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时她正忙着府里的人情往来,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只在心里留意。后来得闲的时候,想了起来,便随口跟蒋星凡提了一下,然蒋星凡却道她是多心了,并说那素娘自己就有个哥儿,所以对安姐儿亲热一些也不足为怪。
千瑶只得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再与他说,后又想,总之也与她无关,要有什么,也是梅氏那边的事。且接下来她就准备回京了,更没多余的心思去搭理那边,于是便将那事给搁下。
现在因车上无聊,便又想起这事,故才问了一句。
“知道她都跟安姐儿说什么吗?”听春喜那么一说,千瑶倒有些奇了。
春喜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呢,当时我离得远,且那会就素娘跟安姐儿在一块,身边连个丫鬤都没有。等我赶过去时,安姐儿也进屋去了。”
难道梅氏跟素娘之前有过什么渊源?不过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只是眼下瞧着这般,也不知她离开这段时间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就在千瑶在车上无聊的胡猜瞎想的时候,马车正带着她,冒着风雪,往京州的方向行驶而去。
…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蒋星凡从四方馆出来,才发现此时已暮色四合,初春的风夹着雪粒,卷起他的披风,穿过身体,依旧寒冷彻骨。
闰年刚给他备好车,不想另一边忽的驶过来一辆清油马车,没一会就在他跟前停下,接着那车帘子被掀开,齐欢那张风流俊俏的脸即露了出来。
“九哥,上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齐欢说着就跪下车来,拉着蒋星凡就往自个车上推。
“去哪?”蒋星凡瞥了他一眼,站在那没动晃。
在蒋星凡的目光逼问下,齐欢嘿嘿一乐:“天气这般冷,我也没啥地方可去,过来找九哥小酌一番,咱哥俩好久没一起喝一杯了。”
蒋星凡看着他不说话,齐欢只得讪讪道:“大过年的老爷子都没让我回去,我都在外头逛荡两个多月了,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两人算是自小一块长大,齐欢也是齐家那几个兄弟里待他最真心的。蒋星凡闻言只得一笑,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色,想着千瑶已回娘家,自己这会回去,又跟前几天一样,屋里冷冷清清的,总也不习惯。于是交代了闰年一句,便上了齐欢的马车。
“怎么到这来了。”下了马车,蒋星凡看到这停下的地方,即瞥了齐欢一眼。
“我知道九嫂这些天不在,不然也不敢拉着九哥过来。”齐欢了然一笑,完后凑近来压近声音,接着道:“如烟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就念着九哥呢,每次我过来都要问上几句,如今是越发清瘦了。”
蒋星凡刚皱起眉头,却忽的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一层的大厅一闪而过,他一怔,一时倒顾不上搭理齐欢嘴里说的什么。齐欢也趁着他愣神间,就拉着他入了那瑶池仙苑。
…
安远王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而且还是单身一人?
权倾一方,且从不近女色的人忽然来这烟花之地…
蒋星凡有些漫不经心的上了楼梯,按说安远王如今应该是在去京州的路上,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如此的话,那他运往的东西岂不是会出意外。
在雅间坐下后,蒋星凡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齐欢自是不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两人一坐下,齐欢马上就让人去找如烟如柳两位姑娘过来。
瑶池仙苑里的清俊小厮殷勤地给两人倒了酒了,添了香,又说了许多好话,完后才领命退了出去。
“瞧刚刚那小厮笑的那样,这一趟过去,如烟姑娘指定给他个大红封。”齐欢找着话题讨好地说着,却见蒋星凡面上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并无丝毫要急着见佳人的期待之色。他微有些发怔,想了想,便又自作聪明地笑道:“元宵那日,这仙苑里又添了两位绝色,九哥要是对如烟姑娘腻了的话,那就换上那两位新人如何?听说她们一个抚琴一个起舞,堪称苑中双绝!”
“这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吗,还得你来给她们招揽生意!”被他烦得不行,蒋星凡没好气地道了一句,然后就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齐欢被骂得一怔,只是瞧着蒋星凡站起身,他也忙跟着站起来不解地问道:“九哥这生的什么气?我又说错什么了?”
蒋星凡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头疼,只是心里搁着事,也无心理他,便随口丢下一句:“明日起你回齐府去吧,别在这等地方厮混了,我会与舅舅说的。”
蒋星凡说完就起身出去,却不想一开门,就看见轻施粉黛的如烟正抱着琵琶站在门外,双曈剪水,默默的看着他。
“九爷。”如烟抱着琵琶轻轻一福,身姿娇柔,羸弱似柳。
跟着如烟后面的小厮立即问道:“九爷可是有什么要吩咐?”
蒋星凡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了一句:“没事,出去走走。”
他说完,竟再不看自己一眼,就那么走了!如烟怔怔地看着蒋星凡远去的身影,一旁的小厮也不敢催她,只得干陪着佳人站在那当望夫石。直到另一边的如柳笑呵呵地走过来,这两望夫石才重新活了过来。
“啧啧,上个月妹妹若应了那位程大人,如今也是程府里的姨奶奶了,哪至于现在心碎成这样!”如柳说着又走上前,仔细看了如烟两眼,手扶着心口接着道,“妹妹就是太天真,都进了这里,日日里迎来送往,竟还相信什么真心。听说那蒋九爷去年就成了亲,娶的可是京城大官的闺女,妹妹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如烟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也不搭理她的话,垂着脸,就进了雅间。如柳却还站在门外,脸上一副幸灾乐祸地笑,却没有跟着一块进去。
跟在如柳后面的小厮问道:“姑娘不进去吗?”
“我忘了些东西,你先将我的琴拿进去,我一会再过来。”她说完即一扭腰,就走了。
蒋星凡下了楼,转到后院,他记得安远王刚刚是往这边过来了,只是这一处特别清静,想找个打听消息的人都找不到,正迟疑间,忽然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往一边悄悄行去。他皱了皱眉头,没多想就跟了上去。
随那黄衣女子来到后院的精舍,一路上竟没碰上什么人,不多时就看到那黄衣女子左右探了一下,然后才悄悄进了一间上房。蒋星凡跟到那后就停了下来,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先离开这,只是在那站了一会,忽然听到那里头传出许些怪异的声响。他心里一惊,等了一会,却还不见周围有暗卫出现,难不成安远王真是只身一人出来的!
终还是往那走了过去,可料不到的是,他才刚走到那门口,如柳竟从另一边绕了出来,并扭着腰摇着臀快步走到他身旁,笑着道:“九爷,怎么到这边来了,幸好我出来赏月,不然还碰不上九爷呢!”
门吱呀地一声,被打开,安远王一脸冷峻的站在门里看着他们道:“蒋兄进来陪我小酌一杯如何,这位姑娘也请。”
如柳没想到自己运气真这么好,不过是悄悄跟着九爷,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能获得蒋星凡青睐的机会,却不料竟因此能结识另外一位贵人。在这烟花之地淫浸了十多年,早练了一双会看贵贱的眼,即她不清楚安远王是什么身份,但第一眼就已看出对方身份不俗。
再说既然能入得仙苑后院的精舍,又认得九爷,那些人的财力必是不在话下。
看来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蒋星凡看了安远王一眼,略迟疑了一下才转头看了如柳一眼,如柳把这当成是许可,眉眼一弯,忙不迭地就扭着腰走了进去。
蒋星凡想出声,已来不及。
他进了房间后,如柳已经被折断脖颈,静静地趴在地下。除此外,屋内还倒着另一具尸体,即是刚刚那位黄衣女子,蒋星凡看了一眼,猜对她多半是喉管被捏碎窒息而死。
屋里静悄悄,那个年轻的王爷依旧一脸冷峻,身姿挺拔,双目如冰。
第37章 思念
荣华归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思 念
从后院的精舍出来,越往前院走,那丝竹嬉笑声越是清晰。
蒋星凡微沉着脸,上了三搂的雅间,只见满屋皆是香衣艳粉,齐欢侍在案上,一副懒漫疏散的样子,任那三四个浓艳抹女子围在身边劝酒调笑。
案上玉盏不知被谁打翻,半杯残酒淋漓淌下,湿了他大半衣袖,如烟抱着琵琶端坐一旁,轻轻拨弄着冰冷琴弦,悠悠唱着哀怨曲调… “九哥,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齐欢正搂着一女子讨香吻,忽瞧见蒋星凡走进来,忙就推开那女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蒋星凡走去。
见他那没出息的样,蒋星凡忍住直接给他一脚的冲动,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摔回座上,然后示意那些莺莺燕燕们都出去。
那些女子本想贴上蒋星凡的,却不料他忽的就摔了齐欢一下,这才发现他此时的神色极为不善,于是相互看了一眼终是不敢放肆,不甘不愿地福了福,才鱼贯而出。
最后只剩下如烟有些尴尬的坐在那,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该出去,心里没底:于是琴弦上曲调也走了音。
蒋星凡此时己收起之前的郁气,面上重新露出浅笑,这才看了如烟一眼。
风月场上的女子,哪个不会看人眼色的,这一眼如烟便知自己也留不下了,只得抱起琵琶,看了蒋星凡一眼,轻声道:“如烟改日再给九爷弹一曲.'
她说完,又福了一福.莲步轻移,飘然而出。
齐欢歪在那座塌上,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半眯着眼看着蒋星凡道:“怎么连如烟姑娘九哥都赶走了,多可惜,这天下哪我这么痴心的女子…”
“没出息的东西!”
蒋星凡瞥了他一眼,“知道你不成气候,却不料你竟也学人家借酒消愁,纵情风月!”
齐欢忽的就笑了起来手往案上一拨,又打翻一个酒杯,残酒滴答他笑了一会才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这还是九哥以前教我的蒋星凡站在那皱着眉头看着他不语,齐欢抬手招了招,“九哥别对我说教,今儿即进了风月场,咱哥俩就只谈风月,别的不说:来,九哥陪我,没有姑娘也没关系,个晚不醉不归.…”
月上中天后,万赖寂静时,蒋星凡扶着醉得不成样的齐欢扔到车上,然后让车夫去四方馆。
若是以前,他多是直接在那瑶池仙苑过一夜了,总归那房间也舒服,还有人服侍。
只是如今不比往日,心里多少是有些顾忌的,于是便趁着天黑把齐欢扛出来。
只是眼下这般,送齐欢回齐府的话,估计连自己都会被舅舅一顿胖揍:可若这个时候带他回蒋府,也不合适,于是就只好去四方馆凑合-夜了。
马车一动:齐欢就从车座上滚了下去,他嘟嚷了两声,想爬上去,只是努力了几下便就那般瘫坐在地上,手趴着座,嘴里还呵呵地说着今晚喝得真够劲。
蒋星凡见他疯了一晚,此时也懒得搭理他,就任他那般瘫着。
“女人 真难懂…”
齐欢忽然嘟哝了-句,蒋星凡刚要挑眉却被齐欢下一句说的一愣。
“九哥,才成亲几天,嫂子就跑了,九哥,还真放心…”
他说着,又打了个酒隔,歪在那好久,又嘟囔道:“媚儿.媚儿也这样…”
到了四方馆,将这烂醉如泥的家伙交给里头的伙计后.又让人备了热水.自己草草洗了把脸,然后脱了外袍,便直接往床上一躺。
只是此时夜深人静,躺在隔壁的齐欢嘴里偶尔嘟囔一两句他都能听得清一时搅得他睡意全无。
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干脆起身下床,然后往窗户走去。
窗户一开,外头冰冷的寒风顿时灌了进来,他呵了口白雾:负手站在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安远王那边己被摄政王的人给盯上:间策与反间正打得火热,运往北地的东西再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当年搭上安远王这条线的时候,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场豪赌。
到底是从此富贵忧,还是从头再来?
蒋星凡想了一会,忽而一笑面上带着许些漫不经心,若真的从头来过,也不知谁还愿意跟在他身边, 那个倔丫头,现在应孩是在玉阳关落脚了,--个人在路上行了这么几天,想必是早己不耐烦,也不知有没有注意休息:若是光顾着赶路…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蒋星凡河过神这才发觉自已竟挺想她! 这时齐欢的又一阵嘟囔声隐隐约约传过来,虽听不清说的什么,却突然地他想起刚刚在车上,齐欢迷迷糊糊说的那些话,放心吗?
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楞怔,虽他在京已置办了一处宅子,但千瑶此番回去,金姨至少会留她几宿,到时任大姑娘可能也会携夫君一块回任府探望。
虽清楚自家娘子什么品行,却还是… 一直到下半夜,蒋星凡才关了窗,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然后回身上床躺下。
因路上积雪严重,马车行路不便,原该是二月初三一早就到的京州,被拖到初四中午才总算入了京。
当看见熟悉的街道的那一刻,千瑶恍惚间觉得自己像国回到小时侯。
记得第一次随金氏出门 ,心情是即兴奋又激动,当时忍不住悄悄掀开车窗帘的-角看向外面,却被金氏啪的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还严厉的斥责了一通,那会多好啊…、 “奶奶,这里不比柳州,”
春喜瞧着千瑶自入了城后就掀开车窗帘,迟迟不见放下:心里纠结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了一句,千瑶回过神.将车窗帘放下,然后一叹:“不过几个月时闻,这街道也都没什么变化.怎么我却觉得似过了好几年似的。
春喜一笑:“奶奶如今可是回娘家,心情当然是不一样了.'
千瑶楞怔良久,才慢慢笑了,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春喜也瞧不出她心里想着什么,便接着河:“奶奶是先回永光街那?'
蒋星凡在京州买的宅院就在永光街。
“嗯:先去那,收拾好后再去任府.'
千瑶点了点头,虽她恨不能现在就飞到任府去,但心里到底是明白分寸的。
永光街这一处新宅院,她就新婚那日住了一晚,还来不及看,就匆匆忙忙收拾去了柳州:如今下了马车才注意到这处宅院的门楣上也挂着蒋府两个宇。
京州的蒋府就留了两个看门的护院,还有里头两打扫的粗使婆子。
院子不算大,但因人少,加上又是初春,残雪还未消融,所以显得有些冷请。
粗使的婆子是不敢随便动主卧里的东西,所以屋里的桌椅床铺都得仔细收拾一遍,于是在千瑶清点礼物的空档:小青和春喜就先忙起这屋里的桌椅床铺, “现在什么时侯?
外头可是下雪了?'
将该带过去的礼物都拿出来分好后,千瑶才发觉屋里的光线似暗了下去:使问了刚从外头进了的春喜一句。
“回奶奶,已经申时了,外头没下雪,就是天有些阴,”
春喜话刚落,就见千瑶吩咐小青把斗篷拿来,她一怔,忙上去道,“奶奶可是这就要过去任府那边?'
“嗯,你随我一块过去,小青留下收拾,记得让人把屋里的地龙烧上.这屋里简直跟个冰窖似的.'
“眼瞧天快暗了,奶奶又坐了这么些天的马车,何不先歇息一晚,待明儿再过去?'
春喜迟疑池劝了一句,千瑶却没理她,系好斗篷后,就让她将那些礼物都带上,然后便往外走了出去,行动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后天就是任婉欣的大喜日了,明儿任府一定极热闹,亲朋好友必不会少,到时金氏估计抽不出时间跟她单独说话,她只能今儿过去,算是累了点,但能早点见到娘亲,累些算什么。
任府的人自是不知千瑶会这个时候过来,倒是弄得好一阵人仰马翻,守在二门那的婆子仆妇们皆满脸殷勤地领着千瑶往金氏那走去,一路上个个都尽显亲热地嘘寒河暖,连跟在后面的春喜都没有落下。
刚刚春喜赏给门房那给她开门的人一个大银饼,可是被不少人看到了,这么大一财主,又是旧识,自己不多套些近乎,可不白扔了这个便宜。
“太太这会是忙着吗?'
千瑶一路走,一路问。
“姑奶奶来得巧,大姑奶奶一早也回府了,眼下正在太太房里说话呢.'
一个婆子抢着道。
千瑶一怔,脚步微滞,好一会才道:“大姑娘也回来了!是同…大姑爷一块回来的?'
“不是,今儿是大姑奶奶先回来,听说大姑爷后天才过来.'
另一婆子也抢到一句,说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讨好地笑。
千瑶沉默了一会,又问了一句:“太太身体可好?'
“好着呢,就是不时念着姑奶奶,太太心里舍不得…”
讨好的括还没说完,千瑶就已走到金氏院门口了,只见她略停了一会,然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第38章 你要的生活
“千瑶!”忽的瞧见从外头走进那披着雪狐斗篷的女子,红绸不由就脱口而出,随后即反应过来,忙迎上前改口笑道:“蒋姑奶奶回来了.太太正等着呢,快进去吧。”
“大姑娘在里头?”行近门口处时,千瑶不由就放缓了脚步,迟疑地看了红绸一眼。
“是,已经说了好一会话,刚听前院的人过来说姑奶奶回来了,太太便叫我在外头候着。”红绸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过是数月而已,两人之间却已是云泥之别。当年谁曾想到,那个被买进府的瘦小丫头,如今会有这般大的造化。府里上上下下,羡的羡,嫉的嫉,且如今又这般风风光光的回来,连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千瑶着那红猩猩毡帘,还不待她呼出一口气,候在那门前的几位丫鬟早抢着帮她打起帘子,并往里报了一声:“蒋姑奶奶来了。”
屋里的摆设同她离开时无异,香案上摆的还是原来那盆君子兰,椅上铺着的依旧是大红撒花椅搭,底下搁着的依旧是花梨木雕漆脚踏,香炉里焚着的依旧是清雅的百合香…还有,那首座上的金氏,依旧是那样的端庄得体,笑容温和。
“好孩子,回来怎么不提前让人过来说一声。”不待她上前,金氏已经从座上起来。千瑶忙脱了斗篷,合着泪就要给金氏行礼磕头,却被金氏给拉住了:“让我好好看看,没良心的丫头,当日走得那么匆忙,我就是想多看你一眼前不行!”
因为刚下车后,千瑶只在蒋府略收拾了一下.就往这边过来了,故并未仔细打扮,身上的衣着亦不似在柳州时弄得那般华贵繁琐,发上除了之前蒋星凡给她戴的那只金花蝴蝶钗外,就两支镶红宝石的精致华胜。只是如今她身上的气度容貌,也不需那许些珠玉钗环来衬托,就这么往那一站,任谁也不敢看轻了。
“什么时候到的?可是刚下车?”金氏打量了一会,即瞧出她面上隐隐带着几分疲惫,遂问了一句。
“中午进城的,刚在永光街那歇了一会,收拾一下,就过来了。”
“着急什么,累坏了吧,怎么不先歇一晚再过来,来来,快坐下歇歇!”金氏说着就拉着她往炕上去。
任婉华此时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渍,待千瑶坐下后,才笑着道: “没想千瑶姐姐还能回来,姐夫可有陪着一块过来?”
“他正巧这段时间事儿忙,抽不出时间,太太别见怪。”千瑶说着就看了金氏一眼,然后又转过眼仔细打量着如今的任婉华。只见她今日梳了个高高的半丹髻,发上的朱钗比出嫁前隆重了许多,身上的衣裙倒还是以前她喜爱的那种素雅颜色,只是衣料和做工却都是不俗,腕上还带了数个金玉镯子,端起茶盏时,会发出叮呼的微响。这样一身的穿衣打扮,官太太的气派倒是有了,只是那张精致脸上,似带着几分郁气,眼眶也有些红,刚刚千瑶进来时就瞅见任婉华正悄悄拭泪。
重新看到那张脸,只觉心里五味杂陈,那原本是她,如今却不是她…
“见怪什么,能让你回来,我这开心都来不及呢。”金氏笑眯眯地拉着千瑶的手,又上下看了一通,瞧着她除了眉眼间略带几分疲惫外,气色很是不错,容貌更是比以前明艳了不少。
这必是得丈夫的精心呵护才能有这般变化,着实放心了不少,暗道自己果真是没看错人。金氏原想多问千瑶两句的,只是顾着任婉华在一旁,不好刺激了她,便只笑笑,就将话提拉到任婉欣身上去了。
三人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任婉欣的婚事,任婉华自千瑶进来后.一直就在观察着她。
同是女人,对方过得好不好,坐下说一会话,仔细观察几眼,便能瞧出个七七八八来。故此时任婉华说不出自已是什么心情,她同千瑶之间的事,在两人各自成亲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完全定了下来。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且千瑶如今过得很好,故而她原先一直担心的事情,再没有可能威胁到她。
可是,她的生活,却完全没有她原先想象中的那般好。
她以为自己能掌控那一出戏,却没想在不知不觉中被卷了进去,想抽身,已不可能。
不知不觉,就到了要用晚饭的时候了,因蒋星凡不在,因此金氏便开口留千瑶在府里住几日,千瑶原也打算同金氏说些贴心话.自是没有推辞。于是金氏趁着准备晚饭的空闲,让红绸将千瑶带到东厢房那歇一会儿,也让她在那安顿。
“这是给你带的。”千瑶刚进了房间,还不等坐下,就让春喜将东西拿出来。
红绸见放在桌上,推到自己跟前那一大匣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怎么能拿您的东西。”
“行了,打开看看吧,都是些擦的抹的,也不知你用不用得惯。”千瑶说着就给她打开那匣子,原那里头搁着的是两瓶上好的桂花油,两罐花蜜露,还有一瓶玫瑰香水。千瑶一边给她打开.一边给她讲解怎么用。
红绸一开始还想推辞的,但这一通听下来,毫无意外地就被这些东西给征服,一时闻闻这个罐儿,一时嗅嗅那个瓶儿,喜欢得简直不知怎么好了。
“这都是给我的?好像太多了…”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那两罐花蜜露和那瓶玫瑰香水,可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东西。
“收着吧,我这次过来特意带了好些,落不下谁的,多给你一些算什么。”千瑶笑了笑,便又让春喜将那装着纱花和耳坠,戒指,荷包等小零碎的匣子拿出来,接着道,“也不知以前我在时,那些丫鬟还剩几个了,这些东西你就拿过去分给她们吧。”
“啧啧,那些小蹄子今儿可算是乐死了,上午大奶娘赏的都没这么重。”红绸心里小小纠结一番后,暗叹一声各人有各人的福气,都是前世修来的,眼红不得,于是就开开心心接了下来。
“别这么站着,坐下陪我说说话,好容易我回来了,你却跟我这么生分,这次之后,也不知再见又是何时。”将东西送出去后,千瑶仔细瞧了红绸一眼,就拉着她在自个身边坐下,并让春喜出去准备热茶。
两人也算是共患难过,见千瑶没摆架子,红绸自是欢喜,假意地推辞了几句,也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千瑶先是问了红绸几句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完后又给她说了些柳州那边的见闻,最后才将话儿转到任婉华身上。刚刚在金氏那她就觉得任婉华的神色有些勉强,且自己一进去.还瞧着她有偷偷拭泪!
红绸一开始还有些吱吱唔唔的不敢说,可架不住千瑶连着问,加上拿人手短,于是没一会,就将她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原来任婉华嫁过去后才发现那宋家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上有刁钻的嫂嫂,下有任性的小姑,婆婆虽没有过多为难,却也不是好伺候的主。且宋家规矩大,行错一步,说错一句,指不定就会遭来什么话。
不过一开始,任婉华倒是将那上上下下哄得都不错,宋温君待她也甚好,两人算是相敬如宾。
只是任婉华嫁过去前,宋温君房里已经有两通房丫鬟,而任婉华当时嫁过去后,对此也未有什么意见,且还将她们很好。一直到半个月前,任婉华似乎觉得自己在那宋府里笼络到人心了,于是就迫不及待地寻了个由头,将那两丫鬟一个杖毙,一个发卖。且为了不让宋温君念旧情,同时还将自己身边一个貌美丫鬟送到宋温君房里。原以为万事在握,却不料宋温君对杖毙的那丫鬟竟是有几分真情,宋夫人也看不惯任婉华背着自己做那些事,于是这事便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