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到了发新图的日子,棠柚中午没在这里吃饭,让司机开车载她回到之前的公寓,和阿麦合作一起拍照。
这次不是推广品牌,而是棠柚自己的私服。
棠柚在分享穿搭时候,和其他的博主不太一样;她不会一味地只发那些P长腿细腰的图片,而是会针对性地添上一些搭配的小技巧,针对扬长避短,附上自己的看法和建议。也正是如此,才能和其他千篇一律的博主们彻底分开。
现在正是夏末秋初,棠柚一口气拍了九套衣服,从连衣裙到衬衫,风格不一,有高奢品牌,也有平价的单品。
拍完之后,阿麦在他的专属工作电脑前处理照片;棠柚现在拍照时候会带一个小兔子的面具,也更不会担心会因为照片而掉马。
苗佳溪在苦兮兮地赶稿,棠柚盘腿坐在她旁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在文档上敲打今天准备发的微博:“品牌为了年轻化,如今都在注入部分运动元素,譬如Gucci近几年来出的T恤……”
苗佳溪顺利交上稿子,都快虚脱了;她摊开手,仰面躺在地毯上,片刻,爬起来去冰箱中拿冷饮。
冷藏中放了不少奶啤,三个人共同的最爱;递给阿麦一罐,阿麦羞涩地道谢,苗佳溪不以为意,笑了笑,往棠柚旁边轻轻放了一瓶。
贴心地打开拉环。
阿麦修好图片,传给棠柚;刚好她也编辑好了,配上图片,发了出去。
刚发完微博,棠柚下意识地刷新一下评论,瞬间涌入四五条。
其中一条评论格外显眼,只有简短的一个爱心表情。
这个表情很常见,真正引起她注意的,还是这个账号的昵称。
西行甘棠。
头像则是一颗柚子的简笔画。
手一抖,点错了,再切换回来时,这条微博立刻被其他的评论所淹没。
苗佳溪问:“今天你有事吗?没什么事的话,咱们一起叫个火锅外送呗,我正好刚升黑海会员。”
因着阿麦严重的社恐,受不了那种热情似火的服务,每每都是叫了火锅外送。
“不了,你们两个人先吃吧,别管我,”棠柚摇了摇头,收好手机,“今天我高中班主任生日,同学准备一起给他庆生。”
苗佳溪艳羡:“真羡慕你们,我们高中班主任就是我噩梦。”
说话间,她又跳起来,凑到阿麦旁边,问:“阿麦阿麦,今天想吃什么呀?我们一起吃火锅吧……”
棠柚收好电脑和手机,同两人告别。
她晚上不喝酒,决定自己开车过去,也方便。
棠柚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市一中读的,能来这个学校读书的,大致可以分两种。一种是家底丰厚,另一种是学习优异。
棠柚属于前者,而文灵勉强算是后者——成绩还算不错,最重要的还是有游泳作为加分项。
带棠柚这个班的班主任姓马,今年刚刚退休,真正意义上的桃李满天下;给他庆祝生日的同学不止棠柚这一届,还有往届的一些学生,大手笔,包下了整个宴会厅给老师庆生。
棠柚抵达的时间稍稍晚了一些。
一见到她过来,班长眼前一亮,朝她招手,叫:“小软糖!”
棠柚笑着答应。
不知道是谁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软糖”,一叫就是三年,棠柚琢磨着,这么个外号还算可以,至少比什么“大头”“菜花”“猴哥”之类的好听多了。
班长笑着说:“你可总算是过来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还担心你迷路了……”
说话间,把她拉到同班的桌子旁边,笑盈盈地起哄:“我们的班宠过来啦!”
棠柚一过来,不少同学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着叫她。
班宠也是打趣,棠柚不仅人漂亮,性格也仗义,敢爱敢恨招人疼,无论异性缘还是同性缘都很好;班里人纷纷表示“班花”这个头衔太过于套路化,最终决定称她为“班宠”。
被全班人宠爱的女神。
虽然近四年未见,大家大多都还在读书,变化并不大。
棠柚唯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文灵。
她一身白色的套裙,优雅而疏离地微笑着。
一个好好的聚会,因为文灵的出现,棠柚顿时觉着不适起来。
先撩者贱,棠柚不想因为个人恩怨破坏难得的聚会,全程视文灵如空气。
文灵当初辍学的早,在班级里也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不过毕竟是同学,许久未见,还是有两三个人和她寒暄几句。
很快也因为找不到共同话题而冷场。
文灵很平静,就算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不在意。
马老师年纪大了,喝不了太多酒,大家也都体谅,多用果汁代替;到了这一桌时候,马老师一看到棠柚,笑开了,调侃:“小糖糖现在可找到成熟稳重的男朋友了?”
棠柚从小好看到大,高中时候素面朝天水灵灵,公认的女神。
高一时候隔壁班有两个男生为了她,争风吃醋打起架,教导主任把三个人叫去一同处理,最终做了一齐停课一周的处罚。
棠柚偏不服气,问教导主任:“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您为什么还要批评我?这算不算怀璧其罪?”
教导主任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和他呛声的女学生:“如果不是你故意招惹两个男同学,他们怎么会因为你打架?”
棠柚仰着脸,傲然地说:“我对自己未来的伴侣要求很高,一定要是成熟稳重的;我不可能在这个阶段早恋,更不可能主动招惹他们。”
一番话逗得赶来的班主任笑起来。
最终,在马老师的担保下,教导主任免除了对棠柚的惩罚;而班宠的择偶标准,也开始不胫而走。
现在班主任提起这茬来,明显是对她的调侃。
棠柚还没回答,角落里的文灵先笑起来,声音爽朗:“马老师,柚柚早就订婚了,您忘了?”
棠柚笑容微敛。
马老师也记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
刚刚还欢声笑语的桌上瞬间冷场了几秒。
关系密切点的同学,都知道棠柚这个未婚夫与她关系不好,倒是和文灵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今天晚上棠柚和文灵一起过来,已经让不少同学暗暗捏了把汗;现在文灵直戳戳地说出来,讽刺意味满满。
棠柚倒是没有生气,她很平静地朝着文灵笑了笑:“我觉着马老师没忘,倒是你忘的干干净净呢。”
班长忍不住笑了一声,立刻伸手捂住嘴巴。
可不是么?文灵早就知道萧维景是她未婚夫,这么多年来还一直牵扯不清。
马老师笑着看向文灵,和蔼可亲:“文灵是吧?老师记得你当初辍学突然,没参加高考吧?现在在做什么啊?我觉着你那时候游泳还挺好,不继续深造可惜了……”
几句话都在往文灵心窝里捅刀子,她竭力控制自己不生气,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马老师关心。”
马老师拍了拍棠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软糖,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凡事别认准一条路走,偶尔回头,也别有另一番天地。”
棠柚感动地上前,轻轻地抱了抱她:“谢谢老师。”
马老师没在这桌留太长时间,很快又去了下一桌。
因着文灵刚刚一搅和,桌上气氛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刚刚还和文灵说话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远离了她一些。
也有的站起来,借着补妆的机会拉手出去,静悄悄地“科普”文灵做的事情。
棠柚中途去了趟卫生间,不期想,文灵也跟过来。
文灵对着镜子洗手,笑:“棠柚,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棠柚把手烘干,垂着眼睫,讽刺一笑:“你配吗?。”
文灵听到这番话,也不在意。
水淋淋的手抽出纸巾擦干,她掏出粉饼,对着镜子细细补妆:“可惜了,你那么费尽心机地想要嫁给萧维景,但他不喜欢你呀。能叫他不惜挨老爷子教训也要和你解除婚约,说起来,你这未婚妻做的可真够失败的。”
棠柚怼:“关你屁事。”
不娶她正好,她也不想嫁。
这点攻击对于她而言不痛不痒,棠柚转身离开。
文灵紧跟几步,阴魂不散,似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她,声音压低:“不过这些都还好吧,唯一让我痛心的一件事。就是曾经的美人鱼,现在变成旱鸭子,实在是太——”
话没说完,棠柚脸色瞬间变了,随手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一瓶开启后的红酒,兜头浇了文灵一脸一身。
哗哗啦啦。
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文灵也愣了。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套裙,沾上酒渍十分的明显;头发已经完全被红酒浇透,在脸颊上横流,她惊愕地张大嘴巴。
浇完酒,棠柚重重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冷眼看着文灵,终于骂出了一句脏话:“臭婊、子。”
她转身就走。
手还是不受控制,颤抖的厉害。
只来得及在微信上和班长说了一声,棠柚咬着牙,再也看不下去文灵。
她的话勾起那段阴霾的回忆。
棠柚离开宴会厅,直直下了停车场,她坐在车里平息了好久心情,等到确认自己心跳平静下来之后,才开车离开。
出了停车场没多久,刚准备提速,前方的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停的毫无征兆,惊的棠柚一脚急刹车停住。
仍旧不可避免地追了尾。
虽然有安全带紧紧拉着,却还是狠狠晃了一下,她胃里因冲击不可避免地难受干呕。
棠柚抖着手,先给交警打了电话,声音冷静,如实地汇报目前情况;做好这些之后,她抖了好多下,也没能打开身上的安全带。
棠柚这才发现,自己如今的手脚都吓的发软。
耳旁似乎有巨大的机器在咆哮,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轰轰作响;耳鸣阵阵,她有点难受。
正在努力地继续和安全带做着斗争,忽然听到有人在敲车窗。
起初还以为是幻听。
棠柚循声望去,隔着沾着水的玻璃,看到了萧则行的脸。
他皱着眉,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打开车门。
棠柚颤抖着手,打开安全锁。
锁解开的下一刻,萧则行用力地拉开车门。
他倾身过来,清淡而好闻的雪松和香根草的气息顿时充斥着整个车厢。
萧则行没有笑,颊边的那个酒窝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问:“柚柚,你没事吧?”
她需要隔上几秒才能反应过来。
棠柚点头:“还好。”
看着他的目光,她又很诚实地补充:“没有受伤,就是怕到腿软。”
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棠柚先前看过那么多车祸的宣传片,告诫人们安全驾驶;有很多为了起到警示作用,放的都是车祸现场的监控。
她有些惧怕,自己开车时候永远都谨小慎微,遵守交通法律法规,从来没有过逾矩的行为。
却没想到还是遇到这种事情。
萧则行干净利索地解开了安全带,打开灯,仔细确认她身上没有伤痕之后,说了声抱歉,把她从驾驶座上抱下来。
落地的时候,棠柚的腿还是软的,不得不依靠着萧则行,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来时还是蒙蒙细雨,现在雨水已经变大了,噼里啪啦的。
萧则行解开风衣的纽扣,把她拉到自己怀中,暂时遮挡。
助理急匆匆地走过来,撑着一把大黑伞,替两人挡住雨水。
“没事,柚柚,”萧则行的手规矩地扶着她的胳膊,不碰其他部位,低声安慰着她,“只是一个小意外而已。”
她看上去很不好,脸色和嘴唇苍白,眼睛没有焦距;和她说话时候,她需要隔上一段时间才能慢慢地回答上来。
棠柚心跳很快。
很慌乱。
萧则行捏着她的手,想要试试她此时的体温:“乖柚柚,别怕。”
棠柚不住发抖的手终于让萧则行意识到不对劲儿:“你很冷?”
棠柚点头。
她现在的冷,不仅仅是身体上,更多是后怕一点一点渗出来的凉意——
万一刚刚刹车不及时、狠狠地撞上去怎么办?
萧则行脱掉风衣,小心翼翼地把棠柚裹在自己衣服里面。
她个子太小了,衣服到了她身上几乎要拖地,萧则行不得不俯身,隔着外套抱了抱她,低声问:“现在还冷不冷?”
棠柚眨了眨眼睛,仰脸,终于能够看清楚他。
萧则行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刚才的恐惧令棠柚唇色发白,她没哭也没尖叫,其实已经吓破了胆。
棠柚点点头,小声地向他道谢:“谢谢二叔。”
耳旁的轰鸣噪音渐渐地开始消失,雨水落在伞上,哗哗啦啦,声音清晰。
萧则行的体温偏高,衣服替她挡住了夹杂着斜雨的冷风。
她感觉自己从那种深深的恐惧中被重新拽回人世。
好在开车速度并不快,外加刹车还算及时,前方的车子时候尾部被撞了一个大大的凹洞。
棠柚慢慢冷静下来,终于开始观察周围情况,她瞧着这车眼熟,下一刻就明白了——
这是萧维景的车。
文灵打开驾驶座旁边的门下来。
她的白色套装上仍旧充满了酒渍,隔着不远,她撩了下脸颊旁的头发,抹了把和酒渍混合在一起的雨水。
文灵没能看清楚萧则行的脸,往他们二人的方向又走了几步。
如今夜色太深,又下着大雨,她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扶着棠柚,而棠柚身上还裹着那个人的外套。
文灵眯了眯眼,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
转过脸,她调整情绪,开始打电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刚好能让棠柚听到:“维景,你现在还忙吗?……嗯,我这边出了点意外,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
话没说完,手机直接被人拿走。
文灵手中空空如也,一抬头,看到萧则行,惊的睁大了双眼。
萧则行久居海外,她并不认得他。
令文灵震惊到傻眼的,是他和萧维景相仿的眉目。
眼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明明容貌相仿,萧维景总是在笑,发怒时候也不会让人恐怖;而此时,眼前的男人,没有对她说一句话,却令文灵忍不住颤栗。
这人……是谁?
萧则行一眼也没看她,沉着脸对着手机那端说:“维景,我是你二叔。”
不等那边人回答,他眉峰冷冽,音色低沉,隐隐压着怒气:
“立刻滚过来。”
“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再粗长一些~
骄傲挺胸。

☆、二十二朵玫瑰(捉虫虫)

因着阶层问题, 文灵丝毫触碰不到萧维景的交际圈。
只是偶尔的几次吃饭中,萧维景提起过他的二叔, 萧则行。
只比他大三岁, 却深受老爷子器重。
萧维景这次远赴海外,投奔的就是这位二叔。
文灵终于回过神来。
她颤声叫:“二叔?”
萧则行将手机放在已经变形的车后盖上,居高临下看她,目光冰冷:“你算个什么东西?”
文灵脸火辣辣的疼。
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
——不, 比这还难受。
萧则行看她的眼神,和看恶心的垃圾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折身离开,助理适时地递上纸巾,萧则行垂着眼睛, 挨个儿擦拭完手指。
走到棠柚身边,他声音缓和下来:“别担心,我给你撑腰。”
棠柚还在抖, 今晚很疼,她点点头,尝试着穿上男人的风衣。
巨大的后怕之后, 现在才稍稍地安定下来。
衣服实在太大了, 袖子也长,在他身上那么合身, 到了棠柚身上,就像是套上麻袋;像是幼时扮家家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棠柚不得不把袖子挽起来一截,费力地露出了手。
萧则行接过伞, 撑着,挡住雨水;而助理跑去打开后备箱,取出三角警示牌,放置好。
萧则行低头,看着颤抖的棠柚:“要不要先去旁边店里等着?外面很冷。”
“不了,”棠柚摇头,“交警很快就过来了吧。”
萧则行没有再劝,往左边走了两步。
刚刚凉飕飕的风顿时消失了,棠柚两只手捂住脸,搓了搓。
温度渐渐地回来。
她忍不住抬头看萧则行,他个子真的很高,大概快190 了吧;脱去风衣,里面还是万年不见的衬衫。
——这个男人的衣柜里除了衬衫难道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哦,还有西装。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萧则行真是棠柚见过穿衬衫最好看的男人了。
身高优势摆在那里,身材管理也很棒。
萧则行的家中有一个大大的私人健身房,各种器材都很齐全。
棠柚低下头。
也不知道未来哪个幸运女孩会成为她的二婶。
交警很快赶到。
这种事情并不是很难处理。
棠柚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清晰地记录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棠柚的车速并不快,车距保持也正常;归根结底,还是文灵突然恶性刹车、违规停车导致的追尾。
文灵负主要责任。
对于这一结果,文灵没有反驳。
倒是她身上的红酒渍引起交警主意,叫她吹气,测试酒精含量。
文灵照做了。
从得知萧则行身份之后,她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毕竟不是多么大的事故,双方都没有喝酒,对责任认定结果也没有异议;叫来拖车把两辆车都拖走,交警留下罚单,离开。
文灵有些僵硬地问萧则行:“萧先生,抱歉,刚刚刹车突然间失灵,我没注意——”
萧则行打断她:“你以为我是萧维景?”
文灵低声问:“……那我能不能先走?”
“走?”萧则行看了眼腕表,冷笑,“刚刚不是打电话给维景了么?等他过来,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事情想麻烦他。”
文灵直觉今晚怕是要出大事。
萧则行的助理沉默站在旁边,她现在也没有车,更是不敢再跑。
……倘若现在跑掉,萧维景追责起来,更是不好收拾。
但留下来,一对峙,怕是也要露陷。
萧则行看棠柚脸色仍旧苍白,耐心问:“晚上吃东西了吗?”
棠柚把风衣的拉链一直拉到顶,遮住半张小巧的脸:“吃过了。”
“吃的什么?”
棠柚一边思考,一边回答:“两杯果汁,还有些草莓,几片叶子……”
萧则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隔着衣服,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叹气:“走,二叔请你吃饭。”
文灵见状,想偷偷溜走;助理适时地拦住她,微笑:“文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走。”
今天是工作日,餐厅的人并不多。
萧则行带着棠柚去了二楼,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文灵和助理一起坐在后面,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棠柚心不在焉地点了几道菜,温暖一点点回升,明亮的灯光减少刚刚那些恐惧感。
侍应生送上来毛巾,棠柚接过来,轻声道谢,慢慢地擦拭着头发。
她看到萧则行对助理说了些什么,五分钟后,助理下楼,带了温热的牛奶上来。
萧则行垂眸,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轻声安慰:“别怕,都结束了。”
他刚刚和文灵说话时声音很凶,现在却像是怕吓到她一样,格外的温柔。
棠柚咬着吸管,她头发还有点湿,毛巾搭在脖颈上。
她吸了一口,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子:“谢谢二叔。”
-
萧维景赶来,一眼就看到正在吃东西的棠柚。
她穿着男士的风衣外套,浓绀色,长长的、大大的把她包裹起来,衬的一张脸格外的小巧秀气。
此时正低着头,被雨水沾湿的眼睫已经干掉了,投下一小片暗暗的阴影;她捏着筷子,正在小口小口地吃丸子。
萧则行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似是在出神。
萧维景忍不住放缓脚步。
萧则行侧脸,看到他,站起来。
他没有笑。
隐隐压抑着的愤怒。
萧维景还是第二次从萧则行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二叔极少会动怒。
上一次见萧则行生气,是萧维景还在读初中时候,萧则行生母偷偷从疗养院中跑出来,又被强制性带走。
那次萧则行和萧老爷子两人起了争执,后来争执升级,险些拆掉整个书房。
萧维景尚不明白情况,微怔:“二叔,怎么了?”
棠柚抬头,筷子上的丸子滴溜溜掉下来,多亏有个小碟子接着。
有两滴酱汁溅出,落在了桌子上。
萧则行低头,平静微笑:“没事,你继续吃。”
那个笑令萧维景愣了愣。
棠柚点点头,抽出纸巾把溅到桌上的一滴酱汁擦拭干净,纸巾揉皱成个小团子,丢掉;又把小碟子往旁侧推了一推,重新夹了枚丸子,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
她嘴巴不大,牙齿也很白。
从始至终,棠柚的视线只在萧维景身上停留了短暂几秒。
如同看着一棵普普通通的植物,就那么掠过去了。
这还是萧维景第一次尝试到被她冷落的滋味。
心中有些许的不适感。
萧维景硬生生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终于看到了在另一边坐着的文灵。
和棠柚相比,如今的文灵真的就是实打实的“狼狈”二字。
白色的套裙原本还算的上好看,但现在却沾上了不少红酒渍,头发也被水打乱,往常直爽大方的人,猝不及防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来。
萧维景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总感觉现在棠柚和文灵似乎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则行走到文灵对面,坐下。
他仍旧沉着一张脸:“说吧。”
声音不高,文灵吓的不住发抖。
萧维景看向文灵,仍旧不明白:“怎么回事?”
助理在旁边提醒:“文小姐,希望您今天能够把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
文灵定定心神,死死掐住掌心,这才慢慢开口:“今天马老师生日,我遇到棠柚,起了点小争执;也没什么,就是后来开车出来的时候,刹车突然间坏了,不小心追尾。刚刚追尾时候我还挺怕的,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就是可惜老萧的车子,后面被撞坏了——”
说到这里,她偷偷地看了眼萧则行;萧则行没什么表情,也没看她。
文灵冲着萧维景笑了笑:“我怕自己赔不起。”
萧维景并不在意:“撞坏车子而已。”
文灵的车子突然坏了,临时借萧维景的车子参加同学聚会;萧维景车子不少,她借就给了,这也没什么。
不过,仅仅是这些,应该不至于让萧则行这样生气。
萧维景忍不住问:“二叔,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多了,”萧则行微微后仰,睨着文灵,“刹车失灵?我已经让人把车子送去检验;结果明天出来,看看失灵的到底是刹车,还是你的脚。”
萧维景怔住。
“还有你口中的小争执,”萧则行冷声开口,“到底是什么争执?你好好说一说。我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不惜冒着出车祸的风险也要欺负柚柚。”
文灵被他吓住了。
萧维景试图劝萧则行冷静:“二叔,您——”
“维景,”萧则行念着他的名字,颇为失望地看他,“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萧维景沉默了。
萧则行叫文灵:“还没完,你继续说。”
文灵死死攥住手,脸色煞白:“……我身上的酒是棠柚泼的。”
“为什么泼你?”
真实情况,文灵当然不能说,她咬牙:“因为她嫉妒我和老萧走的太近。”
“你和维景走的太近?”萧则行嘲讽,“听你的语气,还觉着自己委屈?”
萧维景终于从两人对话中精准地提取到了信息。
他本来就云里雾里,秉着对文灵的信任,借了车;结果没想到文灵开着他的车和他的未婚妻追尾,在此之前,两人之间似乎还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萧维景就是一钢铁直男,没有经历过多少女人,认知中只有绿茶婊和白莲婊两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