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头指着梁俞驹和梁愈林的鼻子,一口气训斥到底。
“爹,又不是我们非要算得,这个也是照着规矩来,三弟非要净身出户,咱不给算,他们四口人住着也不踏实不是嘛?”梁俞驹对老父亲陪着笑,解释道。
“就是啊爹,咱家这日子过得紧吧,那可大不如从前了,往后您的这些大孙子都大了,娶亲那是接连的事儿,那还不都得花钱?咋还有闲钱糟蹋养他们呢?他们吃一口咱可就少吃一口呢,不收租金那不成!”梁愈林也急忙道,杨氏跟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这俩儿子一左一右轮番夹攻,老梁头算是彻底被气到了,老脸涨成了酱紫色,呼嗤呼嗤喘着气儿,眉毛眼睛全瞪了起来,怒道:“老子还健在。这个家,老子说了算!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再不闭嘴,都给老子光着腚儿滚蛋!”
姜还是老的辣,老梁头这老虎一发威,猴儿们全给镇住了。梁俞驹梁愈林缩着脖子退到一边,两人都用那心不甘情不愿的目光,刀子似的在梁愈忠身上刮啊刮的,恨不得刮下几两肉来!
“老三啊,你别把他们俩的混话放心上,就算分家了。你也还是我的儿子,曦儿她们也都还是我的亲孙女。这年,咱还一起过。年内西屋那,你们放心的住着,没人敢撵你们走,还像往常那样,该吃吃该喝喝。等到明年开年你们要搬走,我也不拦!”
梁愈忠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两个哥哥让他心寒,但老父亲这样站出来,多少还是让他的心。稍稍回暖了一点点。握着拳走向老梁头,闷声道:“爹,你甭气坏了身子。一码归一码,该给的租金我还是得给,要不,我住着不踏实,她们娘三也觉着是吃白食处处低矮一等!”
“老三啊。你这孩子咋这般拗呢…”老梁头急了。
“爹,你放心。没那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那租金我去镇上找小舅子他们借去,横竖明年开年盖屋子,也得找人家挪借,就一并了吧!”
梁愈忠如此坚持,老梁头也不好再说啥,一顿早饭就在这样不欢快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
虽然梁俞忠和锦曦锦柔商议,为了不影响孙氏的情绪,灶房里关于租金争吵的那一段,三人统一口径瞒住孙氏。
没想到,孙氏在这边西厢房,啥都听到了。不过庆幸的是,孙氏现在心思想的开些了,虽然有点心寒,但还不至于过度伤心影响身子,这让梁俞忠和锦曦他们稍稍放心。
孙氏的早饭,是锦曦端到了屋里的。红薯粥陪腌咸菜,还有一小勺酱豆子。
腌咸菜酸酸的,酱豆子黑乎乎的,还有一点点臭豆腐味,锦曦几乎就没下筷子,简单喝了半碗红薯粥,而孙氏,见着那又酸又臭的腌菜,竟然胃口大开。
一碗红薯粥喝了个底朝天,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可把边上的梁俞忠和锦曦锦柔给瞧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曦儿娘,你往常可是不大爱吃这些的,今个这事咋了?莫不成昨夜饿坏了?”梁俞忠摸着脑袋,愣愣问道。
孙氏自己也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昨夜睡前吃了东西的,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嗅到这酸味儿就饿的发慌,怕是有了身子,胃口大了吧!”
锦曦突然抿嘴笑起来,道:“酸儿辣女,娘,你这肚子里,指不定还真是个弟弟呢!”
“曦儿,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梁俞忠笑呵呵问。
“我听琴丫姑母她们说的,不晓得准不准!”锦曦道。
“甭管它准不准,只要你娘爱吃,吃的下,咱就给她多弄些来!”梁俞忠道。
“爹,那你去跟奶那讨要这些?”锦曦揶揄梁俞忠。
梁俞忠无奈一笑,道:“我跟村里几个关系不错的人家讨去,保准能讨到!”
“曦儿爹,你那租金啥时候交给他们?”孙氏问道。
“我说的是晚饭的时候。”梁俞忠道。
梁俞忠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但锦曦身上可是揣着十五俩银子的,区区几百文钱的租金,对于锦曦他们而言,根本就算不上难事。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梁俞忠得出门一趟,让梁俞林他们晓得这是出去弄钱去了,要不晚上交租金的时候,又要质疑这钱的来头是不是藏私房。
虽然,这钱确实是私房,但这是锦曦的智慧和劳动所得的私房,梁俞忠和孙氏的那份,早上交给谭氏了,锦曦从来不认为自己赚的钱,也该上交,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你上昼要去哪绕一圈?”孙氏又问。
梁俞忠有点犯难,想了想,道:“我也不晓得,这大冷的天还真是不想出去瞎转悠,这叫啥事啊!媳妇儿,你说去哪我就去哪,都听你的!”
锦曦和锦柔被爹这副怂样给弄笑了,孙氏也抿嘴笑了,嗔道:“闺女都这般大了,你也不嫌燥的慌!”嗔归嗔,但孙氏脸上的红晕却显示出她的心情此刻很好。
“爹,娘有身子这事儿,你还没去嘎婆那报喜吧?”锦曦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嘎婆的心病就是孙氏没能生儿子,要是把这好消息告诉了她,不晓得会开心成啥样呢!
“曦儿娘,要不我去借辆牛车先跑趟镇上买些礼品,再去一趟孙家沟报喜?咋样?”梁俞忠问。
孙氏有点动心,但还是道:“这大冷天的,就不折腾你了,横竖等过几天开年,咱就要去孙家沟了,不急着这会子报喜去,再说,你要是去报喜,娘那边也得让人送礼过来,这大年跟下的,都忙,暂就算了吧!”
“爹,你就依了娘吧,上昼你借辆牛车,带上我一道,咱去趟镇上,我还要去孙记瞧瞧情况呢!”锦曦道,铺子里的买卖一直是锦曦关注的重心,安家置业都得花钱,钱是根本啊!
这日上昼,锦曦坐上梁俞忠的牛车,去了一趟镇上,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去跟老梁头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中午饭少打他们父女俩的米,然后,在老梁家人众目睽睽下,启程去了镇上‘借钱’。
锦曦和梁俞忠到达孙记铺子的时候,正好赶上铺子里买卖高峰期,张掌柜忙的脚不沾地,锦曦和梁俞忠也没闲着,立即加入了接待顾客中,直到送走这一拨顾客的空挡期,才跟张掌柜说上话。
从先前一番买卖接待中,锦曦也留意到了,来孙记采办过年物资的顾客中,许多人对锦曦他们送来的爆米糖,花生芝麻糖,都很青睐。
据张掌柜道,短短几日,库存的那些糖和油炸豆腐泡,都差不多要抛售一空了,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也都卖的很红火。
锦曦听到这些,自然心里高兴,张掌柜还没跟他们说几句话,铺子门口又涌进来一批顾客,锦曦和梁俞忠告辞了张掌柜,离开了铺子。离开前,锦曦顺道去了趟后院的库房,取了些东西打包带上,当然也会跟张掌柜那招呼一声。
第一百二十章谁嫌钱多?
第一百二十章 谁嫌钱多?
“原本打算在铺子里吃过了午饭再回去,从刚才瞧来,张掌柜自己只怕都不一定有功夫烧饭,嘿嘿!”梁俞忠除了铺子门道。
“爹,咱这会子回去也没得晌午饭吃,要不咱就在这附近找间小馆子简单吃下吧!”锦曦提议,梁俞忠自然点头赞同。
父女俩经过那包子铺前,瞧见包子铺的媳妇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眼睛红通通的,一副刚吵过架的样子。这时候包子铺的年轻掌柜出来,瞧见梁俞忠和锦曦,眼睛一亮,追出来喊住他们,死活要请他们进去坐会。
那媳妇朝锦曦这挤出一个浅笑,抱着孩子去了巷子外面晒日头。锦曦觉着这年轻掌柜找他们进来,怕是有啥相关的事情,两人于是就进去了,顺便在他这把晌午饭给解决咯。
年轻掌柜给锦曦和梁俞忠各下了一海碗面条,还加了好几筷子芝麻油,然后坐在一边就开始急急说他的事情。
原来,这包子铺的年轻掌柜请他们父女俩进来,果真是有事情,而且还是关于出租包子铺的事情。
一番问答下来,锦曦大概弄明白了,他们这包子铺的买卖不算红火,但供应这青桥巷子居民的早餐,也还是小有赚头的,至少管一家三口的温饱还是成的。
“本来是没想过要往外出租的,这不,天算不如人算,我乡下的爹突然就患了眼疾,不上赶着治怕是就要瞎了,大夫说要扎针,还要扎几个疗程,还得开药配着那针扎的才有用处,我哪去弄那么些钱?只好想到出租这铺子了!”年轻掌柜道。
“出租?那这么说。这铺子的地契在你手中,这屋子也是你的产业咯?”锦曦问。
“是的,这铺子是我一手置办起来的家业哪,跟你们那孙记的格局差不多,上面带阁楼,后面带个三间屋子的小院!”年轻掌柜说起这,还是有点自豪的道,瞟了眼门口,没瞧见他媳妇在,这才叹口气。道:“我媳妇刚还为这事儿跟我吵来着,人家爹妈当初答应让闺女嫁给我,一半是瞧见我在镇上置办了这点家业。还开着铺子,闺女跟着我不至于吃苦头。可我爹膝下就我一个儿子,我咋能不管他瞎眼不是?”他为难的道。
“没想过变卖?变卖岂不是可到手更多的钱?”锦曦又问。
“嗨,我不卖产业,就往外租。多少得点活水钱支付那些疗程,等我爹的眼疾治疗的差不多了,我到时候还想重抄旧业呢!”
锦曦点点头,这倒也是,好不容易置办了点房产,可不得轻易甩手。不过。锦曦心里却是一亮,这包子铺的位置比里面孙记的位置好多了,她也觊觎了好久。要是能租过来那也不错啊!谁还会嫌弃钱多呢?
“早前我也去问过张掌柜这事,他说你们才是孙记的东家,要你们拿主意才成。梁三哥,我请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啥意思租下我这铺子来?你们孙记的买卖如今可红火了,咱这两间铺子中间就隔着一户人家。挺方便的!要是你们有那意思,我算你们租金比别人低些,怎么样?”
梁俞忠一直在埋头吃面,偶尔嗯嗯几声表示在听过,这会子听到问这话,抬眼瞅着锦曦,跟那年轻掌柜笑笑,自豪道:“问我这闺女,咱家买卖事都我这闺女拿主意哪!”
年轻掌柜惊诧,虽然早前他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附近邻居称赞锦曦能干的,却没想到原来她才是真正的掌舵人,真不简单啊!
他一脸敬佩的看着面前正专心喝面汤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头上竖着双髻,穿的衣裳一点都不奢华花俏。见人总是带着淡淡的亲和的笑,目光更是清澈明亮,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灵气,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聪明姑娘。
起身又给锦曦和梁俞忠各舀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淋了芝麻油撒了花生米,这汤可是他们铺子最新捣鼓出来的一绝呢,好多人都说好喝!
“锦曦小妹,你怎么看?”他问道:“你们要是租,我给你们一个月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手指,锦曦目光微眯,这个数目确实很可观,完全在锦曦的接受范围内,还有点挑下线。
锦曦也不客气,接过道了谢,轻轻喝了一口,抿了抿嘴,道:“大哥,咱都是熟人,我也不跟你拐弯。你这铺子,我还是有点意思的。我晓得你出租是急着治病,但我家眼下也有急事要用钱,如此一来,这租金我不能照着这一行的规矩一下子给你付全年的,我只能暂且付给你一个季度的,租期咱至少签两年的,你要是觉着这样能接受,那就出租给我们,要是忒急等不了,那也不碍事。”
一个季度结算一次租金?年轻掌柜陷入权衡中…
然后,年轻掌柜的媳妇儿领着锦曦,在阁楼上,以及后面的小院子里转了一圈,锦曦四下打量了下。
一盏茶的功夫后…
铺子里除了锦曦父子俩,年轻掌柜和他媳妇孩子,张掌柜,还有处在孙记和包子铺中间的那户人家的户主也都被请了过来。
在这么些人的见证下,锦曦和年轻掌柜,临时拟定了一张租赁契约,上面写明了租赁的相关事宜,白纸黑字,一条条一目了然,租期是两年,从开过年正月初八开始核算日子。
最后在大家伙的见证下,锦曦亲手交付給对方一个季度的租金,锦曦和那年轻掌柜分别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还把猩红的手指印,按在名字上,至此,租赁契约正式生效!
“梁三哥,锦曦姑娘,你们放心,我们就在这铺子里过完年,正月初八之前,铁定把这里腾空个,洒扫干净再留给你们!”年轻掌柜满脸感激的道。
梁俞忠笑着摆摆手:“不碍事,大家都老熟人了,还能不信你么!”锦曦抿嘴浅笑,没说话,心下已经乐开了花,迫不及待在构思这铺子要用来做什么买卖!
年轻掌柜搓着手,瞧他媳妇儿不停的给他使眼色,便跟梁俞忠和锦曦征询道:“那个,梁三哥,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
“啥事你说?”梁俞忠道。
“那啥,我媳妇儿今个要回趟娘家,我没功夫送,又是东西又是孩子的,老大难折腾。你们赶了牛车,又是走的西边,顺道儿,要不给咱顺路捎带一程成不?”
“大嫂的娘家在镇子西面啊?”锦曦问。
“是的,西面的红桥巷子里。”他道:“那巷子很好认的,巷子口有一棵几人合抱不住的大枫树,秋天那会子满树的红,就叫红桥巷子了。”
“哦,那成,正好顺路那就一道吧!”锦曦道,梁俞忠自然是没啥意见,反正顺路捎带人,他也乐意帮忙。
那媳妇儿抱着孩子,坐上了牛车,锦曦也爬上去坐在她一起,帮着看孩子,年轻掌柜把东西给搬到牛车上来,这女人回娘家的东西果真不少啊,但大多是孩子的衣服和尿片啥的…
面条的钱,他们怎么都不肯收,但锦曦死活塞给了他,一码归一码,该付的钱锦曦分文不差人家的。
临出发前,年轻掌柜麻利的包了好大一牛皮纸包的馒头包子,非要塞给锦曦带回家吃,锦曦拗不过,只得收下,然后连声道谢。
牛车缓缓驶出了青桥巷子,然后上了外面的街道,一路朝镇西的红桥巷子那驶去。日头渐渐偏西,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今天风不是很大,适合晾晒浆洗。
小丫在那媳妇儿怀里,眯着小眼睛啃手指,小眼睛黑葡萄似的溜溜的转。 锦曦原本就很喜欢这样的小婴儿,粉嘟嘟的煞是惹人爱,尤其是如今孙氏有了身孕,不出大半年,他们这个四口之家,就会再添加一位小成员,想到要给那么幼小的婴儿做姐姐,锦曦就更是激动又欣喜,期盼的很呢!
一路的逗弄着,牛车不紧不慢的颠簸着,快到红桥巷子附近时,小丫在她娘怀里竟然舒服的睡着了。
“梁三哥,你把我们在这地儿放下就成,我进去找娘家爹来搬东西就成!”年轻媳妇腼腆道。
“大嫂你就尽管坐着吧,这都到了路口,也不差这几步,我们干脆给你送到家门口也放心些!”锦曦道,媳妇只得笑着作罢。
相对于镇上其他地方的巷子,这地方算是比较偏的了,这里的屋舍也比较质朴老旧。牛车在巷子里一户人家的大门前停下,媳妇儿抱着孩子去敲门,一个驼背老者过来开了门,媳妇儿叫了他一声爹。
媳妇儿一介绍,老者很是热情的招呼梁俞忠和锦曦进屋坐,梁俞忠力气大,一双手就把那媳妇儿的大包小包给拎进了院子。
极其普通寻常的小院,没有一点点富贵的迹象。跟左右邻居家的院子,用混合了碎石子的泥土墙隔开,那墙锦曦目测了下,最多不超过一米五。
不大一会一花白头发的老妪从屋里出来,瞧见闺女带着外孙女归来,也迎了上来,一家人要请梁俞忠和锦曦进屋喝茶,梁俞忠和锦曦惦记着回金鸡山村,双方就在院子里推辞了起来。
突然,一道之隔的另一面院子里,响起女人伤心的嚎哭声,还伴有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伤风败俗

梁俞忠正和那驼背老者站在屋檐下说话,锦曦和老妪还她闺女站在院子里,锦曦和梁俞忠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声给唬了一跳。
熟悉,太熟悉了,可是,这会子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呢?锦曦和梁俞忠都是满腹疑惑。
“哎,又来了,今个这一日都不晓得闹了多少回,吵的人头痛!”老妪不满的嚷嚷着。
“娘,隔壁换人了?”包子铺媳妇低声问。
“半个月前换的,那屋子大多是那女的在住,那男的过来的少,只听到一点声音,都没瞧见过那男长啥样。隔壁左右的人都说那屋里的人不太稳妥,像是出来躲猫腻的,要不咋从不跟咱这些邻里走动呢!”老妪絮絮叨叨道。
躲猫腻是这一带的土话,意指男女出来私奔,偷情。
梁俞忠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去窥探矮墙那边的男人是谁,但锦曦是个十岁的孩子,她可以,于是,锦曦偷摸着溜到了那土墙下面,眼睛贴着土墙中间开裂的缝隙,往那边瞅。
………………………
回金鸡山村的路上,梁俞忠紧绷着一张脸,脸色黑的可怕。而锦曦,却是好几次都忍不住嘴角直抽抽,相同的是,两人都比较沉默,一路无话,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牛车驶进了金鸡山村。
在村子里一条分岔路口,梁俞忠让锦曦先下了车步行回老梁家,自己则赶着牛车送还借的那户人家去了。
锦曦快步回到老梁家,在前屋没遇着什么人,径直去了后院西屋。
孙氏和锦柔都在屋里坐着,孙氏在纳鞋底,锦柔在一旁左手和右手翻花绳。瞧见锦曦急匆匆进屋,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孙氏放下了鞋底,诧异询问起来。
“娘,大伯今个在家不?”锦曦进屋后,冲孙氏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
孙氏一愣,摇摇头:“早饭后来了个伙计传话,说是铺子里有急事,就赶着出去了,晌午饭也不在家里吃,你咋问他呢?”
锦曦嘿嘿一笑,坐到孙氏身边。压低声道:“娘,告儿你一件事儿,是我今个亲眼得见的。保准你听了吓一大跳!”“啥事啊?”孙氏不解问,锦柔也把小脑袋凑过来。
锦曦于是凑到孙氏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孙氏‘啊!’了一声,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天合不拢。
“曦儿,你没瞧错吧?这,这也太荒谬了,这要是真的…那,那咋成啊,老梁家还不得乱套?”孙氏惊讶的脸色都变了。
锦曦撇撇嘴。不屑的笑了笑,道:“娘,我亲眼得见的。虽然就瞧见一个背影,但保准错不了!至于那个抱住大伯大腿哭着不放的女人,也像礼辉哥未娶进门的大嫂洪氏!听隔壁邻居说,他们半个月前就搬过去的,大家私下都认定他们是出来躲猫腻的!”
“姐姐,大嫂抱着大伯的腿。哭啥呢?是不是大伯欺负她来着咧?”锦柔天真的问。
锦曦嘴角再次抽搐了下,锦柔这话问的好啊。梁俞驹这回铁定是欺负了洪氏,指不定人家那大肚子还是梁俞驹给欺负大的呢!但当着孙氏和锦柔的面,锦曦可不能直白的说这些话,会吓到她们的!
孙氏赶紧捂住锦柔的嘴巴,嘘了一声,叮嘱道:“小孩子家的,只听别乱问!”
孙氏正叮嘱锦柔呢,屋门又开了,娘三个吃了一惊,却是梁愈忠绷着一张脸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两只大包袱。
瞧见孙氏和锦曦锦柔的神色,梁愈忠瞬间明白过来锦曦应该把之前红桥巷子听到的,说给了孙氏,于是打了个哀声,耷拉着脸坐下来。
锦曦麻利的给梁愈忠倒了一杯热茶暖手,这才记起自己光顾着冲回屋跟孙氏八卦,自己都还没喝一口热茶呢,正想着,又有一杯热茶送到手,是锦柔。
“不枉姐姐我疼你一场,真是个好妹妹!”锦曦开心的接过茶,坐到一边喝去了,顺便听她爹娘如何说。
“曦儿爹,听曦儿说,你这一路都摆出一幅犯难的样子,是不是决计不下要不要去爹娘那揭发大哥呢?”孙氏轻声问梁愈忠。
梁愈忠垂着眼皮,气闷道:“真是伤风败俗!”
“咱爹娘一辈子别的啥不争,就争一口气,这要晓得了底下人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铁定要被大哥给气死过去!”
梁愈忠摩挲着茶碗,继续犯难道:“可我要不说,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的任由他们胡来,又也觉着对不住爹娘,对不住老梁家,也对不住我那大侄子,媳妇没进门就跟自个亲爹爬灰,那肚子里的娃儿,都不晓得到底是谁…”目光扫到屋子里还有两闺女那两双贼溜溜的目光,梁愈忠忙地打住后面的话,又是悲叹一声,沉默了。
孙氏琢磨了下,也愁眉不展道:“就是你说的这个理儿,咱要是说了,礼辉的亲事铁定泡汤,咱要是不说吧,这心里也过不去良心这道坎儿啊!唉,这事还真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咋办呢?”
夫妇俩为这事还翻上了难了,锦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道:“爹娘别犯愁了,咱一家不是就要分出去了么?是好是坏,都跟咱没关系咧!”
孙氏看了眼锦柔,道:“你还小不懂,咱就算分开了另过,可你爹和你爷你大伯他们的血亲关系,还是摆在那的!他们名声不好,咱都得被带累!这就叫一棍子打死一船人,不分好坏!”
“娘,你说的不恰当,这该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就是那可怜的鱼儿!”锦曦放下茶碗,纠正孙氏。
孙氏叹着气,道:“都差不多吧,总之,这事啊要处理不好,别说你们四叔难娶亲,小姑难寻婆家,就是分开了另过的你们姐妹,将来寻婆家人家一大听起来,这事儿可都是个五点呢,咱农村人最忌讳这些了!”
梁愈忠跟着点点头,赞同孙氏的话,但那脸色也更阴郁了,锦曦恍然,原来他们犯愁的最根本,其实还是为俩个闺女的将来着想。
“要不,这事咱还是别说了,听曦儿回来说,她大伯去那院子也去的不多,想必两个人也是藏着掖着的紧,要不礼辉不就晓得了么?再说,洪氏横竖开过年二月花姣就要嫁进门了,等她跟礼辉住在一块,指不定跟曦儿大伯那就断了呢…”
“娘,你这想法真不成!”锦曦在听了很久后,终于忍不住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咋个不成?”孙氏反问,梁愈忠也看向锦曦。
“曦儿你是不是有啥主意了?”孙氏又问,她晓得这大闺女素来是个主意最多的,梁愈忠也像望着救命稻草一样望着锦曦。
锦曦抿了抿嘴,道:“要是咱不晓得这事,那也就罢了,可咱晓得了,就不能装不晓得,那就是纵容,就是姑息养奸!”
梁愈忠跟着点头,锦曦的话说的正中他刚正不阿的心坎。
顿了顿,锦曦又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们这事早晚得闹开,到那时咱全都给沦为这十里八乡的笑柄!娘说洪氏嫁进来会收敛,我可不这样认为。有句话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么?话粗理不粗,咱必须得赶在这事闹开前,让咱爷奶先晓得,他们人生阅历比咱丰富,爷又做过大半辈子的刀笔吏,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又是最顾忌老梁家的名声,早让他们晓得早让他们有充裕的功夫去想法子把这事给处置了,要不等到大火烧起来,爷奶再有本事那可都覆不住!”
“可是,那要怎么去跟你爷奶说呢?他们二老的性格你晓得的?再说了,是咱揭发的,你大伯他们还不得当死仇一样把咱给恨上啊?”孙氏也担忧这一点,没人保护揭发人权益啊!
锦曦忍不住笑了,道:“娘,傻子才会去做那得罪人还不讨好的事呢!咱要么想法子,让爷奶自个去发现去晓得,要么,咱想法子让家里其他人去发现这事儿,然后给告密到爷奶那去,总之,这事咱得控制在老梁家人的范围内才成,而且,还不能是咱四口人,明白了不?”
梁愈忠和孙氏面面相觑,锦曦都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再听不懂味儿来,那就真是呆子了。
“曦儿,我看这主意能成!”梁愈忠道,一直阴郁的脸,终于散去了一些愁云,孙氏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锦曦,笑容和眼神里都是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