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大爷接着道:“没错,简直是晦气!把死人带进来,景府吃了哑巴亏了!如今那尸体还停在府里,他们不让我们近,官府也不让动,你说这他奶奶的叫什么事!还有胆子打上香田和寤寐林的注意!”
白焰看向他,不急不缓地道:“景大爷好气魄,只是为何还能被人欺成这样?”
景大爷即绷住脸:“你说谁——”
景三爷忙拉了他一下,就陪着笑问:“不知镇香使有何法子,如今景府还不想跟他们撕破脸,毕竟…郡主的命案还未水落石出呢。”
白焰问:“他们可有景公的信物?”
景仲忙道:“有的,那确实是大老太爷的东西,再加上大老太爷亲笔写的婚书,所以我们才为难。”
白焰问:“景公生前送出去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你们可知晓?又如何辨出他们拿出来的那个东西,就是景公为这门亲事送出的信物?”
景大爷和景三爷面面相觑,景仲迟疑了一会,才道:“那婚书内有指明信物特征,所以…”
白焰问:“景二爷当真看清楚了?”
景仲一时回答不出来,景大爷即道:“那现在就叫他们拿过来,我们再好好瞧瞧!”
景仲询问地看着白焰,白焰没有表示反对。

第011章 激动

然而派出骊园的下人却回来道:那些南疆人说了,要等负责此案的人陆大人在场,他们才会将信物和文书拿出,景府若想再次确认,就自请派人去刑部请陆庸。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景府在找机会毁了文书和信物,所以必须有官府的人在场看着,顺便作证。
景大爷当即骂道:“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景仲也皱了一下眉头,又看了白焰一眼,见白焰还是那般好整以暇地坐着,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得主动开口:“那些南疆人就是这般难缠,什么事都要为难一下,您看,这要是去请陆庸大人,可能还得等上好些时候,不知镇香使今日时间可充裕?”
白焰淡淡一笑:“能有官府的人在一旁作证,究其真假,岂不更好。”
景仲顿时恍悟:“镇香使说得是,在下这就让人去刑部请陆庸大人!”
他说着马上往旁吩咐一句,让吴兴骑快马去刑部,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陆大人请过来。
吴兴领命出去了,厅内遂静了下来,白焰慢慢品着茶,不言语。
景大爷几次想开口,却不知为啥,那话都到嘴边了,却看着那张脸,就是死活都说不出来,几次下来,额上居然都冒了汗。景三爷也是想说点什么,却也是一样找不到合适的话,于是看来看去,最后也选择了闭嘴。
景仲此刻的心情就更是复杂了,镇香使来之前,他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似乎都起不了作用。事情也丁点没有依他预设的那样去进行,原本他是希望镇香使能先表明自己并非景炎公子,然后再承诺假扮景炎公子,最后再同南疆人交涉。
但现在…这位镇香使如此暧昧的态度,究竟是抱着何等心思?
他不好问,也不敢问,甚至更怕问出自己最害怕的答案。
于是景府这三位爷,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得已又尴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景炎忽然放下手里的茶盏,这动作令景仲等人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白焰却只是往厅外看了一眼,景仲遂跟着看过去,就看到景四爷领着景孝正往这边过来。
景大爷当即皱起眉头:“他来干什么。”
今日镇香使来景府这件事,他们是故意瞒着景明的,却没想四房那边的消息也挺灵通。
景明领着景孝进了厅内,看到白焰后,亦是愣了一愣,片刻后才对景仲道:“有贵客临门,二哥怎么不告之一声。”
景大爷抢了一句:“这谈的是府里的正事,你又不是管事的,告诉你做什么!”
景三爷轻轻咳了一声,看向景二爷,景二爷对景明笑了笑:“大哥说的没错,今日谈的是正事,四弟你身体不好,我便没拿这些事烦扰你。不过你既然过来了,那就见一下吧,这位就是天枢殿的镇香使,白焰白公子。白公子,这是舍弟,行四。”
他特意将白焰二字咬得重一些。
景四爷看向白焰,顿了顿,才拱手作揖,缓缓躬身,微微垂下脸:“久仰…”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但被硬压制着,随后就轻轻推了推景孝:“孝哥儿还不快见过公子!”
景孝忙行礼:“晚辈见过公子!”
这初次见面的称呼,让景仲等人全都不自在起来,景大爷想呵斥景明是什么个意思,只是话到嘴边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这口气憋在胸腔里,憋得脸都红了,气也喘了,偏还是没法发作出去。
景三爷同景二爷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不安。
白焰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面对他时,总会有几分失态的表现,所以他稍微应酬了几句后,就不再说什么。
景孝站在景明旁边,眼里隐隐露出几分失望,只是这会儿他父亲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让他沉住气。景孝立马板正了脸色,耐心候在一旁,站得笔挺。羸弱的少年,努力地成长,像一株小小的翠竹。
白焰这才看了他一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吴兴终于将陆大人请到了,不多会,南疆人也从骊园出来,还是由玉瑶郡主身边的花嬷嬷为首,领着四名南疆侍卫,板着脸走入厅内。
花嬷嬷是个五十出头的妇人,身材高大,五官冷硬,嘴角两边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面上未施粉黛,但却在眉心上点了一粒朱砂痣,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怪异。眉心点朱砂痣,在南疆是身份尊贵的象征。花嬷嬷能跟在玉瑶郡主身边,千里迢迢来长安,负责安排郡主的一切衣食起居,自不会是个普通的仆妇。
花嬷嬷进来后,先是冷着眼扫视了一下厅内的人,目光在白焰身上停了片刻,然后看向景仲:“景公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事,景府已是失信在前,如今又找到什么借口来毁约?”
景大爷就要开口骂,景三爷赶紧按住他,景仲同样是板着脸道:“我们大公子的这门亲,早在十多年前就退了,何来失信,何来毁约!”
“我们王爷可没答应退亲!”花嬷嬷冷笑,“如今信物婚书具在,难不成景二爷是要死皮赖脸的不认了?!”
景仲看了白焰一眼,然后才道:“是不是真的信物,还未可知!”
花嬷嬷从椅子上站起身:“景府这是真打算赖账了!”
陆庸微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他这些天一直在苦苦思索玉瑶郡主的命案,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刚刚景府的管家忽然火急火燎地来找他,说是景二爷有急事,他还当是案子有了什么线索,哪想过来后看到的却是这等扯皮之事。
他正要找个由头离开,却这会,座上那位公子开口了:“究竟想赖的是哪方,就看那信物究竟是真是假。”
陆庸不由就打消离开的念头,他是三年前因机缘巧合,被破格提拔到刑部,之前一直在一千多里外的一个小县做个铺头,先前既不认识景炎公子,进了长安后也没听说过白焰。但此时白焰一开口,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这件事,值得他花时间看下去。
白焰说着,就看向景仲:“景公在婚书上指的信物是何物?”
景仲道:“是一块玉印,和景公生前手上戴的扳指,以及景公的私印是出自同一块玉石,同一块软香玉,而且玉印上的刻纹,正好可以跟景公私印上的刻纹对接。”

第012章 玉印

软香玉因天然生香而被视为稀世珍宝,只北山才出产,数量及其稀少,并且开采出来的原石,绝大部分都含有杂质或是裂纹,最后切割打磨出来,能有鸽子蛋大小,成色均匀,就算是大运气了。
五十年前,景公收到一块差不多拳头大小,通体幽蓝,异香扑鼻的软香玉而名震长安。
后来景公就用那块软香玉刻了一对玉印,余料做了一枚扳指。
玉印见的人不多,但那枚扳指,景公生前一直戴着手上。
景公过世后,那枚玉印和扳指就被景仲收起来了,前几日花嬷嬷拿出那枚玉印,景仲看到后,脸色就变了。景公留下的那枚玉印因为是他收着的,所以他非常熟悉,花嬷嬷拿出的玉印不会有假,确实是软香玉,并且和景公的玉印同出一块原石。
后在花嬷嬷的逼迫下,他拿出景公的玉印当场对证,两枚玉印的花纹确实天衣无缝地契合在一起,景仲等人才真的坐不住了。镇南王府占了理,玉瑶郡主又死在景府,景府当真是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地步。
花嬷嬷阴测测地看着他们:“我们王爷知道景府定会赖账,所以才特意让老身带着郡主来长安讨个说法,顺便也祭拜一下景公。却哪里想到,景府不仅不认账,居然还直接对郡主痛下杀手!”
“你住口!”景大爷拍案而起,怒目圆瞪,“案子还没查清呢,老子还没说话呢,你们就急不可耐地要泼脏水了!再说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镇南王故意设局,要陷害景府!”
“陷害!”花嬷嬷冷笑地盯着他,“我们郡主可是王爷的掌上明珠,是王爷的心头肉,平日里说上一句都舍不得,就是那天上的星星,我们王爷都愿意摘下来哄郡主开心,你居敢说我们王爷拿郡主来设局,简直是狗胆包天!”
景大爷大喝:“老乞婆,你骂谁狗胆!”
花嬷嬷沉下脸:“一个小辈就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长记性的。”
其实景大爷的年纪看起来跟花嬷嬷不相上下,但花嬷嬷从一露脸,就将自己的地位和辈分摆得很高。玉瑶郡主死后,南疆这一行人对她更是唯命是从,倒叫人闹不清,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婆子,在南疆究竟是什么身份,故而景仲一开始也是对她礼敬三分。
只是景大爷本就是个浑人,脾气上来了是什么都不管的主,这辈子除了不敢在景公和景炎公子面前放肆,他还真没怕过谁。
花嬷嬷的话一落,立在她后面的一名南疆侍卫就站出来,陆庸正打算开口制止,却没想那侍卫的动作及快,竟眨眼睛就到了景大爷跟前,抬手就要给景大爷一个耳光。
景仲景禄和景明脸全变了,没想到南疆人竟真敢在他景府动手打人,打的还是主人!
陆庸立马站起身,只是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就在那南疆侍卫的手掌将要碰到景大爷的脸时,一个茶碗盖突然就飞出去,碰到那南疆侍卫的手腕,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声,随后就是茶碗盖摔到地上的碎裂声,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候在一旁的下人先是懵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吓得腿都有些软了。
那南疆侍卫的手腕顿时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然而他却没有叫一声,动作也没有停下,居抬起另外一只手,还打算教训景大爷。
而同样,他刚抬起另一只手,同茶碗盖配套的那个茶杯就飞了出去,碰到他的手肘,这一次骨骼碎裂的声音非常明显,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所有人心头都颤了一下。
那侍卫的两只手都断了。
陆庸有些震惊地转头,看向此外唯一还坐在椅子上的人。
花嬷嬷也看向他,沉着声问:“阁下是谁?”
白焰面带浅笑,含蓄又得体:“到底,这里长安,这里是景府,礼让是我唐人一贯秉持的美德,但我们的礼让,似乎总会被有些人误会成软弱可欺。所以有些人,确实应该受点教训。”
“你不是景府的人。”花嬷嬷盯着他,“你凭什么管这档子的事?”
“就凭是老子请来的!”景大爷这才回过神,脖子都粗了,喘着气,撸着胳膊道:“好啊,这可是你们先动手的,来人——”
景三爷慌忙上前拉住他,一边使眼色一边低声劝道:“大哥咱先记着,先记着,别着急。”
白焰慢悠悠地道:“这景府是受安先生庇护的,当初跟景炎公子定亲的人亦是安先生,镇南王要为难景府,安先生自当不会坐视不理。”
景仲听到这,心里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真是天枢殿搞的鬼。”花嬷嬷这才一声冷笑,就看向陆庸,“陆大人,你都听见了,这可是天枢殿的镇香使亲口承认的,这件事,天枢殿就参与其中。据闻香殿的大香师都有改天换地,杀人于无形的神奇本事,而眼下郡主的死因你们迟迟查不出,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定是天枢殿的安大香师行的凶!唐国若真律法严明,自当马上上大雁山捉拿凶犯!”
白焰看了陆庸一眼:“杀人是要有动机的,安先生连那位郡主是何人,都未曾听说过。”
花嬷嬷道:“当初景炎公子同我们郡主是有婚约在身,却又同别的女人定亲,景公承诺的毁约补偿,也随之都移到安大香师名下,如今安大香师为了保住那些东西,可不就是她杀人最好的动机!”
陆庸看向白焰,白焰对花嬷嬷道:“景府已说过,景炎公子同郡主的这门亲早已退了,若是镇南王当真没有答应退亲,那就请拿出当初的定亲信物。”
花嬷嬷微抬了抬下巴,站在她身后的侍女即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垂首递给花嬷嬷。花嬷嬷接过,缓缓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枚蓝幽幽的玉印,随即,有淡淡的异香缓缓散开。
花嬷嬷像看死人一样地看着他们:“请景二爷将另外一枚玉印拿出来对一对吧。”
“不急。”白焰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打开,也从里取出一枚一模一样的玉印,放在几上。
景仲等人一时间都有些呆住,花嬷嬷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第013章 受伤

白焰拿出的这枚玉印,不仅颜色形状大小,以及玉印上的纹饰与花嬷嬷拿出来的那枚一模一样外,还同样带有异香,那香味似悠远的时空,轻轻一缕,就能令人失神。
景仲景壮和景禄三人先是呆了一呆,随后心头大震。景仲甚至不敢看向白焰,比起花嬷嬷,比起镇南王,他此时更不解,更惊惧,白焰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块玉印!
“这——”景明忍不住上前一步,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看了看那块玉印,又看了看白焰,“这玉印,怎么会在镇香使这里?!”
景大爷这才回过神,只是他脑子转得慢,于是瞪圆了眼睛张嘴就道:“怎么会有两个!你们俩到底谁真谁假?”
不假思索的话,往往能点中要害。
花嬷嬷冷笑:“你拿出这么个东西是何意,难不成你想说自己是景炎公子。”
景仲暗暗倒抽了口冷气,景大爷和景三爷的脸也白了几分,倒是景四爷和景孝的脸上浮出几分异样的潮红,仔细看他俩,袖子下面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白焰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安先生交予我,让我今日拿出来做个明证,景炎公子当初退亲后,其定亲信物已取回。”
花嬷嬷又是一声冷笑:“一派胡言!”
白焰看向景仲:“景公在婚书上是否有指明,定亲信物的两枚玉印,是出自同一块软香玉原石?”
景仲似还没怎么回过神,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才赶紧道:“没,没错,确实是指明两块玉印出自同一块原石。”
白焰这才看向花嬷嬷:“你可知,软香玉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花嬷嬷沉着脸:“阁下最好别在这装神弄鬼,别人怕长香殿,我们王府可不怕!”
白焰似没有听到她这些话,接着道:“你们可知,不是所有的软香玉,都天然带有香味,软香玉实际上分无香玉和芯香玉。”他说到这,就看了陆庸一眼,“据闻陆大人曾在北山任职,不知我说的可对?”
陆庸不由打量了他一样,然后才认可地点头:“没错,在下之前任职的地方因靠近北山,所以对此等名玉倒是略知一二。那里的人都知道,所有带有异香的软香玉,都是玉之心,也就是芯香玉。据说每一块芯香玉,外面都包裹着其十倍量的无香玉。”
白焰点头,看向陆庸:“那么陆大人可知,这芯香玉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陆庸看了花嬷嬷一眼,才道:“这个,以前倒是听玉工们说过,每一块芯香玉的香味都是不一样的,除非它们出自同一块原石。”只是陆庸说到这,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此事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证实过。”
白焰笑了笑,收回目光,看向景仲:“辨香对长安城的人而言,从来就不是稀罕事,这两枚玉印,究竟那个是真哪个是假,如今辨一辨便可知,就麻烦景二爷将景公生前留下的玉印请出来吧。”
景仲赶紧应下,正要动身,花嬷嬷却喝道:“慢着!”
随她一起过来的那几名侍卫即挡住景仲的去路。
景仲面上露出怒容,但没有发作,不自觉地看了白焰一眼。
花嬷嬷沉着脸道:“辨香?!真是可笑,这天下谁人不知长香殿是个中权威,唐人对长香殿已是到了盲目膜拜的程度,满长安城的香师,哪个敢拂了长香殿的意思,你们就是说一坨屎是香的,怕是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白焰问:“那依你的意思,这是辨不得了?”
花嬷嬷沉默了一会,才道:“要辨也可以,但辨香的人不能全由你指定。”
白焰点头:“这是自然,如此,你我各寻三人如何?”
花嬷嬷道:“可以,不过镇香使不可选天枢殿内的人参与辨香。”
“可以。”白焰应下后就看向景仲,“去准备吧,到时将景公留下的玉印和这两枚玉印放在一起,由辨香者辨出究竟哪两枚玉印的香味相同。”
“这倒真是个好法子,三枚玉印放在一起,到时也没有人知道那两枚玉印,哪一枚是镇香使拿出来的,哪一枚是镇南王府的,杜绝了徇私的可能。”景仲连忙点头,随后问,“不知镇香使要请哪三位来辨香?我这就命人去请。”
白焰遂说了三个人名,然后看向花嬷嬷:“王府的人初来长安,若是没有适当的人选,在下倒是可以为你们介绍几位。”
花嬷嬷冷着脸道:“不必。”她说着,也朝旁边的侍女吩咐了几句,那侍女连连点头,然后就出去了。而同那侍女一起动身的,还有胳膊和手都受伤的那名南疆侍卫,去请人还需要一段时间,花嬷嬷才命他下去处理伤口。
只是他将走到门口的时候,白焰却忽然喊住他:“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侍卫站住,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白焰,顿了顿才道:“寒立。”
白焰道:“寒兄弟跟在玉瑶郡主身边的时间还不长吧。”
寒立一怔:“你怎么——”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嬷嬷一声叱喝给阻断了:“还不快下去!”
看着寒立出了正厅后,白焰才看向花嬷嬷:“立功心切,不过是时运不济,何必多做责备。”
花嬷嬷打量了他好一会才问:“你如何看出他被选为侍卫的时间不长?”
白焰看了一眼此时立在她身后的那三名侍卫:“他和这几位的节奏感差了些,显然磨合的时间不够。”
花嬷嬷不禁皱了皱眉,很想再问一句:你还知道些什么?还看出些什么?但到底是忍住了。

那边,寒立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也没唤人帮忙,咬着牙将自己两只手都给掰正了,然后煞白着脸,砰地倒在床上。巨大的疼痛使得他脑子有些混沌,眼前不时闪过那个俊秀儒雅的男人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接着又闪过花嬷嬷那张阴沉的脸。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谁!”
“是我。”进来的是个丫鬟,圆圆的一张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我听说你受伤了,我,我给你拿了些药过来,怎么样,伤得很重吗?”
寒立看来人是巧儿,紧绷的肌肉遂放松下去:“没事。”

第014章 询问

巧儿进来后,转身将门轻轻关上,然后快步走到床前:“是伤到哪儿了?谁伤的你?景府谁有这个能耐?”
寒立挪了一下身体,让她坐到自个身边,稍稍抬了抬胳膊,即疼得皱紧眉头,咬着牙道:“天枢殿的镇香使。”
巧儿将带来的药膏和纱布等物取出来放在床上,一一打开:“是两只手都折了!就抹这些药行吗?要不我去求嬷嬷让你出去找大夫看看?”
寒立摇头:“用纱布包一下就行,你帮我扎得紧些。”
巧儿给他抹药膏的时候,满是担忧地道:“可这到底是伤了筋骨。”
“没事,这点伤养几日就行。”寒立还是摇头,抬起眼看着巧儿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去烦嬷嬷,否则…”
巧儿将纱布紧紧缠在他手腕上,用力打了好几个结:“我知道,因寒大哥的事,嬷嬷也迁怒你了。你放心,有机会我会跟嬷嬷好好解释的,寒大哥喜欢郡主是他的事,怎能怪罪到你身上,你又不知道。”
寒立咬着牙,将受伤的胳膊伸直了,喘着粗气道:“你千万别在嬷嬷跟前提我大哥!”
巧儿使劲扯着纱布,嗔了他一眼:“知道啦,不提就不提,如今郡主走得这么不明不白,我们心里都难受着呢。这几日若不是我拦着,朱儿姐姐早就替郡主教训他们了。也不知这唐国的官员是怎么查案办案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将景府的人全抓起来,摆明了是故意偏袒,还说什么唐国律法严明,真是笑话!等咱王爷的人到了,有他们好瞧的!”
寒立面上一直郁郁的,片刻后才道:“唐人对我们一直就有偏见,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是要相互偏袒,不过今日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这事不止跟景府有关,天枢殿定是跑不了关系的。”
巧儿赶紧抬起脸:“果真如此!”
寒立点头,两眼认真地看着她:“郡主的死,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巧儿点头,轻轻摸着他已经包扎好的手:“还有你的伤,这笔帐须要讨回来!绝不能任由他们欺负!”
寒立用另一只受伤的手轻轻盖住她的手背:“我不要紧,你别难过就好。”
巧儿看着他摇头:“那天枢殿的镇香使,究竟是什么人?”
寒立垂下眼,看着自个的两只胳膊,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人…深不可测,我不是他的对手,就是菊侍卫他们几个,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巧儿面上惊诧:“这般厉害!难道他也是大香师?”
寒立摇头:“他不是大香师,今日大香师并未来景府。”
“不是大香师就这般厉害了…”巧儿目中透出浓浓担忧,“这次嬷嬷把信物拿给他们看了,他们怎么说?”
寒立顿了顿,才道:“那镇香使也拿出一枚玉印,跟嬷嬷那枚一模一样。”
“什么!”巧儿惊诧地抬高了声音,“怎么可能?当真一模一样?!”
寒立点头,随后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巧儿惊讶得捂住嘴:“这——真要通过辨香来论真假?”
“已经派人去请能辨香的人了。”
巧儿着急道:“这儿咱人生地不熟的,嬷嬷能去请谁?那些人岂不是都听长香殿的!”
寒立摇头:“我不知道,嬷嬷已经命我回来了,怕是不想让我再过去丢她的脸,你想法子过去看看,嬷嬷不会责怪你。”
巧儿有些抱歉地看着他,然后张开胳膊,忽地把他抱住,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口:“你别担心,有我呢!”
寒立溺在那片柔软馨香之地,片刻后,微微抬起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去吧。”
巧儿微红着脸,也叭地亲了他一口,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就出去了。
寒立在屋内坐了许久,试着动了动胳膊,还是疼得厉害。那人的劲道拿捏得很准,很巧,还很快,极快!他紧皱眉头,面上露出阴郁之色,一个镇香使就有这般身手,那么大香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