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喻在浴室换了身简易的服装,这儿是旅游淡季,他待会戴个帽子戴副墨镜,还是可以出去小小的逛一下。
说起来,他还从没和阮初初一起出去过。
现在有这个机会,可以陪她好好玩一下。
两人一起往门那边走,阮初初戴好遮阳帽,低头查着手机上的旅行攻略。
她正雀跃地计划着一会去哪家餐厅吃地道的海鲜大餐:“听说泰式咖喱蟹很好吃哎,还有清蒸大龙虾,这附近好像就有家餐厅——”
席喻的手机铃声不适时响起。
阮初初停步,转头看向席喻,发觉他正蹙着眉,看着手机来电人。
“你不接吗?”阮初初感觉席喻好像不是很想接电话,问了一句。
席喻确实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
因为这是国内席家,他大哥打来的。
这些年他和家里的大哥二哥甚少联系,他厌恶他们身上的铜臭味,他们也一直责怪他不顾念亲情。
总之,三兄弟的相处很不愉快。
现在突然打来电话,席喻是有另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的。
他沉思一会后,才缓慢接起电话。
与此同时,阮初初的手机也响了。
阮初初看着来电显示愣了一下,是席家老宅的电话,平时只有席老太太会给她打这个电话。
她一紧张,马上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席老太太,而是一直照顾席老太太的佣人阿姨。
佣人阿姨简单地说了几句,阮初初整个人身体发虚,脸霎那间就白了。
电话挂断,她缓缓回头,正巧碰上席喻黯淡无光的眸子。
他们得知的,应该是同一个消息——
席老太太,不行了。
席老太太的身体在早些年就已经不大行,如今九十多的高龄,医院那些药物早已经治不了身体的病痛。
前些天海城天气不好,阴沉沉的,经常下雨,老太太的风湿犯了。
又加上不小心吹了风着了凉,连续发烧好几天,一直没退下来,医生说……她估计熬不了几天了。
从泰国回海城的航班需要等,阮初初和席喻是直接包机回来的。
几个小时的时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这次旅行和见面的快乐,此刻仿佛已经划下句号。
坐在飞机上,阮初初的心沉沉的,这感觉,就像是那一年她外婆离世。
那年,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记得很清楚,眼泪和绝望,她也记得很清楚。
自父母去世,她就跟外婆一起生活,唯一在她身边的亲人,最后也撒开了她的手。
后来,在医院走廊上,重新握住她的手的,是席老太太。
席老太太陪阮初初送了外婆最后一程,帮忙办了后事,也让阮初初一个人的生活,从此有了一个伴。
可是现在……席老太太也要走了……
阮初初不敢跟席喻搭话,她知道席喻肯定比她更难受,她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怕自己的眼泪惹席喻伤心。
这个自接到电话之后就一直沉默的男人,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收敛着所有的心绪。
飞机很快到达海城。
席家派了专人来接。
席家老宅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但是一点都不热闹,气氛很压抑。
席老太太已经从医院回来,她不愿自己最后一程是在医院过的,她想在家里度过这最后一点时间。
阮初初跟着席喻走到老宅大厅,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模样与席喻有七八分像。
他们比席喻年长,些许是在商业场上纵横多年的原因,眉目之间也多了几分英气。
三个兄弟难得见面,谁都没有先说话。
阮初初跟着席喻停步,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互不说话的三人。
最后还是坐着的大哥席缊先说话:“老太太在里面,先去见一面吧。”
席喻没吭声,直接往老太太那边走。
阮初初想跟上时,席缊瞧着她,问:“你就是老三新过门的太太?”
阮初初在原地停顿一下,乖巧地点点头。
二哥席麓斜靠在沙发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阮初初,末了极淡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阮初初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席喻的哥哥们,她还是礼貌地跟他们打一声招呼:“大哥二哥好。”
席缊颔首:“去吧,见见老太太。”
阮初初应着,也往老太太那边去。
她刚走到房门口,佣人阿姨正好出来。
“阮小姐。”
“老太太她还好吗?”阮初初担心地问。
佣人阿姨红着眼摇摇头:“三少爷刚进去,在陪老太太说话,阮小姐您也进去吧,老太太估计也有话跟您说。”
佣人阿姨去备茶水,阮初初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才轻轻推开门。
一段时间不见,席老太太整个人瘦弱苍老了好多,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席喻坐在床边,低垂着头,辨不清神色。
他的手,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睁着眼,还有一点力气说话,面对席喻,她还是那一句:“奶奶知道结婚这事对不住你……现在奶奶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初初……”
席喻不出声,整个人沉默地像一座雕像。
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你放心。既然你把她交到我手上,我就会好好照顾她。”
阮初初安静的站在那,一滴眼泪毫无声息地掉落下来。
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跟她招了招手,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近。
在席喻身边停下后,老太太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四方的锦盒,亲手交到阮初初手上。
“这个……你收好……当初……答应你外婆要好好照顾你,没想到自己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还好,有我这个孙子在,我也能放心……”
老太太逼席喻和阮初初结婚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想让席喻替自己照顾这个老友的外孙女。
另外也是想让席喻身边有个伴,别再孤零零一个人。
席喻的脾气,老太太很清楚,她就怕他心里一直有气,不愿好好待阮初初。
现在老太太得到席喻的承诺,了却心愿地闭闭眼,好似再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心事。
老太太累了,想休息了,席喻就和阮初初先离开。
席家老宅是沉闷的,阮初初跟在席喻身后出来,心情也是沉闷无比的。
她想跟席喻说话,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席喻想一个人静一会,去了老太太素日里最喜欢的花园。
阮初初留在宅子里,静静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三少爷跟老太太感情是最好的,老太太现在这情况,他肯定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佣人阿姨陪在阮初初身边,说话时候还抹了抹眼睛。
阮初初沉默没出声,她对席喻的感觉,是感同身受的。
可是她好没用,她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天边阴沉得像是要下一场大暴雨。
几辆车驶进席家老宅,停下后,从车上下来两个打扮漂亮的年轻女人。
是席喻的大嫂二嫂。
佣人阿姨连忙过去打招呼。
这下,席家所有的亲属都到齐了。
暴雨在夜里落下。
十一点多的时候,老太太走了。
走得还算安详。
将老太太送去殡仪馆火化,再将骨灰送入陵墓,也只不过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海城的雨总是这样,一开始下,就不会再停歇。
入夜后的雨声更是嘈杂。
席喻办完老太太的后事,就带阮初初回了涫澜湾。
静谧的卧室,他一个人待着,从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初初不敢贸贸然进去,怕他在睡觉吵到他,毕竟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这两天又没吃什么东西,阮初初怕他饿坏肚子,就走到厨房,想着要不要煮一点什么吃的东西。
还好,这个家虽然很久没有住人,但是冰箱还是有一些东西的。
有米,也有鸡蛋。
勉强能煮个粥吧。
阮初初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小时候家里条件好,有佣人阿姨做饭,后来即便是出了事,她跟外婆一起住,也有保姆负责三餐。
所以她现在对煮饭,真的是一窍不通。
一顿噼里啪啦后,阮初初总算用电饭锅煮了一锅看起来还算成功的白米粥。
蛋也煎好了,就是她的手指多了张创可贴——
煎蛋时不小心被烫的。
阮初初小心地把粥盛出来,放在托盘里,然后送去卧室门口。
她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敲门。
没有声音。
阮初初很小声的开门进去,完全拉上的窗帘让整个房间看着黑暗一片,她摸到墙壁开关,壁灯亮了一盏。
昏黄不明的灯光下,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席喻。
阮初初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身上还穿着丧礼时的黑色衬衫和西裤。
他的眉眼拢在黑暗里,完完全全看不透。
可是悲伤,已经那样满溢。
“我……给你弄了点吃的,你要不要吃一点再睡?”
阮初初试探地出声。
席喻似是动了一下,却没出声。
阮初初又很小心地说:“我看你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还是先吃一点再睡吧,不然熬坏了身体……你明天怎么回去拍戏呀。”
这次突然回来,席喻跟剧组请了两天假,明天就得飞回泰国。
阮初初也得去清和古镇继续拍戏。
这是他们在海城的最后一晚。
原来只是一次简单的见面,谁能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阮初初的鼻子不知为何,突然就酸了。
她将托盘放到床头柜,小小的身子爬上床。
席喻是背对着她侧躺的,她就把头贴在他的背脊上,温暖的手穿过他的胳膊,掌心贴到他的胸膛上。
“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都会过去的。”
“听说,将心口捂热,心就不会那么疼了。我帮你捂一下,好不好?”
席喻仿佛能感受到身后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安慰,她柔软的小小的的手贴在他心口,一下就将他翻来覆去疼的心温暖到了。
他闭上眼,藏去眼眸的酸涩,捉住她的手,然后翻了个身,直接将她搂到了自己怀里。
他很用力,连自己也有些在颤。
“席喻……没事的,所有的难过都会过去的。”
阮初初真的不会说漂亮的话安慰人,她反复说着这些难过都会过去,眼角也不自觉有了湿润。
“哥哥走的时候,爸爸妈妈出意外离世的时候,外婆在医院因病逝世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所以……我们只难过这一晚上好不好?奶奶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的……”
席喻的心有所触动,他睁眼,手指轻轻揩去阮初初眼角的泪滴。
“你别哭。”他终于开口,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
这三个字,反而叫阮初初一下子憋不住,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席喻捧着她的脸,很有耐心地将她的那些眼泪全都擦干。
末了,他叹息似的说:“别哭了,嗯?”
阮初初抿着嘴巴,用力点头。
就算有眼泪,也要把眼泪给憋回去。
她颤着嗓音问:“你还好吗?”
席喻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本来不好,但是有你的安慰,现在好了。”
“你不用故意哄我的,我一点都不会安慰人,你要是真的难过,不用藏着掖着,你想哭也没事的——”
“小孩子才会哭,我不是小孩。”
……
阮初初心里一咯噔。
“那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小孩吗?”
席喻微蹙起眉头,摸摸阮初初的脸,还没说什么,阮初初就先开了口。
“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阮初初很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席喻眉头深锁着,点了一下头。
两人从床上坐起来,阮初初将托盘端过来。
很简单的白米粥配鸡蛋,席喻安静吃着,阮初初就在一旁安静看着。
其实她刚刚挺怕听到席喻的回答。
毕竟席喻不止一次说过她像个小孩。
她知道的,席喻对她的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老太太的托付。
老太太甚至在临终前,还一定要席喻照顾好她。
本来这场婚姻,就不是你情我愿的。
阮初初这两天也想了很多,她太沉溺于幸福的假象了,她愈发的贪心,以至于都忘了,席喻是不爱她的。
是啊,席喻是不爱她的,在席喻眼里,她就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见面那样,她只是一个迷失在席家花园需要他照顾的小孩。
阮初初的心跟针扎似的,她努力忍着翻搅的情绪,对席喻说:“Lisa姐帮我定了机票,我天亮就走了。”
席喻停顿住,目光轻轻投过来。
阮初初故作轻松的一笑,嘴角梨涡浅浅的。
“你去了泰国,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席喻敏锐地觉察出这小姑娘有点不对劲。
可是却说不上来。
阮初初吸吸鼻子,眼眶已经水蒙蒙一片,可脸上还是漾着笑意。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没有你也没有关系的。”
席喻将碗放下,眸子黑漆漆的,定定瞧着阮初初。
阮初初很努力地忍着自己眼泪了,她笑着说:“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好,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把我当作奶奶留给你的一个任务。”
“你不用一辈子照顾我,如果你遇上你喜欢的人——”
“我可以跟你离婚的。”
——我可以跟你离婚的。
这是阮初初这辈子说的,最让她自己心痛的话。
可她真的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将席喻捆绑住。
席喻的眼眸沉如黑水,五官冷冽。
“如果我遇上我喜欢的人?你可以跟我离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啊,你和我结婚,不就是因为奶奶一直逼你吗。如果不是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你也不会跟我结婚的,这些时间你对我的好,我也都知道,全都是因为奶奶。”
阮初初将头垂下,非常用力地让自己坚强:“现在奶奶不在了,如果你想,我们的婚姻也可以不作数的。奶奶只是怕没人照顾我,但是我能照顾好自己——”
“阮初初。”
席喻的声音冷硬像冰碴,似乎是直接刺进心脏。
“你觉得现在说这个,合适?老太太的遗言是什么,你忘了?她人刚走,你就跟我提离婚?”
阮初初怔愣愣的,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不想席喻被自己给束缚住……
她不是要跟他提离婚……
不是啊……
阮初初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不是提离婚,我……老太太让你照顾我,我怕麻烦你,我怕成为你的负担,我——”
席喻定眸瞧着阮初初,冷笑了一声:“老太太是让我照顾你,但是——”
“她没让我跟你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虐,我知道,但是剧情还是要走的quq
小夫妻吵吵架没什么的,反正床头打架床尾和(摊手
☆、缠绵
23
碗碟摔到地板上的声音是清脆的, 身前男人倾身而来的桎梏也是无比清晰的。
阮初初被席喻按在床上,他的手掌撑在她胳膊两侧, 脸落在那盏昏黄壁灯的背光处,眼眸那样深不可测。
他在生气。
她能感觉的到。
阮初初一颗心提起, 不自觉的在半空发颤。
席喻低头向阮初初逼近, 黑沉沉的眸子像蓄着一层冰霜。
蓦地, 他勾唇戏谑一般轻笑:“在你眼里, 我就是那种照顾人可以直接照顾到床上的?”
阮初初诺诺地张嘴:“我……不是……我……”
席喻的笑意收敛, 五官再次生硬。
“阮初初,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是个女人就能随随便便上?”
阮初初紧抿住唇,用力摇头。
席喻手指捏住她的下颌, 她忽然就不能动了。
两人一瞬不瞬地对视着,视线胶着, 连空气都沉寂下来。
席喻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 他松开她。
翻身,坐在床边,只留给阮初初一个孤傲的背影。
“跟你结婚,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不情愿的。”
唯一亮着的壁灯过于昏暗, 男人似乎并没有被照亮,还沉浸于属于他的黑暗之中。
他的声音哑哑的,恹恹的,似是很累了。
“我从没想过, 老太太会给我找一个你这样的女孩。可是,也幸好是你。”
阮初初怔了怔,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席喻的背影。
她好像……没太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又好像,听出一点点别的意思来?
阮初初有点懵。
“为什么……幸好是我?”
席喻抿了两下干涸的唇,唇角扬起一点轻微弧度。
他反问:“你说呢?”
阮初初面容有些僵硬,大脑还没转过来,思绪也乱糟糟的。
“我……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席喻的话,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另一种意思?可是她是不是会错意了?
阮初初也从床上坐起来,视线呆滞落在席喻的黑色衬衣上,连说话声音也呆呆的。
“你……对我……?”
席喻:“嗯?”
阮初初怂了。
在这样的时刻,她害怕,她不敢。
问席喻是不是喜欢她?
这也太直白了,他会回答吗?
如果是不喜欢呢,那不就是自己递刀让他戳自己的心吗?
可是他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语文成绩一向很好的阮初初,在这个时刻,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还是非常不够。
还是平时阅读理解做少了。
正当阮初初苦恼犹豫的时候,席喻回头看她,眼眸深邃如夜,星光点点。
“阮初初,不是随便哪个女人,我都会碰的。如果这你都还不懂,那我也没办法了。”
……
阮初初无辜,委屈,她真的不懂啊……
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她就对着席喻哭,小鼻子都红了。
席喻有一秒的错愕,身体滞了一下:“哭什么?”
阮初初委屈呜咽着:“你太凶了……”
席喻:……?
“我凶?”
“嗯……就刚刚,你说奶奶刚去世我就要跟你提离婚,你还把我摁在床上,你还捏我下巴……”
阮初初可怜兮兮地哭诉刚刚席喻的过分行为。
“我又没要跟你提离婚,我就是不想你负担太重,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你还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你太欺负人了……”
席喻慌了。
他还真没见阮初初哭成这样。
“你先别哭。”席喻叹气,“现在我们都不冷静。老太太去世,我情绪不大稳定,所以可能刚刚语气重了一点——”
阮初初停顿一下,一张小脸满是眼泪,她吸着鼻子说:“对不起……”
刚要想办法哄人的席喻又是一滞。
……?
怎么又突然说对不起了??
阮初初把头垂下,手指揪着自己的衣角。
“我确实不该在这样的时候跟你说这些的,我太不懂事太不体贴了,你都那么难受了我还来打扰你,是我不对……”
……
席喻真的是哭笑不得。
这小孩,到底怎么回事,想一出是一出?
席喻俯身过去,给阮初初擦眼泪,手指尖沾上她的泪滴,像是浸润到了他心里。
他捧着她的脸说:“不许哭了。”
阮初初马上停住分泌眼泪。
她懵懵然地望着席喻,席喻的心都跟着软了。
他很有耐心地说:“你记着,就算没有老太太,我也会照顾你,这不是任务,不是负担。所以你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别说什么如果我遇上喜欢的人可以跟你离婚之类的。”
“以后不许再提‘离婚’两个字,懂吗?”
阮初初点头,问:“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如果不是因为老太太,那是因为什么?
席喻捏住她的脸:“我喜欢,不行?”
阮初初再次傻愣住。
而席喻是真的累了,眉间布满倦意,用最后的力气冲她笑了笑,说:“不要再想这些了,也别哭了,睡吧。”
“你——你去哪?”
阮初初见席喻下床,连忙问。
席喻没回头,只说:“这一地的碎片,得收拾。”
刚才因为激动,碗碟摔碎在地板上,里面的白粥和鸡蛋也洒了一地。
阮初初想帮忙,却被席喻叫住:“你别过来吧,小心被碎片割伤。睡吧,这里我来就好。”
阮初初听得出席喻现在很疲倦,她不想再让他操心,就乖乖听话,看着他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席喻将碎片收好丢进垃圾桶,拖好地板,才进浴室冲澡。
这两天,他一直都不好过。
毕竟走的那个人,是他的奶奶。
席喻从小就和老太太生活在一块,父母忙着家族生意,两个哥哥明争暗斗,只有老太太这里是一方净土。
后来父母去世,哥哥们争家产争得面红耳赤,都想拉他入阵营。
他厌恶这样的家庭,也有自己的倔强,找律师分了自己该得的那一份,然后就离开了席家。
席喻选了另一条路,想迫切地跟眼里只有利益的哥哥们划分关系。
这一条路,一走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他陪在老太太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有时候甚至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现在回想,席喻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当初没有那样头也不回地走,或许这十年还能更好地陪老太太;如果知道老太太只能再活十年,他当初或许就不会做那样的决定——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席喻站在花洒之下,闭着眼,水流片刻将他淹没。
虽然嘴上说小孩才会哭,可是此刻,安安静静只有水流声的时候,他竟然也想掉眼泪。
冲完澡,从浴室出来,席喻看到阮初初已经睡着了。
他朝她走近,给她盖上被子,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时,才发觉她的手指上贴着创可贴。
席喻微微怔住,低垂的眸藏着无限的柔情,与这深色的夜融为一体。
眼眶不自觉湿润,他握着她的手,轻轻亲吻她受伤的地方。
他能想到为了那一餐简单的饭,她有多努力有多辛苦。
他也知道的,他是有些冲动了。
他脾气真的不够好。
阮初初说的对,他是太凶了。
席喻伸手,温柔抚摸着阮初初的脸,已经睡着的她,恬然安静。
或许,他该谢谢老太太。
谢谢她,给他留下这么好的礼物。
这真的是,最好的礼物。
《权奕》剧组那边急着开工,阮初初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出发赶去机场。
两个助理都还留在清和古镇,这次进组拍摄Lisa没跟过去,还有别的事忙,所以阮初初今天一个人回程。
在办理值机的时候,阮初初还困倦着,迷迷糊糊。
整个人素颜没打扮,穿的是最简单素白的连衣裙,她还没有一个作为公众人物的觉悟。
以至于她被路人认出来的时候,她懵逼了。
“你好你好,请问你是阮初初吗?我好喜欢你和时野拍的那个广告!我家猫猫就是吃的你代言的那款猫粮!”
突然出现在阮初初面前的女孩很兴奋,拿着手机想要合照:“我可以跟你拍张合照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星哎!!!”
阮初初在原地定了好一会,茫茫然地点了一下头。
女孩举着相机跟阮初初自拍,等拍完,阮初初才想起——
她没化妆,没弄头发,完全就是刚从床上睡醒的那个样……
太丑了T.T
告别这个路人粉,阮初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戴眼镜遮一下脸,毕竟现在这模样,实在有点难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