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
将巧儿送出去后,寒立草草吃了两口饭。然后往床上一趟,片刻后,慢慢拆掉手上的夹板。他的伤确实没有完全好,但也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严重,他身体的恢复力天生就比一般人强,这个秘密,除去他的师傅外,只有寒刃知道。

白焰将寒刃接近白园时,给他指了一条路:“从这一直走过去,就能看到郡主,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这个时间内,任何人都不会阻止你。不过你想好了,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他答应带他来看郡主,但没有答应要送他出去,景府想要解脱目前的困境,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寒刃看着那条不归路,目中没有丁点怯意,反而隐隐露出激动,他什么都没说,抬步就要往前走。
白焰却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你的承诺。”
寒刃道:“我要先见了郡主!”
一个冷清的声音从旁边的房间传出来:“到了这里,谁都不会阻止你去见郡主,包括我们。”
寒刃顿住,转头,遂看到门打开,一个清淡的身影从里出来。
夜幕已降,银月如钩,满院寒光。
寒刃怔了怔,低声道:“大香师?!”
安岚没有说话,白焰也没有开口,甚至放开了搁在他肩膀上的手。
寒刃看了看安岚,再又看了看前面那条路,这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他唯一能赎罪的路。
良久,他低声道:“他们为山混而来。”
白焰不解:“什么?”
寒刃已经抬步,走上那条不归路,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何意,只知道这是最大的秘密,郡主和我,都不过是其中的棋子罢了。”
安岚看着寒刃的身影没入那条她开出来的路中,片刻后,走到白焰身边:“山混?山,指的是大雁山吗?混又是什么?”
白焰思忖片刻,问:“藏的书籍中,可有提及过‘山混’?”
安岚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藏的书太多了,我并未看完,而且,每个香殿都有自己藏书。”
长香殿的历史比唐国还要久,其藏书浩如烟海,而且每年都有增加,根本没有人能全部看完那些书。
安岚想了想,又道:“不过可以去问一问藏的掌事,天枢殿内,若说博览全书,没人敢跟莲月掌事比,只是这件事,也只能你去问他。”
白焰问:“为何?”
安岚笑了笑:“他嫌我看书少,没学问,难以交流。”
白焰哑然,安岚看了他一眼,又道:“当年他只认广寒先生,我坐上天枢殿大香师的位置,他是因舍不得那些书,所以才无奈认可了我而已,幸好这几年他也只专心于藏,没给我惹什么事。”
他倒听说过,莲月掌事常常给安先生脸色看,不过安先生从未有怪罪,白焰不禁一笑:“先生心胸豁达。”
安岚又看了他一眼,微微扬起嘴角,有些嘲讽地道:“豁达谈不上,我只是敬佩有本事有学问的人罢了,莲月先生的能耐,我终其一生,也是达不到的。”
白焰默默看了她一会,然后抬起眼,看向骊园:“他应该见到玉瑶郡主了吧,如今已阴阳两隔,这样的见面也不知会说些什么。”
安岚淡淡道:“不过是为了看一眼,看一眼就足够了。”
白焰收回目光,又落到她脸上,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朝他看过来,只是看着前面,月华洒在她脸上,寒霜一样,又冷又脆弱。
他忽然想抱一抱她。


第046章 爱情

寒立正在床上打坐,突然被巧儿的叫声给惊得差点走火入魔,他皱着眉头,强硬收了功,然后睁开眼。而此时外头已经起了喧闹,甚至听到花嬷嬷的惊呼声,以及菊侍卫有些惊乱的脚步声。
出事了?!
他心里一惊,刚刚收平的气顿时一阵翻涌,他不得不又坐下。然而不知为何,他似乎无法静下心神,心里莫名有些慌,好像发生了什么他害怕的事情,于是这一着急,舌头尝到一阵腥甜,竟吐出一口血!
难道是——
寒立擦了一下嘴角,脸色苍白地从床上站起身。
大哥!?
不会吧!不可能的,明明已经送出城去了,他也不可能进得来。
寒立几乎是冲出房间,此时玉瑶郡主停尸的堂屋已经围满了人,连陆庸也在。寒立来不及想陆庸怎么会在这里,他着急走过去,正要进到里面,只是却被菊侍卫给拉住了:“你别进去。”
里头已经传出花嬷嬷的哭声,偶尔伴有陆庸的几句问话,只是因为围着的人太多,他一时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情况,便问:“出什么事了?”
巧儿被扶了出来,刚刚似乎是晕过去了,这会儿醒了人还懵着。
寒立忙去接住,菊侍卫也搭了把手,并低声才道:“是蛊。”
寒立一愣:“什么?”
巧儿却浑身都颤了一下,似这才看到寒立,顿时抱住他的胳膊道:“别。别看,别看!”
寒立不明所以。菊侍卫道:“没法看了,郡主身体里的蛊虫发作。人都…面目全非了!”
巧儿慌忙点头,她是第一个看到的,简直毛骨悚然。
菊侍卫却又接着道:“不过…郡主身边多了个人,究竟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寒立,那眼神像是要看穿寒立。
寒立脸色微变:“多了一个人?”
玉瑶郡主和寒刃之间的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少,只不过因为镇南王的铁血手段。没有人敢提及。但现在毕竟不在南疆,那些威慑力自然就弱了一些,而且今夜发生这种事情,郡主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一个死人,并且两具尸体的情况都一样,全都是生前就被种了蛊虫,让人不忘寒刃那方面想都难。
巧儿忙用力握了一下寒立的手:“谁,谁知道。都不能看了。”
菊侍卫淡淡道:“会查出来的,就算我们不查,陆大人也会查。”
巧儿也猜那个忽然出现在郡主身边的人多半是寒刃,她担心寒立会因此受到牵连。咬着牙道:“估计是景府的人,不然他怎么进来的!”
菊侍卫不愿得罪巧儿,便没理她的话。只是瞥了寒立一眼,道了一句:“无论是谁。破坏郡主身体容貌这个罪是逃不了的。”
在南疆,破坏尸身。等同于掘人坟墓,是大罪。若是罪行被确认,一家人都有可能全部被判腰斩。
巧儿脸色苍白,抓住寒立的手越来越紧,寒立这时面上反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我能否进去看看?”
菊侍卫打量了他一眼,就示意自己的手下让开。
巧儿忙抓住寒立:“别去看!”
寒立却慢慢推开她的手,默不作声地走进去。
菊侍卫站在巧儿身边,看着寒立的背影,沉声道:“没准他真认识那个男人。”
巧儿怒道:“你什么意思!”
菊侍卫道:“我没别的意思,有些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我只是想不通,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巧儿不做声。
菊侍卫又接着道:“坦白说,若是他自愿过来的,那我还真有点服他。”
巧儿低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菊侍卫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几个,接下来不知还有没有活路可走。”
巧儿抬起眼:“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明白吗,郡主的死多半真的跟景府无关,也跟长香殿无关,是蛊虫,只有我们南疆才有的蛊虫。”
巧儿道:“那又如何?”
“傻丫头。”菊侍卫摇了摇头,“你若想不明白,就等看那位陆大人能不能查出个结果,还是先担心寒立吧,他是逃不过了。”
“你——”
寒立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又面无表情的走出来,然后问了菊侍一句:“是你偷偷放人进来的?”
菊侍卫道:“谁都没看到有人进来,你不用怀疑,现在郡主的尸身受损,我们全都逃不过责罚。”
寒立沉默了,片刻后,菊侍卫低声道:“这两天官府的人也都在景府,能消无声息,瞒得过这么多人,若说没有长香殿的大香师帮忙,我都不信。”
香境!
那神秘的,迷惑人心,障人耳目的香境!

几日后,陆庸就着他们尸体的情况,总算查出寒刃和玉瑶郡主的真正死因。
南疆有一种蛊虫名为同心蛊,是专门为陷入爱情,并发誓绝不背叛,永结同心的男女准备的。
种下同心蛊的男女,其中一方若是死了,另一方也活不了。
不过同心蛊分雌雄,种下雄蛊的男人,其内功若借雄蛊更上一层楼后,他便拥有杀死雌蛊的能力,只是雄蛊杀了雌蛊后,他的武功也会因此尽数消失,并且从此身体变得连普通人都不如,一生困于病痛的折磨中。
若两人是死于同心蛊之间的残杀,那么两人死后的尸身,将变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玉瑶郡主和寒刃在南疆时,就种下了同心蛊,后来寒刃因为玉瑶郡主来长安赴婚约,就一怒之下杀了雌蛊。所以玉瑶郡主才会莫名其妙死在景府,并因为这长安城内,几乎没有人了解蛊虫,所以无论是大夫还是仵作,都看不出玉瑶郡主的死因。

安岚看着陆庸的断案结果,淡淡道:“虽忽略了许多事,但总算是找到了凶手。”
白焰道:“其实,寒刃不过是被利用了,他只是握刀的手,却不是出刀的人。”
安岚道:“那个香境确实是诱因,但他,也确实未能经起考验。”
他心里明白,所以最后回去赎罪,死在玉瑶郡主面前。
白焰轻轻摇头,眼里透出一丝悲悯。
不要考验人性,这世间有几个人是经得起考验?
要有多强的心志,多坚定的信念,才能不受诱惑,才能不被任何事情所左右?
我们都希望在爱情中,能找到那样的人,把我当成你的信仰,让我永不担心会有背叛;也都希望我能成为那样的人,你我同行,情比金坚,不负此生。
可是啊,连神都有堕落为魔的时候,更何况,你我皆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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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做好心理准备勒紧裤腰带,也还是被订阅数惊到了,想不到居然已艰难至此,偶又回到了大香师时的连载黑暗日了,希望这本还能继续坚持。

第047章 白薯

景府终于顺利脱离了命案,虽没因此伤筋动骨,但也着实脱了一层皮。
短短半个月,景二爷就瘦了一大圈,头发也白了好几根。只是此事虽是过去了,但对他而言,更大的问题却还没解决,他那颗心依旧是悬在半空。
那位镇香使,究竟是谁?他究竟是不是景炎公子?
玉瑶郡主的尸体和那十几个南疆人都已经离开景府,官府也已经结案,可他的这个疑问,居然还未有明确的答案。
而更严重的是,因镇香使在景府露了面,并且当时看着他待景孝颇有几分亲切,所以景府上下,人心隐隐有不稳之势。这才几天呢,外头就有几位管事,开始往四房那边走动了。
他暗中让人去查过,可什么都没查到。
该怎么办?
景仲沉着脸在书房里踱步,若真是景炎公子…即便景炎公子不回景府,也不可能看着景府的大权落到他手里,而且眼下这情形,这股风怕是要往四房那边吹了。
景仲轻轻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叩着,他要怎么保住这当家人的位置?

今日景明的身体又有些不适,晚上咳得厉害,景孝放心不下,便跟书院的先生请了半天假,中午就收拾书本,早早出来了。
跟着他的小厮石墨道:“孝哥儿,您这忽然要回去,谁也不知道,府里的马车都还没来呢。要不您等等,小的去车行雇一辆马车,如今天冷了。可别您又冻着了。”
“不用,咱走着回去。也没多远,我记得路上有卖烤白薯的。我给爹买几个回去,爹爱吃。”景孝说着就往前走去。
石墨追着他道:“哥儿您还是等会吧,要是冻着了,回去四爷可要罚小的。”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大夫也说了,我得多走走才行。”
“那您好歹将帽子戴上,这下着雪呢!”
景孝没理他,加快脚步往前走。雪花落在他脸上,冰凉得有些刺骨,可他的心,他的身体却都是热的。不知为什么,自从见了镇香使后,即便镇香使没有给过他任何关照,也没有给予丁点暗示,但他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父亲也是。如今父亲虽是病着,但眼里却比以往有了神采。
还有二伯他们,以往的目空一切都收了起来,府里的下人待他更是加倍小心。管事们亦是想着法子过来,一边讨好一边打探消息。
他知道,是那个人带来了这一切!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表示,就已经让魑魅魍魉皆闻风而动!
仅是知道有那么样的一个人存在。就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烤白薯的摊子就摆在路边,还没走近。就已经闻到那热乎乎的甜香了。
景孝走过去,搓着手道:“老板,给我来四个。”
“公子,就剩下最后三个了。”白薯老板笑着道,“你瞧,这三个还是大个头的,都热乎着呢,要不我都给您包起来,您要是吃得好,明儿再过来。”
景孝道:“老板今儿生意不错,那就给我都包起来吧。”
“好嘞!”
只是这白薯老板的话一落,忽然一小块碎银“砰”地落到他的摊位上,接着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传来:“要两个烤白薯。”
随即一辆马车才在烤白薯的摊位前停下。
景孝转头,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从车窗内探出半张脸,微微挑着眉道:“快点儿,我赶时间呢。”
那白薯老板陪着笑道:“姑娘,小的这剩下最后三个,都已经让这位公子买下了,对不住啊。”
鹿羽一怔,把车窗帘都撩开,打量了景孝一眼,又看了看搁在瓮盖上的三个大白薯,就问:“他付钱了?”
白薯老板顿了顿,石墨赶紧掏出铜板放在白薯旁边,他把钱都放在里衣的兜里,刚刚拿的时候有些费劲。
鹿羽嗤地笑了:“公子,是我先付的钱,您看着也是个尊贵的人,不好在大街上跟我一个姑娘家抢几个白薯吧。”
石墨不大敢看那张娇俏动人的脸,嘴唇蠕动了一下,垂着眼睑低声道:“你好生不讲理,这白薯,老板已经卖给我家公子了,怎么就跟你抢了。”
鹿羽瞥了他一眼,微微抬着下巴道:“说买的时候,付钱了吗?没付钱就不叫买!有买东西不付钱的吗?”
白薯老板为难地看着他们两,有些不知该怎么办,那姑娘的马车一看就不普通,这位公子的衣着瞧着也是非富即贵,这两位,他得罪了谁都不合适。
石墨被抢白得红了脸:“你,你——”
景孝按住他,然后对白薯老板道:“就给这位姑娘两个,我只要一个。”
白薯老板顿时松了口气,赶紧道:“好咧好咧,公子是个心宽。”
他说着就利索地包好了两个大白薯,再拿起那块碎银一并送到马车前:“姑娘,您的白薯,一共六个铜钱,你这银子,小的找不开。”
“那就不用找了,算我请那位公子吃白薯吧。”鹿羽接过白薯,甜甜一笑,有些得意地瞟了景孝一眼,然后才放下车窗。
白薯老板回来给景孝包上白薯递给他:“公子,您的白薯。”
景孝点头接过去,让石墨付了四个铜钱。
白薯老板忙推开:“哎,哎,公子这不能收了,那位姑娘给的银子已经够多了。”
石墨道:“我们公子又没说要吃她请的。”
白薯老板一愣,景孝道:“你收着吧,没有买东西不付钱的。”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石墨跟上来,有些自责地道:“怪我嘴笨,叫哥儿受委屈了。”
“不过少买两个白薯,算什么委屈。”景孝笑了笑,看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眼里隐隐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骄傲,“再说,那是长香殿的人,又是个姑娘家,我让一让她又何妨。”
石墨一怔:“哥儿如何知道那是长香殿的人?”
景孝道:“看马车便知道,多半还是天枢殿的马车。”

鹿羽回到天枢殿后,下了马车,就抱着还热乎的白薯,往凤翥殿跑去。
一进殿门,瞧着鹿羽也在,便朝他哥哥眨了眨眼,然后也不等侍女进去通报,就跨过门槛大声道:“先生,先生,我给您买了热乎乎的烤白薯!可香呢!”
只是她刚一进去,就看到白焰从里头出来。

第048章 争宠

凤翥殿的地板是鸦青色的大理石,殿内垂泻的帷幔则是浓重的朱红,上面没有丁点纹饰,极简到霸道,气魄压人。但所有帷幔都配有白纱,每当有风穿堂而过,便有无数白纱随风起舞,透过光,像山雾聚在了殿内,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若隐若现,这一刻,整个大殿看起来又轻灵得不真实。
那个男人就是从白纱后面走出来,即便只是素衣乌发,也依旧绝代风华。
鹿羽一下站住,怔怔地看着白焰,直到他走近了,才赶紧开口:“你,你怎么在这?”
“羽侍香。”白焰唇边噙着笑,微微颔首,“先生在里面。”
他说完就往外走,鹿羽有些懵,还想叫住他,却被鹿源阻止了。
只是白焰走了几步后,又回头问了一句:“她,喜欢吃烤白薯?”
鹿羽有些懵:“啊?”
白焰想了想,便笑了一笑,不再问,转身走了。
鹿源轻轻拍了一下鹿羽,令她回过神:“你的差事可都办妥当了?”
鹿羽答非所问:“哥,他,他怎么在长香殿?还进了先生的房间?”
鹿源淡淡道:“他就是镇香使,我在信中与你说过。”
“什么!”鹿羽大为诧异,“他,怎么会是…”
鹿源道:“是先生的决定,你莫要对此有疑,更莫要多问,赶紧进去交待你办的差事,先生这几日很忙。”
鹿羽看着鹿源。眼珠一转,嘻嘻笑了一下,忽然凑近去低声道:“就你天天惦记着先生,却什么都不敢说,胆小鬼!”
鹿源脸色一沉,鹿羽赶紧闪开,快步走到安岚寝殿门口,收整面上的表情,小心抱着两个烤白薯,开口道:“先生。我是鹿羽。”
“进来吧。”
“是。”
安岚正专注地翻阅一些已经泛黄的宗卷。鹿羽进来后也没抬眼,香炉内青烟缭绕,屋内安静得只听到纸张偶尔被翻过的声音。
此时天光正好,干干净净的光线从窗外洒进。落在那女子身上。虚虚实实地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影。软糯的绸缎反射出柔和的白光,衬得那张脸愈加迷人。而就是这样带着一丝冰冷的美,说话时不愠不火的语气。冷静的眼神,淡漠的表情,恰到好处地让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鹿羽无论多骄纵,到了安岚面前,都不自觉地乖乖收起自己的羽毛,即便她有时也会跟安岚撒娇,但总是抱着几分小心,绝不敢越界。
“先生。”她将两个烤白薯放到地上,然后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几份宗卷,小心呈上,“这是这三年南边几个大香行的详细情况。”
安岚依旧没有抬眼,只是道了一句:“你来口述。”
鹿羽顿了顿,赶紧回想了一下自己准备好的腹稿,然后才小心开口。只是这一次办差的时间较长,事情也多,故而她这一通说下来,有些地方还是说的有些结巴和反复,幸好安岚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说完后才给她指出其中几个问题,让她加以解释。
约半个时辰后,安岚总算点头:“把宗卷留下,长途车马,你必是累了,回去休息吧。”她说着,就看了一眼那两白薯,问了一句,“哪买的?”
鹿羽赶紧拿起那两白薯,盛在一个描着花鸟的错金圆盘里,讨好地捧到安岚跟前:“回来路上买的,我去年看到先生吃过几次,刚刚在路上正巧看到有人卖,就赶紧下车去买。今儿天特别冷,外面一直下着雪呢,买的时候是刚烤好,拿着都烫手,可惜现在都有些凉了,要不我拿去放炉子上,给先生烤热了再吃!”
“不用。”因为她屋里烧着地龙,所以这白薯放到现在,虽是凉了,但也还有微微的余温。
安岚说着就接过来,又随口问一句:“你回来时是从长安城穿过?”
鹿羽几乎是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然后才点头:“我担心城外积雪难行,便让车夫穿城而过,宁愿绕远一些,先生怎么知道的?”
刑院的密探极多,消息的传讯更是想象不到的快速,难道她身边一直有人跟着?
安岚道:“这么冷的天,城外不会卖这个。”
鹿羽恍悟,赶紧伸出手:“我来给先生剥吧,别弄脏了您的手。”
却这会,殿外又传进来一个咋呼呼的声音:“安岚我给你烤了几个红薯,给你拿过来啦!”这话才落,一个还来不及脱了大氅的身影就从外头冲了进来。
鹿羽不悦地看过去一眼,面上则笑着道:“金雀姑娘来了。”
“哦,羽侍香回来了啊。”金雀微诧,让侍女帮她脱了大氅,露出抱在怀里的油纸包,眼珠儿滴溜溜地看了看安岚手里的烤白薯,“烤白薯?哪来的?”
鹿羽笑着道:“我回来路上看到,想着先生可能会吃,便买了两个,金雀姑娘要不要一块吃?”
金雀一屁股坐到安岚身边,正好压住一个织锦遍地金的香枕,她拿手随意一拨,然后摸了摸安岚拿在手里的烤白薯:“怎么都凉了,我这有刚刚烤好的,就用你上次教我的法子,果木里加了紫茸香,味道果然更好些,你快尝尝!”
她说着就一层层打开油纸包,房间内顿时溢满甜糯的味道。
金雀拿出一个还微微烫手的红薯递给安岚,安岚只好放下手里的白薯,接过她的红薯:“你今儿怎么有时间烤这个。”
“馋了。”金雀说着也给鹿羽一个烤红薯,“羽侍香也尝尝,挺好吃的。”
鹿羽看着金雀坐在安岚身边,位置比她高出一截。她笑了笑,伸手接过红薯:“多谢金雀姑娘。”
安岚道:“你去休息吧。”
“是。”鹿羽站起身,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几步才转身出去。
金雀瞧着她出去后,就把她的烤白薯,连那错金盘子一块挪到一边,放上自己拿油纸包住的烤红薯:“咱们吃这个!”
安岚看了她一眼,金雀嘿嘿一笑:“我不喜欢她。”
安岚问:“她得罪过你?”
“那倒没有,她知道你跟我好,就算她不喜欢我也不敢得罪我。”金雀说着就掰开手里的红薯。一边吃一边道。“我也不明白,你怎么放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她跟源侍香可不一样,源侍香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人。她瞧着就是一肚子主意。都没学会怎么藏呢。反倒是学了一身显摆的本事,以为跟着你,天下都由着自己横着走了。也不怕给你惹麻烦。”
安岚吃了一口红薯,不偏不倚地道:“她出身好,才情也算不错,自小被宠着,自然要骄纵些,不过在我面前还知道收敛。”
金雀擦了擦嘴:“丹阳郡主的出身不比她好,郡主的才情更是她八辈子都赶不上的,可郡主当年都没她这般骄纵呢。”
安岚点头:“那倒是。”
金雀瞅了她一眼:“因为她是源侍香的妹妹,又有几分辨香的本事,所以你就让她也进天枢殿?”
安岚点头,金雀道:“那有的是位置安排她,干嘛放身边?这种人,不知道自个斤两,却心比天高,偏长得还不赖。唉,到底是源侍香的亲妹子,那张脸总归是差不到哪去的,不过以前倒也罢了,现在你就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