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柠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落她的面子,心里面不爽, 追出来。
中间有个时间差, 走岔道, 没追上钟鸣,倒是遇见了他的孪生弟弟钟深。
洛柠看着面前的钟深。
心里面窝着一团火。
刚才她可瞧见钟鸣对着郑蝶献殷勤了, 一说要她去亲钟鸣, 注意到郑蝶先拉下一张脸, 把杯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抬腿就往外面走。钟鸣说去卫生间也不过是个借口,看来是去追郑蝶的。
前几天洛柠对他爱答不理的,钟鸣怕是要换目标了。
现在可不是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刚刚亲了她不说,又义正严辞的教训她,又当又立,巴不得和她扯清关系的模样。
洛柠心里面愈发瞧不起他,嘲讽:“你现在装什么纯洁少男?不就亲你一口,还真的把自己当人物了?”
钟深从听她说出“钟鸣”两个字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镜片折出一道光,他笑:“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洛柠正值叛逆期,最讨厌这样成熟模样的人,皱眉:“好好说话。”
她不清楚是不是钟鸣喝过酒的缘故,总觉着现在的钟鸣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那个钟鸣,削尖了脑袋要讨他们几个的欢心,帅归帅,但气质不行,处处带着谄媚;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彬彬有礼,恰到好处的疏淡,反倒是更合洛柠的胃口。
洛柠仰起脸。
哎,刚刚钟鸣戴的眼镜好像不是细框的啊……还是她记错了?
洛柠困惑了。
她没想清楚。
钟深倒是朝她伸出手,笑容始终温温醇醇:“光是亲一口的确没什么,洛小姐敢不敢跟我回家?”
洛柠倒吸一口冷气。
艹。
钟鸣这是打算干什么?
她摸不清钟鸣的意图,警惕地捏紧了手里的包。
钟深已然从她刚刚的反应中摸清了这孩子的性格,若无其事地说:“害怕就算了。”
这话触到洛柠雷区:“谁说我害怕了?”
她骄傲地仰起脖颈:“去就去,哼,量你也不敢动我。”
早在一开始钟鸣来之后,一群人就弄清楚了钟鸣的底细;普普通通家庭里面长出来的人物,父母亲都是小市民。在他们眼中,这样的人和蝼蚁没什么区别,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东西,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惹出什么事来。
钟深微笑:“那洛小姐在怕什么?”
洛柠没什么好怕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胆量大,洛柠鬼使神差地,跟着突然变帅的“钟鸣”进小区,上了楼。
“坐,”钟深把外套脱下来,示意她坐在客厅中的那个棕色小沙发上,“想喝点什么?”
洛柠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一进门就脱了鞋,一眼没有看到供她更换的拖鞋,她赤着脚,走在柔软的毛毯上,四下环顾:“原来你在这里还租了房子。”
打扫的还挺干净。
房子并不大,但肉眼可见的主人爱洁,每个角落里的东西都收归的整整齐齐;洛柠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盘好腿,看着钟深弯腰,把她刚刚乱放的鞋子摆正。
他很快又拿了双干净的鞋子,放在她面前,解释:“这个是新的,我没穿过。”
一双黑色的拖鞋,洛柠伸出脚试了试。
非常不合适。
拖鞋太大了,她脚伸进去,像是伸进船里面。
洛柠看了看鞋,又看了看钟深。
钟深洗干净手,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终于慢悠悠走过来;微微弯腰,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的矮茶几上。
洛柠防备极了:“你该不会在我杯子里面下药吧?”
钟深说:“洛小姐不是说我没这个胆子么?”
被他话一刺,洛柠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她头一次发现这人竟然牙尖嘴利到这个地步,说也说不过,她把气都撒在小拖鞋上面,脚一踢一甩,盘腿坐在沙发上,高冷地望着不远处的钟深:“什么破鞋,磨到脚了。”
钟深没理这个大小姐脾气上来的人,他走到卧室,给洛家人打了个电话,简略说了几句,报出地址。
洛家的掌上明珠,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跑到外面来;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给弄走,还真是麻烦。
钟深自认为不是同情人多么强烈的人,可也不忍心看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真的被人欺负。他走出去,小公主还在叫嚣:“空调遥控器在哪里?热死我了,你怎么还不开?”
喝的酒后劲儿有点大,钟深按按太阳穴,听到她还在喋喋不休:“有草莓吗?樱桃或者葡萄也可以。我只吃水分大的水果,你这里有没有?没有的话现在去买也来得及,记得一定要好看的……”
钟深说:“没有,不可能去买。”
接下来,不管洛柠再怎么闹腾或者威胁,钟深始终不为所动。直到半小时后,洛家人敲响房门,毕恭毕敬递把洛柠接了回去。
看到熟悉的人之后,洛柠就明白了,这家伙把她骗上来,原来只是为了告密。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洛柠心知回去少不了一顿辱骂,恶狠狠地瞪了钟深一眼;钟深微笑着目送她离开,关上门时不忘说一句“洛小姐,再见。”
“再见个大头鬼啊!”
-
趁着钟深沉睡的空闲中,天还不亮,洛柠就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把钟深房间里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搜查里一遍,总算成功地找到那份密封文件,塞进包中,直接跑路回华城。
腿还在疼,这两天有点过分了,洛柠头昏眼花,由衷地认为自己此时出逃是件极其正确的事情。不然,再在明京中逗留下去,她担心自己会被钟深给完全吸干。
回到华城后的洛柠第一时间回公司上交文件,梁雪然还在度蜜月中,秘书笑眯眯接待了她。
洛柠的腰还在疼,一上午揉了好几次。
而钟深没有找她。
晚上,洛柠才从朋友圈中看到郑蝶发的短视频和图片,洛柠忍不住点进去看了看,都是熟悉的面孔,养尊处优的人,连年龄都仿佛冻住了。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洛柠看了半天,放下手机。
她在商业一事上并无丝毫天分,这倒不是洛家父母没有培养她的缘故;即使她们对洛柠精心培育,以她的能力,在当初洛家被查封的时候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微信上一条接一条地收着新消息。
郑蝶:【今天我们都聊起你了呢】
郑蝶:【大家都很意外你竟然还是和钟深走到一起】
郑蝶:【毕竟当初你父亲落马,钟深可一直冷眼旁观呢】
洛柠冷眼看着,毫不犹豫地把她拉进黑名单。
手机在这时候嘀嘀铃铃响个不停,洛柠皱眉,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或许是工作上的人。
她接了:“你好,我是洛柠。”
“柠柠……”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洛柠皱紧眉头,她坐起来:“陆清?”
“嗯。”
事实上,洛柠已经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和陆清见面时,他当初是什么表情。
那时候洛柠已经变卖了家中几乎所有的东西来凑钱还债,洛父洛母携手开车坠海自杀,留下来一屁股烂债等着她去填补。
树倒猢狲散,随着两人身亡,一部分烂账不了了之;剩下的一些,都是洛柠不停地卖着东西,一次又一次拍卖,好不容易把这个窟窿给填上。
洛柠搬走的时候,天上下着大雨,陆清撑着一把大黑伞,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在她上车的时候,隔着蒙蒙雨帘,陆清认真地向她保证:“柠柠,你放心,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结婚。”
再然后,陆家人那边过来,委婉告诉洛柠,这份基于商业合作的联姻就此取消。
洛柠坐在沙发上,懒懒地应一声,拨弄着身下沙发上的小穗穗。
从那之后,洛柠就再也没见过陆清。
两人默契地彼此断了联系,现在陆清竟然主动给她打电话,真让洛柠惊诧不已。
陆清问:“柠柠,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没病没灾。”
“我听阿蝶说看到你和钟深在一起……”陆清声音带着醉意,“你真要和那个杀人犯在一起?那个人眼中只有利益,当初为了能顺利继承,他竟然连自己亲哥哥都敢下手。这样的人,你——”
“陆清啊,”洛柠打断他,“别和我说这些,挺没意思的。”
听到那边轻轻笑了两声:“柠柠,你该不会是真喜欢上他了吧?你当时不是说只把他当狗么?”
洛柠没说话,冷脸挂断电话。
漫长的休假有些无聊,钟深远在明京,现在是想睡也睡不到;洛柠收拾好行李箱,看了看银行卡余额,订好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
这两年在华城过的□□逸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从华城开始,洛柠一路往北走,漫无目的,在手机地图上戳戳,随机挑,哪一个地名好听就去哪里。
钟深一直没有再联系她。
偶尔也会看看朋友圈,洛柠微信上加的人不多;当初那些人怕她纠缠,直接删了她的联系方式。
倒是看到安甜,直接在朋友圈里面发了她和陆清的婚纱照;手指往下滑,哗啦啦一长串,姿态各异,景色美好。
洛柠不过看了一眼,便关掉手机,低头继续吃面。
小店面积不大,是以前的洛柠绝对不会“纡尊降贵”迈进来吃饭的地儿;天南地北的人在一起,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语调粗犷,店面和厨房相连,蒸的热气腾腾;面切的很宽,裹着辣椒,洛柠咬了一口,呛的眼泪掉了出来。
抽出纸巾擦擦眼睛,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
钟深初初接手百梁之后,颇为费了一阵力气。
梁老先生快要过世那一阵,不能坐镇,董事会的那群老家伙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地塞了人进来;梁老先生当时尚没有下了最终决定,握权不放,也有心无力,暂时让钟深代为处理了一段时间。
那群人一直不服钟深。
他们都认为梁老先生必定会把家产给他的某个私生子或者私生女,既然没养在身边,那就好掌控一点。
当钟深意外上位的时候,几人更是联起手来,试图给钟深的决策使绊子,结果都被他铁血强悍地压了下去。
等到梁老先生过世,钟深远赴华城辅佐梁雪然;内忧外患,直到两个月过后,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同梁老先生雷霆万钧的手段不同,百梁的员工私下里用另一个词来形容他——
笑里藏刀。
董事会去年投票表决来的新董事已经被成功踢出去,钟深摘下眼镜,轻轻搁在桌子上,按按太阳穴,才想起来有段时间没有去安慰小野猫了。
估摸着这个时候她还在睡觉,钟深没打电话,发了短信。
没人回应。
钟深习惯了。
旁边的助理敲敲门,窥着他神色,小心翼翼地汇报:“钟先生,洛柠小姐又跑出去了。”
钟深应一声,问:“这次去了哪儿?”
助理一一报了地名。
钟深安静地听着,没有多余的表情;助理汇报完毕,在最后加了一句:“需要帮您订机票吗?”
他还记得,自己刚到钟深身边的时候,几乎每隔两三天,都会替钟深订票。目的地各不相同,助理开始还以为是自家老板在来想走就走的旅行,直到后面才发现,原来老板只是去找洛柠小姐。
钟深说:“不用了。”
助理讶然。
钟深没回应,戴上眼镜。
小野猫心不在这里,在外面野够了,自然会回来。
对付她,得一步一步,挖好陷阱,慢慢地收网。
-
一直到了假期结束,洛柠才终于回了华城。
这一路朝北走,她的脸晒的有两处蜕皮;去的最高海拔三千多米,产生轻微高原反应之后立刻折返回身。
洛柠再不惜命,也不愿意被埋葬在异乡他处。
到达自己的小公寓,洛柠试了两遍,有点绝望。
她临走前忘记给门锁换电池,没电了。
这种智能门锁耗光电量之后,还可以用移动电源来充电;洛柠翻了翻书包,无奈地发现自己的移动电源也没电了。
无奈之下,洛柠只能打电话给钟深:“喂,你现在在哪里呢?在华城还有人么?方便让人给我送个移动电源吗?”
一别几天,不曾想在这时候收到她的电话。
“怎么回事?”
“智能门锁没电了,进不去门。”
钟深静默两秒,说:“我现在在雪然这边,马上过去。”
洛柠心里嘀咕了一声,只说了一句“那你快点”,挂断电话。
也不知道钟深跑去梁雪然那边做什么。
毕竟,钟深亲口承认过,说他眼中只有利益。
他的确曾经因为利益而想要娶梁雪然。
洛柠等了没多久,电梯门打开,穿着黑色风衣的钟深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她,蹙眉:“地上这么凉,你不怕肚子疼?”
嘴上呵斥,却仍旧伸出手,将她拉起来。
洛柠揉了揉眼睛,满不在乎:“现在没那么娇气。”
充电不过三秒钟,门锁上的小灯终于亮了起来;洛柠按上指纹,拧开门,顺嘴问了一句:“没想到你也随身带着移动电源。”
“没有随身带,”钟深轻描淡写,“在你小区楼下超市买的。”
洛柠:“……”
钟深把拎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柠柠,下次想见我,没必要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不,她真的是忽略了。
见洛柠一直沉默,钟深终于转身,捏着她的脸颊仔细瞧了瞧,松开手,笑:“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洛柠说:“这是野性美!”
她站起来去厨房里检查冰箱里的食物,刚刚打开冰箱门,就感到身后的男人贴了上来;细细亲吻着她的脖颈,洛柠颤着手关上冰箱门,转身搂住男人。
尽管洛柠只有过钟深一个男人,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钟深的技术着实好;他总是有办法把她弄的眼泪涟涟,不是痛苦,是令她恐惧但又割舍不下的嫉妒愉悦。洛柠死死地抓住钟深的胳膊,微微吸气,觉着自己就像是被摆放在砧板上的一条鱼,而钟深就是把她彻底划破的一把刀。
洛柠推开钟深,自己站起来去卫生间;没走几步,脚软了,停下来,直接被钟深抱了进去。
洛柠问:“你什么时候回明京?”
“今晚就回。”
“那你顺便把我也带过去吧。”
他不是没幻想过从洛柠口中听到这句话,但从不曾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钟深擦洗的手停顿,他低头看怀里的人。
洛柠的头发已经不如之前一样柔顺,显然近几日她过的并不是多么自在;她皮肤容易晒伤,脸颊上有几处蜕皮的痕迹,耳边亦有细小的伤口。
他放缓和声音:“那这边工作怎么办?”
“……不。”
洛柠闭上眼睛,慢慢地说:“我要去参加陆清婚礼。”
她没注意到,因为这句话,男人脸上刚刚起来的柔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钟深按压着起泡瓶:“去参加前未婚夫的婚礼?”
力气大了,起泡瓶挤出一大摊的泡沫,发出刺耳的一声。
洛柠倦怠:“嗯。”
两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洛柠感觉钟深似乎有些不开心;但两人本来就只是炮友而已,她不需要去了解炮友心情如何,闭着眼睛休息。
有了钟深,其他的那些事情压根不需要洛柠去考虑;飞机一路飞行很平稳,只是钟深的心情似乎并不美妙。
洛柠看了他好几次,钟深脸上一点笑都都没有。
晚上抵达明京,钟深那边的司机已经候在机场了。
洛柠刚坐稳,就听到钟深淡淡地吩咐着人:“去明珠大酒店。”
洛柠听到酒店的名字,皱了眉,问钟深:“去哪里做什么?”
“明天陆清和安甜的婚礼不就在那里举办么?你今晚住在那边,岂不是更方便?”钟深终于抬眼看她,幽深的眼眸中不带丝毫光芒,“一声不吭走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回来又是让我送你参加前未婚夫的婚礼,柠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第88章 小野猫(七)
洛柠原本在玩着手机, 听他这么说, 终于把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到他身上, 蹙眉:“你说什么呀?”
钟深今日穿的是黑色的西装,白衬衫, 领带是洛柠上次送给他的, 斜条纹, 低调的颜色;因着刚刚的情绪外泄,钟深此时仍旧有些不适。
他问洛柠:“那你今晚想住哪儿?”
洛柠放下手机。
前面的司机兢兢业业地开着车,不敢听不敢看。
洛柠脱掉鞋子,红色长裙下一双修长雪白的腿没有穿袜子, 她着意伸直了腿,搭在钟深的西装裤上, 蹭了蹭,笑:“当然是你那里呀。”
钟深说:“下去。”
“我偏不。”
洛柠眼睛弯弯,见他不为所动, 反而更加放肆;又往前贴了贴,她着迷一样地看着钟深的脸;钟深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下颌线冷硬,哪里还有平时笑的模样?
洛柠贴上去, 撒娇:“钟深呀,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呢?”
“不通人情?”钟深笑了笑,捏着她兴风作浪的手, 问:“那你觉着什么算通人情?”
说到后来, 声音低下去;钟深刚想推开她, 洛柠叫了一声,委委屈屈的:“你弄疼我了。”
钟深松开手。
洛柠说:“我好不容易回来,这么久了,你就不想我?”
她故意撩拨,两人本来就是相互取悦;洛柠放得开,胆子也大,没过多久,前排的司机听到钟深略带低哑的声音:“回家。”
司机立刻变道。
洛柠不知道钟深今天的糟糕情绪到底怎么回事,她也懒得去思考。
她有一万种可以用来对付钟深的方法。
上上策就是睡他。
如今钟深在明京的房子自然不会再是当初的小公寓,洛柠连晚饭都没有吃;洛柠来钟深这边房子的次数不多,但最喜欢顶层小阁楼的房间,处处铺着毛绒绒的地毯,玩偶,书籍,洛柠觉着今天的钟深有点粗鲁,没几下,推开他,皱眉:“疼。”
钟深脸色仍旧没有好转,看洛柠娇里娇气受不了的模样;他单膝跪在毛毯上,捏着洛柠的脸,问:“这就疼了?”
洛柠努力伸直脚尖,毫不客气地踢了钟深一脚;钟深压着她的胳膊,看了她一阵,终于站起来。
洛柠说:“今天晚上我睡在哪里?”
还真是没心没肺。
这个节骨眼上问出这种话,钟深穿好睡衣:“你想睡在哪儿?”
刚说完,洛柠笑眯眯地蹭上来,自身后抱住他:“当然是你房间呀。”
“不嫌疼了?”
“不呀,”洛柠捏着他的手腕,勾着他脖颈;她头发长长了不少,只是发尾仍旧有点泛黄,垂在胸口、肩膀,发尖扫过他的手腕,眼睛亮晶晶,“那你不要动了,换我自己来好啦。”
钟深的一腔火气都被她一句话轻轻巧巧压下去半截。
不知死活。
以前的钟深这么点评尚稚气的洛柠,如今他依旧可以拿这个词来点评她。
十几岁时的洛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敢那样肆意地招惹他;现在的洛柠是精准地知道他每一处要命的点,多了几分有恃无恐。
等到洛柠玩够了心满意足地睡觉,钟深才起身。
洛柠还没陷入沉睡状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去哪儿呀?”
“卫生间。”
洛柠终于松开手,呢喃一句:“那你快去快回呀。”
抱着被子,腿搭在上面,她这次是真累了,眼睛都没睁开。
钟深换好衬衫,走出去;集团将在下周召开新的董事会议,他需要在这个时候得到梁雪然手中的选票。
确认自己此时穿着妥当之后,钟深坐在书房中,发出视频通话邀请。
半分钟后,对方接受。
大屏幕上,钟深清晰地看到梁雪然头发湿哒哒地站在屏幕前,一脸严肃的魏鹤远坐在她身后,正在给她吹头发。
钟深笑了:“魏先生真有闲心啊。”
因着先前的事情,魏鹤远对钟深的观感并不好;他冷着脸,颇为高冷地应一声。
梁雪然推开他的手:“等下再吹,我和钟深有正经事要说。”
“头发吹不干会感冒,”魏鹤远不悦,“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梁雪然无奈地朝着钟深摊手。
聊完了董事会的事,魏鹤远也吹干了头发;梁雪然好奇地问钟深:“柠柠呢?”
钟深说:“睡着了。”
放好吹风机的魏鹤远抬头看钟深,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你个小妖精还有多少花招”的表情。
梁雪然说:“你和洛柠这都两年了吧,怎么还没有更进一步?这进度条有点慢啊。”
面对着这样明显的调侃,钟深叹气:“郎有情妾无意,名不正言不顺。”
梁雪然从他神色中窥出不对劲来:“怎么?吵架了?”
“我倒是希望她能和我吵,”钟深说,“吵不起来。”
洛柠能意识到他生气,如果她心情好,立刻就会摇着尾巴一样过来哄他,亲到他没有脾气;但若是她也不开心,十天半个月不理他也是常事。
没心肝的小东西。
永远喂不熟的小野猫。
钟深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柠柠的前未婚夫订婚,她明天要去婚礼现场。”
梁雪然终于明白了,原来是醋了。
回头看一眼大醋坛子,梁雪然笑吟吟地安抚他:“说不定柠柠是有苦衷呢。”
“她不是那种人,”提到洛柠,钟深有些无奈地笑了,“她从来都不会受人制约。”
这点倒是真的。
梁雪然还真的没见过比洛柠更潇洒的人。
魏鹤远不满意妻子同疑似前情敌多聊:“然然,小蛋挞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句话果然是杀手锏,梁雪然同钟深说了再见;魏鹤远关掉视频通话,转过身,去了婴儿房。
魏鹤远坚持要让孩子从小就养成分床睡的好习惯,虽然小蛋挞还没到半岁,已经开始被迫“独立”。毕竟从一开始选择的就不是母乳喂养,晚上夜哭,也会有专门的月嫂来喂奶哄睡他。
在照顾小崽子方面,魏鹤远信奉的第一原则就是坚决不能让妻子累到。
小蛋挞的确醒了,刚刚喂过奶粉,睁着一双黑葡萄样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妈妈;梁雪然亲亲他软软的小脸颊,小蛋挞的手小,一点点,抓住妈妈的手指,笑起来。
逗了一阵小宝宝,魏鹤远才开口:“钟深——”
“指天发誓,他真的在很认真地追求柠柠,”梁雪然笑,“我都和你说过好多次啦,一开始钟深的确是提过商业联姻,但真的也只是基于利益的建议啊。”
魏鹤远毫不留情地说:“追个女孩追成炮友关系,也真够没用。”
梁雪然看着小蛋挞在打哈欠,她抽出手指,亲亲自己的小崽崽。
她站起来,笑着对魏鹤远说:“你可别说这种话,当初你不是也这样么?”
魏鹤远面色坦然:“我升级比他快。”
可不是么?不到一年时间,魏鹤远成功晋升为丈夫,以及孩子他爸。
现在钟深和洛柠还停留在约约约的层面上。
“我和柠柠不一样,你和钟深也不一样,”梁雪然想了想,告诉魏鹤远,“柠柠她……有一点点情感缺乏。”
魏鹤远低头看她。
梁雪然想了想,告诉他:“当初我会再接受你,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一直心里有你;但柠柠不一样,她心里面没有钟深,她只在乎自己。倒也不是自私,她天生的不会察觉到这种感情。”
缺乏同情心,不会感同身受。
洛柠太冷静了,她永远都知道自己怎么做能得到最好的东西,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让她自己过的更舒服。
洛柠给她做了两年的助理,梁雪然对她的脾性也了解的差不多。
小蛋挞睡着了,梁雪然抱住魏鹤远,她个子不够高,够不到他的唇;魏鹤远自觉地微微弯腰,好让小妻子能够心满意足地搂住他脖子,送上一个亲亲。
梁雪然总结:“所以呀,鹤远哥,你不要再吃醋啦。”
-
洛柠一觉睡醒,钟深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打着哈欠穿衣服下床,离请柬上的时间还差一段时间;洛柠也不着急,慢吞吞地挑小礼裙,化妆……等抵达请柬上地点的时候,恰恰好赶上婚礼开始。
当年明京高官权贵落马不少,幸存的这些人家一个个夹紧了尾巴做人,这两年也低调了不少;洛柠打量着周遭婚礼现场的布置,不由得感喟一声幸亏自己当时没和陆清把这么个婚约继续下去。
她那时候还打算在海岛上举办婚礼呢。
看来陆家近两年也不太行,迎娶安甜那么个千金大小姐,竟然也只是在这样的地方。
婚礼还没开始,洛柠跟着指引坐下;好巧不巧,旁边的位置就是郑蝶。
郑蝶今天身边没有那个熊孩子,但看到洛柠之后,仍旧是震惊地手一缩。洛柠对她毫无兴趣,慵懒坐在她旁边的空位置上,难的主动开口说话:“好巧。”
“……你怎么来了?”郑蝶低声问,她很快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大吃一惊,“你该不会是想搅黄安甜的婚礼吧?”
洛柠如同看一个智障看着她:“我还没那么不要脸。”
摩挲着包里面的手机。
洛柠起初并没有来观摩陆清婚礼的打算。
对她来说,陆清这个前未婚夫的地位其实并不比路边一株野草强多少,当初两人的事情一拍两散,洛柠也发表不了什么想法。当初她爸妈已经算得上是畏罪自杀了,陆家人除非是猪油蒙了心,堵了眼睛,才会继续把这门亲事继续下去。
没有利用价值了。
至于陆清和她曾经的死对头安甜结婚,洛柠心里面也没什么想法。
反正娶谁不是娶嘛,在明京里面,洛柠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倒是有不少真正的敌人。
反正她又不喜欢陆清。
两天前,安甜给她打了电话,说婚礼请柬已经送到洛柠家中了,诚挚地邀请洛柠参加她的婚礼。
在洛柠明确表示自己没有丝毫兴趣之后,安甜笑了:“那你对钟鸣的死也没兴趣吗?”
洛柠眼皮一跳。
钟鸣落水身亡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钟深。
一家便利店的摄像头清楚地录下两人在大街上的争执、肢体冲突。
当钟鸣溺亡之后,这段录像也被翻了出来;因为这录像,直接把钟深列为目标嫌疑人——谁都知道这一对孪生兄弟并不和睦。
虽然是双胞胎,但一个从小就长在梁老先生膝下,另一个在原生家庭中,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际。
当初都在传,是钟家父母想要认钟深回去,钟深嫌弃钟鸣挡了自己的路,才会对自己的亲哥哥痛下杀手。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钟鸣落水身亡的前一个月,他曾经在醉酒后妄图染指洛柠,被钟深生生踢断了两根肋骨。
洛柠咬着手指,没有理会郑蝶的目光。
安甜说,她手上有钟深最想销毁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她没说,但洛柠听她的口气,和当初钟鸣落水有关。
洛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时间到。
新娘子穿着美丽的婚纱,手捧着洁白的百合,微笑着走过红毯,走向正中央灯光璀璨的地方。
洛柠眯着眼睛看了看陆清,觉着后者似乎比之前胖了不少;没有那种玉树临风的少年感了,乍一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
陆家老爷子退休之后,陆清的父亲一直升不上去,他们人脉渐渐凋零,如今已经远离了明京中心,成为了边缘性人物。也难怪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和安甜结婚,毕竟安甜家里还有个近期很得势的哥哥。
前期洛柠在这里坐立难安,她知道安甜的目的,无非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最好在秀个和陆清的恩爱;读书期间人人都知道安甜倒追陆清痴心不改,偏偏陆清最后和洛柠订了婚。
按理说,洛柠不可能会来这里白白受她的委屈。
但偏偏她还是来了。
洛柠也觉着自己莫名其妙。
就像现在,安甜故意把她安排在昔日的朋友中央,无论怎么划线基本上都是和洛柠有过节的人。满桌的人看看洛柠,皆和好友心领神会的一笑。
安甜可太狠了。
洛柠面无表情地想。
她的确受不了这些人看落败者的眼神。
婚礼结束,新郎新娘挨桌敬酒过来,一直到了洛柠这桌,陆清终于看到了洛柠,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手中杯子里的酒倾斜洒出来,浇到裤子上也好似没有察觉,失神地盯着她看。
他旁边的安甜仍旧保持着优雅知性的笑容:“柠柠,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安甜挽住陆清的胳膊,一只手举着酒杯,同陆清一笑:“傻站着做什么呀?快敬酒啊。”
陆清如大梦初醒,笑了笑,眼神复杂地看着洛柠,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旁边人都等着看好戏。
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心里面已经把洛柠划到“干扰新郎新娘”这一派里。
当初洛柠和陆清订婚的时候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么狼狈;脾气糟糕的前女友来大闹婚礼啊,这得多没脑子多没有眼力见儿才能感触这种事情来?
对洛柠的反感越多,对安甜的同情酒越重。
洛柠面色如常:“祝你们新婚大吉,白头偕老。”
她仰脸,刚想把那杯酒喝进去,猝不及防,一双手自背后伸出,从她手中温柔而坚定地夺走杯子。
洛柠神色怔忪。
黑衣黑裤的钟深站在她身侧,一手揽着她肩膀,另一只手举着酒杯,微笑着对陆清说:“抱歉,柠柠最近身体不舒服;这杯酒,我替她喝。”


第89章 小野猫(八)
钟深喝光酒, 微笑着对神情复杂的陆清说:“最近有些忙, 才让柠柠先过来。”
他语气亲昵,转身看洛柠, 笑着责备她:“医生不是嘱托你少喝酒?你也太不注意了。”
洛柠不知道自己现在拿的是个什么剧本,配合着笑了笑,坦然自若地站在钟深旁边。
立刻有人去叫来侍应生加座、新的餐具, 安甜挽着陆清的胳膊,笑容已经不再发自真心,手里面的酒杯几乎要被她捏碎,保持着仪态走开。
洛柠低声问钟深:“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钟深似笑非笑,“配合你来气死你前未婚夫,给你撑腰,你觉着好不好?”
洛柠很诚实:“确实挺爽的。”
如今钟深与以往身份不同, 陆家安家都在努力保持着过往的辉煌,不过有心人一看就知道这两家正在不可避免地开始走下坡路;钟深作为明京新贵,刚刚坐下这一阵, 已经有其他桌的客人过来敬酒。
眼看着人过来。
洛柠拉了拉钟深的胳膊, 小声提醒:“你不是不能喝酒么?”
重逢这两年,洛柠还是第一次见他喝酒。
钟深说:“难道要你喝?”
“那你之前说自己不能喝——”
“从上次被你灌醉之后,我就开始戒酒了,”钟深说, “喝酒误事。”
他只平淡地说了这么几句话。
有人笑着走过来, 钟深面色自若地同人交谈;洛柠看着他清俊的侧脸, 觉着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用力地揪了起来。
她忍不住捂着胸口。
这是第二次有这种感觉。
洛柠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她想要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所有能够令她懊恼的冲动似乎都来源自钟深。
她看着钟深微笑着同人说话,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温和,气质斐然。
渐渐地和以前的那个钟深重叠起来。
以前的钟深在平时仿佛拥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自从洛柠发现自己其实弄错人之后,完全不理会一脸错愕的钟鸣,急吼吼地要去找钟深算账。
作为一名资深颜控,洛柠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也不单单看脸。
同样的桃花眼,长在钟鸣脸上就是谄媚;长在钟深脸上,就透着点惑人的意味。
洛柠横行霸道惯了,回去被罚了一半的零花钱;洛父不能动手打孩子,倒是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继母也逼问了洛柠半天,请医生给她检查身体之后,又着意提醒她几句。
“别闹的太过分,陆家人不能容忍二手的儿媳妇。”
洛柠自己在房间里闷了好久,等到开学了,终于被允许走出家门;她成绩好,聪明,早早下课翘掉晚自习,老师也没说什么。
洛柠是去找钟深算账。
她虽然人在家里,但关系网没断;早就把钟深的个人资料原原本本地弄了出来,得知他现在还在公司之后,直接无所顾忌地杀了进去。
前台不认识她,礼貌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洛柠可怜巴巴地看她:“姐姐,钟深在这里吗?”
前台一愣,随机换上微笑:“找我们钟经理有什么事吗?”
洛柠手摸着小腹,就差挤出几滴眼泪来了:“我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他总得给我个说法呀。”
前台的手一抖,记录访客的本子上划出长长一道墨水痕迹。
洛柠还穿着一中的校服,扎着马尾辫,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未成年;钟深在公司里职位虽然还不高,但因着那张脸没少被人八卦讨论过。
只是没想到啊,钟深这么禽兽,竟然还会对着高中生下手……
前台飞快地记录着。
她颤抖着手给钟深打电话:“钟经理你好,这边有一位……嗯,洛柠小姐,想要见您。”
等到钟深下楼来接的时候,洛柠正百无聊赖地站在绿植前认真的研究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钟深走到她旁边,洛柠才抬起脸,终于字正腔圆地叫出他本名:“钟深。”
前台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钟深。
钟深拿这么个千金大小姐没辙,更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这楼下;耐着性子问:“你做什么?”
洛柠还牢牢记着自己的人设,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钟深面前,笑:“当然是找你呀。”
“我还有半小时下班。”
“那我就等你啊,”洛柠指指门外,“我看到一楼有家咖啡呢,我在那里等你。”
钟深没有否认,洛柠欢乐地摆摆手走出去,不忘乖巧地对着前台说声“谢谢姐姐”。
前台看着钟深始终漠然的表情,心里面嘀咕一声。
没想到,钟经理还真的是个渣男啊!
成功诋毁了钟深名声,洛柠乐滋滋地在咖啡厅等到钟深下班,二话不说,就主动地去抱住他胳膊:“你怎么这么慢呀。”
钟深尝试着把自己胳膊抽出来,失败:“洛柠,我记得我们不熟。”
洛柠笑嘻嘻:“现在熟了呀。”
她铁了心的要招惹钟深,晚上缠磨着他一起吃晚饭;钟深不曾遇见过这样肆无忌惮的小姑娘,更应付不了她,刚想给她家人打电话,洛柠就放下勺子,笑眯眯:“你要是敢打,我就报警说你试图强X我。”
这么无赖的话,她说的坦然且淡定。
钟深考虑到她的名声,也由着她耍赖生事;一直到洛柠玩闹够了,才开车送她回家。
车子还没停稳,洛柠就勾住他脖子,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一口,笑:“盖章了,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那时候洛柠还真的没把钟深当作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来看待。
她起初的想法很单纯,钟深惹得她不自在,那她也得去找钟深的不自在;一报还一报,这很公平啊。
后来这想法慢慢地就变了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柠觉着钟深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如果不对他动手动脚好像又点亏啊。
恰好洛柠不适应物理老师的讲课方式,成绩大幅度下滑;继母不关注她学习成绩,反正她只要一直保持清白、美美美地做个花瓶就可以了。
洛柠跑去说服了洛父,终于勉强点头答应让她请家教。
洛柠准备以家教的名义,把钟深“骗”了过来。
洛柠一直觉着钟深是她的玩具,是消遣。
她乐此不疲地去天天蹲守钟深下班,蹭着吃晚饭要抱抱要亲亲;有时候钟深有酒局,洛柠跟着父亲一起赴宴,也会悄咪咪地带一小瓶温牛奶,等他出去后堵着他,蹲守送他牛奶……
第三次被送奶之后,钟深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想做什么?”
洛柠骄傲挺起平坦的胸部:“做你女朋友啊。”
钟深捏着那瓶奶,刚想扔掉;洛柠几步跑过去:“别扔呀,奶是无罪的呀。你晚上喝那么多酒,喝点奶能保护胃黏膜呀。”
洛柠说话声音软,不闹腾的时候真是一副娇娇好嗓子。她特意翻开自己包给钟深看:“你看看,我拿了好多呢,你扔一盒我就再给你一盒。”
把包合拢,洛柠垫着脚尖,精准无比地敲了一下他胸膛:“总不能让我当着爸爸的面给你吧。”
钟深看她,笑:“你才多大,就知道当人女朋友了?”
洛柠还十分骄傲:“反正正常女朋友能做的我都能做!”
钟深一笑,在洛柠的注视下,他最终没有丢掉那盒奶,捏在手里。
带到酒局上显然不合适,他拆开吸管,喝光。
洛柠守着他喝完,终于暴露了真实目的:“听说你以前读高中时候物理成绩很好哎,正好我缺个家教,你过来教我一段时间物理呗。”
“没空。”
“不行,你喝了我的奶,就得给我点交代呀,”洛柠不依不饶,耍起了赖,“就教到我高考结束呗……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呀。”
钟深因为她的前半句不悦,刚想教导这小姑娘说话要懂点分寸;听她说完了,才勉强点头:“行吧。”
钟深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他觉着她这样热热闹闹的,挺有活力。
钟深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么吵闹的小家伙了。
刚得到新家教的那阵子,洛柠故意使了好多种方法撩拨他;等他给自己讲题的时候,故意磨磨蹭蹭,非要他亲亲才肯认真看书;做题的时候也是,做一道题就得要抱一下,不然不会动笔……
洛柠还不太懂自己为什么对钟深另眼相看,想要亲亲就亲亲,想要抱抱就抱抱;她从来不去思考这种冲动的背后是什么,也不做庸人自扰的事情。
直到全市第二次统考,洛柠的物理成绩突飞猛进;开心之余,洛柠大方地自掏腰包请钟深吃饭,却没想到在店里遇到了和自己一直不对付的郑蝶和安甜。
钟鸣恰好也在。
洛柠起初设想中的修罗场局面并没有出现,这对孪生兄弟不过彼此相望一眼便错开视线。虽然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一个笑容都没有,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洛柠拉着钟深的手往包厢中走,经过时,郑蝶轻哧一声:“洛柠,你的审美还真是很一致呢。”
洛柠没理会她的嘲讽。
钟深捏她的手紧了紧。
洛柠认为这么个小插曲不能影响自己吃饭的心情,仍旧和钟深开开心心地庆祝;谁知道两杯酒下肚,钟深终于开口:“听说等你高考结束,你父亲就打算安排你和陆清订婚。”
洛柠:“嗯。”
这么简短地应了一声,洛柠心里面没当回事。
父亲早就瞄准陆家了,陆清父母那边也考察过了,觉着洛柠还不错;双方长辈已经谈好,哪里还有他们孩子商量的余地?直接定下来。
洛柠对陆清没啥感觉,虽然班里面的女生有不少喜欢陆清的,还会偷偷跑去看他打篮球为他加油鼓气;但在洛柠眼中,陆清的脸太过少年气,和钟深没办法相比。
洛柠心里面没当回事,吃过饭后依旧没心没肺地带着他去逛街;途径一家首饰店,洛柠买了不少手链项链,瞧一对戒指好看,也乐滋滋地让店员拿出来试,主动地套到钟深无名指上,笑了:“还挺配。”
她自己戴上另一只,准备刷卡付钱的时候,钟深却先一步阻止她:“等等。”
他付了钱,一手拎着她的战利品,一手拉着她:“这次我请你。”
洛柠心想,那你可亏了不少哇,单单是一对耳钉,就够刚刚一顿饭钱了。
洛柠最终也没戴那枚戒指,毕竟还是高中生,不可能这么招摇。而钟深却时时刻刻地戴着,有人试探着询问他是否订婚,他只是回报以温和的微笑,再多的话,不肯透露。
两人的第一次发生的十分自然。
假日补课的地点从洛柠家转移到钟深家中,洛柠腻味了亲亲抱抱,坐在他腿上要求法式热吻;吻着吻着,钟深推开她,意思很明确。
他需要冷静。
洛柠不满意了:“继续下去也没事嘛,你怎么这么怂?该不会是不行吧?”
钟深怒极反笑:“你说谁不行?”
对于男人而言,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大忌;偏偏洛柠仍旧不知好歹地叫嚣:“那你这算什么嘛?一到关键时刻就跑?”
“你还要上学。”
“又没关系,”洛柠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张口咬他的耳垂,“我很好奇嘛。”
洛柠不是好奇,她只是不想按照父母的意思,真的去原原本本地“便宜”了陆家的那小子。
既然父母不允许她明面上反抗,那她也得给只知道拿自己女儿当商品的父亲挖个坑。
钟深还想推开她,但洛柠已经缠磨了上去;渐渐的,推开的手变成拥抱,洛柠肩膀上的衬衫被拽下一半,纽扣蹦蹦跳跳跑去一旁。
钟深的眼镜微微歪了,洛柠亲上他的手指,手腕;钟深低头,跪伏在她面前,抚摸着她的发丝。
食髓知味,洛柠捂着肚子难受两天之后,又开始缠磨着钟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两人这种隐秘的关系进行了四年,一直持续到被洛父撞破。
他没说什么威胁的话,更没有拿钟深来做要挟。
是洛柠主动找钟深摊牌,要求结束这段关系。
洛柠约了钟深一道出去玩,她知道梁老先生病危,也知道梁老先生有个神秘的私生子或者私生女;如果梁老先生有适龄的女性后代,他一定会拿婚姻把钟深和梁家彻底地捆绑起来。
目前这种情况来看,两人分开对彼此都好。
洛柠如此冷静地分析着,拿酒灌醉钟深,摘下他的戒指,和自己曾经的那一只一并放在桌子上,顺便留了纸条——
玩腻了,游戏到此结束。
……
现在想想,洛柠发现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真是一个“渣”字能够完全概括。
酒宴快要结束,洛柠拿起手机,刚刚想给安甜发消息,被钟深握住手。
洛柠抖了一下,看他:“做什么?”
“你做什么?”钟深反问她,“说实话,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人多眼杂,洛柠拿着包站起来;钟深已然喝醉,眼睛微眯,眼镜有点斜,没扶正。
还是洛柠给他扶了一把。
钟深半靠着她,微笑着同人告别;洛柠一边扶着这个酒鬼,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安甜的身影。可越是着急,越是看不到,终于,钟深的手盖在她眼睛上:“在找什么?”
安甜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洛柠抿唇:“没什么。”
“这个时候就别再耍小脾气了,”钟深俯身,下巴搁在她头顶,“柠柠,你在找安甜所谓的那些证据?”
洛柠一个激灵,险些把手机掉下去。
“那个女人嘴里没什么好话,”钟深淡淡地说,“钟鸣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人作恶多了,自有天收。安甜手里面捏几段视频就能哄你来,你知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洛柠:“……不就是让我难堪吗?”
走出大厅,远离耳目,钟深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洛柠后知后觉,原来刚刚这人的醉态全是装出来的。
钟深说:“今天酒桌上,那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你是一点儿也没看到?”
“……没有呀。”
“安甜心肠比你想象中要狠,她嫉妒心强,本来就打算在今天毁了你,”钟深不想和她说太多,只是瞧洛柠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又是头疼,又有些心疼,“你不是以前和他们在一起混的很熟?这点都不知道?”
洛柠小声嘀咕:“也就两分熟。”
“但我很高兴,你今天能为了我过来。”
她低着头,没提防听到男人这么一句,仰起脸来:“不是为了你!”
一眼望进男人的桃花眼,洛柠又勉勉强强:“也就那么一点点。”
钟深问:“承认喜欢我这么困难吗?”
“……不是喜欢。”
洛柠不觉着自己喜欢他。
她只是……只是出于对玩具的关心罢了。
“我们来理理清楚,”钟深淡定从容地和她分析,“你喜欢我的脸吧?”
“嗯。”
“你和我的性生活还挺愉快的对吧?”
“……嗯。”
“除却这层关系之外,我对你生活上的其他帮助你也很满意对吧?”
“对。”
这一次,洛柠倒是没犹豫了。
“看,脸,身体,能力,你都喜欢,你喜欢我的全部,不就等同于你喜欢我?”
钟深停下脚步,沉思中的洛柠没留意,一头撞上他的背,揉揉额头。
洛柠:卧槽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她仰脸:“但是光靠这些就归纳我喜欢或者不喜欢你,有点草率。”
钟深反问:“那你觉着什么算喜欢?”
洛柠摇头。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钟深揉着她的额头:“柠柠,我能等你想清楚,但我需要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
“男朋友的名分,”钟深松开手,桃花眼微弯,眼看着她一步步上钩,终于开始收网,“白睡了这么多年,你若是还不肯付报酬,那我们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
眼看着她的表情从错愕变成震惊,钟深后退一步,扶了扶眼镜,语气平淡:“给不给?”
洛柠想要和以往一样撒娇蒙混过去,可惜钟深没给她机会,仍旧站在原地看她。
洛柠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角:“好嘛,你说要就给你啦……”
当晚,深夜。
魏鹤远哄睡了梁雪然,把她伸到被子外的胳膊小心翼翼放回去,才有时间回复钟深的短信。
他倒是言简意骇,就两个字。
【谢谢】
魏鹤远回:【不客气】
看着梁雪然恬静的睡颜,魏鹤远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