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璇玑眉毛轻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似嗔似怒地道:“如此死心塌地,若是那丫头突遭不幸死了,难道你们还要继续留在天枢殿?”
鹿源抬起脸,顿了顿才道:“柳先生说笑了。”
柳璇玑倒真是依他的话笑了起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说得准这祸什么时候来呢,你看那玉瑶郡主,也是金枝玉叶,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鹿源道:“玉瑶郡主如何能跟安先生比!”
柳璇玑笑着道:“是不能比,那么当年的广寒先生呢,此时那些人还一直在窃窃私语的景炎公子呢?他们两位,比起安岚那小丫头如何?可有逊色半分?但如今人呢?”
她说这句话时,并未看白焰,也未看鹿源,那双能勾混摄魄的眼睛,这一瞬似乎是穿过了时光海,看向不知名的,遥远的地方。
长廊内有片刻的沉默,冰凉的空气里莫名添了几分悲伤。
鹿源抬起眼道,神色柔和:“这天下惊才绝艳者有几何,然鹿某只认得安先生。”
白焰无声地笑了笑,未言语。
此时,院子那边又有了新的动静,是南疆人请的辨香者到了。
崔飞飞和谢蓝河已经走上正厅的台阶,闻此动静,便都站住,转过身。
不多时,景府的管家就将两男一女请了进来,三人都是生面孔。只是他们走近后,之前进来的那些客人中,却有人认出他们来。
“咦,这好像天下无香的人!”
“天下无香?”
“半年前新开的一家店,在西门大街上,明明那店里卖的都是香品,偏那店铺的牌匾上写着却是天下无香。”
“哦,这么一说,我有些印象了,走在前面那男子似乎就是那店里的掌柜,我见过一次。”
“天下无香,这口气听着倒是不小。”
“可不是,一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慢慢一琢磨,又觉得是更加不对劲了。”
“嘘,他们来了。”
只见三人目不斜视地进了正厅后,先朝椅子上的花嬷嬷行了一礼,随后花嬷嬷旁边的侍女,才向景仲等人介绍了一下他们三位的身份。原来三人都是天下无香的东家,两男子,略高的那位叫川乌,面相阴柔的那位叫川谷,站在他们中间的女子叫川连。
花嬷嬷看着景仲道:“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吧,再拖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受得起,但我们王爷可没什么耐心。”
景仲道:“请三位先入座,容我去请镇香使和三位大香师进来。”
刚刚坐下的川乌忽然开口:“是长香殿的大香师要与我们辨香?”
他的话才落,门口就传开一串妖娆的笑声,片刻后,一个妩媚的声音随着一个绝色的身影由远而近:“我们只是来看热闹的,与你们辨香的是香殿的香师。”
这话里明明白白带着些许轻视的意味,川乌心头生出几分愠怒,正要开口,只是视线一晃,看清了走进来的那个女人后,他那已经滚到舌尖的话,就忽然全都收了回去。

第019章 开始

柳璇玑,崔飞飞和谢蓝河一一入座,镇香使亦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四人正好都坐在南疆人对面。
次席的宾客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悄悄打量他们双方。此时他们方知,原来那三个“天下无香”的东家,也是来自南疆,两男一女,男的年纪都在三十以上,女的则未满双十。三人的衣着打扮跟唐人没什么不同,并且说话也不带一点口音,但即便如此,他们看起来却还是跟长安城格格不入。
长安的千年底蕴,极尽的奢靡繁华,宛若牡丹国色,娇艳而霸气,轻易就能令人心生折服。他们三位,容貌亦是不俗气,衣着亦是华丽,那通身气质看起来也绝非是泛泛之辈,但却是一种令人谨慎的,令人不愿亲近的,一种阴寒的冰冷。
川乌的目光似黏在柳璇玑脸上般,直到柳璇玑坐下后好一会,他才开口:“你就是天璇殿的柳璇玑!”
随柳璇玑一起进来,为景府辨香的黄香师即道:“柳先生的名字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柳璇玑却不甚在意,兴致缺缺地打量了川乌一眼,就落到他旁边的川谷身上。川谷较之川乌俊俏几分,他五官生的阴柔,眉眼间隐约有几分风流媚态,若跟一般人比,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
只是若论风流妖娆,这天下又有谁比得上当年的百里大香师。即便是单论五官的精致俊俏,谢蓝河,白焰,鹿源,哪个不是个中翘楚,仅这几人就已难分伯仲。就算是景府的景孝少爷,那也是个可人儿,除此外,今日过来的宾客,也不乏有人模狗样的。
故柳璇玑看了两眼,就失去兴趣,目光懒洋洋的落到川连身上。
第一眼,看起来有些不起眼,但再一看,柳璇玑的眼皮就微抬了抬,目光微闪了闪,她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可真像从阴寒沼地走出来的人儿,再木楞的表情也掩不住眼底那又粘又湿的冷意。
安岚那丫头也是个冷性子,这几年还故意学白广寒那一套,生生将自己堆成个冰雪团子,每次叫她见了,她都想上去好好揉弄一番,跟眼前这位完全不一样。
嗯,有意思了…
柳璇玑在打量川连的时候,川连也抬起眼,但却没有特意去打量谁,只是目光随意地从柳璇玑、谢蓝河、崔飞飞、和白焰以及鹿源脸上一扫,然后就垂下眼,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很安分。
被黄香师斥责了一句,川乌面上露出几分讥诮,不过也没有再第二句。
川谷却忽然开口:“怎么不见天枢殿的大香师?”他说着就看向白焰。
白焰没有开口的意思,鹿源道:“此事不必惊动安先生。”
川谷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果真跟传言一样,天枢殿确实是压了其余六殿一头,如今连摆架子都不一样。”
这话明显是带着挑拨之意,但无论是柳璇玑还是崔飞飞,或是谢蓝河,三人面上都无动于衷,就是鹿源,目中也无丝毫波动。
倒是一旁的景仲等人,肚子里那颗心被颠了好几回了,手心都出了汗。事情还没开始呢,似乎就闻到了火药味,心里忐忑之余不免有几分恍惚,不知今日究竟会出什么事,事后又能不能收拾妥当。眼下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事,无论如何,都走到这一步了,是赶紧了解了好。
于是景仲开口道:“这辨香,不知由哪边开始?如何辨?”
说到正题了,次席的宾客遂都竖起耳朵,尽量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照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是闻着香长大的,又因自小爱香,所以这辨香,他们并不陌生,即便是大香师的香会,他们当中也有人有幸受邀参加过。但给石头辨香,却都是头一次见识,之前更是听都没听过。
软香玉天然带香他们是知道的,有人家中的收藏里亦有软香玉,他们也曾把玩过,但却从未特别注意辨别其香味。其实,在他们看来,所有软香玉的香味都是一样。
花嬷嬷之前一直像老僧入定,耷拉着眼皮,这会儿忽然就抬起眼,扫了柳璇玑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白焰身上:“你们辨香的法子跟我们不一样,所以这辨香,你我双方各用各的法子。”
白焰看向柳璇玑他们:“三位香师可商量好了?”
黄香师微微颔首,看向长香殿两外两位香师道:“黄某这段时间在配一份新的香方,其中一味香选的就是软香玉,只是真正的软香玉不仅珍贵,而且及其难寻,蒙柳先生爱惜,今日赐我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两位若不嫌弃,就以我这份香方为准,来试一试这两块软香玉的真假。”
此事之前就已商议好,那两位香师自是没有反对,现在说出来,只不过是让在座的明白这辨香要怎么个辨法。
香方讲究君臣佐辅,职位正确了,调配出来的香才是完美的;职位乱了,君不是君,臣亦非臣,那出来的香要么有问题,要么香方已换,有经验的香师一辨即知其中差别。而职位的正确,自然就跟香品的选择和用量有关,软香玉的香味大多数人闻起来都一样,几乎没有人能辨得出其中细微的差别。但关于软香玉,却自古就流传一句话,只有同出一块原石的软香玉,其香味才是完全一样的。
这一样与不一样,就是来自它们跟别的香碰撞融合的结果所得。
白焰朝景仲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玉印放在桌上,景仲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小心呈出景公留下的玉印,花嬷嬷也将镇南王的玉印取出。随后景府的管家将三张系了棉线的纸笺,分别送到他们跟前。
三人都在纸笺上写下自己的记号,封上,再分别系在自己的玉印上,放在同一个盘子里。然后景府管家当着大家的面,在那漆盘下放了个陀螺样的东西,随后转动盘子,三枚玉印在大家的目光中转成一道残影,片刻后,慢慢停下。
———————月底总结———————
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开书,心里的忐忑是不必说了~~
先感谢宫主的和氏璧,同时感谢一直以来大家陆陆续续的打赏,偶向来笨嘴拙舌,人懒又不太会说好话,连卖萌也卖得不标准(此处省略1000字表达对大家的感激之情!!!恨不能分身一一以身相许o(n_n)o!长路漫漫,我会用实际行动写出高质量好文以回报大家对我的支持~再次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不离不弃和支持~最后,求推荐票~

第020章 辨香(一)

“这——玉石当真也能入香?”宾客当中,有人悄悄问了一句,语气难掩诧异。这天下,能用于合香的,花草树木有之,飞禽走兽有之,或是直接取其本体,或是取其分泌之物,再经提炼与炮制,用心注神,才得那一缕香混。
但凡爱香之人,都认为香是凝天地精华而生,聚纯阳之气而合,所以这些香材无论贵贱,皆是源自生命,故而香有灵性。
“本王倒是有所耳闻,长香殿自古就有以玉石入香的香方,只是此类香品极少示于人前,多半都是大香师的偶尔兴起之作,唯有缘者才得一见。”
闻者轻叹,旁边又有人问:“如此说来,那岂不是金银铜铁也都可入香?”
“阁下难道不知,对大香师来说,万物皆可入香。”
“在下确实听过这等传言,但…现在参与辨香的可不是大香师,虽说黄香师亦非等闲之辈,但毕竟未能迈过那道门槛,如何能以万物为香?”
“你又如何晓得这不是大香师的意思,依我看,今日这场辨香,定不会让我等失望。”
“那是那是…”

黄香师于案上摆好香器后,抬起脸看向景仲:“黄某需要一点玉粉。”
这是要从玉印上磨下一点玉粉,景仲虽之前就知道需如此,但此刻心里还是迟疑了一下。这毕竟是景公留下的最重要的玉印,平日里连他夫人都轻易看不得,即便是他自己,观摩一番也是要轻拿轻放,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碰着一点,现如今却要让玉匠动手去磨。
这实在是…不自觉地,景仲又往白焰那看了一眼,却见白焰朝旁边的玉匠颔首,景仲暗暗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那就请吧。”
年过半百的玉匠朝这些贵人行了一礼,再看向花嬷嬷那边,见对方没有表示反对,这才抱着自己的工具上前去。
软香玉之所以有个软字,即是因为它的硬度是玉石中最低的,琢玉的砣器可以轻易磨去它的一部分。
众目之下,玉匠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慎之又慎地拿起一枚玉印。
不消片刻,三份同等量的玉粉就都分别被盛入做好标记的瓷碟中,厅内的异香似乎比刚刚浓了几分。
黄香师上前细细看了一番,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川乌:“阁下可是也要用这玉粉来辨香?”
川乌似不屑回答,只是瞥了他一眼,神态极为傲慢。
黄香师也不生气,回到香席重新坐下后,看了柳璇玑一眼。柳璇玑微微颔首,黄香师便朝另外两位香师坐了请的手势,然后打开香盒,请在场的几位大香师确认,此香盒里三份新调配的香品,皆是同样的合香。
一般没有完成的香品,是极少拿出来示人的,更何况这还是来自天璇殿的未完成的香品,甚至,这是不是出自柳大香师之手,还不一定。所以别说是在座的宾客,就是崔飞飞和谢蓝河,接过黄香师的香盒时,心里都多了几分慎重。
片刻后,崔飞飞抬起脸,赞道:“黄香师好个奇巧的心,这样的香,实在让人期待其成品会是何等惊艳。”
黄香师忙道:“崔先生过奖了。”
谢蓝河未多言,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
因崔飞飞这句赞叹,在座的宾客愈加按捺不住,就是那川家三兄妹亦是都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三个香盒。
而当香盒送到他们手里时,他们面上的表情是一种不太正常的认真,神色都敛住,连呼吸都小心了几分。白焰默不作声地看着,沉静的目光从在川连脸上停了一会,然后落到花嬷嬷身上。
花嬷嬷似乎有点不耐烦,正紧紧锁着眉头,唇抿得紧紧的,嘴角两边的法令纹愈加深了。
许久之后,川家三兄妹才放下香盒,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川乌同谢蓝河一样,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但不用于谢蓝河的平静,他目光似乎闪了闪,有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只是面上不表。
倒是川谷和川连,放下香盒后,就都垂下眼,神色收敛得很小心仔细。
黄香师拿香匙取玉粉时,景仲只觉得自个心脏正控制不住的加快跳动,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他不停地往白焰那看,希望能得到一个安心的眼神或是提示,但是什么都没有。
“那么一丁点玉粉加进去,能起到什么变化?”景大爷向来对这等风雅之事少根筋,实在没耐心欣赏那几位香师调香时慢吞吞的动作,转过头对景三爷道,“你说他们能闻出什么来?一样不一样,有个什么准没?再说合香不需窖藏吗?”
景三爷低声道:“这等事你我如何有答案,且看着吧,既然大香师都在这,这事定是要有个让南疆人心服口服的结果的。”
“南疆人不安好心是谁都看得出来,就是他…”景大爷拿嘴朝白焰那偷偷努了努,“我看不清他安的什么心,今日这事与景府有利是最好,否则——”
景三爷轻轻摇头,他也是看不明白,眼下这情况,谁又能看得清呢。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份玉粉已分别合入香品,三位香师同时点炭焚香。
明明很是安静,但却似有无声的弦音在拉紧,次席的宾客都伸长了脖子,有人甚至忍不住抬起屁股,川家三兄妹也都抬起眼,所有的目光都落到那三位香师的双手上。
火苗轻微闪了一下,古朴的香炉一下活了起来,最细微的声音,最轻柔的动作都化成了最美的流线,庄重的表情,精致的服饰,以及那被夹起的香丸,都成了牵动人心的那根弦。
宾客们都不自觉地提了一下气,崔飞飞和谢蓝河面上的神色亦比刚刚认真了稍许,柳璇玑唇边却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每个看向她的人,几乎都会自作多情以为她是在对自己笑,然后兀自慌乱。
景仲绷紧了腰背,心里不停的盘算今日的这一切事情,细细琢磨其中的端倪。景明亦是面带紧张,同时又暗暗有几分期许,景孝分神往白焰那看了一眼,但他看不懂白焰面上的表情,那淡然的神色,似并不在意,又似成竹早已在胸。
香丸放入香炉,动作轻得似羽毛。
却几乎令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被叮地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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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为辨香是一个很重要的点,需要考虑很多往后的情节,所以这几天更新不太稳定,大家见谅^^

第021章 辨香(二)

最初时,有梦一般的香味袭来,闭上眼,那味道又宛若遥远的歌声,让人心醉神迷。然而不过呼吸间,那梦渐渐驳杂,那歌声亦慢慢重叠,梦境有了裂痕,歌声的音律亦开始模糊颤抖,这美好的一切似被拂乱的湖面,转眼就搅碎了一汪春色!
有人心里叹息,此等香品,真应该一份一份,单独细品才好。
香既有灵性,那越是上等的香品,其性自是越孤傲。
相互无承让,王不见王。
唉…
许多人心里正隐隐惋惜着,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那驳杂的梦和纷乱的歌声又开始各归其位,前者略略退了几分,后者则渐渐明晰,就好似有歌女就在自己跟前轻轻吟唱,吟唱这春花秋月,吟唱那长安繁华。
所有人的心神在那一瞬都恍惚了一下,随后看到有淡淡轻烟自那三个香炉中逸出,初始似雾,轻轻的一缕,婀娜柔软,宛若少女纤细的腰肢;接着又升出一缕,两道香烟如双龙戏珠,在香炉上盘旋;再接着又是一缕,然这一缕香烟在升起一半时,忽然化作火凤,摆出长长的凤尾,与龙共舞!
香烟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奇异,一团一团,散去又聚来,源源不断,缭绕不绝。
座中宾客皆是惊得都失了神!
香品的不同,以及制作手法的不一,便会有烟和无烟之分。
出烟的香品,同样也有单烟,双烟,团烟,云烟,多色烟等之分。
在座的宾客中,有人曾见过双龙戏珠和五色香烟,但却没有哪一次,能像他时此刻眼前所见的香烟这般,宛如神迹,那羽翎,凤尾,龙角,五爪,长须,都在那腾腾升起的香烟中一一显现,追逐,缠绕…
不知是谁,忽然低声道了一句:“不一样!”
旁边的人没回过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有人经他提醒,这才注意到,三个香炉的香烟,只有第一第二个是有显现龙和凤,第三个香炉未见有火凤,只有双龙戏珠,聚了又散。
即便没有点明,但大部分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三个香炉里的香都加了玉粉,因为有两份玉粉是同源,所以其香品的表现也一样。
没有人愿意出声打断这样一刻,所有人都静静地,认真地,虔诚的看着那香烟由浓转淡,再深深吸气,想要留那最后一缕香。
崔飞飞慢慢闭上眼,轻轻一叹,最后的余香散去后,她才睁开眼。
柳先生,非常不简单啊!
谢蓝河从香炉那收回目光,看向白焰,今日天璇殿的这份香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但他更关心天枢殿的镇香使,此时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然而没有人能揣摩得出白焰的心绪,余香散尽后,他即地赞叹:“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黄香师朝他微微颔首,然后看向花嬷嬷,抬起手,示意了一下第一和第二个玉碟:“这两份玉粉是同源,其对应的两枚玉印便是出自同一块原石。”
花嬷嬷沉着脸,冷声道:“素问长香殿的把戏多,今日一见,若真名不虚传。”
如此挑衅的言语,当即惹怒了许些人,有人即怒道:“老太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嬷嬷却闭上嘴,甚至看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一副不屑与之说话的神态。
这下连寿王都生出几分愠怒,却这会儿花嬷嬷身边的侍女开口道:“同源的究竟是不是这两份玉粉,还需我们辨别过来才能确定,您几位说了可不算的。”
有人冷笑:“难道是由你们说了才算?笑话!”
花嬷嬷忽然开口:“聒噪!”
有人就要站起身,今日来的这些宾客,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连景仲都不愿得罪他们。
白焰看着花嬷嬷,不急不缓地开口:“请吧,南疆的辨香手法,在下也想见识一下。”
柳璇玑懒洋洋地笑道:“我可是最讨厌磨磨蹭蹭的人。”
川乌看了她一眼,才收回目光,看向川连。
川连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约莫手掌长,三指宽的黑漆盒子,小心而郑重地放在跟前的案几上。
有人低声问:“这是什么?”
川连没有抬眼,两手在那黑漆盒子上轻轻抚了两下,然后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小心拿出来。
众人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都,都有些愣住。

与此同时,骊园这边,寒立见巧儿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外头也不见任何声响,有些坐不住,他便站起身,想出去找守院的人问问正厅那边此时是什么情况了。
只是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女子,年轻,貌美,雪花一般,看着柔软,但却带着沁肤的冷意。
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才反应过来,即收住脚,小心谨慎地看着她问:“你是谁?”
安岚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开口:“玉瑶郡主是你害的?”
寒立心里倏然一惊:“你是什么人?你不是景府的人!”
怎么进来这的?景府里的小姐吗?进来时守在外面的侍卫没有发现她吗?
安岚接着道:“看来不是,不过应当跟你有关系。”
寒立忍着痛,将刚刚包扎好的右臂悄悄移到身后,摸到别在后腰的匕首:“你是长香殿的人?是大香师?”
安岚道:“不用白费力气,现在你的双手是拿不了兵器的,我不会对你如何,只是过来看看。”
寒立只得将手臂收回,疼得额上又冒出一层冷汗,他不知道哪个男人怎么做到的,只是用了一个杯盖和一个茶杯,就废了他一双手!这女子又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果真是大香师吗?难道是天枢殿的安大香师?”寒立站在门内打量她,几乎确认她是大香师后,他反倒是不像刚刚那么紧张了。
安岚道:“是我。”
虽是他先就猜到了,但听到她承认,寒立还是有些意外。
为什么来找他?她都知道什么了?
沉默了一会,寒立又往里退了一步,再微微侧开身:“安先生请进。”
安岚还是没有进去,只是看着他问了一句:“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寒立心里又是一惊,但却不动神色:“大香师不是无所不知的吗,何不自己找答案。”
安岚目光在他腰上扫了一眼:“你很希望我出手。”

第022章 辨香(三)

寒立看着她,以一种探究的口吻道:“大香师的香境,确实…令人好奇。”
安岚的目光又落到他腰上:“你不是好奇。”
寒立微微侧了一下身,并将胳膊放在腰侧,似要挡住她的目光:“那安先生以为是什么?”
安岚抬起眼,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你兄长可还在长安?”
寒立霍地看向她,瞳孔猛地一缩,目中顿时显露杀气。
安岚似乎毫无察觉,接着道:“玉瑶郡主生前倾心于他,但郡主香消玉损后,他却一直没有露面,你觉得,我能不能找到他?”
寒立将右脚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脚跟微微垫起,他双臂眼下确实使不上力,但杀人的法子还很多,而他本就精通此道。
安岚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长安城百万人,想要从中找出一个人,实属不易,更何况对方还有意躲藏。”
“看来安先生今日是来者不善。”寒立道出这句话的同时,整个人突然离地而起,右腿以电光火石之势攻向安岚,同时靴子上射出三枚暗器!
他知道,长香殿的大香师有改天换地之能,那宛若神迹的香境就是大香师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最大倚仗,但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依照,长香殿的大香师几乎都是养尊处优的贵人,若失去香境,随便一个粗使丫鬟婆子都能将他们撂倒。
他似乎断定安岚不会起香境,而事实也如他所料,安岚确实没有动用香境,她就站在那看着他出手。而当三枚暗器射出的时候,她即便想起香境,也是晚了,香境能影响人的意识和行为,却不能令已射出的暗器回头,甚至不能改变它们的轨迹。
带着倒勾的暗器泛着乌光,锋利,冷硬,若扎进身体里,即会紧紧抓住血肉,难以取出!
射出的暗器速度有多快?
没有人算过,但谁都知道,两人如此短的距离,凭一个没有任何身手的弱女子,绝不可能避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