一曲罢,两人停下,微喘,额上有些汗丝渗出。
荀语侧首,看着她真诚地道,“苏三,也许我们能成为知己。”
“我也是这样想的。”苏落雪与之相视一笑。
多少年后,亦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夜晚,他们仍旧记得这一夜的美,却终是物似人非。

未免出来的太久紫羽会醒来,苏落雪便先行离去,却在出了樱花林间的拐角处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着实令她惊骇良久,瞪着他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大,大少爷,您怎会在此…”许久后她才回神,平稳自己的心跳,疑惑地问道。
荀夜淡然一笑:“若非在此,又怎会瞧见这么精彩的一幕。”他的声音平稳而深沉,在簌簌落雪中却显得那么清晰,略带沧桑。
“大少这话说的讽刺,难道几个可怜人在孤寂中寻求的一丝乐趣你都看不惯。”说到这里,苏落雪顿了顿,对荀夜笑道:“还是大少您妒忌了。”
“妒忌?”荀夜嗤笑一声,举步便朝外走去。
听着他的笑声,苏落雪也尾随在他的身后朝外走去:“大少您虽然战功赫赫,深得侯爷欢心,今夜你的生辰所有人都是为你的身份而来道贺,你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所以,你妒忌二少,有荀语,有我,在他没有任何权势之时,依旧为他道贺。若说二少是个可怜人,不如说大少您才是真正的可怜之人…”
“伶牙俐齿。”荀夜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笑,却多了分凌厉:“你是荀洛带进府的新欢?”
听到这,苏落雪也不知如何回答荀夜,便沉默不答。
荀夜也不追问,两人步履缓慢地走出了洛阁,一路静谧无声,借着远处微暗的灯火,隐约可见荀夜身着黑衣的背影被雪花笼罩,显得那么苍凉,苏落雪瞬间想到了多少年,她无数次远远地看着元翊的背影,他似乎喜穿黑色,大多数时候都是穿着黑色出现在她面前。而他,给她的永远只是那一个孤寂冷漠的背影,她就像是个陌生人一般,远远地站着,只能看着。
感觉到身后没有那个跟随的步伐,荀夜顿住步子,回首寻到那个站在原地不动的女子,如今的她如丢了魂般,痴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着他。
“我们认识?”荀夜禁不住,脱口问。
苏落雪回神,收回沉浸着的思绪,苦涩地笑道:“大少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也如你一般,爱穿黑色。”
“爱人?”荀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爱的是二弟。”
“大少,你爱过一个人吗?当你知道他要杀你的时候,你恨过这个人吗?”苏落雪一步一步地朝荀夜走去,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荀夜本不想答她,却因看见她眼眸里那挣扎着的爱与恨的目光,让他回答道:“若此人要杀我,我定然不会爱上这个人。”
“大少理智,若真遇见此事,但愿你能如现在般冷静。”不知是笑他还是自嘲,苏落雪迈着步子越过荀夜,朝那深深地小径径自离去。
荀夜未跟上步伐,杵在原地,感受着那冰凉地雪侵打在脸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章 城中战(1)
这段日子,苏落雪凭借着从洛城带来的迷香,夜夜迷晕紫羽,偶尔去洛阁见见荀洛,大多数时间还是凭借着轻功夜探南昭侯府,表面上南昭侯府很平静,但是苏落雪一探便发觉隐约有些不对劲。
南昭侯府内有一处密院,有重兵把守,常见身材魁梧之人进出此处,尤其是夜间活动极为频繁。由于守卫精密,她不得入内一探究竟,只能飞鸽传书密报洛城给帝后。
反之,紫羽并未发觉她有任何异样,被迷晕后一觉睡到天亮,便一如往日伺候她起居洗漱,而荀洛,真的未问过她只字片言,包括她为何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侯府。
其实她也想过很多次,若是荀洛问起她,她是否要如实回答?其实这个侯府,有没有她这样一个大少奶奶早已无关紧要,只觉得如今苏家与荀家的关系十分微妙,似乎一触即发。若真有决裂的那一日,她苏落雪,是否第一个就是要被牺牲的人。
苏落雪的担忧果真很快便发生了,同年二月十八日,莞城传来密报,边塞康国的蛮夷集齐八万大军欲攻打莞城,康国虽说是一个小国,却人口百万,民生富庶,实力亦不容小窥。
而莞城地处边塞要地,若此处被攻陷,下一个岌岌可危的便是晋城,紧接着是潼城。故此次危机最重的并不是朝廷,而是三大门阀之首的潼城荀家。
荀远得知此消息后第一时间上书,命人八百里加急将奏折送往洛城帝君手中,请求帝君派兵支援,三日后,帝君给的圣旨中命荀远为兵马大元帅,领兵出征,讨伐康国。可圣旨中,却独独未派兵给荀远。
书房内,灯火通明,荀夜紧紧捏着圣旨,看着有些疲惫的父亲,冰冷的目光闪烁着浓郁的怒火:“命父亲你为兵马大元帅,却不派兵给你,让我们荀家如何战?”
荀远撑着额头,眉头深锁,双鬓微白,可见风霜。他笑了笑,重重地叹了声:“是帝后。圣旨中未派兵,就是要我侯府亲自出兵讨伐,虽然咱们掌控天下十万兵马,但这一仗不管打赢打输,都是两败俱伤。况且,康国攻打莞城,着实突然。”
荀夜重重地将圣旨往地上一丢,冷道:“她是想要用这次机会来彻底消弱我们荀家吧。”他想了想,随即又摇头:“帝后真是个好手段的女人,一石三鸟。”
“三鸟?”荀远不解。
“康国与荀家军打,两败俱伤,消弱我兵力,为其一。借用康国引出荀家真实兵力,若我们隐藏实力,康国便占领莞城,下一个必打离莞城最近的晋城,谁都知道晋城乃荀家管辖之地,失了晋城,潼城也岌岌可危,此为其二。”
听到这,荀远立刻问:“那其三呢?”
“引出莞城背后的那个人。”
荀夜一语道破,让荀远猛然一怔,眉头愈发深锁,沉默许久后才道:“没想到,这都被她察觉了。”
“父亲还以为如今的帝后是当年那个苏蔷薇吗?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父亲您还在犹豫!”荀夜的声音咄咄,令荀远的手微微颤抖着。
荀远此刻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不忍,他从来不想与帝后正面起冲突…
荀远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下了狠心:“好,既然如此,那此次莞城一战,就由荀家出兵。”
“那我…”荀夜的话未落音,却被荀远打断:“此次莞城一战,为父打算带荀洛去。”
荀夜一怔:“父亲?”
“莞城,你不能去。”
“此次一战非同小可!”
“正因为此次非同小可,你更不能去,夜儿,你知道原因的。”荀远的话,坚定如铁,不容质疑。
荀夜看着荀远,讽刺地一笑,眼瞳中闪烁着一抹恨意,似有无数话语要脱口而出,却最终未出一语,拂袖而去。

北方的天气不比南方,即便是快至三月,依稀冰天雪地笼罩四周城池,当夜寒风袭袭,兵情刻不容缓,荀远也顾不得身着单衣,立即紧急召集心腹大将商议莞城一战,并命人通知了荀洛,此次将带他同行征战。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即便是深夜,下人们亦是议论纷纷,一说起二少要随侯爷出征,顿时将大少与莞城联系在一起,不免多了几分惋惜。
那一夜,侯府灯火通明,荀远的书房聚集了十多个将领,包括荀夜与荀洛,于书房内密谈整整一夜。
翌日天未破晓,荀远便率六万大军出征,剩下四万大军留守潼城,随时听令调动。
当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潼城,不出一个时辰,听雪轩便传来一声惊呼,紫羽慌忙地奔至夜阁,气喘吁吁地禀报着:“大少…大少,大少奶奶失踪了!”
“失踪?”相较紫羽的慌张,荀夜显得极为冷静:“她一个柔弱的姑娘,能失踪去哪?”
“是否侯府出了贼人,将大少奶奶掳走…”紫羽猜测。
荀夜冷盯着紫羽,嘲讽地说:“贼人?怕是这个苏落雪本就会功夫,将你蒙在鼓里还不自知。”
紫羽顿时蒙住,傻傻地看着荀夜:“功夫?不可能啊,我日日与她形影不离…”
“够了!现在苏落雪的去向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准备一下,随我出趟远门。”
“是,大少。”紫羽也不敢多问,大少的想法她从来不敢妄自揣测,立即退下。

浩荡的军队,早已踏碎了那荒原之雪,山山动摇,徒留铁马蹄印。
大军经过一日两夜的奔波,终于抵达莞城,此刻的莞城城门紧闭,四周硝烟弥漫,随处可见遍野尸体,可想就在不久前这里曾经过一场恶战,想必莞城凭借着微不足道的兵力拼死抵挡了一阵,支撑到荀家军的支援。
城墙的守城人一见大军抵达,立刻兴奋地嘶吼着:“快开城门,荀家军来救咱们了!快开城门,莞城有救了…”
沙哑的声音弥漫着整座城池,回音阵阵,许多疲惫受伤的将士一听到此便立刻打起精神,朝城墙下望去,看到了荀家大军,眼中似乎看见了希望。
七万大军入驻莞城,荀远第一时间带领几名将领登上城墙,口中大喊着:“莞城主帅何处,出来一见。”
守城将领立刻奔上前,拜倒在地:“侯爷,马元帅在三个时辰前的一场恶战中深受重伤,如今已昏迷不醒,军医正在救治。”
“那你给我细说此时的情形。”荀远领着那名守城将领便单独朝城墙的另一处安静之地走去,独留满地伤患以及荀洛和几名将领。
“荀家军来了吗。”狂放不羁的声音在这硝烟弥漫中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一名紫衣年轻男子步履轻盈地走上城墙,披肩的发丝随着寒冬的北风飘零,贵族之气任是在这狼狈的硝烟之下亦然难挡。
相貌不能算是俊美无双,却骨子里透着一抹阴柔,淡雅的笑容中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隐含着高傲且目中无人的架势。
“华少。”荀洛不冷不热地叫了句,几名不识来人的将领立刻明白此人身份。
那男子待走近,方停下步伐,目光却是注视着荀洛身边一个小厮打扮的娇小男子,看着他片刻,似想到何事,有些惊诧地脱口道:“苏…”他的话未脱出,荀洛却是不着痕迹地接下他的话:“这是苏三,此次随行的小厮。”
苏落雪瞪圆了眼看面前的紫衣男子,有那一瞬间仿佛感觉对面的人认识她,想要叫她“苏落雪”。可她很确定,从来未与面前的人见过面。
听荀洛唤他为“华少”,想必这位就是天下第一首富,华修。
曾当场拒婚,给她难堪的华修!
“几位将军,这位就是莞城的华修。”荀洛为身后几名将领介绍着。
“华少,久仰大名!”几名将士抱拳寒暄。
华修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向他们打了招呼,随即便问:“侯爷呢?”
“侯爷在一旁与守城头领了解莞城此刻情形,看来这莞城一战将会是咱们的一场恶战啊。”一名将领感慨着。
华修却像是信心满满,毫不介意此刻莞城危在旦夕的情形:“鹿死谁手,还未知。”语罢,便越过他们,朝远处背对着他们的荀远走去。
苏落雪转过身,顺着华修远去的身影望去,心头一阵疑惑,原来华修这么年轻。即便是年少继承父业,多年来却能稳守这万贯家业,想必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吧。
“他这样好看?”
耳边传来荀洛刻意压低了声音的问话,这才让始终紧盯着华修不放的苏落雪收回了目光,侧首看着荀洛:“没有,只是没想到一个这样年轻的男子竟能守住这基业。”
“你没有想到的,还多着。”荀洛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苏落雪一惊,忙追问:“还有什么?”
“急甚么,以后你会知道的。”
“故作神秘。”苏落雪嘟喃了一句,丢给荀洛一个白眼,目光却再次落在远处与荀远谈话的华修身上,总觉得,此次与华修的见面有些奇怪。
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跟随荀洛来莞城这个危险之地,说来也巧,当夜荀远命人传话,此次征战由荀洛随行时,她正好与荀洛在林中赏月对诗,荀洛问她有没有胆识陪他去莞城。当然,她是一个不服输的女子,荀洛问她敢不敢,她自然不会答不敢,而是一口承应下。
她也考虑过,若是她不见了,紫羽定然会禀报荀夜,但荀夜不可能在此刻危急之时忙着找她,除非此次危机化解。待到此次危机化解,她想,她也该以真实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吧。
寒风呼啸地城门上,荀远与华修依旧在商议着,苏落雪凝着他们许久,暗自思附着他们之间到底在谈论着何事。若是询问这莞城与康国征战的细节,荀远已经与守城将领了解的差不多了,与华修又在谈论些什么呢。
南昭侯乃三大门阀之首,控制了潼城、晋城、关城,三城皆有他的心腹与兵马,在临出嫁之前,姑姑已将南昭侯心腹的所有名单以及分布各地的兵马都透露给她记在心里,这些情报中却重来没有提及南昭侯与莞城华修有一丝交集。
可如今,华修与南昭侯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相谈甚久,难道情报有误,其实华修与南昭侯一直都存在着秘密交往,只是瞒过了帝后安插在潼城与莞城的线人?
若真是如此,他们隐藏的太深了,正如那日元翊与荀夜的联手。那么南昭侯府与华修、辛王的联手,是否意味着如今的苏家就在旦夕之间!
一阵猛烈寒风呼啸而过,冷风灌进了她的衣襟内,她冷地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此时的城墙上异常的冷。
一种不好的直觉涌入心头,她想,这次的莞城一站非同小可,单单从朝廷不给荀家派兵就可见,帝后是在防荀家,可是帝君也任凭帝后这样胡来?即使洛城与莞城天高皇帝远,这边塞要地万万丢不得!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城墙一旁的两个人终于谈完,并肩朝这边走来。
“数个时辰前,莞城拼死与康国一战,他方也战力疲惫,又有荀家军得支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赶了两夜一日的路,大家都抓紧时间去歇息,准备迎战康国。”荀远那严肃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有着背水一战的决心。
华修负手而立,目光在将士们脸上扫了一圈:“在莞城的这几日且在华府上歇息吧。”
“劳烦华少了。”
华修笑笑,便领着他们朝华府而去。
苏落雪跟在荀洛的身边探首看前方领路的华修,然后悄悄扯了扯荀洛的衣袖。
荀洛感觉到,侧首回望身后侧的苏落雪。她睁着水灵地眼睛,极为神秘地问他:“华修与侯爷是旧相识?”
“不清楚。”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苏落雪一张脸便垮了下来,兴致恹恹。
荀洛笑看她将明显的失望摆在脸上,清然地叹了声:“我只知道大哥喜欢的人在莞城。”
苏落雪的步伐一顿,荀夜喜欢的人?
反应过来,立刻小跑着追上荀洛的步伐,眼中闪烁着熠熠地光芒,兴奋地问:“那么冷血的大少也会有喜欢的人?快告诉我…”
荀洛挑眉一笑:“想知道?”
苏落雪点头如捣蒜。
“看你表现。”这一回,荀洛却卖起了关子,苏落雪气的干瞪眼,心中暗骂一句:狡猾的狐狸。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苏落雪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一路上只安静地跟着。


第七章 城中战(2)
夜凉,枯枝摇曳,风中蕴含着森然地呼啸声,比起潼城的夜,更寒冷。
即使是华府如皇宫一般富丽堂皇,亦难掩此刻莞城夜晚的凄凉之气,溶溶灯火在风中摇曳,一身小厮打扮的苏落雪却在华府灶房内忙了一个时辰,终于端着一碗热腾腾地汤小心翼翼地来到一间房外,敲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慵懒地声音,她立刻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满满地笑意:“二少,喝汤啦。”
早已更衣准备入睡的荀洛见到迈进屋中的娇小身影,脸上闪过一阵疑惑,随后像是想到何事,了然一笑,无奈地摇头。
“枸杞山药汤。”苏落雪将依旧冒着热气的汤放在桌案上:“大补汤哦,我可是熬了一个时辰的。”
看着她白皙的脸蛋上弥漫着烟灰,早已成了只大花猫,荀洛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亲自熬的枸杞山药大补汤?你真有心。”走至桌案,他挑起一勺送入口中,眉头一蹙,却将汤咽了下去。
“二少,我对你好不好?”苏落雪就荀洛面前坐下,撑着下巴盯着他问。
“不错。”
“那你就告诉我,大少喜欢的女子是谁!”
“我说你这么好心给我熬汤,原来是想知道大哥的心上人,看来你很关心大哥的私事。”
“作为侯爷府的一份子,怎么能不知道大少的私事呢,也能避免我以后说错话呀。”苏落雪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名正言顺的借口。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勉为其难为你讲述一番,以后你每夜为我熬一碗汤吧。”
苏落雪瞪着他:“一个名字而已,代价这么大。”她喃喃一句,却笑道:“成交。”
看着她这么快就应承下来,荀洛再次无奈,她,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没有戒心吗?
“看什么,赶紧说呀。”苏落雪催促他。
“以往父亲征战必带大哥,可这次莞城一战却没有带他来,而是带了我,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落雪沉思了一下,随即猜测:“难道就是因为荀夜喜欢的人就在莞城?”
“聪明。”荀洛赞赏地笑了笑。
苏落雪却因为荀洛这份笑而看呆了,心中感叹着:妖孽啊妖孽,男人竟然笑得这样好看!
“正因为他喜欢的人在莞城,而此次莞城一战非同小可,父亲担心他被儿女私情牵绊。”
她的目光暗了暗:“这么说来,如今的…大少奶奶硬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是不是鸳鸯我不清楚,只知道,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家族利益与阴谋,他们的感情不过是权谋下的牺牲品罢了。包括,嫁入荀家的苏小姐。”荀洛说的很平淡,可眼中却闪烁着无限的冷意:“之前你问我,父亲与华修是否很熟,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大哥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华修的亲妹妹,华雪。”
此刻的苏落雪手脚已经有些麻木,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荀洛,脑海中却缠绕着无数的思绪。
荀夜喜欢的女子是华雪,那么就能肯定,荀家与华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帝后将她赐婚于荀夜,荀夜有心上人却未拒婚,而是接受这场婚姻。
这一切,荀家谋划的很好,他们是不敢拒婚,若是暴露了荀夜喜欢的女子是华雪,就等于明显地告诉帝后,荀家与华家的关系之好,那么,帝后包括帝君也不能容忍此般强强联姻,到最后遭殃的只有荀家。
这也就能解释,当初荀夜为何要冒险劫杀鸾轿,他既不想娶她,也不想负了华雪。
可最终,他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娶了她。
想到这里,苏落雪自嘲地一笑,荀夜,恨她入骨了吧。
若荀家真的与苏家正式敌对,第一个要死的人,是她苏落雪吧。
“你的表情为何这样难看?”荀洛打断她的思绪。
“没有,只是很累了,二少您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征战。”苏落雪也没等他说话,便起身,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冷,割在脸上硬硬生疼,她却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盲目地朝深深冗廊走去,自己的身影映照在地,她走,地上的影子也走。
耳畔似乎传来荀洛的那句:他们的感情不过是权谋下的牺牲品罢了。
突然间,对荀夜的那些恨似乎淡了许多,若说他密谋杀他是一种错,那帝后为巩固权势赐婚更是一种错。她凭什么为了要巩固自己的权势而将他人的幸福毁灭,苏家的责任,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她从来不想要承担什么责任,她只想嫁给自己爱的人,赏平凡一世的人间烟火罢了。
“正因为我姓苏,所以,就连我最爱的那个人都要杀我。那这么多年来,我的感情,算什么?”她低声轻喃一句,酸涩涌上心头,红了眼眶。

翌日天刚破晓,苏落雪就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推开窗,飞雪乱绕空,积雪浮云端,四周白茫茫一片,原来又下雪了。可现在的她已无心思观赏此刻雪景,心中想着的只是莞城一战,可一整夜了,为何没有一点要战的消息,华府也安静地出奇,仿佛所有人都睡得很安逸。
她不禁疑惑,这仗,到底还打不打。
从怀中掏出一张昨晚就写好的信件,里面写着的皆是这一路的行踪,包括华修与荀家熟识的消息,准备飞鸽传书给帝后。
可她却一直在犹豫,犹豫了整整一个晚上,到底该不该将这封信传出,若传出,帝后将会如何处置这件事。若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荀远召回洛城候审,那莞城怎么办,谁带兵抵抗康国的攻打。若莞城被攻破,这满城百姓当如何自处,边塞蛮夷都是残忍的,老人,小孩,难道要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吗?
手,撰紧了信件,迟迟未有任何行动。
正当挣扎之际,凭着敏锐地耳力,隐隐可闻院后传来的声音,在昏暗寂静的院落显得格外清晰。
她立刻收起信件,披上衣衫便觅声而去,踩着厚厚的雪花,愈走愈近,谈话声更加清晰入耳。
“是败,是胜,全凭一念之间,你若是怕帝后,那莞城百姓当如何。”是华修的声音。
“时机未成熟,帝后此次是在探我虚实,若打胜了这一仗,不仅我实力全数暴露,我兵力也将失去许多。”听荀远这话,似乎与华修起了争执。
“南昭侯,你为何反苏家!”华修的声音徒然升高。
“帝后一人惑乱江山,苏家门生狗仗人势,欺压百姓。”荀远的声音很低。
“正因为如此,我华修才会在财力上支撑你们荀家反苏后,试问这天下也就只有你荀家有这个能力与之抗衡。如今传闻帝君已受苏后控制,整个江山受她把持,她在朝廷为所欲为,这一次她用整个莞城的安危来试探你,而你竟然想为了隐藏实力而至百姓安危不顾。若莞城的胜败只是帝后与荀家的一场赌注,就要用整个莞城的百姓流离失所来当筹码,值得吗!”华修字字珠玑,情绪亦有些激动。
荀远顿时沉默了,冰天雪地间,笼罩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而苏落雪的手亦紧紧握成拳,紧紧咬着牙关,在这份静谧的气氛中,她从拐角之处走了出去,这一刻,她已经不是苏家的子女,她只是一个身处莞城,能清晰感受到水深火的普通人。
“莞城属于边塞之地,若被康国占领了去,城内的百姓如何自处,此刻侯爷若是退了,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苏落雪一番话,让二人纷纷侧目,看见来人是她,眼中闪过戒备。
“侯爷请为了满城百姓三思而后行。”她似未瞧见二人眼中凌厉之色,走至荀远面前,恳求道。
华修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盯着她,那神色,似乎正审视着她。
荀远却是冷笑:“荀洛倒是在身边养了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偷听这么久,我竟没一丝察觉。”
“连一个下人都懂的道理,侯爷您不会不懂吧,如何取舍你该明白。”此刻的华修,平静了许多,冷眸注视着荀远,逼他给个答复。
荀远疲惫地挥了挥手,似在自嘲地笑了笑:“也罢,也罢。”语罢,便慵自而去。
看着荀远愈走愈远地背影逐渐被一片雪白所淹没,独留华修与苏落雪站在雪地间,风,吹得他们衣袂飞舞。
“你可知我们在谈的是何等大事,你偷听也罢,竟敢走出来说这样一番话,你不怕…”华修说到此处,后便欲脱口而出的话却猛然停住,未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