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念善慌了神,江皇后的情
况一定不大好!
“请问映月姑娘,皇后娘娘情况如何?”罗氏见婆母脸色不好,也不好此刻去找念善问话,只得问了映月。
还没等映月回话,只听外头有人通禀,说是宫中有旨意到了。
映月微愕,总不会五姑娘才回来,皇后娘娘就出事了罢?
等见到传旨的是福宁殿的内侍,听他说皇上旨意让靖安侯府众人入宫探病,她也在心里叹息一声,皇后娘娘怕是已经油尽灯枯。
赵老夫人才听完时,险些站不住。
“您先别着急,娘娘若是真的病重,怎么会让念善回来?”罗氏强忍着不安,劝道:“您且先别太着急,明日咱们入宫便都清楚了。”
大家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映月身上。
“回老夫人的话,皇后娘娘这次确实病得急,皇上已经命太医院全力诊治。”映月斟酌着道。
明日只怕是要去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映月只得先铺垫些。
见众人面色悲伤哀戚,映月也只得悄悄的退下。
琳琅院。
念善出宫之时,就很安静。
映月和映月都以为她怎么都再见皇后一面才肯回府,没想到她在偏殿静养了一日,听太医说能坐马车后,就立刻回了侯府。
她如此配合,让宋骁心里也没底,只把映雪也派了回来。
因怕马车颠簸她又得吐,念善出宫时没有用晚膳。这会儿时候不早,映雪还是送来些清粥小菜。
本来想着要好生劝一劝五姑娘才肯吃,念善见了竟主动坐到了桌前,拿起了筷子。
“姑娘,因一会儿您还要吃药,才要略垫些。”映雪又担心她硬撑吃怕是更难受,反而劝道:“您觉得吃不下去时,也不必勉强自己。”
念善喝不下汤药,李太医便给她改了丸药,这才能勉强吃下去。
“好。”念善抬头,唇边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容。
映雪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果然才吃了几口,念善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果然她没有勉强自己,放下筷子,歉然的对映雪道:“映雪姐姐,我吃不下了。”
映雪扶着她到榻上休息,念善靠着大迎枕,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姑娘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映雪拿来了一小碟糖
渍青梅放到念善身旁的小几上,恭声道。
念善愣了一下,很快又点点头。
算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正视这个孩子的存在——或者说,呵护这个孩子。
当映月回来时,徐徐跟念善说了侯府女眷都要入宫的事,念善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姑娘,七姑娘和三太太来了。”意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宋骁没有让念善不见家人,映月和映雪想着,五姑娘定然也是想见娘亲和妹妹。
只是——她们的目光落在念善身上。
夏日衣裳单薄,回到侯府到底比宫中松快些,念善换了件单衣,她坐着时侧身已经能看出小腹微微隆起。
这样定会被生养过的三太太瞧出端倪来,映月正要去给她取外裳时,念善却轻声道:“请娘亲和妹妹回去罢,说我已经歇下,不见了。”
映月心中微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应是,自去吩咐。
起初映月和映雪担心五姑娘会情绪波动,不吃不喝的,正发愁要怎么劝,却发现五姑娘比往日都要配合。
或许五姑娘也预感到未来没人能替她遮挡风雨,反而她要成为那个遮挡风雨的人!
两人也觉得心中有些酸涩,五姑娘翻过年去也才十七,即便嫁了人,也还是新妇。
本该有娘家撑腰,有丈夫宠爱,有公婆疼爱——
原本就成熟沉稳不似同龄人的五姑娘,又一次被迫长大了。
****
凤仪宫。
当天幕中泛起一线细细橙色光芒时,是要日出的时候。
江皇后忽然精神极好的醒了过来,听兰心说今日侯府家眷要进宫,让兰心给她换了件新衣裳,还重新梳妆打扮。
兰心和兰蕙并没有因此高兴,她们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宿在内殿外榻上的宋骁听到里头的动静,本就没怎么睡着的他立刻起身。
“皇上您来了。”江皇后浅笑道:“妾身觉得今日好多了,吵到您了罢?”
宋骁跟兰心她们有同样不好的预感,但又不忍说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走到了皇后身边。
看着江皇后,宋骁感觉恍惚回到了才成亲时。
他自认为不是个体贴温柔的丈夫,新婚不过十日他便带兵出征,留她在王府里。
那时她也是这样的温柔大度,从不介意。
江皇后浅浅的笑了,心里的释然让她看上去并不是很难过。
她甚至有心调侃道:“妾身不是走进您心里的那个人,但妾身能得到您的爱重和尊敬,已经足够了。”
宋骁微怔。
很快门口传来小内侍的通传声,说是靖安侯府的家眷都来了。
“皇上,您去忙罢。”江皇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笑道:“妾身见见娘亲和哥哥嫂子,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就没什么遗憾了。”
虽然让念善出宫是江皇后的意思,宋骁还是想起了念善,江皇后最疼爱她。
眼下她却不在……
“皇上,妾身美吗?”江皇后忽然问道。
宋骁还从未听她说过这样大胆的表露过,心里难受至极,却仍是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
“那您就只记住妾身最美的时候罢。”江皇后笑吟吟的抬头看他。
宋骁终是点了头。
他离开凤仪宫时,远远看见一行人正往凤仪宫走,应该就是靖安侯府的家眷了。
今天早上收到了映月的消息,说是念善很安静,并没有提出要跟着来。
想到江皇后最后的心愿,宋骁神色微凝。
聪明如江念善,一定也猜到了。
她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
念善一夜无眠,只有在天蒙蒙亮时,才合了会儿眼。
一早起来梳洗过后,听说靖安侯府的家眷都进宫了,她神色平静的点点头,仍旧坐在书案前,心平气和的抄经书。
映月和映雪在一旁候着,眼见都要过了早饭的时候,念善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劝她好歹用些,念善自己主动停下了笔。
原是抄写经书专用的纸不够了,前些天她心情浮躁写废了些,还没来得及补上。
“姑娘,您歇一歇,用些早饭罢?”映月趁机问道。
念善点点头,她抬眼望向时辰钟时,才发现已经过了早饭的时候,她也并不觉得饿。
早饭照旧是清淡小菜,另外还有精心炖好的鸡汤,不见一丝油花。
念善每样都吃了些,虽然吃得很慢,好歹都没有吐。
映月和映雪都松了口气。
映月扶着念善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映雪则是去准备她要吃的丸药。
一会儿吃过药,念善会去院子里转上
一圈,听李嬷嬷说,这样有助于将来生产。
意溪和银星不能近身服侍,但念善的东西她们最清楚,要换的夏衣她们都送了来。见自己姑娘微阖着眼,知姑娘正是难受的时候,她们终究没敢打扰。
映雪替念善收拾衣裳,觉得腰身都有些窄,实则她已经开始显怀了。
正想找映月商量着给念善添些衣裳,却见福宁殿的人匆匆的跑了进来。
“映月姐姐,皇后娘娘薨了。”


第37章
映雪闻言, 脸色微变,念善的衣裳也从她手中滑落。
皇后娘娘对五姑娘是极重要的人。前几日见娘娘病重,五姑娘情绪激动之下就险些小产,更何况骤然听到娘娘薨逝的消息, 怕是姑娘的身子受不住。
若姑娘腹中的皇嗣出了意外, 姑娘的日子就更难了。
既是皇上把她和映月派到了五姑娘身边, 她们也就跟五姑娘的身家绑到了一处, 两人自然也希望念善过得好。
“先不要告诉五姑娘。”映雪沉吟片刻道:“去请个太医回来, 就说……”
她的话音未落,来人道:“皇上特派了李太医过来, 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竟想的如此周全, 连五姑娘的情绪都照顾到了。
映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往念善的屋子走去。
在院子里映雪远远望见映月正陪着念善顺着回廊散步,只见五姑娘虽是有了身孕,穿着宽大的披风,却愈发显得身形纤细消瘦。
前些天才有小产的征兆,若此时直说了……
映雪不由停下了脚步, 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恰巧她们转过回廊, 念善看到了映雪, 也没有错过她眼中的踟蹰。
念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既是已经被念善看到,映雪索性直接走了过去。
“姑娘,您出来一会儿了罢?”映雪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不同,恭声道:“您也别累着, 奴婢带了些果脯蜜饯来。”
念善才出来不过一刻钟,她一句都没有多问,跟着映雪回去了。
“是宫里来消息了罢?”等到了房中坐下,念善神色平静的问道。“是小姑姑吗?”
此时从宫中送来的消息,一定是噩耗。
映月担忧的看向念善。
“姑娘,您千万保重身子。”映雪咬牙道:“皇后娘娘,薨了。”
念善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映月忙上前扶住了她,生怕她摔倒。
过了好一会儿,念善有些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仿佛听不懂她话的意思。
映雪不忍再说一次,只能红着眼看向她。
当念善回过神来,终于听懂这话的含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小姑姑不在了……
她恍惚
得厉害,明明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心里却怎么都不肯接受。
“小姑姑,不在了?”念善无意识的重复了一次,眼神空洞。
两人想过念善才得到这个消息时,不知要怎么样伤心难过,哭得撕心裂肺。李太医就等在院外,若有什么情况随时都会进来。
“姑娘,您先坐下。”映雪也上前扶住了念善,让她在软榻上坐下。
她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念善的脸色,预备着随时请李太医进来。
然而念善在最初的恍惚后,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空茫茫的沉寂,不再说话,甚至连泪都没有落一滴。
“姑娘,若是您难受别憋在心里。”映月低声劝道:“您哭出来罢,哭出来就好了。”
念善终于动了,她轻轻摇头。
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挖空了一大块,却也并不想哭。
虽说宋骁发了话不许意溪和银星近身服侍,但今日情况特殊,念善跟她们情同姐妹,或许陪着好一些。这样想着,映雪去把两人都叫了来。
见到自家姑娘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意溪和银星都心疼极了,她们恨不得替姑娘大哭一场。
“姑娘。”意溪在念善身边蹲下,她仰头看着念善空茫无处落的眼神,仿佛回到了那日清晨,雨夜之后姑娘从外面回来,也是一样的无助和绝望。
“你们不必担心。”念善像是才回过神来,牵了牵唇角道:“我真的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她过于平静的表现让四人都很不安,却听念善喃喃道:“小姑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我不会再哭,不会让她担心了。”
明明是最平静无波的语调,她们却听出痛彻心扉的悲伤。
末了,念善还是主动提出让太医给她诊脉,好让大家都安心。
李太医听说里面叫他,还以为是念善动了胎气,想着要怎么保胎。等他进去时,发现念善正安静的坐着,也并无哭过的痕迹。
“胎儿一切都好,姑娘放心。”李太医也觉得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还照旧吃先前的安胎丸就好。”
待到李太医回去复命,念善对意溪道:“去找出几件素净的衣裳来,我也该更衣了。”
不能去给小姑姑守灵,她总要做些什么。
那些祈福的
经书还没抄完,念善让映月取来了往生咒。
念善换了身素色的衣裙,这套是今年才做的。因是夏天的衣裳,料子是极轻薄的,又是窄身的新式样,念善换上后总觉得小腹已经隆起。
幸而琳琅院暂时不会有外人来,在离府前,她万不能让家里人发现。
见念善的手搭在小腹上皱着眉,映雪忙道:“姑娘,奴婢已经吩咐人去赶制衣裳了,您不必担心。”
念善点点头,道了谢。
用过午膳,念善照例去午睡。
帐子放下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摸了摸自己眼角,似是有些湿润。
“善善,不哭。”她模仿着江皇后的声音,徐徐道。
念善轻轻牵动唇角,一滴冰凉的水滴滑落至鬓角。
小姑姑,我没有哭。
****
江皇后是死在赵老夫人怀中的。
赵老夫人哭得伤心欲绝,罗氏带着侯府的姑娘们哭得同样伤心。
江皇后是她们最大的靠山,侯府正因为出了这么一位恩宠不衰的皇后,才一跃进入京中的顶级世家。
人在人情在。
江皇后薨逝后,皇上对靖安侯府的恩宠也会渐渐淡了罢?
罗氏甚是有些后悔,不该纵着女儿只盯着霍治臻不放,应该趁着最后机会寻个门当户对的。
宋骁接到消息赶来时,江皇后已经咽了气。
纵然再伤心,侯府的女眷们也只能暂且避开。很快后妃们全都来了,在凤仪宫中跪了一地。
宋骁看着唇角隐约还透着一丝笑容的发妻,神色哀恸。
他最后一次抚摸了她的脸庞——他已经不记得,多久之前他们曾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张贵妃、慧妃、柔妃三人自是泪流不止,受江皇后庇护多的低品阶宫妃们哭得更真情实感。
她们将要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仁慈大度的元后薨逝,继后的人选,将决定她们会过怎样的日子。
眼下看,这个人选怎么看都是张贵妃。
这不张贵妃哭得快背过气去,幸而身边两个大宫女素绢和香莞扶着才没倒下。
慧妃也哭得伤心,柔妃在默默的落泪,看起来都伤心极了。
宋骁听见她们的哭声,只觉得心烦意乱。
“皇后的丧仪,后宫这里还需要你主
事。”宋骁对张贵妃淡淡的道。
张贵妃立刻擦干了眼泪,红着眼我见犹怜的应了一声。
宋骁还有许多事要去办,先前礼部已经来请示过,大致的章程已经商量好,他要给皇后本朝来最盛大的哀荣。
至于靖安侯府的女眷——不仅为了江皇后还是为了替江念善遮掩,他都必须要格外优容。
“老夫人节哀。”卫吉胜亲自去传话,他低声道:“皇上特许女眷们留下在凤仪宫,替皇后娘娘守灵举哀。”
皇后没留下一儿半女,宫中也并无皇子公主,若是有家人陪着这最后一程,江皇后或许能稍稍安慰些。
这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恩典了。
赵老夫人哭得几乎站不住,还是没忘了忍着泪谢了恩。
若是女儿还活着该有多好!一时她竟先离自己去了——如果当时不逼着她嫁进定王府,或许她早已是膝下儿女双全,与丈夫恩爱……
张贵妃亲自过来关怀,赵老夫人忍痛回话。
往后这宫中就要变天,江家皇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皇后薨逝,不仅是宫中的内命妇,还有外命妇们都要进宫来,文武百官也要素服来行礼……这桩桩件件的身后事,要快速的办起来,哪一件都轻忽不得。
张贵妃和慧妃,连同柔妃都不得不担起了部分事务。
大家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百忙中想起了有哪里不对,前来哭丧守灵的竟然没有皇后最疼爱的侄女江念善。
听说她摔伤了腿时,众人也感慨起她的命苦来。
皇后薨逝,她再也不是那个最受人羡慕的江五姑娘了。
****
宫中连同宫外的丧仪总共二十七日,侯府的女眷们从宫中出来后又去了皇陵。
期间只派人来取衣物,连同江念容和郑氏在,女眷们竟都没人回府。
念善得以在琳琅院中安静的度过。
眼下她已有了近四个月身孕,隆起的小腹再也藏不住。她换上了素衣,卸下了钗环,日日抄往生咒替江皇后祈祷念诵。
这期间宋骁始终没有传话让她离开侯府,念善隐隐有些不安。
若是等到祖母她们回来后,她该要如何遮掩?
这日念善照旧在早饭后抄经,映月前来回话。“姑娘,皇上让您准备,明日离府。”
该来的总要来的,念善点点头,吩咐意溪和银星帮她准备东西。
“您不必带太多东西,行宫里一应都是全的。”映月道:“您只需带自己惯用的就好。”
行宫?
见念善目露疑惑之色,映月解释道:“您要去的京郊行宫,虽是自皇上登基后,还未曾携后妃驾临过,里面早都收拾妥当了。”
念善本以为宋骁会送自己去更掩人耳目的偏僻地方,没想到竟是行宫。
行宫离京中不远,一日足以赶到。且行宫离演武场不远,宋骁自从起了对边关用兵的心思,倒是时常去。
这样来看,宋骁还是把自己放到了他眼皮底下。
无论自己表现得如此安分乖巧,他都不肯再相信。
念善轻轻应了一声。
琳琅院忙碌了起来,念善成了最闲的那个。她看着银星等人收拾箱笼,又看到镜中自己的隆起的小腹,忍不住皱眉。
就这样从侯府出去,保不住会被有心人瞧见。
娘亲和妹妹还要留在侯府中,她要确保不会有任何不好的流言传出去。
念善借口先去休息,自己回了房里。
因方才正收拾东西,里面有些乱,念善轻易的找到了一条柔软的布巾。
她试着缠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虽是没敢很用力,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接着又穿上了斗篷,念善转了个身,从外头已经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只要从侯府出门这一阵不被人发现就好,念善安慰着自己,等到了行宫就立刻解下。
念善适应了一会儿,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便悄悄藏起了这段布帛。


第38章
要带去行宫的东西不多, 意溪和银星很快就整理好。
不知宋骁会用什么名义让她离开侯府,大抵还是跟小姑姑有关罢!念善亲自收拾自己抄写的经书,整整齐齐的收好预备带上。
别的东西宋骁不会亏待她,念善也没心思再收拾。
用过晚膳后, 念善自己在房中翻着书看得很投入。
平日里映月和映雪知道她心里难受, 难得有能让她暂时忘记烦恼的时候, 两人并不会拦着。
今晚映月端了温水给念善送上, 并没有离开, 而是温声开口道:“五姑娘,您早些歇着罢。奴婢探听清楚了, 老夫人她们最迟明日下午回府, 您是明日一早就要走的。”
念善点点头,心里有些惊讶。
是宋骁这些日子太忙所以忽略了么?竟把时候安排得这样紧!
她顺从的起身, 任由两人服侍着梳洗后,换好了寝衣就躺在了床上。
念善没什么睡意,望着帐顶出神。
她在这里住的时候不算长,也谈不上什么舍不得,只是这一切都是小姑姑给的, 她在这里住着, 哪怕妹妹和娘亲住在落云轩, 府中也没人敢欺负。
怕是明日离开之后,自己就没机会再回来罢?她翻了个身,默默的想着。不,念善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为了让这个孩子的身份完美无瑕,宋骁也不会轻率。
他仍旧对自己不放心,才要让她住进行宫里。
如果知道会有今日,她定不会做出想要流掉孩子的蠢事。
她怎么忘了,虽是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可同时也是宋骁的血脉,尤其是他已近而立还膝下无子,对子嗣的期望更迫切。
这些年她自诩聪明,有小姑姑宠着,不过偶然办成了两件事,就忘乎所以。
自己那点手段在宋骁面前根本不不够看,只会惹恼他。
所以直到生下这个孩子前,在行宫的这些时日,是她最后的机会。
原想着这个孩子生下来会被送到小姑姑身边,有小姑姑在,她无论被丢到那个道观或是寺庙中凄凉的过完一生都无妨。
可小姑姑不在了,孩子被接回宫中时,后宫里没人会真心疼爱。若是个公主还好,若是个皇子,大家只会妒恨他长子的身份。
孩子是最无辜的,她既是带他来到这个世上,就要对他负责。
娘亲在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舍得丢下过她和妹妹——
念善下定了决心。
她要进宫。
****
京郊行宫。
宋骁回来时是深夜,因着急赶路他自己骑马,宫门打开时他已经披了一身夜露。
长锦宫。
卫吉胜提前过来了两日,按照宋骁的吩咐来查验这里布置的情况。
皇上对这个孩子极为期待重视,让卫吉胜一寸寸检查殿中有无会损伤江念善和孩子的东西。
不仅如此,让卫吉胜也有些惊讶的是,宋骁竟直接让江念善住进行宫的正宫长锦宫,虽然不是正殿,可这里是历代帝后共居之处……
当然若为了小皇子的安全,这些也都不算什么。
“回皇上,江五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好。”卫吉胜服侍宋骁脱下沾着露水的斗篷,恭声回道:“贴身服侍的、洒扫的、灶上服侍的宫人身份俱是已经细细筛查过,都没问题。”
“配殿里也全都收拾出来了,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宋骁微微颔首,眼中透着些许疲色。
这些日子忙皇后的丧仪,他比先前清减了许多。本就如刀削斧凿的脸更显出冷峻的感觉,那双墨色的眸子疲惫却仍旧锐利。
“小厨房准备了鸡汤面,您多少用些。”卫吉胜服侍他净面洗手后,吩咐人去小厨房端宵夜。
宋骁在桌前坐下,看到端上来的面,蓦地想起了皇后寿辰那日,自己无意吃掉了江念善给她自己准备的面。
“靖安侯府情况如何?”他拿起筷子,问卫吉胜。
每日被派到靖安侯府的人都会送信回来,这些日子宋骁再忙也会抽空问起。
卫吉胜忙回道:“回皇上的话,江五姑娘一切安好,已经在准备东西来行宫了。”
宋骁点点头,又道:“李太医说她身子可受得住坐一日马车过来?”
“李太医说江五姑娘年轻,身体底子也好,如今已无碍。”卫吉胜早已都打听清楚,回起话来也毫不费力。“这一路上都能走官道,颠簸也少。您放心,赶车的人都是极经验丰富的。”
宋骁之所以赶在靖安侯女眷回府前半日才让念善出来,就是怕她身体受不住,让她在侯府
里多养些时日。
“映月和映雪也说五姑娘这两日状态不错。”
她那个执拗的性子,只怕不错也多半是装出来的。
宋骁想起念善来,隐隐有些头疼。
“朕在行宫留几日,先不要对外说。”他沉吟片刻,道:“若问起来,只说朕在演武场那边,有要紧的折子再命人送过来就是。”
卫吉胜微讶,忙应了下来。
江五姑娘这也是头一份了,令皇上都头疼的。
因五姑娘起过要流掉腹中孩子的心思,宋骁对她就更多了关注。
皇上可从没对谁这样上心过,虽说是为了小皇子……他悄无声息的退下,不知五姑娘是幸也是不幸。
宋骁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他自认为不是挑剔苛刻的人,打仗时草根树皮他也不是没吃过。
这连日来的疲累让他没有胃口,他揉了揉额角。
味道不对。
他稍事休息后,便又去批折子。
国事并不会因为辍朝而减少,反而越积越多。
卫吉胜回来时,忙让人去端提神的茶来。
怕是皇上又要一夜不能休息。
****
直到天亮才朦胧睡着的念善,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今日要出门,她要穿的衣裳昨夜就准备好放在了床头。
念善蹑手蹑脚的自己起来,穿好了贴身的小衣,找出了自己藏起的那段布帛,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缠在了小腹上。
她缓了片刻,忙拿过衣裳穿好。
上裳是件浅月白色的广袖宽身上衣,念善穿着在落地穿衣镜前站着,即便是把衣料抚平也并不显怀,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