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脸哭都不敢,惊恐的睁着眼睛,身子忍不住的轻颤,宛若惊弓之鸟。碧桃扶起她时,她紧紧的攥住碧桃的衣袖,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细微的动作被安贵妃尽收眼中。
安贵妃给碧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扶着阿娆先出去,坤正宫中竟无人敢拦。
“若是有什么不妥,本宫自会向皇后娘娘请罪。”安贵妃说完,便奕奕然的走了出去。
紫英纵然气得跳脚也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
“阿娆,快别伤心了。”安贵妃的声音柔软又亲切,她甚至亲自拿起帕子,帮阿娆拭去眼角的泪痕。“好好的一张脸,哭的像小花猫似的。”
坤正宫和琢玉宫隔着御花园,倒也不算很远。安贵妃体贴的道:“你先随本宫回去洗把脸,也免得太子和太子妃回来,若是问起时你也难以回答。”
阿娆眸中充满了感激之色,忙哽咽着应了下来。
她眼角的余光瞧见一个青色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心下稍安,跟着安贵妃去了琢玉宫。
这还是阿娆头一次到琢玉宫来,比起皇后宫中的威仪大气,安贵妃宫中多了几分雅致和华贵,用度比起皇后都不差,她甚至觉得安贵妃比皇后过得还要滋润些。
原本阿娆以为安贵妃会很快露出自己的意图来,可安贵妃却什么都没说,到了宫中就让人打水服侍阿娆净了面。
“若是选侍不嫌弃,就用奴婢的东西将就下,都是新的。”碧桃依言把阿娆带到自己房中,又带着两个小宫女服侍阿娆重新上了淡妆、整理好发鬓。
“多谢姐姐!”阿娆目露局促之色,那点子惊恐之色还未完全散去,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等到收拾妥当后,她被送到了安贵妃面前。
“好孩子,别害怕。”安贵妃和王皇后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经过王皇后疾言厉色的训斥后,愈发显得安贵妃善解人意。“皇后娘娘虽是严厉些,心里却是慈悲为怀的。”
若是戒尺真的落到她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阿娆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忍住瑟缩了片刻。
“傻孩子,往后可别这么实心眼儿了,知道皇后娘娘要动怒,或是推脱不来,或是赶快躲开。”安贵妃体贴道:“若是这身子伤了一星半点儿,太子殿下可是要心疼的。”
安贵妃句句话都熨帖,虽然没有半句挑拨之语,却是让人对王皇后生出恨意来。
如此费工夫设了个局,安贵妃想做什么呢?
阿娆眼中露出遇到知音的感动来,她轻叹一声,哽咽道:“奴婢不敢。”
这四个字,透着无限的心酸。
“那日的事本宫略有耳闻,不怪你。”安贵妃安慰她,柔声道:“不过是失手打翻点心罢了,不值一提。”
既是安贵妃提到这儿,也该知道前情,她是没有被太子妃允许在人前露面,才去御膳房撒气的。可安贵妃只字未提……阿娆心中如明镜一般,只怕安贵妃要愈发纵着她恨上太子妃的想法。
“奴婢只是想帮娘娘分忧罢了!”见安贵妃认同她,阿娆更是略显激动的道:“谁、谁知竟失了手!太子妃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其实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情急之下阿娆竟忘了自称奴婢——安贵妃心中满意,面上却不露分毫。
“可怜见儿的。”安贵妃拍了拍阿娆的手,喟叹一声道:“太子妃有安远侯府撑腰、又有太子的敬重;将要入东宫的太子嫔有皇后娘娘青眼……”
安贵妃的话没有说完,要表达的意思却分明。
只有她无根无基,以色侍人,所以她的地位最不稳,今日皇后的行为就是最好的证明。
果然阿娆听完,瑟缩了一下。
“奴婢只要好好服侍太子、太子妃,理应、理应……”阿娆强撑着说了半句,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安贵妃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没有戳破阿娆的苍白无力的辩解。
“往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本宫。”安贵妃浅笑道:“本宫没有女儿,心里只觉得遗憾,也最看不得女孩儿受苦。太子妃是个耿直性子,一时照顾不到你也是有的。”
阿娆面露向往之色,却迟疑着没有点头。
见她有顾忌,安贵妃也并没紧逼,只是笑笑。
“是了,还有件事,你要当心些。”安贵妃温和的道:“姀儿这孩子,竟同本宫旁敲侧击的打探起你来。被本宫逼问不过,她说了实话。不过你放心,本宫既是知道了,定会阻止瑞儿的非分之想。”
前头的话都还罢了,安贵妃此言一出,阿娆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本宫会帮你保密的。”阿娆的表现让安贵妃很满意,“若是需要本宫帮忙,只管开口。”
阿娆神色恍惚的点了点头,脸色愈发变得难看起来。
先是给甜枣便来了闷头一棍,接下来又许诺给些甜头亦或是威胁……
安贵妃好手段。
“时候不早了,想来太子和太子妃也要回宫了。”安贵妃处处周到,叮嘱碧桃道:“好生送姜选侍回去,若是碰上太子和太子妃,帮姜选侍解释清楚。”
“多、多谢贵妃娘娘。”阿娆眼神躲闪,不安的起身离开。
安贵妃目送她们离开。
拉拢人本该是藏着掖着,可她却表现得甚是坦荡,反而不容易令人生疑。
她料定了阿娆不敢说,否则姜知瑞想强占阿娆的事就会被抖落出来,阿娆的太子宠妾地位将会不保,荣华富贵顷刻间烟消云散。
阿娆不是个蠢笨的,也有野心,就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
果然碧桃依言把阿娆送了回去,正碰上姜妙才到了东宫。
碧桃如实说了在坤正宫的经历,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当时的“千钧一发”。当然在琢玉宫的经历她轻描淡写的带过,只说阿娆在她房中净面更衣。
姜妙的脸色不大好看。
当碧桃走后,阿娆忙朝着太子妃使眼色。安贵妃料定她不会说,那就大错特错了。
可安贵妃既是能摆布皇后,这东宫中也难免有隐患。阿娆想和太子妃密谈,商量对策。
姜妙果然命服侍的人全都出去,甚至连珊瑚都没让留下。
阿娆才要说话时,却见太子妃脸色阴沉,冷声道:“姜娆,跪下!”


☆、第31章 第 31 章

阿娆还从未见过太子妃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姜妙话音才落, 她便顺从的跪了下去。
她脑中飞快的闪过今日发生的事,想着自己可能会惹怒太子妃的地方。
“娘娘, 奴婢在坤正宫中并未受伤,今日表面上是皇后娘娘想找奴婢的麻烦,实则是安贵妃的计划。”阿娆知道素日里太子妃待她极好, 今日也多半是关心她,故此才生气了。她忙道:“只怕连皇后娘娘也是中了安贵妃的计。”
有惊无险的在坤正宫走了一圈, 阿娆也没觉得后怕。
故此她说完, 小心翼翼去看太子妃的脸色。
太子妃面沉如水, 一双凤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姜妙板着脸发火还是很怕人的, 便是跟了她四年的阿娆, 也不由低下了头。“亦或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委曲求全的去了不让太子和我为难?”
阿娆不由低下了头。
她离开前亦是清楚皇后趁着太子和太子妃不在,把她叫过去, 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可她若是动用东宫的力量抗命不遵,岂不是让太子和太子妃难做?她想着左右皇后不敢闹出人命来, 她至多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奴婢不敢。”阿娆咬了咬唇, 低声道:“奴婢知道,皇后不敢把奴婢怎么样……”
越是见到阿娆这幅满不在乎、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的模样, 姜妙只觉得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自己确实对阿娆有救命之恩, 可她不想看到阿娆为了她, 就把自己置于险地。安贵妃和王皇后在一旁虎视眈眈, 如今阿娆又是太子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想打她主意的人不少!
阿娆看似性格柔顺温婉, 骨子里却是个性子倔强的。姜妙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
回来的时候,芳芷把一切都如实说出了。阿娆没有犹豫的去了坤正宫、不许人往公主府通风报信——归根到底,就是不想让她为难。
“你的性命只有一条!”姜妙有心让她长教训,硬下心肠没让她起来。“留着命在,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明知皇后不会轻饶你,你竟然还敢往圈套里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姜妙的话让阿娆有了片刻的恍惚,那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也有人拼尽全身力气,在她耳边喃喃说着。
“娘娘,奴婢错了。”阿娆想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却比哭还难看。
姜妙也看出,她眼中几乎满溢出来的悲伤。
姜妙顿时就心软了。
“以后断不可再犯,你别自以为看破了王皇后和安贵妃的计谋,以为我会夸你!”姜妙把阿娆扶了起来,嘴上却没有饶过她。
阿娆很快回过神来,太子妃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很暖。她浅浅一笑,如同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般,娇柔妩媚。
同为女子的姜妙也不由看呆了片刻。
“娘娘,下次奴婢再不敢了。”阿娆诚恳的道。
姜妙挑眉,佯怒道:“你还敢有下次?”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娘娘,安贵妃想拉拢奴婢。”阿娆庆幸姜妙没有再追问,忙道:“您有所不知,今日种种的时机都卡得甚是巧妙,如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奴婢是不信的。”
阿娆细细的把她到坤正宫开始,再到安贵妃过来、皇后离开和盘托出,只是她略去了险些真的被打这一事实。
“她跟你说了?”姜妙蹙了眉问道。
阿娆摇了摇头,道:“虽然没说,可奴婢觉着她就是这个意思。”
她忽然想起,那日从御膳房中回来,她见到了柳树下站着的姜知瑞——恐怕就是安贵妃的安排,再不济也是在安贵妃的默许下。
一股子寒意从阿娆心中蔓延,顺着四肢百骸流去。
如果她不肯合作的话,安贵妃捏着她的把柄,随时都能毁了她。
“娘娘,安贵妃还提了安远侯府的旧事。”阿娆怕姜妙生气,没敢全说出来,只隐晦的道:“她想用这件事,当做把柄罢!”
虽然阿娆没说破,姜妙马上就想到是何事。
“阿娆,你别怕。”姜妙立刻安慰她道:“这件事我来解决。”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殿门外响起了内侍的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姜妙带着阿娆起身迎了出去。
周承庭和姜妙是一同从公主府回来的,只是周承庭回来后,先去了趟书房,过了还一会儿才回来。
“妾身见过殿下。”
“奴婢见过殿下。”
周承庭在看到阿娆安然无恙的站在姜妙身边,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真正的落到肚子里。
***
琢玉宫。
碧桃回去复命时,六皇子周承轩来给安贵妃请安。
“娘娘,奴婢都照着您说的办了,太子妃似乎很不高兴。”碧桃回想起姜妙难看的脸色,不由笑道:“只怕太子妃心情正复杂这呢!”
一来阿娆受宠,太子必定会冷落姜妙,纵然再贤惠大度,姜妙心里也不舒服,宫宴时没让阿娆露面,便足以证明这点。
二来阿娆到底是她提拔的,皇后这样做,也是在打她姜妙的脸。
故此只怕姜妙心里头也正别扭着。
“母妃,您果真要拉拢太子身边的那个选侍?”周承轩对自己母妃的决定还有些不解,太子那样冷静自持的人,还能为一个女人昏了头不成?
安贵妃微微颔首,道:“母妃今日只是试探她,果然她有几分动摇,却还坚称太子妃对她恩重如山。”
如果阿娆一口就答应要投奔她,她倒是不敢信。毕竟阿娆曾经得姜妙搭救,又被姜妙提拔送到了太子身边,多少还是顾念旧情的。
可所谓的旧情还能维系多久……等到彻底淡了的时候,便是两人恩断义绝、反目成仇时。
等到那时,阿娆只能投靠她。
“太子已经月余没有留宿过太子妃殿中,不是召阿娆侍寝就是干脆去了阿娆院中,这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安贵妃解释道:“若她能站在咱们这边,往后咱们在东宫里头也算是有了内应,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周承轩还是觉得有些担心,只是见自已母妃胸有成竹的模样,没有再劝。
“这事不用你操心,自有母妃来办。”安贵妃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最近姜姀有没有再缠着你?”
周承轩摇头,道:“只在前几日找姜知瑞出来商议事情时见过一面,便没再见了。”
“姜知瑞此人,你也不宜跟他走得太近,是个心狠手辣的。”安贵妃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殷殷的嘱咐道:“为你所用也就罢了,只是小心别伤了你的手。”
周承轩都一一应了,安贵妃叮嘱起他将要选妃之事。
安贵妃把满京中的贵女筛了一次又一次,都觉得有不足,难以配上她儿子。加之皇上偏宠她,答应皇子妃的人选要合她心意,故此一直都没定下来。
周承轩听着她絮叨,思绪却早就飘走了。
不知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究竟是何种模样?
***
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姜选侍,此时却是又在陪着小心认错。
她知道自己逃不过两轮数落,太子和太子妃。
有了在太子妃处的经验,她跟着太子回了宜芝院后,主动承认错误,倒让周承庭没了脾气。
“殿下,奴婢有个想法,不敢跟太子妃提,想先跟您说说。”阿娆也不太怕周承庭了,在他面前自在了许多,有些话也敢说了。
不敢跟太子妃说,倒要跟他先说。周承庭在皱眉的同时,为着阿娆的亲近之意,心中还有些不可言说的高兴。
“说说看。”周承庭挑眉,淡淡的道。
从安贵妃拿出帕子帮她拭泪的那一刻起,阿娆心中便有了这个主意。“奴婢想假意答应安贵妃,这样日后安贵妃纵然再有动作,或许能刺探到些消息。”
皇后名正言顺的往东宫塞太子嫔,安贵妃想要拉拢她——如果没有她,只怕安贵妃还会再找别人。
王皇后的那简单粗暴的伎俩已经险些伤到太子妃,若是安贵妃出手——阿娆很担心,太子妃会在她手中吃亏。
“为什么不敢跟太子妃提?”周承庭神色未变,反而问了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阿娆有些不知周承庭的用意,只得小心解释道:“回殿下的话,娘娘心疼奴婢,奴婢直接去说,这儿娘娘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答应的。”
这事有风险,一旦被安贵妃发现她阳奉阴违不是真心投靠,只怕她小命难保。
可她更不愿意太子妃受到伤害。
周承庭被气笑了,“太子妃心疼你,孤就不心疼?”


☆、第32章 第 32 章

阿娆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等回过神时又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她双膝一软就想跪下认错,可身子才矮下去半分, 只见太子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太子殿下亦是一片好心, 她方才没想太多, 就直接说了出来,实在是伤人。
阿娆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神色渐渐自然了些。
“殿下,您和娘娘不一样。”阿娆很快站直了身子, 眼底闪过一抹慧黠之色。“您知道奴婢肯定会平安无事。”
周承庭挑眉, 静静的看着阿娆。
还从未见过如此性格鲜活的她, 他倒要看看阿娆怎么把话圆回来。
“奴婢从宜芝院走时,本来跟着的是施东。”阿娆眸中充满了自信, 给人神采飞扬的感觉。“可出了东宫的门,奴婢便留意着, 有人换下了他。”
这便是阿娆面对王皇后的惩罚却不害怕的缘由。
她敏锐的察觉到跟在身后的人,脚步声变了。果然她略略慢了两步, 趁王皇后派来的内侍没留意,往身后飞快的看了一眼。跟着的是个眼生的内侍, 年纪不大, 脚步声很轻。阿娆只一瞥,便觉得他像是个有功夫在身的。
阿娆面上不动声色, 心中却是安定了不少。
“到了坤正宫, 他虽然只能在外头候着, 可是奴婢在紫英拿起戒尺前, 隐约看到他也到了殿中。”阿娆侃侃道:“奴婢终于确信,他就是您派来保护奴婢的人。”
“有您护着奴婢,奴婢在皇后娘娘面前,心里踏实多了。”阿娆讨好的看着周承庭,嘴甜的道:“奴婢自然不害怕。”
今儿阿娆倒是很不同了,比起从前那个小心谨慎、局促不安的阿娆,他更喜欢眼前这个活泼、俏皮、明明白白要耍小聪明的她,甚至连阿娆刻意的溜须拍马,他也觉得甚是受用。
若不是王皇后险些伤到阿娆,他倒要感谢王皇后今日来这一出。
周承庭和姜妙一样,都觉得王皇后一定不会放过阿娆,前些日子的风平浪静,更像是为了专等这一日——他和阿妙都不在宫中,东宫里只剩下阿娆,她怎么敢违抗皇后的命令?
故此周承庭安排了人暗中保护阿娆,在必要的时候,为了阿娆的性命安全,即便是在皇后面前也可以出手阻拦。
出了任何事,都由他担着。
如果任由人把他枕边人都欺负了,他这太子岂不是太窝囊了?
见太子神色有所缓和,阿娆便知道自己终于把话说对了。
阿娆也暗中松了口气。
她倒也不全都是为了讨好太子,她确实感激太子、感激太子妃。是他们让她重新感受到被人护着的滋味,在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那两年后,时隔六年之久,她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如一潭死水,再也不会有半分波澜。
她封闭自己的心,麻木消极的活着,那时想着这一生恐怕也就是如此了。
如今,她不想再逃避下去。
“殿下,您别生气了好不好?”阿娆可怜兮兮的道:“咱们都是为了娘娘,也算是殊途同归呀。”
周承庭淡淡一笑,既是阿娆如此积极的求上进,他自然宽怀大度,不予计较。
“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阿娆吸取先前的经验,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奴婢要好生留着这条小命,服侍您和太子妃娘娘。”
说完,她抬眼去看太子脸色,只见太子唇边虽然只有浅淡的笑意,可那笑容却深到了眼底。
“殿下,奴婢想替您做身衣裳,奴婢因不知您的喜好,先做身亵衣您看成么?”阿娆识趣的没敢再提安贵妃的事,转而道:“只是尺寸奴婢不大清楚,还是让孟总管找出一套来奴婢照着做……”
为了缓和气氛,阿娆努力的没话找话。
“不必了。”周承庭起身,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阿娆愣了片刻,面上一抹失望之色没来得及掩饰。只是她很快便重新露出笑容来,道:“奴婢是不大擅长做衣裳,不过奴婢做帕子、香囊、荷包还是不错的,奴婢替您做个——”
她的话音未落,周承庭便打断了她。
“不必让孟清江找了。”周承庭忽然走近,微微倾斜身子,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道:“夜里你自己量。”
当阿娆反应过来太子是何意时,那绯色便一路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儿,热气腾腾的堪比煮熟的虾子。
还没等她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太子便心情很好的出了门。
王皇后折腾了阿娆一场,他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正乾宫。
昭成帝周钧禹正看着折子,忽有内侍来通报,说是太子殿下求见。
周钧禹闻言,倒没有很意外。今日在皇后宫中的事他自是知晓了,甚至整个后宫已经传开了。皇后亲自出手惩罚太子宠妾,传得是沸沸扬扬。
太子若是无动于衷,反而奇怪了。
只是他没想到,周承庭没有去找皇后,却先来了他这儿,着实有些古怪。
“宣太子。”周钧禹也有些好奇,自己这个素来冷静自持的侄儿,到底会做到哪一步。
他放下了手里的折子。
今日本是为了庆宜公主选驸马的事,他才把王皇后叫了过来。未曾想到她竟做出这样的蠢事来,还想嫁祸安氏——虽然王皇后是他的嫡妻,这些年来办事却愈发糊涂。
如果她再这么糊涂下去,或许该把安氏的位份再提一提了。
周承庭很快便走了进来,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庭儿不必多礼。”周钧禹对待太子,素来以慈父的形象示人,故此他温和的道:“有什么事?”
昭成帝明知故问,周承庭也不戳破,他没有绕弯子,坦言道:“儿臣曾答应母后要选太子嫔,如今儿臣要反悔了,还请父皇成全。”
他原以为周承庭是来告状,或是直接表达对王皇后的不满,这样都简单,不过用孝道便能将周承庭打发回去。
只是没有想到,周承庭会拿太子嫔一事要挟。
“庭儿,你是储君,这等大事岂能出尔反尔?”周钧禹神色严肃,淡淡的道:“这些日子你母后正忙着此事,还有你静安姑姑,也甚是关注。”
周承庭和他们夫妻关系称不上亲近,静安长公主才算是周承庭的亲人。
“父皇,儿臣想向您求个恩典。”周承庭话锋一转,道:“儿臣心中已有太子嫔的人选,还望您成全。”
周承庭早不说晚不说,偏生再这个时候提——周钧禹立刻猜到了这个人选是谁。
笑话,知情的人会说太子为一女子昏了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故意塞给太子一个身份低微的太子嫔!他这二十余年来的苦心经营,岂不都是白费了?
别说姜娆不行,哪怕是安远侯府另外两个庶女都不够资格!
“不得胡闹!”周钧禹皱了眉,斥责道:“太子嫔岂是什么人都随随便便能做的?你母后为你选了好几个德才兼备的世家贵女,只等着问你的意思。你这样做,岂不是打她的脸?”
“儿臣知道,阿娆身份低微。”一向于感情上冷静自持的周承庭,今日的情绪确实有些激动。“可她身份低,并不是能任人欺凌的缘由!儿臣喜欢她,阿娆又是单纯天真的性子,儿臣怎能忍心看她不知何时就在这深宫中丢了性命?”
虽说周承庭一字未提王皇后,却是再处处指责她的不妥,趁着他和太子妃出宫,就把人叫过去责罚。
“好了,庭儿。”果然自己所料不错,周承庭就是来表达对王皇后的不满。周钧禹安抚道:“父皇知道你的意思了。”
若是周承庭坚持不肯娶太子嫔,细究起缘由,闹出去王皇后只会更没面子。到底是发妻,他还不想弄得太难看。
“来人,传朕口谕。”周钧禹不给周承庭再说话的机会,吩咐道:“太子选侍姜氏贤淑贞静,勤谨本分,赏南珠十串,锦缎十匹,赐封号柔。”
这就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了。
周承庭替阿娆谢了恩,面上虽是有些遗憾之色,可心中却对这个结局是满意的。
他料定周钧禹最重颜面,断不容许传出自己待先帝嫡子不慈的名声。而真的因为这些许小事闹出去,便太不值了。是以周钧禹一定会牺牲王皇后的感受,来安抚他。
太子嫔入东宫他是无法拒绝的,不若趁机为阿娆正名。王皇后说阿娆飞扬跋扈,他便非要逼着周钧禹承认阿娆贞静娴淑。
这便是在狠狠的打脸王皇后了。
不过自己偏宠妾室的名声怕是逃不掉了,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遗憾。


☆、第33章 第 33 章

坤正宫。
王皇后回宫后, 得知安贵妃的举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安氏这个贱人, 竟敢违抗本宫的命令!她真当本宫拿她没办法, 就敢玩阳奉阴违的把戏?”王皇后怒极, 只留了心腹宫女在内殿服侍。她焦躁的走来走去,越想越是心中憋屈。旋即她站定, 怒气冲冲的道:“你到底是琢玉宫的人还是坤正宫的人,本宫的话你不停, 倒去听那个贱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