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轻描淡写,“一点点,没什么大碍。”
中弹啊。
哪怕没有伤到骨头,那也是中了一枪啊。
苏萝先前听姥爷的一个叔叔说起过,他当年小腿中弹,坚持步行了三公里走到营地,后来整个腿都肿胀不堪,险些坏死,截掉。
这是苏萝幼小时候的阴影,后来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她胆子其实不够大,见不了血淋淋的画面,长到这么大,连R级片都没有看过;季临川现在越是淡定,苏萝心里面越是针扎一样的疼。
要是她没说那句话就好了。
干嘛非得难为他呢?
苏萝懊恼异常,恨不得打晕前天说这种话的自己。
“我没什么事,你先回酒店休息吧,”季临川说,“我没想到他会私自通知你。”
苏萝还不想走,她睡的不多,但是不困。
手指攥着包包的带子,几乎要把它给揉断。
“别担心,只是伤到了大腿外侧,不影响正常使用。”
苏萝第一遍没听明白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着他,琢磨一下,反应过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说这种话!
她狠狠地瞪了季临川一眼,站起来就走。
走廊上,韩助理在和医生交流。身材高大的医生法语说的很快,苏萝在语言上天赋并不高,只勉强听清楚零星几个单词。
镇痛剂,神经,缺血。
几个词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苏萝心乱如麻,头一次懊恼自己没有在法语上耗费大的精力。
她第一次讨厌自己这样差劲的记忆力。
韩助理简短地结束了和医生的谈话,医生对着苏萝露出一个微笑来,点头致意,推开病房的门。
苏萝问韩助理:“你说实话,临川伤的怎么样?”
韩助理犹豫了一下:“伤势并不重。”
触到苏萝的目光,他低下头:“……虽说没有伤到骨头,但伤到了股动脉,失血量较大。不过,苏小姐您放心,子弹碎片已经全部清理干净,手术很成功,季先生现在只需要静养就可以。”
苏萝一颗心又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季先生让我瞒着您,不许透漏一点风声,可我认为您有知道真相的权利,”韩助理忽然对她鞠了一躬,声音低下去,“请您对季先生好一些。”
苏萝有些不知所措。
头一次有人拜托她对季临川好一些,对象还是个男人。
她觉着自己对季临川其实还……挺不错的吧?
苏萝恍惚地回了酒店,任真真的电话打了进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梁京。《银楼香玉》的试镜就在明天,她这时候跑路,任真真着急到嘴里起了水泡。
苏萝说:“我先不回去了。”
“什么?!”任真真声音骤然拔高,“萝萝,你别和我开玩笑啊。为了这个剧你不是推掉好几部剧吗?算算你也好久没拍戏了……”
任真真也是为了她好。
苏萝轻声说:“季临川出了点意外,现在在巴黎,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苏萝在护理方面一窍不通,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说留下来照顾,大概也就是和他聊聊天斗斗嘴……虽然季临川什么都没说,但他应该也是希望自己留下来的吧。
她这样揣测。
果然,任真真一听她说要照顾季临川,立刻转了口风:“你的终身幸福要紧,没事,不过是部剧而已。啊,萝萝,其实你最好还是考虑考虑……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你要是去试镜的话,十有八九能成功。”
“不用啦,”苏萝笑,“我想好了。”
临到中午的时候,她又去了趟医院,季临川如今还不方便下床,隔着玻璃窗,看到他在打电话,面容冷静,多半又是在谈工作。
韩助理悄悄地告诉苏萝,季临川在她离开之后注射了一只镇痛剂,更换了一次衣物——床单和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他在忍受疼痛,却始终不发一言。
苏萝想起早晨他的手,血管分明,他那时应该就很痛吧。
可他什么也没说。
这个男人的自尊心怎么这样重呀。
苏萝询问了韩助理季临川如今的饮食建议,韩助理眼前一亮,扶了扶眼镜,把医生的叮嘱说了一遍。
巴黎这边有家出名的华人开设的餐厅,苏萝打电话过去订了午餐,请他们尽快送过来;多亏了林雪蕊女士的钻石会员身份,她才得以享受这份特权。
半小时后,她点的餐饭准时抵达。
季临川没想到她还会过来,怔了怔,依旧是温和恬淡的笑意:“萝萝。”
发现苏萝带了午饭过来之后,他的笑意更深了。
护工熟练地放下小挡板,季临川的腿伤到了,但这并不妨碍他进食。
苏萝不饿,只托着脸看他吃饭。
美人连吃饭的姿态都是美的。
苏萝接受过相关的餐桌礼仪训练,但平时吃饭时不会顾及那么多,依旧是我行我素;苏海华和林雪蕊的心愿是孩子健康成长,也不曾拿这些条条框框来约束她。
但季临川不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曾失礼,即使是和她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松懈下来。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从来不会失误。
“萝萝,”季临川淡声叫她,“别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
嗯?
这个男人还会不好意思?
苏萝蹭地把手放下来,仍旧倔强:“我才没有看你,只是看你后面的窗子而已……后面的梧桐树很美啊。”
季临川笑笑:“抱歉。”
这个男人受伤之后好像变得温和了点……是她的错觉吗?
苏萝竟然有那么一个瞬间觉着,好像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晃晃脑袋,她想起昨天让自己生气的那件事,质问:“你怎么和我爸爸商议了婚期也没告诉我?我又没说想嫁给你!订婚的时候不告诉我也就算了,怎么结婚也这样啊。”
停隔两秒,他说:“我认为我们的相处仍算的上愉快。”
苏萝气鼓鼓。
“我看到你对我的点评,”季临川从容不迫地说,“我认为自己可以调节好,包括你不喜欢的打桩机行为。”
苏萝咬着唇。
“我保证,”他放缓和声音,“非不可抗拒因素,每周给你做东星斑吃,好不好?”
苏萝的心不坚定了两秒钟。
“结婚后,我的房产都可以改成你的名字;你将合法持有我所拥有一切的一半股份,所有的财富都将与你共享,”季临川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怎么样?”
苏萝的心跳的更厉害了。
现在这个时候,哪怕是联姻,各人都会留有一手,防止婚变的财产分割而导致的公司股份变动问题……苏萝从没有觊觎过季临川的身家,毕竟她名下财产足够她挥霍上几百年。
但在这个婚姻普遍都是基于利益的时代,季临川这么说,简直是太诱人了。
苏萝残余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没有立刻答应:“你让我考虑考虑。”
季临川微笑:“好。”
下午他需要做检查,明确表示不希望苏萝的陪伴——他那条伤腿如今并不好看,怕吓到苏萝;更不想叫她看到自己事事都需要人搀扶的模样。
离开之前,季临川递给她一个盒子,笑着说是送她的礼物。
苏萝回到酒店才打开。
墨绿色的绸缎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金黄色的法国梧桐叶。
只是尾部有一点点褐色。
不注意看,几乎看不出来。
那是季临川的血迹。
昨日傍晚,五点五十九。
季临川准时抵达塞纳河畔,站在河边,凝视着夕阳在水面落下金灿灿的光辉。
她的要求充满着任性的孩子气,可他想要去满足。
若是放在两年前,季临川会疑心自己是得了失心疯,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太过荒谬。
登上由慕尼黑开往巴黎的飞机时,他对自己说,你一定是疯了。
穿戴整齐前往塞纳河的时候,他也这么认为。
但抵达之后,季临川心中却没有一丝懊恼。
再精密的机器都会有失衡的时候,苏萝是那个意外,而他完全不想纠正,并为此甘之如饴。
蛋糕店的香气袅袅,季临川不怎么吃甜食,却想起了十几年前,他落入陷阱,浑身泥浆地爬出来,心情和天气一样糟糕。
半边脸上布满了烧伤的疤痕,一次手术祛除不了,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怪物。
从天之骄子堕落到被人畏惧谩骂,他日渐寡言阴郁。
而那时候的苏萝,穿着干干净净的裙子,粉色的小鞋子,奶油色的蕾丝袜,脸上没有一丝嫌弃,笑的天真。
她递给了季临川一粒糖,笑的眼睛眯起来:“哥哥,你心情不好吗?吃颗糖吧。”
那粒糖太甜了,一直甜到如今他都念念不忘。
幼时的苏萝让他不去憎恨这个世界,而如今的苏萝把他的生活从黑白灰妆点成了彩色,带来无限的温度与鲜活。
两次救赎,都是她。
思绪回到现在,季临川听到不远处忽起的喧闹声,警笛响起,人群尖叫,有人放了几枪。
右腿剧痛,周身的力气都从伤处被抽空。
梧桐叶慢慢地落下,摔倒之前,他牢牢握住拂过脸颊的那片金黄色的落叶。
正好是六点钟。
第51章五十一缕白月光
季临川住院的这三天, 季家人没有一个来探望的。
苏萝感到不可思议。
她私下里询问过韩助理, 韩助理犹豫好久, 才说:“刚动完手术的时候,季先生的父亲打过一通电话。”
“之后再也没有打过来吗?”
“没有。”
苏萝呆住。
自小父母感情和睦顺利,她从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认为天底下父母没有不爱孩子的, 怎么可能会有连儿子遭受枪击也不会过来的父亲呢?
看着她呆怔的神情, 韩助理说:“季先生已经习惯了。”
麻蛋。
好……好心疼。
韩助理不说还好, 他这么一说,苏萝更心疼季临川了。
她愈发为自己的那句玩笑话而感到愧疚。
那枚梧桐叶被苏萝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不敢拿出来。
卧床三天之后,季临川终于可以下床行动, 但医生建议不要剧烈运动, 只适合慢慢的走动。
他也不肯用拐杖。
苏萝对他的固执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饶是生病静养, 季临川也不曾放弃工作, 视频会议照开, 需要他审核的文件依旧会过目。
苏萝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休息一下好好放松不好吗?”
彼时季临川刚刚结束一场会议, 眼睛酸涩。听到苏萝这样孩子气的询问,他笑:“我不光是为自己一个人工作,还有其他员工。”
苏萝不理解他的意思,季临川耐心和她解释:“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我既然承担了这份责任,就不能够任意而为, 我需要对我的员工负责。”
苏萝明白了。
同时也感到一丝羞愧——她甚至连自己名下总共多少个度假村都弄不清楚!有的度假村名字她都不知道。
和季临川相比, 她真的是只挂了个名字而已。
话说回来, 如果真的让她去经营度假村,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破产吧……
苏萝并不是经商的材料。
苏海华和林雪蕊看中季临川,多半也有考虑到这一点,他是那种能够承担起责任的男人。
将苏家的家业交予他代为打理,也能够避免落没下去。
苏萝这两天记性又有点不太好了,算算有段时间没有接受定期治疗,这次出来的匆忙,药也忘记带了。
常常会忘掉一些小事情,譬如打开手机准备查个资料,结果刷完了一遍社交网络美滋滋地看完新番,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后知后觉,咦,自己刚刚想要做什么来着?
苏萝不得不重新利用起手机上的便签提醒自己一些重要的事情,然而遗憾的是,她自己也常常会忘记打开便签查看。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苏萝看不到季临川的腿伤成什么模样,只能静悄悄地从韩助理那里了解到,季临川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他身体素质原本就好,愈合的也快。
她这才松了口气。
季临川可以下床活动的第二天傍晚,季扶风风风火火地过来,被苏萝毫不留情地关在病房外:“你来干嘛?”
季扶风笑的一脸纯真无害:“怎么?我连看望下自己亲爱的哥哥都不行吗?听说哥哥中弹之后,我的这个心啊,就像是在油锅里煎一样……”
“都这个时候才过来,你的心都煎成黑油渣了吧?”苏萝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还是最近又开始装纯情小妹妹骗男人骗上瘾了?准备开启女装大佬新世界了吗?”
季扶风拱手:“小公主咱们能少说两句么?我这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风尘仆仆地赶来,能说点好听的话来安慰下我这颗纯情又苍老的心么?”
苏萝傲慢地看着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你哥哥,想不想见你。”
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上次还一口一个季临川呢,现在就哥哥哥哥叫开了,你是撩汉太多撩习惯了?怎么不叫他好哥哥呢?”
季扶风:“……”
没想到啊,有一天他想见哥哥也得叫人通报了。
还被人嘲讽了一顿。
季临川刚刚散完步回来,正准备换衣服,病号服的纽扣都打开了两粒,听到声响,又拢紧,遮住胸膛,看到脸颊浅红的苏萝,慢慢松开手:“怎么这么急?”
苏萝看到了他衣襟后被汗水打湿的一小块。
她说:“印第安老斑鸠过来了,你要看他吗?要是不想见的话我替你把他赶走。”
“印第安老斑鸠?”
“呃……就是季扶风。”
季临川笑了:“你倒是会给他起外号。”
苏萝说:“谁叫他天天叽叽喳喳脑子也不好使来着。”
“等会再让他进来吧,我先换身衣服,”季临川说,“这样不太合适。”
五分钟后,病房内。
季扶风看着季临川这模样,啧啧称奇:“哥哥真是命大啊,中了弹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季临川还没说话,苏萝率先怼了起来:“是的呐,临川就是福大命大运气好,不像你,摔一下就能咳半天血,走两步路就晕倒。别说中弹了,被个玻璃珠砸一下都能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季扶风说:“喂喂喂,你这是瞧不起谁?”
苏萝对季临川说:“以后干脆给扶风改个名字吧,就叫季弱柳好了。”
季扶风:“……”
Ojbk,他确认,和这两只打嘴炮完全就是失策。
这一对的战斗力加起来堪比银河战舰,不是他一个小破船能够挡住的。
“你来有什么事?”季临川直截了当地问他,“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和你兄友弟恭,有事说,没事滚。”
季扶风捂着胸口,刚想继续夸张地大叫悲伤,季临川极淡的一个目光扫过来,他又悻悻然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嗨,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父亲不是想着叫我去俄罗斯那边吗?我不太想去。”
“这是父亲的决定,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要说也该去找父亲,”季临川神色依旧冷淡,“俄罗斯那边正开拓新市场,你过去挺不错,正好大显身手。”
季扶风险些跳了起来:“我不想离开我亲爱的祖国……”
“是不想离开你在这边遍地撩开花的男人们吧?”苏萝说,“俄罗斯那边多好啊,战斗民族,说不定撩到你菊花灿烂开——”
季临川呆愣愣地看着她:“……啊?”
糟了,和任真真她们几个聊天习惯了,口无遮拦,在这些人面前也收不住了。
苏萝把未说完的话吞进腹中,不敢看季临川的脸色,声音如蚊虫细细:“男人嘛,就该多出去锻炼锻炼。”
季扶风悻悻然离开。
呜,早知道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他就不该自取其辱。
季扶风临走前还抛下了个重磅消息:“我妈妈的副卡被收走了,父亲发了好大的火,不许她再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综艺节目。”
苏萝了然。
上次参加《奢侈的下午茶》时,周昭影和孟书月的一番互相怼,观众们可是看尽了笑话。
季临川说:“要是再胡说八道,你的卡离停也不远了。”
季扶风:“……算你狠。”
苏萝在巴黎的这几天也没闲着,下午的时候会出去逛街败金。有一次竟然偶遇国内的小粉丝,苏萝微笑着与她合影告别。
小粉丝转头发了微博,又是一阵吹上天的美貌;合影中,苏萝淡妆净服,眼神澄澈,笑容轻浅。
评论中除却真爱粉的尖叫,不少路人也被这张合照给惊住了。
[艹这颜值也太能打了吧]
[乍一看还以为是精修,苏萝这是自带美颜吧]
[逆天神颜]
……
有娱乐新闻联系上任真真,询问苏萝的行程,任真真当然不会说苏萝是千里迢迢奔赴照顾未婚夫去了,而是含糊地以“外出度假散心”为由糊弄了过去。
苏萝错过了《银楼香玉》的试镜,却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人生中难得事事圆满,错过这一茬,说不定后头有更好的在等待着她。
林雪蕊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询问季临川的情况,并给出了不少饮食上的建议——她也知道自己女儿不可能会亲自洗手作羹汤,只列了张菜单出来,叫苏萝去指定的那家中餐馆里订。
苏萝一边记着,一边问:“干嘛对他这么好?吃什么不都一样吗?”
这话说的毫无底气。
林雪蕊笑了:“乖萝萝,爱是相互的,你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季临川对你的好吧?”
“他哪里对我好了呀,都不怎么陪我……”
在季临川的脑袋里,恐怕只存在嗯嗯啊啊和工作吧。
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萝萝,你如今年纪还小,还不太懂,”林雪蕊语气柔和,“你或许觉着季临川对你不够关心,没办法天天陪你逗你开心;但你想想,他有在空闲时间去寻欢作乐吗?没有吧。他虽然分给你的时间不多,但那已经是他所有剩下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了。”
苏萝被她说的晃了神。
“当然,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林雪蕊说,“你好好想想,我们不着急。”
苏萝揉揉头发。
啊,还是好烦躁。
下午她收到尹英时的一张邀约——他的朋友在蒙马特举办了场画展,为时三天,邀请尹英时参加;正巧苏萝也在,尹英时便多要了一张邀请函。
算起来,苏萝和尹英时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试探着问了一下季临川。
季临川正在看一本书,闻言,抬眼看她,镜片后,眼眸漆黑而沉静。
他说:“想去就去呗。”
苏萝撑着下巴:“可惜我没有合适的礼服和小鞋子啊,来的时候太匆忙,都没有带——”
“钱包放在你右手边桌子中第二个抽屉里,”季临川掀开一页纸,淡声说,“随便刷,没密码。”
苏萝说:“我有钱!”
“劳烦公主大人给我一个为你花钱的机会,”季临川摘下眼镜,失去眼镜的遮挡,目光也温柔了不少,“我能有这个荣幸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
苏萝毫不客气地拿了他的卡,无意间发现,他钱包里夹层里露出了张证件照的边边来。
手下动作一顿,心里的恶魔小人瞬间戳死天使小人;苏萝背对着季临川,轻轻地把那张照片往外拽了拽。
蓝色的证件照底上,苏萝笑的没心没肺。
这是她毕业时候拍的照片,拍的很失败,因为笑的太开心,眼睛都眯了起来,没办法用,只好请摄影师重新拍了一份。
怎么跑到了他钱包中?
季临川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需要我帮你参考挑选衣服吗?建议你选择可以遮住肩膀的,最好长度在小腿以下——”
苏萝被他吓了一跳,钱包从手里掉落,直直坠到地上;她慌忙蹲下身体捡起,反驳:“老封建,干嘛穿那么多?”
“不是,”他平静地说,“今晚巴黎再次降温,多穿一些,别着凉。”
手忙脚乱地把钱包放回原地,苏萝头也没回:“知道啦知道啦,你是我妈妈吗?”
她的心跳的很快,开门时哆嗦了两下才拧开。
艹。
季临川该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还是说……只是基于妻子的尊重?
不管哪种可能,都叫苏萝心乱如麻。
苏萝最终买了条及踝的墨绿色长裙,同尹英时一起参加。
举办画展的是尹英时早先留学时的旧友,尹英时称呼他为吉恩,高大的身材,淡金色的发,像是爱琴海一样的蓝色眼睛。
他先是给了尹英时一个拥抱,极力夸赞苏萝的美貌;苏萝零星听了几句,在听懂这人以为自己是尹英时女友时,微笑着礼貌回答:“抱歉,我是他的妹妹。”
吉恩立刻问尹英时:“你的妹妹有男朋友了吗?你认为我适合和你成为一家人吗?”
在得到回答之后,他连连叹息:“尹,你该早些告诉我你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我衷心地感到遗憾。”
吉恩是典型的野兽派画家,用色大胆而绚丽,苏萝兴致勃勃地一路看过去,赞不绝口。
把吉恩夸的飘飘然,把苏萝引为知己恨不得现在就要拉着她去喝上两杯。
还有其他的朋友需要招待,吉恩依依不舍地亲吻苏萝的手背,同尹英时暂时告别,保证自己等下就会过来。
尹英时噙着笑打趣苏萝:“你的风采不减当年啊。”
早在幼时,苏萝就能够引的一群小男生为了她打架斗殴,闹出了不少乱子来。
苏萝说:“要是我现在还是那个身高160体重160的家伙,恐怕吉恩也不会这样殷勤吧?”
尹英时笑了笑,没说话。
“你要小心林斐,”尹英时说,“他如今也在巴黎,我担忧他会再度找你。最近,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
乍一听到林斐的名字,苏萝依旧是一阵不舒服。她捂着胸口,应了一声。
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发展到只是听到名字就厌恶的状态。
“你别担心,”尹英时凝视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尹英时一直这样,在孩子群里始终是大哥哥的姿态;从小到大,调节孩子间矛盾、公平做出裁判的人从来都是他。
苏萝心中一股暖流涌过:“谢谢英时哥。”
肩膀被人轻轻搂住,她闻到一股好闻的雪松气息,讶然抬头,她看到季临川,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板正而严谨。
“哎?”苏萝惊住,“你怎么在这里?”
他应该在医院中啊,按照计划表安排,现在他应该在做复健吧。
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他的腿能支撑的住吗?
“陪你,”季临川低头看她,微笑:“如果放任未婚妻独自一人来看画展,我这个未婚夫也未免太不合格了。”
哎哎哎?
季临川这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吗?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温柔体贴?
而且她也不是独自一人啊,明明有尹英时陪伴呀。
挺安全的。
苏萝沉浸在“季临川竟然从医院中跑出来”和“季临川竟然要陪她”这两种巨大的震惊中,直到季临川微笑着和尹英时告别,从容地带她到了画展的另一角,才醒悟过来:“我们为什么不和英时哥一起看?”
旁侧的人时不时回头看着一对来自东方的美人,男人高大英俊,女子小巧美丽,像是两颗耀眼的宝石。
熠熠生辉。
“别再叫他英时哥,”季临川声音淡淡,搂住她肩膀的胳膊收紧,将她更加贴近自己的胸膛,恨不得抱在怀中,“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