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让侍卫给荀洛带了一句话: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她自信,如若洛城再会,她的身份曝光,所有人都会鄙夷她,唯独荀洛不会,他们依旧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因为…他们是朋友。
而荀夜…
她没有再往下想去,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苏府门外,她仰头看着气派华丽的府邸,心中却没有回到家的那份激动,只有心酸。
只有苏家人自己知道,这看似华丽的气派的府邸背后将要迎来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此时出府的管家全德正好瞧见一身男装打扮,牵着一匹马呆呆立在府门外的苏落雪,疑惑地看着此人许久,片刻后终于惊呼一声:“三小姐!”
苏落雪回神,看着面前激动的全德,她甜甜地冲他一笑:“全爷爷。”这个称呼是她从小喊到大的,自她有记忆以来,全德就像是一个慈爱的爷爷,对于她经常偷溜出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时候他对她严厉起来,她常会在他身边撒娇着叫他“好爷爷,仅此一次。”然而永远都是一次又一次,他也拿嘴甜的她没有办法。
全德立刻将苏落雪迎进了府中,并吩咐守卫紧闭大门。
“落雪。”闻女儿归来的消息,苏夫人立刻出来迎接,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眼眶早已泛红。
“娘,我回来了。”苏落雪瞧见母亲,便冲上去,扑进她的怀中,泪水滚落。
搂着自己的女儿,苏夫人轻抚她的背脊:“这些日子还好吗?荀家有没有为难你?你怎么回来的?”无数个担忧与疑问,都化作眼角的泪。
自从女儿嫁到潼城之后,她才得知,女儿去荀家就是做一个线人,将密报传给帝后,她顿时慌了神,整日都在担忧着女儿会不会出事,若是被荀家发现她的目的,会不会杀了她。
如今,再见到女儿平安归来,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苏成风,竟然狠心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靠在母亲的怀中,苏落雪感觉到这半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安心,还是…家好。
“落雪。”一声清脆地呼唤声,苏落雪才发觉,大姐二姐与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侧正瞅着她,他们的目光中有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
“大姐二姐都在?”苏落雪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从母亲怀中出来,含着泪看着她们。
“傻三妹,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啊。”二姐苏静兰笑着说。
听到这,她才反应过来,敲敲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赶路,连端午都忘记了。”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咱们一家人很久都没有聚一聚了。”大姐苏扶柳上前握着苏落雪的手便领进厅堂。
一进厅堂,发觉还有二姐夫镇远将军池云也在,目光在偌大的厅堂继续搜寻了一遍,却没有看见辛王元翊,她没忍住心中的疑问,脱口问道:“大姐夫没来么?”
苏扶柳握着她的手一紧,苏落雪顿时有些吃痛,紧蹙眉头看着大姐依旧平常的脸色。
“辛王今日有要事,不便前来。”苏扶柳淡淡地解释,随后也松开了她的手。
苏落雪在心中苦笑,便随着爹娘一起入座,看着整桌的粽宴,她却没有丝毫胃口,总觉得有些事她不能再儿女私情,在这危急时刻必须说出来。
“这半年来我在荀家,发现了一些事。”苏落雪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递在她身上,静静地凝视着她,等待下文。
“荀家暗地里招兵买马,隐藏实力,而且就在近日荀夜还要与天下第一首富的妹妹华雪成亲,这无疑是荀华二家要结合了,有了荀家的兵力以及华家的财力,对苏家真的有很大影响。”
听罢,苏成风面色平静地说:“虽然这些日子你没有密报给苏后,但是在潼城并不止你一个线人,所以这些帝后全部都知道。荀家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的,论起兵力,你二姐夫与荀家掌控兵力相抗衡,再加上你大姐夫也有部分兵权。而钱财,咱们苏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听到这,苏落雪再也忍不住:“可是爹,如果大姐夫他倒戈呢。”
“你胡说什么!”苏扶柳厉声打断,冰冷地看着苏落雪:“辛王是我的丈夫,他怎会倒戈。且谅你还是个孩子,说话不懂分寸,否则定拖你下去掌嘴。”
苏落雪迎视着大姐的冰冷目光,丝毫未有退却:“落雪的话,也许大姐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我发现荀家与辛王也在暗中有联系的。”
“证据呢?”苏扶柳咄咄逼人。
“我亲眼所见,还需要证据吗?”书旗小说,http://www.bookqi.com/
“你亲眼所见?自你出嫁之后,辛王一直在洛城未离开过,远在潼城的你,如何亲眼所见辛王与荀家暗中联系的?”
苏落雪一僵,当初在黄泉路逃过一劫后因为辛王曾在她年幼时救过她一命而没有说,如今说起却成了一个天大的漏洞,她已无法改口。
看着苏落雪不说话,苏扶柳缓缓起身,俯视着她,继续道:“我知道,三妹你喜欢辛王很久了,你恨大姐抢了你喜欢的人,所以你想用这样的手段来离间我们夫妻间的感情吗?”
听到这里,苏成风与苏夫人对视一眼,未曾想到苏落雪竟然也喜欢元翊,脸上满是惊讶。
“落雪,扶柳说的是真的吗?”苏成风质问着。
苏落雪亦起身道:“是,我是曾经喜欢过大姐夫,可是我从没有想过要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那你拿出证据来。”苏扶柳的声音在整个厅堂中回荡着,尖锐而愤怒。
“爹,娘,你们还不了解我吗?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拿来开玩笑,我是为了苏家…”苏落雪的话还未落音,苏扶柳一巴掌就甩了过来,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厅堂中极为响亮。
未想到苏扶柳会打她,一个没注意便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巴掌,被打地连连后退数步,撞在后面的屏风之上,顿时眼前一阵晕眩。
“你说你为苏家?若你真为了苏家,为何莞城一战之时没有任何消息传递给帝后,若你真的发现了元翊和荀家暗中有来往,此等大事你却要到此时才说吗?你说辛王有异心,那我还要说三妹你有了异心,荀家此刻与苏家矛盾尖锐,而你却能安然地从潼城回到洛城,是不是荀夜派你过来,故意离间苏家与辛王的关系,他便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扶柳说的字字珠玑,有头有理。
“大姐你是在怀疑我是荀家派来的?”
“不然如何解释,你为何能安然归来。”
“够了!”苏成风拍案而起,怒视两个女儿:“我苏家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如此争吵,你要我苏成风的脸面往哪里搁!”
苏成风的怒斥,让两个争吵不休的人停了下来,这是第一次,苏成风对她们如此动怒,所有人都被这份怒火震慑住。
“扶柳说的不错,任何事,都要拿出证据来。”苏成风看着苏落雪,一字一句地说:“就在你成亲的第三日,帝后与帝君在围场狩猎,出了刺客要杀帝后,若非辛王及时搭救,帝后很可能命丧围场。若辛王真如你所说,图谋不轨,何必出手相救。辛王,对咱们苏家有大恩!”
苏落雪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插曲,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如今她真的百口莫辩了。也许,在此时爹娘的眼中,她真的是心向荀家的外人了。“落雪,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就在落雪苑闭门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一步。”苏成风说罢,便拂袖而去。
苏夫人看着有些失神的女儿,叹了一声,便也出厅而去。
当厅堂中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光后,苏落雪才沿着屏风,缓缓下滑,跌坐在地,泪水滚落脸颊,滴在掌中。
在荀家,她要被禁足在听雪轩,回到家,依旧要被禁足在落雪苑。
那么她何苦回家…
其实她一直都错了,虽然父亲飞鸽传书让她速回家,可是这些日子她的举动早在苏家所有人的眼中早就成了背叛。
即使她没有异心,可在他们的眼中,也是怀疑她的,毕竟她是荀夜的妻子。
而她,却还可笑地想要揭发帝后的救命恩人元翊与荀家有勾结,真是可笑至极。
想到这里,她的笑意愈发大,而泪水亦随着她的笑,滚落而下。
她小看了政治,高看了自己在苏家的地位。


第十一章 君不知(1)
花灯高挂,洛城又迎来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湖畔水波潋滟,皎洁地月光映照在水中,将湖水中的花灯照亮,璀璨地光芒似乎见证着湖畔旁每一对有情的男女写在河灯上的心愿。
洛城湖畔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传说,只要一对真正相爱的男女在七夕这一日共同许愿,便能实现。若愿望实现,一定要在来年七夕二人共同来还愿,否则感情必遭恶果。
苏落雪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人潮拥挤,半边脸上戴着织女面具,一身鹅黄轻纱裙裳被夜风吹起,青丝与裙角飘逸而起,神秘而出尘。
她被禁足在落雪苑两个月,这期间她仿若与世隔绝,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消息,荀苏两家的关系走到了哪一步,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包括她的贴身婢女晓柔。
走到洛城湖畔,整个湖岸边皆围了男男女女,许多男女都与苏落雪一样戴了织女、牛郎面具,这也算是洛城七夕的一种特色吧。
以往,苏落雪最期盼的就是每年七夕,因为在洛城河畔她一定能看见辛王,直到辛王与大姐成亲后她依旧期盼,虽然每回见到他和姐姐在一起,内心会有苦涩,可只要能见到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到这里,她仰头,凝望天际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溶溶倾洒在全身,她的眼眶酸酸地,可那未被面具遮挡的嘴角却扯出淡淡地笑容,虽然此时的心情是苦涩的,可数月前在父母面前将辛王与荀家的事说出来后,似乎心中那根结被打开了一般。
站在洛城湖畔,迎着晚风,看着对面的两人,又是苏扶柳与元翊立在岸边放河灯,原本就有些酸酸的眼眶愈发红,好像自从大姐与辛王成亲后,她每年来湖畔都要戴着织女面具才敢来,她怕大姐和元翊知道她就在对岸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可笑的却是,她如此的隐藏,大姐却早就知道,如今苏家所有人都知道…
唯独,元翊不知。
她捧着手中的河灯,缓缓蹲下,放逐河灯,任它在湖畔内缓缓远去,泪水终是未忍住滚落脸颊。这一次,她在河灯上写的不再是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而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到洛城湖畔,为辛王放的最后一次河灯。
这是,她最后一次在洛城湖畔,默默地注视着他。
这是,她最后一次喜欢他。
看着那逐渐飘向对岸的河灯,她缓缓转身,离开了这个对她有着特殊意义的湖畔,也许她早该放下那些该放下的,还有那些放不下的。
苏落雪又在热闹的洛城游荡了许久,她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街,亦不知心中想了何事,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辛王府外。辛王府外戒备森严,点点灯火在风中摇曳,她为自己感到可笑,不是说了要放下吗?为何还会走到了这里。
忽闻不远处有马蹄声朝辛王府这边而来,苏落雪立刻躲避在一侧的树后,偷偷看着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在辛王府外停下,有一仆人下车对守卫低声说了些话,守卫立刻入府通报,未过片刻,便见府门打开,一身黑袍的辛王从府内出来。
马车内的人亦缓缓步下马车,由于他背对着苏落雪这个方向,她不由地又探出了几分身子,借着那淡淡地月光看着那隐在黑夜中的脸,好一会儿才看清,竟然是华修!
华修竟然到了洛城,是否意味着荀家要反了?
她的手抚上树杆,想起了在莞城,临走前华修对她说的话:若此次一别能够再见,我也许能给你讲个故事。
华修,你到底想给我讲什么故事呢。
她想听,却又不敢听,只怕那个所谓的故事只会伤人伤己。
想想如今这个情况,她还有机会再听华修说这个故事吗?也许再见之时,她苏落雪已是阶下囚了罢,荀家从头到尾都密谋的天衣无缝,与辛王还有华家的勾结,苏家即使耳目众多,权力再大亦不晓他们勾结了帝君的亲弟弟元翊,那个救了帝后深得苏家人信任的元翊。
一切计划看上去那么完美,而她即使知道的再多,也无人信她,只认为她的心已向荀家。再加上她多日未给帝后密报,她早已被苏家怀疑了罢。
这斗争,本就不能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左右的,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苏家荣,她则继续是苏家三小姐,苏家败,她将成为一无所有的阶下囚。
看着元翊亲自将华修迎进了府中,她亦收回目光,归家而去。
一转身,便觉身后一阵掌风狠狠逼来,丝毫没有准备的苏落雪硬生生地挨了一掌,后见刀光乍起,闪过眼眸,眸光一闭,便觉颈项被一抹冰凉抵住,接着便被两名守卫压进了辛王府。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辛王府里面,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形。
辛王府邸内比她所想像中的还要森严,四下巡逻的守卫陆陆续续地,不放过任何一处。包括府外都暗藏高手埋伏,可见辛王府并不是一般人能够窥探的。
不一会儿,苏落雪便被压跪在书房内,丝毫动弹不得,颈项亦因她一路挣扎而割破,鲜红地血滴蔓延至刀锋之上。
“王爷,属下在外发现一名鬼祟的女子在偷看。”那守卫的刀依旧抵在她的颈项上,却极为恭敬地对辛王禀报着。
元翊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后单膝跪地,掐住她的下颚迫她抬起头,另一手将她脸上的面具取下,顿时一愣。
苏落雪仰着头,疏离地对着元翊的目光,那抹冷光几乎要看进他的心。
“苏落雪?”元翊松开她的下颚,起身俯视着她。
她的目光依旧未从元翊身上离开,仍旧直视他,笑道:“原来大姐夫还记得落雪。”说罢,便将目光投向一直坐在一侧面无表情看她的华修,别有所指地说:“枉大姐如此信任你,你这样做对的起她吗?”
元翊淡淡一笑,目光中却有着冰冷地寒意:“你们苏家又对的起帝君?”
苏落雪情绪乍然而起,激动地怒道:“苏家纵然有万般不是,可大姐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你们姓苏。”元翊厉声打断。
第一次见如此温文尔雅的元翊发怒,眼中那抹冷深深地震慑着她,不该是这样,她心中的元翊应该是当年那个好心将她从湖中救起的大哥哥,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地笑容,从来未对她怒目而斥的大哥哥。
而今,她好像错了,她根本从来就不曾了解过眼前这个她喜欢了八年的男人。
“王爷,如何处置?”守卫问。
元翊拂了拂袖,不再看苏落雪,而是转身背对,冰冷地说:“灭口。”
看着他的背影,以及残忍地话语,苏落雪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要杀她吗?
“王爷,此刻杀她,岂非打草惊蛇。”华修淡淡地开口,说这话时就如眼前的苏落雪是个陌生人,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与他们有关的事。
“难道华兄想放她回去对苏家通风报信?”元翊质疑他的话。
“她的话?苏家没一个人会信。”华修端起案上茶水,吮了一口,笑望苏落雪:“苏落雪被苏后派去荀夜身边当卧底,秘密给洛城送消息,而这个苏落雪却很不乖,重要的消息皆没有送出去,苏后早对她心中质疑。再加上我们在苏落雪归洛城前冒充苏后的探子送去一个密报:苏落雪能够安全归洛城,是因倒戈荀家,欲来挑拨。”
“华修!”苏落雪听到自己被诬陷,愈发愤怒,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守卫狠狠压着。
元翊恍然,却还是摇头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放她,必须杀。”
“若苏落雪此刻失踪,苏家定然追究,只会打草惊蛇,对我们没有好处。”
元翊对着华修的视线许久,想从他的目光中看出点什么,片刻后笑了:“你不想杀她。”
“只是不想杀一个没有意义的人。”华修的目光闪了闪。
元翊的笑意更大:“好,既然华兄那么有把握,那便放。”他像两名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便松开了苏落雪。
苏落雪一得到自由,便立刻起身,冷冷地看着华修,却不说话。她知,好不容易保了一条命,她不能再说话,否则命将不保。
“还不走?”华修冷道。
苏落雪终于收回了目光,弯腰捡起地上的织女面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书房。
华修的目光始终凝着苏落雪手中的织女面具,看着她瘦小地身影愈走愈远,显得那么悲凉而孤寂。
而元翊却是盯着华修,心中闪过一抹诧异,原来华修,也有弱点。

苏落雪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苏府,以轻功翻跃后门进去。
夜间的晚风拂过她的肌肤,颈项隐隐作痛,她却早已不知疼痛滋味,只知如今的她早已一无所有。
原本,以为还能有家当依靠,可今夜听了华修一席话,她终于明白自己在爹娘面前揭发元翊是多么可笑的举动,华修,果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能够放她归去,也有本事让她所说的话都变成谎话。在爹娘眼中,她早就是一个已经叛变的女儿。
走至落雪苑,发觉本该幽寂无人的苑内站着管家全德,而自己本该熄灯的屋内却灯火通明一片,她像是已知道了什么似地,默默地走到全德面前,勉强地冲他笑了笑:“是…爹来了?”
全德面满愁容,一见归来的三小姐立刻上前,却在见到她颈项上刺目地血迹时一愣:“三小姐,你这是去了哪,怎会受伤,我赶紧给您找个大夫来看看伤…”
“爹找我,有何事?”苏落雪像是没听见管家的话,继续问。
全德叹了声,停住喋喋不休地关怀:“老爷等你一个时辰了,进去再说吧。”
苏落雪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口气,便推门而入。
只见通明地屋内,父亲负手背后,来回踱来踱去,眉头紧蹙,闻门开,见是苏落雪归来,立刻大怒:“爹说过的话你全部忘记了?闭门思过,没爹的允许不能出府一步,你竟然还偷偷跑出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爷,三小姐受伤了。”全德立刻出声提醒,想用此事缓和苏成风的怒火。
苏成风这才注意到她颈项上的伤,目光一黯:“怎么回事?出门一趟竟带了伤回来?”
“我若说是辛王伤的,您信不信。”此时的苏落雪说这句话时已是有气无力,虽然知道自己的话没人信,可她还是想告诉父亲。
苏成风被苏落雪这句话气的摇头晃脑,怒火再次涌上,指着她怒道:“若是辛王伤你,你怎能平安回到苏府!”
“爹你从最初就不信落雪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们宁愿相信元翊都不信自己的女儿!”
“你以为爹不想信你吗?可你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你让爹如何信你!”
“我本可离开莞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从此远离荀苏两家的纷争,可我为什么要回来,因为我姓苏,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我有责任和苏家站在一起面对,在洛城,有我的亲人。可我回来,得到的却是你们的怀疑,你们的不信任…”苏落雪愈说愈激动,说到最后声音愈发哽咽,再无法用力说下去。
“不是爹不信任你,是帝后!”看着痛苦的女儿,苏成风的怒火顷刻被浇灭,有的只有沉痛,“你知道为何今夜爹会刚好在你溜出府后便来了?因为帝后在苏府安插了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帝后接到了你出府的密报后,便召见了我!爹之所以让你闭门思过,为的就是要你在这段时间安分守己,不要让帝后抓到把柄,可你今夜…”
真是世事难料,她戴织女面具不过是不想让元翊与大姐认出对岸的她,却成了她甩掉跟踪者的一个借口,她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华修,这就是你放我回洛城的目的吧。
苏落雪嘲讽地笑问:“我今夜出府了,帝后想如何。”
“帝后让我带你进宫。”苏成风说此话时异常低沉,看着女儿的目光是那么悲切:“全德,请个大夫帮落雪治伤,明个一大早准备好马车,入宫。”
看着父亲就要离开的步伐,苏落雪立刻叫了声:“爹!帝后让我入宫的意思是…”
苏成风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平静地说:“就待在宫中罢。”
语音落,苏成风便迈槛而出,独留苏落雪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父亲那隐匿于黑暗的身影,笼罩了一片悲戚。


第十一章 君不知(2)
紫鸾宫中,游园百花齐放,彩蝶翩舞。
白玉雕栏下的湖面水波澄碧空明,凝着杨花漾涟漪,清风袭襟。
翠碧亭外笑声连连,两个孩童正在院内扑蝴蝶,亭内白玉石凳上帝后苏蔷薇正凝着笑意看着两个孩子:“婉儿只有与九殿下在一起时才能这样开心。”
坐在苏蔷薇对面的沄夫人始终很拘谨,即使她与帝后来往密切,依旧不敢在她面前松懈,卑谦地答道:“九殿下能得婉儿公主的欢心,是他之福。”
“时光真快,本宫当年生下婉儿之时她还是那么点儿大的婴孩,一晃十年便过去了。”苏蔷薇仿佛回想到遥远的记忆,看着婉儿公主的目光愈发宠溺,“本宫记得,九殿下与婉儿是同日出生,而帝君却伴在本宫身侧,未去探视沄夫人与九殿下一眼,你心中是否记恨。”
沄夫人立刻起身,惶恐道:“九殿下能平安长大,得到帝君的怜爱,还拖帝后娘娘您多年的庇佑,臣妾又岂敢对帝后与帝君记恨。”
苏蔷薇的目光收回,凤冠下那双美目依旧风韵动人,凝着沄夫人的目光闪过几分凌厉:“可本宫近日听闻你与雯嫔几次御花园赏花,你不会不知如今苏家与荀家的关系吧。”
听到这里,沄夫人的一张脸瞬间苍白如纸,猛地跪在亭内:“臣妾岂会不知荀家如今野心昭昭,而雯嫔是南昭侯的亲妹妹,我又岂会主动与她赏花。只是无意间碰见雯嫔,她便邀臣妾一同赏花,帝后娘娘明察,臣妾一家多年来皆仰仗帝后您的庇佑,又如何会在此危急时刻倒戈相向。”
“起来吧,在孩子面前这般跪着像什么话。”苏蔷薇冷眼睇了跪地的她一眼,再看看一直专心扑蝶的两个孩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亭中的暗涌。
沄夫人僵硬地从地上起身,额头已满是冷汗:“娘娘大可放心,您深得帝君宠爱,当今太子殿下又是您嫡出,婉儿公主亦是帝君最宠爱的公主,您还有苏国舅、镇远大将军、辛王,大半江山全在您掌控中,区区荀家不足以为惧。”
“荀家,当然不足以为惧。”苏蔷薇说到荀家,声音有着明显的冷意,暗藏杀戮地意味。
“娘娘,苏国舅来了。”有宫人前来禀报,便见苏成风领着苏落雪走过彩石小径,朝翠碧亭走来。
“婉儿,你随沄夫人去玩,母后有事与国舅谈。”苏蔷薇个沄夫人使了个眼色,沄夫人立刻会意,上前便一手握着婉公主的手,另一手握着九殿下的手,笑着说:“走,去彩沄宫,那儿有很多好吃的点心。”说罢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娘娘,臣奉命带落雪进宫了。”苏成风朝苏蔷薇做了个揖。
苏蔷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着一直低着头的苏落雪,霎那间,仿佛时间静止,唯有夏日凉风阵阵拂来,吹得帝后凤冠上的流苏发出阵阵簌簌声响,气氛有些凝重。
苏成风直觉此气氛异常压抑,便待开口,苏蔷薇却先开口了:“颈项,是昨晚伤的?”
“是。”苏落雪回话的声音很低,几乎要被风淹没。
“何必那么拘束,本宫是你姑姑。”苏蔷薇探出手轻轻抚上苏落雪散落在肩的发丝,样子极为和蔼:“既然离开了荀家,那你还是我苏家的人,姑姑倒是为你再选了一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