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宠妾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继后
太后和皇后真的都当她是傻子么,糊弄她也懒得把理由编得完美些。
在太后宫中她才听到乔湛失踪的消息时,确实吓了一跳,心也立刻被揪紧了。可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便能觉出其中的漏洞百出。
太后和皇后怎能如此笃定乔湛失踪了两日?从固城往京中传消息,用最快的马日夜兼程不歇息跑,也要七八日的功夫才够。哪怕乔湛真的是两日前不见了,也该是七八日后才能得到消息。
沈惜坚信这件事与皇后脱不开干系,想到前两日周氏与她说的传言,太后有意下懿旨赐婚安阳郡主和顾清……莫非太后和皇后站到了同一边?
如今圣上病重,素来勤勉的帝王已经到了不能亲理朝政的地步,太子之位空悬着实令人忧心又动心。
押对了宝,有了从龙之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怎能让人不心动?
只怕太后已经押了祁慎,或许今日就是祁慎的授意——
沈惜想到这儿,不由背脊发寒。
祁慎该知道她肯定会与卫国公府通气,卫国公府同样是在军中有些人脉的,探听到些消息不是难事。他既然能说出来,恐怕乔湛真的被他用计控制了也不一定。
她确实已经迟了几日没收到乔湛的信,祁慎定是监视了侯府才敢这么说。
延迟数日没有收到乔湛的信、皇后和太后亲口所说,最后再被卫国公府证实,由不得沈惜不信。
一路上沈惜脸色时而平和时而紧张,把腊梅和兰香看得绷紧了心弦。只是两人不敢问,好容易挨到了侯府,宫中跟来的人都离开了,两人才敢问出了声。
“先回去。”沈惜摇了摇头,快步走向了正院。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
乔漪正在房中焦急的走来走去,听到小丫鬟的通报声说夫人回来了,她忙快步跑出了房中,正好在院门前和沈惜碰上了。
“嫂子,她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乔漪紧张的拉着沈惜的衣袖检查,仿佛她是去了一趟龙潭虎穴。
沈惜心中一暖,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好歹顾忌着沈惜才回来又是在外面,乔漪才没追问。到了屋中后,沈惜也不再掩饰,疲惫之色便浮现出来。她也没有脱外头的衣裳,坐在了软榻上。
她是真的腿软了。
“我到了太后宫中,见到了太后和皇后。”沈惜没有隐瞒,对乔漪如实相告。“皇后告诉我,说是侯爷已经失踪了两日。”
原本乔漪手中端着要给沈惜的茶,沈惜的话音未落,乔漪手上的动作一顿,茶盏便被失手打翻。
“什、什么?”乔漪犹自不敢置信的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
从乔湛开始征战沙场时,乔漪心中便藏着深深的恐惧,唯恐听到哥哥出事的消息。每一次有人送信来时,她都是提心吊胆的听着,听到哥哥平安无事的消息,才会松一口气。
“阿漪,小心些!”见乔漪茫然失神的险些踩到碎片上,沈惜忙出声提醒。
一旁服侍的腊梅等人面上骇然的神色也没有消去,一时都难以接受这个打击。
房中没有外人在,沈惜也就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让人立刻给卫国公府送消息。“还有齐老将军府上,也悄悄派人去问。”
乔漪一双大眼睛中此时已经蓄满了泪水,却只能强忍着泪水,怕嫂子担心自己。
“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乔漪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沈惜,她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狠狠咬住下唇,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很快乔湛失踪的消息便传遍了侯府。
突然夜空中一声惊雷,很快便轰隆隆的一阵电闪雷鸣,已经闷了几日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可能是惊雷吓到了琰哥儿,沈惜和乔漪在外间都听到了他的哭声。沈惜忙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进屋去看琰哥儿。
奶娘怎么哄他都还是哭,末了还是沈惜亲自抱起来才好。
看着怀中幼子天真无邪的小脸儿,还有乔漪在旁边全然的依赖,沈惜心中柔软酸楚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坚韧。
虽是风雨已至,她定然不会让外头的风雨吹到两人身上。
******
安亲王府。
“乔湛失踪了?”祁恪才听到这消息时,也吃了一惊。
幕僚们忙把今日傍晚所听到的传闻一五一十告知,让祁恪早做准备。
“奉父皇之命监国的可是两个人。”祁恪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他祁慎倒是好本事,才不过半日,就要搅弄风云。”
兵部有这样的消息他事前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显然是祁慎的精心安排。
“祁慎想要摆弄乔湛还有些难度。”祁恪沉声道:“定是他用了什么鬼蜮伎俩绊住了乔湛,让他一时难以脱身。”
哪怕是传递假消息,也能拖延上七八日,足以办到许多事了。
“王爷,永宁侯府的四姑娘在郊外出事,只怕正是瑞亲王所为。”无论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也好,还是想拉拢乔湛也罢,祁恪也从没放弃寻找真相。他身边领命去追查此事的人回道:“若不是齐小侯爷出现,只怕乔四姑娘就真的有危险了。”
祁恪的眼神微变。
这结果不算出乎他的意料,而熟知他的幕僚,也不免生出几分遗憾之感。
“想办法弄清楚乔湛失踪的真相。”祁恪很快收敛了神色,沉声道:“盯紧了祁慎那边的动静。”
身边的幕僚们应声而下,只留下祁恪独自在书房中。
她一定很害怕。
祁恪手中摩挲着一支赤金发簪,心神却飘出了很远。犹豫了片刻,他端端正正的写了数十个字,吹干墨迹亲自封好后,叫来了自己的心腹长随。
“把这封信,悄悄的送到永宁侯府。”祁恪顿了顿,仿佛要积攒些勇气才能往下继续说似的“把它交给永宁侯夫人。”
长随才要答应着去了,却听到夜空中响起的一声惊雷。顷刻间便落下雨来,倒也方便行事。
书房的门开了,烺哥儿捧着自己宝贝匣子,静静的站在门外。他身上的衣裳有些湿,身后还跟着丫鬟气喘吁吁的跑来。
祁恪的书房不是什么人都能所以进的,是以丫鬟们见祁恪没有责备之意,都悄悄的退了出去。
烺哥儿走到书案前,从匣子里拿出了一只草编的蝈蝈小心翼翼的托在掌心中。
他扬起小脸,对祁恪认真的道:“把这个带上,她会相信的。”
第213章 报恩
祁恪见烺哥儿的小脸儿上褪去了平日里的天真笑容, 也不是他心智未开时的呆滞,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凝重。
这样的神色出现尚不足五岁的孩童脸上实在是太过违和,他先前从未在烺哥儿的脸上见过。
“父王,永宁侯夫人是有危险了吗?”烺哥儿把手中的蝈蝈放到了祁恪的书案上,抱紧了怀中的匣子,他小声的问。
祁恪回过神来, 他的大手抚上了烺哥儿的发心, “怎么忽然这样说?”
“我听到了。”烺哥儿咬了咬下唇, 道:“方才爹爹说话时,我在门外。”
烺哥儿为了不让常玥陷害沈惜的计划实施, 自己拖住了珊瑚。为了彻底让常玥失去臂膀, 烺哥儿不惜伤害自己。常玥和陈莹不对付,陈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自己父王也不会坐视不理。
虽说今日发生了很多事, 但烺哥儿还小,至多只是担心皇祖父生病, 也想不到大人们间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他悄悄的跑过来,只是想让祁恪心疼进而处置常玥罢了。
他知道父王的这些幕僚来是有要事, 故此便悄悄先躲起来,预备等到他们走后再进去。没想到会听到那些话, 顿时让他胆战心惊。
“爹爹, 我知道错了。”烺哥儿见祁恪只是静静的望着自己没有说话,顿时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不该偷听, 我也想走的,可我听到了她的名字——”
烺哥儿一时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不见了方才的稳重。
看样子父王是想给永宁侯夫人送信,若是因为自己影响了父王的决定,那就糟了!
“如果她见了这个,一定会相信您说的话!”烺哥儿急得红了眼圈,声音里有几分哽咽。
正在烺哥儿忐忑不安时,只见祁恪长长的叹了口气,拿起了那个草编的蝈蝈,依言放在了信封中。他给心腹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东西先行离开。
“多谢爹爹!”烺哥儿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
祁恪把烺哥儿抱到自己的膝头,放缓了声音道:“这么喜欢永宁侯夫人?”
烺哥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小声的道:“她像娘。”
他看着儿子,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钝钝的痛了起来。无论他想怎样多疼些烺哥儿,却都取代不了娘亲对孩子的爱。原来烺哥儿一直渴求,有人如同娘亲般的对他好。
若烺哥儿从开始就是个正常孩子倒也罢了,别人不敢敷衍他。烺哥儿前两年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委屈。
只有沈惜那样温柔的待他,并不因为他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的就糊弄他,不仅耐心呵护,还两次救了他。烺哥儿把她当做娘亲一样看待,倒也不让人意外。
“爹爹,你帮帮她好不好?”烺哥儿睁着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满是哀求的看着祁恪。
就在今日午宴时,他虽然狠狠跌了一跤,手掌蹭破了很疼,可他心里却是非常高兴的。他终于能帮她的忙,也能保护她一次。
可刚刚,那点子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爹爹答应你。”祁恪缓缓闭上了眼,又睁开。他神色珍重的道:“爹爹一定竭尽全力的帮忙。”
烺哥儿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还疼不疼?”祁恪看着烺哥儿手掌擦破的痕迹,心疼极了。
烺哥儿却摇了摇头,他乖巧的把手掌抽了回来,懂事的道:“爹爹我不疼的。”
只要能保护她,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祁恪看着怀中满足的儿子,目光落在书案一角放着的簪子上。那支簪子,是沈惜头一次救烺哥儿时,遗落在淑妃宫中的。
他会保护她,就当是为了……
为了报恩罢!
******
一夜疾风骤雨。
过了子时,沈惜还是没有丁点儿睡意,她知道乔漪一定也还醒着,只有两人中间夹着的小葡萄无忧无虑睡得香甜。
沈惜睁开眼睛盯着帐顶,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和原主的命运还真有些相似,自小便都是无依无靠的长大,只是她性子比原主刚强些,面对的问题只会竭尽全力去解决。
怨天尤人只会徒增烦恼,既是她如今享受了常人不能有的荣华富贵,必然也要有承担常人不曾经历的权谋斗争所带来的后果。
假设能认定一切都是祁慎所为,如今圣上病重他有了夺位之心,势必要控制住在边城的乔湛。京中的皇子还有祁恪,若是起事时祁恪往外传递消息,要防止乔湛带兵以勤王的名义杀回京城。
沈惜对乔湛有信心,哪怕他是一时被祁慎控制,也一定有办法脱身。乔湛在军中素有威望,祁慎下狠手也没那么容易。
若是杀不了乔湛,祁慎应该有别的准备让他听命自己。
而她、乔漪、乔琰便会成为祁慎的目标了。若是以她们的生命相要挟,乔湛便不得不听话。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再死一次,乔漪和乔琰却是她要保护好的。
与其都被祁慎所控制,倒不如先保下两个——
沈惜翻了个身,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她看着熟睡的儿子和闭着眼装睡的乔漪,心中又是柔软又是酸楚。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她只得尽量保全她们。
想到这儿,沈惜再也躺不住了。
“阿漪,帮嫂子看着小葡萄好不好?”沈惜突然开口道:“我心里有些乱,想起来坐坐。”
乔漪听到沈惜的声音也不再装睡,睁开了眼睛。“嫂子,您哪里不舒服么?”
沈惜摇了摇头,轻声道:“就是感觉有些闷。”
出了这样的事,嫂子心里的难受一定不必自己少,可是嫂子还要撑着家里。乔漪懂事的点头应下,看着沈惜披衣起身,自己没有跟出去。
有自己在嫂子还要强颜欢笑的安慰她,她不想给嫂子再添烦恼。
故此乔漪只是悄悄叫来了兰香和兰草嘱咐她们好好陪着沈惜,自己则是留在了里屋守着琰哥儿。
她以为沈惜只是心烦意乱出去散散心,殊不知沈惜离开里屋后并没对着窗外的暴雨悲春伤秋,而是穿好了衣裳,让兰草帮她把头发简单的绾起来,即刻命人请了张嬷嬷和赵嬷嬷过来。
“两位嬷嬷帮着娘管过私产,有件事我想问问。”沈惜请两人在小杌子上坐了,开门见山的问道:“有哪几处是比较隐蔽,离京中又不远的?”
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不知沈惜是何用意。
乔湛失踪的消息在侯府中已经传开了,两人也是万分着急。她们以为沈惜会慌了神,没有料到沈惜竟是出乎意料的镇定。
“确实有两处。”见沈惜问话,张嬷嬷脑中飞快的回想着方氏私人购置的田产和房屋,答道:“俱是在京郊的村子,是准备给身边的丫鬟留着做陪嫁用,并没有以侯府或是方家的名义买。当时那丫鬟远嫁去了别处,房子便暂留着。”
沈惜在心中暗暗谋算这,若是让乔漪和乔琰离开,这样的地方是最合适不过的。
“您二位服侍过娘的,侯爷和四姑娘把您二位也当长辈看待,有件事我想请您二位帮忙。”沈惜坦然的道:“若是侯府真的陷入危机,我预备把乔漪和乔琰送走。”
张嬷嬷和赵嬷嬷愣了一下。
侯府走到今日并不是一帆风顺,也是经历过风浪的,故此她们两人并不如小丫鬟一样惊慌失措。相反两人还想劝沈惜和乔漪要稳住,切不可乱了阵脚。
沈惜说是要送四姑娘和小公子离开,只是没提自己……难道夫人准备自己留下么?
“夫人,那您怎么办?”张嬷嬷怕沈惜年纪轻,又没有经历过大风浪,怕她一时糊涂做了傻事,婉转劝道:“等到明日,您可以同卫国公府、方府商量一二。”
赵嬷嬷也附和道:“侯爷是经历过风浪的,夫人切不可自乱阵脚。”
沈惜自是也察觉到二人用意,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我从宫中回来后已经命人去给卫国公府、方家、齐老将军府上送信。”
“总要留个退路。”沈惜笑了笑,道:“我只是说万一,没说一定就要送他们走。”
退一步说,想送她们安然离开也没有那么容易。
侯府外头一定有祁慎的人在监视着,若发现她们离开,必会采取措施。甚至她们恐怕都离不了京城,就会被祁慎的人带走。
沈惜还没想着要自投罗网。
去找册子的人已经回来,沈惜叫了张嬷嬷和赵嬷嬷上前商议了一番,最终圈定了一处。
“这事二位嬷嬷还请不要透出风声,我不想让四姑娘知道。”沈惜道:“她年纪还小,光是听到侯爷失踪的事,便已经让她吓坏了。”
两人忙点头。
门前的帘子微动,是兰香端着一个黑漆连珠托盘,上头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甜汤。
“四姑娘特意嘱咐我们给您做的。”
沈惜早就留意到门帘外有动静,只怕是乔漪担心她,才让人来打探消息。既是已经是商议完,沈惜便让她们回去休息,自己也准备回去。
还没等她离开,只见有小丫鬟匆忙走了进来,衣裳湿了不少。
“夫人,文竹哥哥让我给您送来这个。”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裹着的东西。
第214章 相救
兰香忙上前接了过来, 在沈惜的示意下她展开了油纸, 里头是一封信。
信封里鼓鼓囊囊的凸起一块,破坏了信封的平整。沈惜拿在手中捏了捏,只觉得似乎有种什么东西粉碎的感觉,她便不敢再用力。
沈惜忙把信封放到了软榻的小几上,小心翼翼的撕开了信封边缘。
只见一张薄薄的信笺, 而被她险些捏碎的东西, 也终于显露真容——是一只草编的蝈蝈, 身子已经残破不堪,不少草屑已经掉了出来。
她顿时愣住了。
若不是她亲手所编, 她根本认不出来是什么。
怔忪了片刻后, 沈惜忙展开信笺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而她越看,心便一层层凉了来, 甚至觉得窗外的寒意已经渗入骨髓中, 遍体生寒。
这信的来源不必再怀疑,信封里塞进去“信物”便足以说明一切。
她的手指甚至承受不住一张薄纸的重量, 信笺从她的指尖滑落,掉到了桌子上。
“夫人、夫人!”便是在听到侯爷失踪的消息也未曾如此失态的夫人, 此时看了这样一封信竟如此失魂落魄——兰香不由慌了神。
听她低低的在耳边唤了两声,沈惜才恍惚回过神来。
事实的真相竟比她所猜想更可怕么!
信来自安亲王府不必质疑, 而信中特地夹了她曾经给祁烺编的蝈蝈, 便是要体现足够的诚意——沈惜把信笺捡起来,死死的盯住纸上的字看了几遍,忽然起身道:“去侯爷书房!”
兰香不知道沈惜的用意, 外头正下着大雨,天又冷——她才想再劝时,却看到沈惜素日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底,此时已是阴郁一片。
还未见过自家夫人如此吓人的神色,兰香也不敢再说什么,忙叫了兰草一起替沈惜找出雨具和厚衣裳来。
沈惜心中着急,急于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只披了件斗篷,亲自打着一把伞,便冲入了雨幕中。
在院子里有回廊还好些,出了院子还要走不短的一段青石甬路,湿滑不提,即便兰香和兰草提着防风雨的灯笼照路,视线还是不好。
可沈惜顾不得这么多,兰香和兰草还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等她到了乔湛的书房时,身上已经湿透了。
文竹得了消息早就在此处候着,他知道信是谁送来的,对于沈惜的到来并不意外。
幸而此处在乔湛忙的时候,沈惜偶尔也曾留宿过,此处倒有她几件衣裳。小丫鬟们忙烧了热水过来,替沈惜擦干头发、净了面、换了干净的衣裳后,沈惜才坐到了乔湛的书案前。
“侯爷的书房里该有同安亲王祁恪通过的信笺公函之类的东西罢!”沈惜开门见山的道:“给我找出两份来,我要瞧瞧。”
对于沈惜精准确定信件来源的事文竹没有表现出惊讶来,他已经有所准备,在沈惜开口时已经从拿出了两张薄纸,上面写满了字。
兰草机灵的上前帮沈惜挑亮了灯芯,纸上的字便看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沈惜又拿出了收在怀中的信笺,上面的字迹要更端正些,力度也更重些,似乎体现了写信人的某种决心。
两相对比,字迹如出一辙。
“信是怎么拿到的?”沈惜叹了口气,淡淡的问道。
文竹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答了。说是侯府的守卫拿到的,有人放到了后花园角落凉亭的屋檐上。来人离开时,特意亮了亮腰牌。
是安亲王府兵的腰牌。
侯府的守卫皆是跟着乔湛曾经出生入死的,自是对乔湛忠心耿耿。拿到这封信后,觉察到来人没有敌意,他立刻交到了文竹的手上,由文竹转交给沈惜。
此时由不得沈惜不信。
起初沈惜还有所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毕竟其中的内容实在骇人听闻,让沈惜后怕不已。祁恪在信中指出,当初要害乔漪的人就是祁慎,甚至祁慎要人奸-杀乔漪,好激起乔湛的愤怒来。
祁恪和祁慎兄弟二人不合已久,自是水火不容的,若是做出栽赃陷害彼此的事,也并非不可能。
可白日里她被叫到太后宫中,侧面见识了祁慎的野心和狠心,她已经对祁慎有所防备,再加上祁恪亲笔所写这封信,更是在她的怀疑里落下浓墨重彩一笔。
大概祁恪也猜到她可能一时难以相信,不仅派送信的人直接亮明身份,还自己亲笔所写,甚至放上了她亲手给烺哥儿做的小玩意儿。
若说只想是挑拨永宁侯府和瑞亲王府,祁恪何必做这样处处都留下把柄的事?一旦她把这东西拿到宫中,祁恪纵然能推脱是别人模仿陷害,也会在祁慎心中留下怀疑罢?
打草惊蛇这样的事着实不像是祁恪会做的。
沈惜心中已经信了大半,在惊惧的同时,更加坚定了决心。
一旦祁恪所说是真的,足以证明祁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既然他曾经想要对乔漪下手没有成功,那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除了乔漪,乔湛最亲近的血亲便是琰哥儿!
祁慎会不会对琰哥儿下毒手?
想到这儿,沈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觉察到会有这种可能,便足以让沈惜心中绞痛得厉害。
“夫人?”见沈惜脸色实在难看的厉害,兰香等人慌了神,文竹已经准备去安排人请大夫。
沈惜轻轻摇了摇头,脸色煞白的低声道:“我没事。”
说罢,她便有些身形不稳的起身,似乎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让自己险些跌倒。
兰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封锁消息,安亲王府往侯府送信这件事,不得声张。”沈惜声音不高,在伴着雨声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有威严。“把炭盆端过来。”
一张信笺上简短扼要的内容沈惜已经熟记在心,她轻轻松了手,手中的信笺便落到炭盆了,顷刻被火焰吞没,化作了灰烬。
凭着她的经历,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留下痕迹的好。
无论祁恪是否在真的全都出自好意,还是为了不给祁恪找麻烦,这东西都留不得。
已经出来了近一个时辰,沈惜想到乔漪一定也知道自己出来的消息,定然心里惦记,既是她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自己便回了正院。
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必须要立刻拿定主意了。
******
固城已经派兵在周围搜寻乔湛的下落,数日后仍是没有消息。
乔湛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随他一同来奉旨换防的兵部官员,心中各有各的算计。祁慎一派阴谋得逞自是高兴的,也有正直的人替乔湛担心,曾经在固城军中担任校尉的人是乔湛的旧部,也亲自参与到寻找中。
殊不知,众人遍寻不见的乔湛,并不是故意躲藏,而是他真的身不由己。
他被人击伤,遭了阴招,已是昏迷了数日。
乔湛没有想到,这次随军来换防的官员中,其中一人是祁慎的人,平日里隐藏极深。他们确实遭遇了一股敌军的势力,可乔湛是千军万马中闯过来的,自是临危不惧组织护卫迎战。
没想到从背后被人袭击,当乔湛意识到危险时,他已经来不及躲开,只得生生受了一下。
不远处便是一片密林,是两国的交接处。乔湛抽身想走,那人紧追不放,把已经负伤的乔湛生生逼到了树林中,想要就地要了乔湛的命。
此时乔湛已经双目充血,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凭着感觉迎战。
密林中本就环境复杂,此处又多山,乔湛不知踩空了何处,从山上滚落下来。
来寻的人只看到树枝上有被扯碎的布条,看纹样只怕正是乔湛的官服。
当时夜色已浓不便搜山,只能等到天亮。可第二日时,几乎把林子翻过了一遍,也并未见到乔湛的身影。
这才传出了乔湛失踪的消息。
当他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灰扑扑的帐顶。
这是在哪儿?乔湛急于起身察看,却不防牵扯到伤处,还没能起来,便又跌了回去。
“嘶——”
疼痛自脑后蔓延开来,乔湛伸手撑住了额头,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上已经干净的布巾包好了。他隐约记起自己在踩空时,似乎伸手抓过树枝,还被尖利的石头划破了手掌。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乔湛不敢再有大动作,只得侧过头,以有限的角度观察着这间小木屋。
这里似乎是守林人的小木屋,虽是不大,里头该有的东西都很齐全,也算很干净。到底是谁把他带到了这里?那人是敌是友?
还有他已经昏迷了多久?是几个时辰、还是一两日?
乔湛心中满腹疑惑,而他心中最担心的是只怕已经过了给沈惜寄信的日子,沈惜怕是要担心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