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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陈莹本就满心嫌弃,更别说被弄得满身都是,她甚至疑心碎屑已经顺着领口落进了她脖子里,还有发鬓上。
烺哥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陈莹,显得分外无辜。
此情此景,陈莹那点子温柔的表象伪装再也绷不住了。
“到一边去!”
她沉下脸来,才开口训斥烺哥儿,却只见门口的帘子微动,也没听到丫鬟的通报声,竟是祁恪从外头走了进来。
陈莹心里猛地一惊。
只见烺哥儿颇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手上举着的点心还没放下。
“王妃这是做什么?”也不知方才的话被祁恪听去多少,陈莹暗自懊恼着。自从那次之后,祁恪便再也不叫她“阿莹”,只冷漠的以“王妃”称呼。“孩子叫你一声母妃,你若是喜欢他倒罢了,不喜欢就让他跟我回去。”
表面上看起来祁恪对她仍是极度纵容,可陈莹越听越是害怕。
“王爷您误会了!”陈莹脑子飞快的转着,她忙为自己描补道:“是烺哥儿弄了妾身满身的点心渣儿,妾身一时着急才——妾身没有对哥儿说什么,只是说他身边的人服侍的人也太不尽心了!”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祁恪的脸色更难看一层。
陈莹先反应过来,自是后悔不迭。烺哥儿身边的人不是祁恪安排的就是宫里淑妃给的,她岂不是把两人也都给编排了进去?
“烺哥儿,跟爹爹走。”祁恪不再理会烺哥儿,把他手里的点心拿过了丢在了一旁,拿出了帕子仔细的替他擦拭干净小手,他目光冷冷的环视了面前的点心,抱着烺哥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莹有心追出去,又怕被人看笑话,只得按捺住。回想起今日的事情来,自是又气又恼,险些落下泪来。
只是她如今作何想法,祁恪都已经不关心了。
他的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怀中的烺哥儿身上,只见烺哥儿神色有些失落,也不怎么开口说话,伏在他的肩膀上,安安静静的。
“若是以后王妃再给你点心,可不许随意多吃了。”祁恪对儿子耐心的道:“至多只能吃一两块,记下了么?”
烺哥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祁恪不知道,虽然每个碟子里的点心看起来少了好些,可并不都是烺哥儿吃的。他随手拿点心在正院里赏人,少的那些是给陈莹做样子,故此下人倒十分喜爱乖巧懂事的他。
他知道陈莹不喜欢他,只是利用他罢了。
原先的烺哥儿虽是开窍了,却还很难反过来算计陈莹。如今的进步,还要拜护国公夫人所赐。她许久之前埋下的暗桩,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烺哥儿发现,王府里竟有不少他外祖母家的人,她们织成一张看不见又轻柔的网,能把他保护住。不仅如此,还教了他许多事情。
“今儿在王妃院里,这大半日都做了什么?”祁恪还是有些担心烺哥儿还没完全恢复,便想引着他多说些话。
他身边就跟着祁恪的人,烺哥儿也无需添加油醋或者隐藏什么,只照实说了。
祁恪摸了摸烺哥儿的头,没再问别的。到了书房后,祁恪亲自教烺哥儿读书写字。
等祁恪给烺哥儿布置下描红的功课后,嘱咐丫鬟们好生服侍,自己这才去忙公务、见幕僚。
乔湛离京在即,只怕祁慎也会有所动作。
淑妃得到消息,说是今上龙体微恙,这病仿佛来得有些不同寻常。皇后那儿自是也听说了,如果消息属实,祁慎不可能如表面一般敦厚老实。
或许他将要面对危机,亦或是一场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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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乔湛离京不过是换防的事宜,前些年他四处征战时也没有像如今这般牵肠挂肚。
他还有太多的放心不下。
自从去年沈惜重回侯府后,他只感觉到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他多出了许多柔软和牵挂,想起刚刚会爬的儿子、还未出嫁的妹妹、还有她——
她声音软软的宽慰自己,让他不必担心,家里一切都有她。
想到她,乔湛觉得自己的心里就是一片柔软。
“侯爷?”沈惜正好抱了乔琰从里屋走出来,见乔湛若有所地对着已经准备好的箱笼出神,不由对怀里的儿子笑道:“小葡萄咱们去找爹爹。”
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堆满了给乔湛准备东西,衣裳和鞋袜自是不必多说,沈惜甚至还准备好些能多保存些时日的点心。她想了想,又回忆着前世做牛肉干的法子,准备了不少肉干让他带着。
乔湛看着几个规模壮观的食盒,挨个打开看了。在感动之余,早在见沈惜准备之初,他就失笑道:“惜惜,我虽不上战场,却也不是去踏青游玩的。”
不过沈惜想得更多些,到底也是行军在外,路上定然吃不好。虽说乔湛身先士卒不好搞特殊,可从家里带走些吃的谁也挑剔不出来。
“小葡萄,来爹爹抱。”乔湛见沈惜母子进来,忙接过了乔琰。乔琰张开白嫩藕节儿似的小胳膊,乖乖的要乔湛抱他。乔湛侧过头对沈惜悄声道:“小葡萄是不是又沉了些?”
沈惜揉了揉胳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小葡萄能吃能睡长得白白嫩嫩的,大大的眼睛圆鼓鼓的脸颊,十分惹人疼爱。“眼睛是随了你的,不知这脸是随了谁。”
乔湛有些担忧的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儿,道:“我记得你爹我小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壮实!”
按理说小葡萄并不懂这些话,可他似乎感觉到爹爹在说自己的坏话,扁了扁嘴,要哭不哭的,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小葡萄乖,不哭不哭。”沈惜瞪了乔湛一眼,柔声哄道:“你爹爹小时候起码比你圆一圈儿呢!比你更加的肉乎乎、圆滚滚。”
眼前的乔侯爷长身玉立,端得是俊朗无双,沈惜自己脑补了一个肉团子似的缩小版乔侯爷,自己先乐不可支的捂着嘴。
乔湛挑了挑眉,眸中威胁之意分明。
“你看如今他长大了还不是这样的高大英俊、玉树临风、英武不凡的——”沈惜认怂,赶紧话锋一转道:“你长大也会像你爹爹一样!”
两人这一连串的话小葡萄是听不懂了,他只觉得好玩儿。这才过了一会儿他就忘了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哭,又开心用手去抓乔湛领口的玉扣。
“琰哥儿别往嘴里放!”沈惜还真怕乔琰把乔湛的青玉扣子给拽下来放在嘴里,忙把他接到了自己怀中。
趁这机会,乔湛眼疾手快的拿了个拨浪鼓塞到了乔琰手里,他这才转移了注意力。
“咱们看看你娘给爹爹都准备了什么。”乔湛见沈惜已经安抚好儿子,便又把他抱了过来。
他单手就能把孩子抱得稳稳的,甚至能腾出一只手去翻看炕几上放着的精致瓷盒。当他看清里头的东西时,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惜惜,你莫不是忙糊涂了,怎么把你的糖盒给我拿了过来?”乔湛把盖子拿开,叫沈惜来看。
甜白瓷的盒子里盛着色彩鲜艳、晶莹剔透的糖果,看起来就是沈惜喜欢的。殊不知沈惜却摇了摇头,道:“是给您准备的。”
吃点甜的还能迅速补充能量呢!沈惜只是容器没找到特别合适的,瓷盒确实不大方便,她还要再想想。不过带是一定要带的——
“四姑娘,您怎么不进去?”腊梅见了手里提着个包袱,站在门口抿嘴偷笑的乔漪,压低了声音。
乔漪摆了摆手,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低声道:“别打扰哥哥嫂子,我晚饭时再来。”
第199章 不舍
临到晚饭前, 乔漪才带着自己给哥哥准备的东西过来正房。
她在哥哥嫂子面前大大方方的打开包袱展示里头的东西, 是她亲手做的两套衣裳和鞋袜。沈惜只看了一眼,便有种想捂脸的冲动。
明明乔漪还不到及笄之年,做的女红竟比她强上许多。
原主的女红是极好的,沈惜努力想融合这些记忆,却也只能勉强看得过去,比起精心教养过的世家贵女来, 到底还是相形见绌。
“阿漪的女红越发好了。”沈惜真心实意的夸赞, 忽然她又眨了眨眼, 揶揄道:“齐珏是个有福气的。”
乔漪脸色旋即泛起了绯色, 拉住沈惜的衣袖晃了晃,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憨之态。
沈惜见状, 柔声安抚了乔漪两句, 又对乔湛使了个眼色。
原本对乔漪的亲事仍是有些犹疑的乔湛,见妹妹是真的对齐珏有好感,他心中的迟疑才散了不少。
乔漪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只希望妹妹以后的生活平安喜乐。
见乔漪偷偷抬眼想看自己哥哥的态度, 沈惜忙轻轻咳嗽一声,乔湛才点了点头, 表示了自己的肯定。
“今儿晚上有你爱吃的菜。”沈惜见兄妹二人都有些难为情, 便在其中打起了圆场。她拉着乔漪往梢间走去,笑道:“庄子上送来些新鲜野菜, 我让厨房做了, 尝尝鲜。”
三人用过了晚饭后, 乔漪便回了东跨院,沈惜和乔湛则是回了里屋叙话。
“左右侯府都空着,等您回来后,把阿漪原来的院子收拾一番,让她自在些。”沈惜一面亲自替乔湛收拾起要带走的里衣,一面道:“日后她邀请好友过来,在一处也不会拘束。”
乔湛点点头,语气轻松的道:“你看着安排就好。”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说着家里的琐事,只是不提乔湛将要离开去西边换防的事。
直到夜深了,腊梅说热水都已准备好,请二人沐浴就寝时,他们才起身各自洗漱。沈惜没有心思如同往常一般泡上一会儿,匆匆洗完后便披着寝衣回了房间。
乔湛一如既往的利落,等到沈惜回来时已经他已经在床边等她了。
“又没擦干就出来了。”乔湛半是抱怨半是亲昵的说了一句,旋即他便动作娴熟的接过了兰草递过的布巾,亲自替沈惜擦干了头发,这才放她上床。
此时已是初秋,天气到底凉了些,沈惜舒适的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儿来。
“我不在家里的这些时日,天气只会愈发冷了,你不许再偷懒。”乔湛吹了灯上床后,点了点沈惜秀挺的鼻梁。“让兰草她们帮你把头发擦干。”
沈惜乖乖的点头,认错态度良好。
见乔湛已经盖好了被子,沈惜自觉的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把自己挪到了乔湛的怀中。
他的怀里永远都是暖和的,结实的胸膛透过薄薄的亵衣,散发出令人舒服的温度。沈惜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分外安心。
对沈惜来说,两人还从没分开过。想到乔湛要离开好一段时日,她觉得格外不舍。
然而乔湛此次出门是公务,沈惜那点小心思怎么好说得出口。故此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比往日里更要粘着乔湛。
可乔湛自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虽说对他来说两人不是头一回分开,可那时他对沈惜的责任更多于感情,且两人又正是闹崩的时候,他倒没有什么舍与不舍的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这是两人互通心意后头一遭分开,除去不舍,他还有更多的不放心。
他此时也只能把沈惜抱在怀里,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我去换防的边城正是爹最后出现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的眼睛都已经适应了黑暗,乔湛才轻声道:“我会借此机会好生查访一番。”
乔湛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虽然她提起自己爹爹的时候不多,可乔湛见过好几次沈惜盯着自己的玉牌出神,应该是在想她的爹娘。
“多谢侯爷。”对于乔湛察觉了自己的心思,沈惜有些惊讶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原主在交换前让她应许了两件事,如今兰草和兰香姐妹在她身边好好的,余下的便是找到原主的亲生父亲,侍奉孝顺。
她的父亲大概是在原主三岁左右离开的,那时原主还太小,对父亲的记忆不太多,沈惜能继承的更是少之又少。然而那些仅有的回忆里,都是温暖而美好的。
一家三口虽然过得不甚富足,却很是幸福。爹爹高大强壮,一双矫健有力的手臂把她高高的举过头顶,温柔美丽的娘亲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们父女……
每一次当沈惜想要努力看清时,却发现记忆中的人俱是面目模糊。
即便是她的父亲就站在眼前,自己也很可能不认识——
沈惜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认亲的难度实在太大,哪怕卫国公府和永宁侯府是京中的顶级世家,沈惜也觉得能找到父亲简直是要奇迹出现。
不知今生还有没有运气再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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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亲王府要举办的赏花宴在即,陈莹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上头,对祁烺倒是少了些关注。
烺哥儿总算能轻松些,自己乖乖的在书房中念书临帖,倒也自在。
“奴婢打听过了,说是永宁侯夫人也会来。”烺哥儿的奶娘见淑妃派来服侍的人没在身边,便到了烺哥儿的身旁,低声道。
正摆弄自己玩具的烺哥儿愣了片刻,眼中燃起了几分期待,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有一个精致的大紫檀木大匣子,里头放着都是他极为喜欢的小物件。其中沈惜送他的玩具便占据了大半,还有些是宫里赏下来的。
这些日子来,他明白了许多事情,他知道爹爹的正妃和侍妾都恨她,而她明明是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
烺哥儿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于他年龄不符的阴冷之色。
那么她们都是坏人。
“王妃和常侍妾那边,奴婢都照着您的意思去办了。”奶娘看着过了年才五岁的孩童,竟显出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心机来,不由多了些敬畏之心。
要知道因她数次看护烺哥儿不利,祁恪本是要发作的。可烺哥儿几次都求祁恪放过她,只要看到烺哥儿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可怜巴巴的乞求他,祁恪都会心软。
毕竟奶娘是烺哥儿身边唯一从小到大陪他长大的人,烺哥儿不舍也是有的。
故此她的性命和如今的地位都是烺哥儿给的,自是对烺哥儿唯命是从。尤其是烺哥儿如今表现得格外有主见,他在不同的人面前完全就像是换了人似的,这让奶娘又怕又燃起希望。
她冷眼瞧着,越发的心惊。烺哥儿竟是存了挑拨王妃和常侍妾的意思,且又让王妃在王爷面前频频犯忌讳,王爷愈发厌恶王妃。
这哪里还是那个呆呆笨笨的幼童,分明是聪颖过头!只怕以后烺哥儿的世子之位是十拿九准了。
“哥儿可要用些点心?”小丫鬟笑吟吟的端着个黑漆托盘进来,上头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这是祁恪吩咐人给烺哥儿准备的,分量不多也不过分甜腻,正适应他吃。
烺哥儿闻言一改方才在奶娘面前过分成熟的模样,稚嫩的小脸儿上绽出大大的笑容来。“要吃的,多谢姐姐!”
见他这童真可爱又乖巧的模样,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有几分真心喜欢,待他透着亲切。
还得记得祁恪的话,烺哥儿只用了两块点心就不肯再吃了。等他洗过手后,自己仔细的把匣子里的东西都收好,嘱咐奶娘妥当的给他收好。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烺哥儿又回到了书案前,他临摹好的字帖已经晾干了,诗也在心里默了好几回,正等着祁恪回来检查功课。
他眼巴巴的趴在书案上,那模样十分招人疼,房中的丫鬟忙道:“奴婢这就找人去二门看看,若是王爷回来了,一定立刻回来告诉您!”
烺哥儿当即便甜甜的笑了,他扬起脸道:“谢谢姐姐。”
说着他又翻起了祁恪给他准备的开蒙书卷,他要很努力,才能多得到些爹爹的夸奖。
他不要只能绝望的哭泣,他也想保护一次他最喜欢的人。
这样想着,烺哥儿小手攥成拳头,暗暗点头下定决心。他蹬着小短腿儿爬上了对他还有高的椅子,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下来。
小主子如此刻苦,在一旁服侍的丫鬟连忙来帮他铺纸研墨。
“王爷回来了。”方才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进来,喘着粗气笑道:“说是正往咱们这边来呢。”
烺哥儿闻言,小脸儿上顿时露出喜色来。
他在丫鬟们一叠声“哥儿小心些别摔着”的话音儿里跳下了椅子,跑到廊庑下等着祁恪。
可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祁恪还是没有过来。
烺哥儿的小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有丫鬟神色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烺哥儿安抚的笑了笑。只说王爷有些事,要迟些时候过来。
烺哥儿乖巧的点点头,自己仍旧进去了。
丫鬟们没太留意他,见他手里摆弄着九连环似乎很专心的模样,便说起了闲话。
“好像是王妃身子哪里不妥当,好几位御医都到了王府。王爷也已经过去了。”
殊不知烺哥儿正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第200章 世子
当祁恪听到正院里传来陈莹歇斯底里的哭叫声时, 他的第一感觉竟是厌烦而不是心疼。
他知道里头的情况不好,足以击垮陈莹。可这也正像是一个总会到来的必然结果, 她心术不正的想要伤害沈惜,又算计陈莹, 到头来自作自受——
“王爷,您来了!”正院中服侍的人见祁恪进来,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
好几位御医在外间围着,陈莹的哭喊声尖锐得似乎能刺穿耳膜, 她还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
“臣等见过王爷。”御医们见了祁恪,慌忙起身行礼。与此同时, 他们暗自抱怨走背运, 偏生今日自己当值, 遇上了安亲王府这等事情。
毕竟往后再不能生育这消息,安亲王妃听了自是如遭雷劈, 对于安亲王来说, 也是晴天霹雳。
祁恪已经隐约猜到一些, 故此他还算沉得住气,镇定的问道:“王妃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几位御医互相看了看, 终于当值的副院判上了前,小心翼翼的道:“回王爷的话,王妃贵体没有大碍,只是、只是——”
“直说便是。”祁恪脸色微沉。
“王妃恐怕以后难以有孕。”副院判的话说得委婉, 实则是再无可能。
他的话音刚落, 只听到房中陈莹哭声再度尖锐起来, 险些哭得背过气去。
祁恪骤然睁大了双眼,旋即他定了定神,很快撩起了帘子进去了里屋。他身边的长随招呼御医们在一旁稍后,送上了茶点,却并不让他们离开。
里屋的陈莹已是通身的狼狈,素日里精致的妆容已经全部哭花了,发鬓散乱,发钗掉了一半也浑然不觉。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而陈莹半伏在大迎枕上,哭得肝肠寸断。
此情此景,哪怕是祁恪正跟陈莹冷战中,也只得上前安慰。
“阿莹,快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祁恪先是静静注视了她片刻,很快就俯下身来,声音里也有了几分温柔之意。“孩子以后总会有的,我会为你寻遍名医,慢慢调理也就是了。”
祁恪的声音虽然不高,足以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听清。
“王爷!”陈莹泪水涟涟的抬起眼来,祁恪才发现她已经哭肿了双眼,眼皮是透亮的粉色。“是妾身不好、妾身对不住您、对不住淑妃娘娘!”
她的话才说完,祁恪去扶她的手不由顿了顿。
祁恪只迟疑了片刻,便把她抱在怀中好生安慰了一番。在别人看来,安亲王夫妇情深义重,相互扶持的场景,着实令人感动。
他分明感觉到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可这眼泪,也是表演给他看的罢?
还记得那日他和常玥不明不白睡在了一张床上,陈莹的疯狂和绝望。对比那日,如今的陈莹哭得倒是声情并茂,话也说得动人心弦、潸然泪下。
“快打了水来服侍王妃净面梳头!”祁恪又柔声安慰了陈莹几句,丫鬟们忙端了水来,拧了干净的帕子,跪着到了陈莹的床前。
祁恪亲自拿起帕子,替陈莹拭去了泪。
自己本就是要他当众表态,陈莹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旋即又觉得一片悲凉。
接下来自是有丫鬟们接手服侍陈莹,祁恪出去向御医们询问陈莹究竟身体如何,该如何吃药调理等等。
祁恪相信这件事不会有假,陈莹不会用此在自己面前博同情、乞求缓和关系。只可能是陈莹先于今日发现了自己无法在生育的情况,悲痛之下只能选择尽量能减轻这件事对她影响的方式公布出来。
且不提陈莹装的不大像,以祁恪对陈莹的了解,陈莹就算发现自己身体不适也不会即刻就请御医。毕竟王妃的脉案也是要记录在册的,这些日子陈莹也只是偷偷请医问药的调理。
陈莹定是在反复确认后,才绝望的选择要公布于众,并在今日闹这样一场。
赌得是他仍然尊重她这个正妃,不会以此为借口在以后废了她。毕竟安亲王府中的常玥,再不受重视也是庆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若是她生下一儿半女,陈莹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哪怕此时太后对常玥不加辞色,可只要常玥生了儿子,太后的态度定会大变!
陈莹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祁恪有心查个水落石出,却又觉得不再重要。
祁恪感觉自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个自己争扮演着好丈夫,关心的问着御医陈莹的身体;另一个自己则是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中无悲无喜。
而被丫鬟们服侍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重新净面梳妆的陈莹,靠在大迎枕上,仍是无声的淌着泪。
纵然今日是有心表演,可那绝望和悲痛都是真的。
前两日不过是觉得小肚子疼,后来下身竟有些见红,她着急了,忙请了家里为她寻的妇科圣手看诊,那人反复确认过,说出了无法令她接受的事实。
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突然听到这消息,陈莹自是悲痛欲绝,幸而她娘在一旁,才没让她过于失态。
事已至此,她必须立刻接受,还要想法子利用这件事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她已经在王爷面前失了宠爱,不能失去王妃的位置。
陈莹一时间难以接受,满脑子都是要找到害她的人。她首先怀疑的人便是常玥。
虽说当日她谋害常玥腹中那对双生子的事做得隐蔽,难保被常玥知道。即便是常玥不知道,只要怀疑也足够了——足够常玥反过来对她下毒手。
怪不得常玥失去孩子没多久,竟来她身边献殷勤,还说些祁恪喜欢沈惜的话,试图放松她的警惕。
可她竟找不到证据!
“你要把这件事早些告诉王爷,让王爷帮你揪出幕后黑手来。”陈夫人是从后宅里历练出来的,她的镇定沉着远胜于陈莹。“还有,你需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陈夫人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心痛之余,又果决的道:“你有现成的后路,只是你需得早些抓紧,不能白白放过。”
陈莹心里猛地一跳,她已经猜到了些许。
“烺哥儿的亲娘早就死了,他对亲娘的记忆也不多。”陈夫人知道女儿心里的芥蒂,却也只得语气略显冷酷的道:“你要把他养在身边,还要在王爷面前为他请封世子。”
道理陈莹何尝不明白。
她是祁烺的嫡母,只有祁烺这个安亲王嫡长子封了世子,后头再有庶子也越不过他去。
“先前娘由着你的性子来,如今却是不能了。”陈夫人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
陈莹都懂,可她就是不甘心。
她伏在母亲怀里大哭了一场后,听到母亲在耳边轻声说着“从今往后,你的哭不再是简单的伤心,你的笑也不单单是自己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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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亲王府的赏花宴到底是没有举办成,据说是王妃身子不适病了。
沈惜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她也没忘了答应白姨娘的事,替容娘留意着合适的人家。
乔湛离京在即,圣上准了他两日的假。他难得有空闲在家里陪着媳妇、妹妹和儿子,闲了下来自是放下公务,看着沈惜已经很有章程的管理侯府,他倒是一身轻松的和妹妹陪着琰哥儿玩。
这日有人给乔湛送了一封信笺来,正巧沈惜也在房中,他也没避讳,又把写满了字的纸递给了沈惜。
沈惜匆匆浏览过去,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