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就瞧见五六个丫鬟簇拥着老太太和周氏走了进来,白玉轩只得退开到一边。白文萝先是给老太太和周氏行了大礼,接下来就是听着一些说了好几回的叮嘱话,白文萝也只得一遍一遍应着。芸三娘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白玉轩悄悄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白文萝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于是面上的笑容便又柔和了几分。
就在天灰蒙蒙亮的时候,那喜娘就满面笑容地进来说道:“时辰到了,花轿已经候在外头,新娘子该准备上轿了。”
于是照例是一通忙乱后,白文萝终于被喜娘给背了出去。只是当她附在那喜娘的背上时,差点没被喜娘身上那浓郁刺鼻的香味给呛到!一路上都有丫鬟给她打着红绸喜伞,遮住天上不停飘落的雪花。此时天并未全亮,白府的园内喜洋洋的大红灯笼一个一个都是亮着的。红光映着白雪,冷清中透着喧闹。
忍了一路刺鼻的香味,终于坐入了那八抬大花轿里。这是只抬着出城,然后就换车,到了京州后,需要再换花轿,一直到被抬到康王府的大门才算完。
只是当白文萝坐到花轿里头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被熏得重了,刚一进去就觉得这轿子里的味道有些不对劲。她顿时就抓住喜娘的手说道:“这里头是不是多了什么味道?”
“啊?”喜娘弯着身子回头,愣了一下才笑着说道:“这大喜的日子,总得焚点香熏一下的,新娘子快坐好了,注意头盖别掉下来,马上就起轿,这路远,万一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于是放帘,起轿,爆竹声不绝于耳,硝烟味无孔不入。
她这两天不光是吃的清淡,量也少。今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后,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就折腾那穿衣妆扮的事了,最后是木香偷偷给她吃了两个鸡蛋和一块糯米糕,喝了两口水。只是这天冷,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极重,又加上花轿里的香气熏人,似乎才坐上轿子没多会,她就觉得头有些晕。
最后出了城,换了车,少了那熏人的香味后,似乎觉得好点了。可却不知是何时,她竟在那车里昏了过去。


第92章 烽火中飞向你
上官锦是正月初二才赶回京州的,辛苦了三个多月,柳州那边的事情初见成效,总算是不负圣望。于是他回去的时候,是直奔皇宫而去,果然皇上听了后,龙颜大悦。一直留他谈到天色将黑,才似终于想起明儿是他的大喜之日,这才放了人。
因花轿是要从康王府这边派过去的,而这一路上所需要的时间不短,要赶上明日吉时的话,必须是今晚天黑之前派过去,正好明儿一早到西凉。
这段时间里,除了柳州那边的事外,御查院那并无大的事情需要他过去处理,于是上官锦从皇宫出来后就直接回了王府准备一切事宜。
当晚,花轿派出去后,府里就已经开始摆酒宴请亲戚好友了。来的都是同姓至亲,上官锦自是少不得要出面招待一番。虽然知情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次赐婚之前,恭亲王也曾大张旗鼓地去白府提过亲。但是那晚,恭亲王还是提前带了贺礼前来,并且面上并无丝毫芥蒂之色,反还大大方方地同上官锦喝了好几杯。随后又叫了好些同僚等,硬是拉着上官锦聊天扯谈,那酒席一直闹到下半夜方才见歇。
上官锦回屋时,已经感觉微醺,柳黄早给他准备好了醒酒汤,端给他喝后,便轻轻问道:“二爷是要先歇息,还是沐浴后再歇?”
上官锦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柳黄看着他微露出疲惫的面容,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却被候在一旁的采蓝拉了一下,终是带着她出去了。
夜渐深沉,上官锦在太师椅上养神片刻后才慢慢睁开眼,抬手按了按额头,刚刚微显醉醺的眼睛已见清明。他坐在那想了一会,心里莫名地有些忐忑,总感觉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似的。
眼下他最在意的自然就是白文萝那边,这会算着时间,再过一会她那边应该就要上轿了。为了以防意外,前去迎亲的队伍里,他安插了十二位暗影。余下还有康王府派出的年命相合生辰无忌骑卫队二十四名。这一场亲事,可以说是代表了皇上,御查院,还有康王府的脸面,有谁敢在这上面打主意的?就算是打了主意,也捞不着什么实际的好处,更何况,这主意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上的。
至于恭亲王,即便真抱有想把这事搅黄的心思。但只要他动手了,就是摆明要打皇上的脸面,他不可能会去冒这个险。若是派亲信去办,保不准不会被查出蛛丝马迹来,而且也不一定就能成功;而若是像上次那样,请一些江湖人士的话,那么在他的暗影和康王府的骑卫队面前,根本成不了事。如果把场面搞大了,那揪出把柄就更加容易。得失相差得太大,上官恭不是那种只为了争一口气,就把自己全都陪进去的人。
上官锦想了一会,就自个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时间,一算这也睡不了多少时候了,便命人准备热水。躺在那冒着浓浓白气,全由汉白玉砌成的水池子里,全身的肌肉慢慢放松下去后,他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是因为太紧张了,以至于关心则乱。
…可是,上官恭也不是会白白咽了一口气的人。上官锦在热水中闭上眼睛想了想,忽然就睁开眼睛,哗地一下从池子里站起来,一把扯下挂在旁边的衣服,快速穿上后,就急步往外走了出去。吓得候在外头的柳黄一跳,待她回过神,就只看到上官锦急忙往书房那边走去,也不知出什么事了。可是书房那边,她是不能随便跟着过去的,过去了也靠近不了。于是一时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门外,看着那屋里一应奢华至极的摆饰,辉煌的喜烛把一切都照得红彤彤鲜亮亮的,她心里却膨胀着发酸的情绪。
他终于想起自己疏忽什么了,这段时间光顾着古雅那边的事情,刚刚在宫里,皇上问的也全是关于古雅的事,却没一句是提到北齐的。这太不正常,按说,北齐那边早该把公主送过来了,去柳州前,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北齐公主收入后宫。后来他在柳州的时候,倒也听到了北齐传到大景的消息,说是北齐的公主因长了水痘,所以过来的时间延迟了!而他埋在北齐的人也传来消息,消息中确定那公主的确是长了水痘,当时柳州那边的事情繁杂,因此他就把这事暂时撂下了。
可是如今一想,自回来后,似乎没有人跟他提起北齐那边的事情。算着时间,那公主的水痘应该早已消退,而北齐那边打算什么时候将人送过来?这段时间里那边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如果说…他的这场亲事,最有可能插手捣乱的,其实是非北齐莫属!那边原本就是想要把公主塞给他的,还附送了那么多诱人的条件,可他心里明白,这块肉有毒,到底没上钩。因此还说服了皇上,拦住了这场别有算计的联姻,但是,若北齐那边不死心的话…
从书房那的后门悄悄出了王府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身薄汗!提着气,一路赶到御查院,正门已经关了,摸进去时,差点跟自己的暗卫动了手。进了御查院的书房,急忙传了留守的亲信过来问话,却没问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这段时间御查院的一切事务皆是正常,只是他离开的期间,皇上私服来过查看了一次。这御查院本来就是皇上的东西,他过来倒也没什么奇怪地,之前也偶尔会过来看看。
于是上官锦又问了关于北齐公主的事,这才得知,那公主竟也是在最近这个时候送过来的,如今已在路上,算着时间,正好是前后这两天会到达京州!
“把地图拿来!”上官锦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心里那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他的亲信也察觉出上官锦此时整个人都是阴冷的,不敢多问,赶紧把地图拿来放到他面前展开。
“北齐那边进了大景后,往京州这边来,走的是哪条路?”
他的亲信在那地图上顺着一条道的方向小心划了一下,又解说了几句,上官锦冷着脸看着。那条道跟白文萝过来的路并不一样,但是却有相接的地方,就在从西凉到京州的中途。他记得,那附近,有一处已经荒废多年的小村寨,因那儿地势较偏,周围的土地也不够肥沃,所以多年前那个村庄迁徙后,朝廷也没管,就任它荒废着。
“影一!”凝重的声音,比那夜里的雪还要冷,如似冰石,划破这黎明前的黑暗,天边露出第一道微光!
白文萝是被周围的刀剑声给震得惊醒过来!她一睁开眼,就发觉自己已经不在车上了,她的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她的前面是两个执剑而立的黑衣人,她的周围是数具洒了一地鲜血的尸体。
头上凤冠已落,身上的嫁衣亦是狼狈不堪,头还有些昏沉沉的,手脚也使不出多少力气来。果然,之前那些浓重的香味有问题,应该是把迷香一类的东西混了进去。可是,即便她察觉到不对劲,却也是吸了进去。可能是害怕被发现,所以用的量并不重,并且混入了那么多香料,所以她才这会就醒过来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还真有人劫亲?
她又抬眼往上面望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这是处在一间圆形,二十平米左右,屋顶很高,四面都有高高的小窗口,墙壁是用泥土和石片砌成的房间里。并且这圆形墙壁的一边还转设了一道交叉的小门,也不知是通向哪的。而那两黑衣人,背对着是她,面对着的则是一个楼梯口。
“姑娘醒了!请放心,大人马上就过来。”其中一名黑衣人回头发现她醒了,便后退两步,站得离她近一些低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白文萝说着就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垫起脚尖,往那窗户外看去,外面依旧飘飞着雪花,可是她竟然看到了下面的道路和远方的山丘!这是什么地方?这房间怎么会这么高,目测那下面的距离,粗略估计,也得有三十米之高。
“车队遭到突袭,前面埋了炸药,周围又埋伏了刺客,还与北齐的队伍撞上了,情况很乱,不得已,把姑娘带到这村寨的碉楼上。”
“碉楼!”白文萝微有些诧异,难怪这么高,只是,这样不就切断退路了吗?下面肯定有人守住了,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两黑衣人没再跟她多说,因为又有新一轮的刺杀涌上来了!
血腥的杀戮,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一个又一个被切断脖子或是被砍断四肢,然后随即就被从那楼梯口扔下去的尸体,凌厉的刀锋,泼洒的鲜血,残忍的手法,恐怖的死法,似乎真的震慑了下面的人,这一轮刺杀后,再没人敢冲上来。
只是,还来不及庆幸,这碉楼忽然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剧烈摇晃起来!白文萝才趴在那小窗口旁看了一会,就被震得差点又倒在地上!浓重的硝烟味顿时弥漫上来!
“小心!失礼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护住她。
“居然还有炸药!”另一名黑衣人走到另一个窗口旁往外看了一眼,接着又从那小门侧身出去,打探了一眼,然后就反身回来说道:“你护着姑娘,我下去拖一阵。”
没有过多的交代,两个黑衣人之间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一个就往那洒满鲜血的楼梯口走了下去,一个依旧沉默地护在她身边。谁都清楚,这一下去,几乎就没了生还的机会,而赢得的,可能也只是片刻的时间,生离死别就是这么简单。
下面,又传来刀剑相戈的声音,以及人死前痛楚的嘶喊声。那样的惨烈,好似藏在空气中的无形利箭,声声都往人心里直射进去!
白文萝和那个护在她身边的黑衣人都没有说话,命运在这一刻,展现出它极为残忍的一面,没有丝毫留情的余地。生命在意料中消逝,下面的爆炸声接着又起来了!
碉楼震动,摇摇欲坠。
黑衣人抬头,从那窗口往外看了看天色,然后移步,走到窗口前,朝远方望去!
“大人来了!”他的声音,给了她希望,却带着临死前的平静。
“请姑娘再坚持一会,我下去后,姑娘数到三十,然后从这门出去,就能看到大人到下面了。”黑衣人平静地交待完,然后就反身下楼去了。这附近,可能还有弓弩手藏着,他必须绝了这个后患。
从一数到三十,也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
在这一场混着无数阴谋的惊天刺杀面前,渺小如她,或许只是被卷入其中,却依旧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反抗的本事。
心中默数,三十声一落,她便依言贴着那墙壁,移步到那小门旁探身出去了。
碉楼的下面,已经着了火,熊熊的大火卷起高飞的火舌,如似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势将一切吞噬!埋着周围的火药又开始新一轮的爆炸!她站在顶头,感觉下面犹似连接着有强大地震一般,整个东摇西晃,她甚至站不稳,这碉楼眼看就要坍塌了!
前方,果真一众黑骑飞奔而来,如似死神的镰刀,所到之处,凡是迎身上去的,皆瞬间人头落地!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影,跨下骑着的,赫然是那匹真正的千里宝马,通身纯白的雪龙。
上官锦骑马奔来时,已经看到那碉楼之上的红色身影,眼见就快到那碉楼之下时,他打了个手势,随即后面就有人冲到他前面。再行一段,算准距离后,他立即紧拉缰绳,令马扬蹄而止,亦同时抬头高喊:“跳下来,我接住你!”
高高的碉楼之上,她孤身一人,上面是深远的天空,是飘落的雪花,下面是火,是弥漫的硝烟,是连续爆炸的火药。
原来她没有退路,站在这数十米高,摇摇欲坠的碉楼上,没有前方,没有后方,唯有飞身落下!
生与死的距离如此接近,风声在耳边呼啸,耳膜如似要破裂一般,失重的身体不停的往下坠,心脏紧缩,胸口被空气压得窒息住!明明就是一瞬,可时间似乎忽然变得无限漫长,任她细细品尝着死亡的味道,迎接死神的到来。
那个红色的身影跳下来的瞬间,上官锦随即飞身而起,一连踩着前面数个黑衣人的肩膀,往那碉楼的方向高高跃起,时间与角度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稳稳地接住了她!落地,两人在地上连滚了几下,还未等她在他怀中睁开眼,他就已经抱着她跃地而起,马儿如有灵性般,顺声就跑过来,上官锦抱着她平地而起,一气呵成,又重新落到马背上!
身后的碉楼,在她落下的那一瞬,轰然倒塌!
无数烟灰飞起,淹没了雪花。
雪龙马带着他们跑了近千米后,白文萝才缓过劲,在他厚实有力的怀抱中缓缓睁眼,原来她还活着,刚刚那一瞬,来接她的不是死神,而是这个男人!
后面的影一追了上来,拉紧缰绳说道:“大人,北齐的公主也救下来了,北齐的队伍似乎死伤更重。”
“你留下,处理后事,然后找人把公主带到京州去。”上官锦沉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又问道:“迎亲的队伍损伤如何?”
“骑卫死了十五人,多是被炸药炸到的,余下的都受伤了,暗影死了四个。”影一的声音有些沉重。
“嗯,别的呢?”上官锦问话的时候,环在白文萝身上的手臂慢慢收紧了。
“姑娘身边的丫鬟死了一个,剩下的只是受了轻伤,余下的都没大事。”影一说到这,然后又接着道:“还有,姑娘的车辆已经坏了,眼下离京州还有不短的距离,要重新找马车的话,可能就赶不上吉时了。”
“给我一匹马,我可以骑马。”白文萝从他怀里抬起头,冷静的说道。
上官锦垂眼看了他一眼,松了松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对影一吩咐道:“你留下处理这边的事,然后派人快速送消息到王府,王爷知道该怎么准备。”
“是。”影一应声,然后就掉转马头,跑了回去。白文萝顺着影一往后一看,只见上官锦带来的那一队如是带着死神镰刀的暗卫,已经重新整顿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们身后。
她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天空中的雪花从始至终都在无情地飘落,地上的积雪早已凌乱不堪,碉楼那边的硝烟味直往这窜过来,伴着隐隐约约地哭泣声,也不知是谁。
“路还很长,你得与我同坐一骑!”他看着她平静的脸,俯下唇,在她脸侧亲了一口,然后抬头扬声而笑:“勇敢的新娘,抱紧我,我带你拜堂成亲去!”
硝烟弥漫,碉楼轰塌,天地苍茫;红的嫁衣,白的宝马,黑的护卫。
马蹄声起,雪花飞扬,古道漫漫啊,谁的新娘!


第93章 新婚之夜(一)
拜堂的吉时是下午酉时三刻,重新启程的时候,已过了午时。于是,这一次是真正的长途颠簸,即便上官锦因顾及她的感受,并未真的死命赶路,并且还一手紧紧护着她。白文萝却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似要散了架一般,幸好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否则这会非整个吐出来不可!
身上的霞帔太碍事,早就已经弃掉,上官锦用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抱得严严实实的,并让她把头埋在大氅里,别让冷风给刮到脸上。
一个多时辰后,就在白文萝觉得自己快要被颠得晕过去时,终于看到了京州城门!
被颠得狠了,胃里翻腾得难受,速度好容易慢下来后,她只觉得整个人是晕里晕乎的。身后的男人,强悍的手臂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因此她并未勉强自己去注意他们这一行人是怎么进城的。眼睛半睁半阖间,马蹄轻缓的嗒嗒声中,就发觉自己被带到一处幽静的房屋前。
“好了,到了,这可以休息一下。”上官锦拉了拉缰绳,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就翻身下马,接着又将她从马背上整个抱了下来。
“这是?”她终于清醒了一些,在他怀里抬起眼,看着这处僻静的房屋,一时有些不解。
“你得先打理一下,顺便休息一会,花轿就在那城外候着,时间差不多后,就带你上花轿。然后咱们便可以拜堂成亲入洞房了!”上官锦抱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笑呵呵地说道,此时他面上那阴冷的表情已经尽数褪去,只余下一脸灿烂得耀眼的笑容。
那屋里的摆饰很简单,没什么奢华之物,只有一位妇人和两个年纪不大的丫鬟候在里头。瞧着上官锦抱着白文萝进来后,她们面上并未惊讶之色,只是赶忙准备着该准备的东西。
白文萝在一铺着软垫的背靠椅上坐下来后,旁边的丫鬟马上就把水和毛巾捧了过来。在那两丫鬟伺候在白文萝洗脸擦手的时候,上官锦问旁边的妇人道:“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
“回二爷,都准备好了,因为嫁衣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制得出来的,所以世子妃便把自己当年穿的嫁衣给送了过来,凤冠也是。”
“这就好,你们都好好伺候着。”上官锦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白文萝一眼,正好白文萝此时也抬起眼,两人的目光对上。上官锦顿时一笑,白文萝微张了张唇,似想要说什么,只是迟疑了一下,又闭上了。
上官锦似了然般的一笑,然后就转身出去了。趁着这会还有一点时间,他需要了解很多事情!火药是只有朝廷才能使用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么大批量的火药!要从境外运过来是不可能的,那在大景,那些人到底是从哪得来这么多火药?而且在那路上设下这个埋伏,若没有官府的人里应外合,传消息打掩护,也不可能做得到这种程度,什么人会这么大胆!甚至连北齐的车队都一起暗算了!为的是什么?若不是他赶去得及时,眼下白文萝和北齐公主必是已经全部丧命。
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眼下整个大景,能制火药并大量存放的地方,除了朝廷的火药库外,就属御查院有这个特权了。这次的事情,他直觉,自己八成也是被算计了进去。
白文萝在那两丫鬟的服侍下洗了脸擦干净后,那妇人就开始为她重新梳头绾发,上妆换衣。这期间,没有人多嘴过一句,白文萝亦没有多问什么,静静地由她们服侍着妆扮完,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因是雪天,日头短,她妆扮好后,这屋里的光线也明显地暗了下去。一丫鬟把灯点上,另一丫鬟不知从何处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和一盘小糕点,捧到她跟前说道:“姑娘先吃点垫垫肚子吧,一会就要上轿了。”
她早就饿得胃里抽筋,手脚发软了,只是刚刚因一路颠簸,一时也吃不下什么。而眼下歇息了这一会后,也有了些胃口。那燕窝和糕点的量并不多,很快就被她吃完,之后就在椅子上坐着静静休息了一会。待手脚恢复了些力气后,旁边的妇人先是出去看了一眼,然后便进来请她上轿。
大红的喜帕又被盖在了头上,然后由那妇人扶着她坐进里停在房屋门口的一顶小轿。待那轿子重新放下时,那妇人为她撩开帘子请她出来后,她稍稍掀开头盖一看,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城外了,旁边停着的赫然就是八抬大花轿,还有一众迎亲的队伍,就连她那几个丫鬟的身影,她也瞧见一两个!
天初见暗后,太阳下山得很快,坐进了大花轿,轿门一关上,就觉得眼前的光线更加暗了。在这种时刻,这微微摇晃的轿子,竟让她有了些熏熏然的睡意。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似乎已经懒得去琢磨,记忆中有多少次是这样与死神擦身而过…
神思有些恍惚中,发现轿子微震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了周围传来喧闹的声音,原来是已经到王府门口了!接着就是踢轿门,她亦是轻轻一脚踢了回去,然后也不知是哪来的喜娘,笑呵呵地就打开轿门,扶了她出来。
自头盖底下仅留的那一点视线看到,眼下天几乎已经全黑。周围全是烛火映出明晃晃的亮光,还有无数纷乱的脚步一路随着她走进王府的大门。
余下的一应事情,她就犹如牵线木偶一般,旁边的人提醒着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晕晕乎乎地绕了一圈后,总算是顺利拜了堂,然后就被喜娘和丫鬟扶着送入了洞房!
新房似乎离那热闹处很远,走到这边后,那爆竹声和喧嚣声都渐渐弱了下去,进了房间,就更是隐隐约约听得不太真切起来。
“木香吗?”随着她进来的,除了喜娘外,还有四个丫鬟。刚刚人太多,她没注意,这会清净后,她便从那走路的脚步声听出来了,便开口问了一句。
“是,姑娘。”木香赶忙在一旁应道,只是瞧了瞧这屋里的另外三个丫鬟,她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白文萝知道是她后,只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原以为会等很久的,没想那桌上的红烛才烧了小半截,上官锦就推门走了进来,外面似乎也有几个人跟着过来,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他轰走了。
他慢慢走近,她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喜娘赶紧笑嘻嘻地走过来,口一张,那一连串吉祥贺喜的话就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然而上官锦却中途打断了她,并命她赶紧把事办完,然后出去。那喜娘一愣,只是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可心里却想着,见过猴急的,就没见过猴急成这样的!
头盖被挑起,眼前的光线顿时一亮,白文萝怔了一会,然后微抬起脸,就看到他同是一身华贵的喜服,英俊的脸上,一双满是含笑的眼却又含着几分莫名的情绪。接下来喝完交杯酒后,屋里的人就全被赶了出去。
就在这边拜堂的时候,皇宫那边,嘉盛帝在御书房里,看着新接到的消息,笑着说了一句:“长卿这孩子,也太肆意妄为了!”
而恭亲王那边,在康王府的酒席上,等着那一对新人拜完堂后,再略坐了一坐,就起身告辞了。


第94章 新婚之夜(二)
屋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俩,白文萝瞧着桌上的红烛慢慢滑下一滴蜡油,烛火噗地跳了几下。旁边的根雕高架上,紫金香炉里焚着清幽的百合香,此时那外头的夜空中还簌簌地飘落着雪花,可是这屋里却无一丝寒意,地板是暖的,脚踩在上头还能感觉到温温的热气。她穿着这一身华贵沉重又繁琐的婚服,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内坐了这么一会,身上竟微出了一层薄汗。
“过来这坐。”先帮她把凤冠拿下来后,上官锦才伸出手,在她的袖子底下找到她的手,握住,然后把她拉到桌子边坐下,接着道:“先吃点东西,今天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是吗?”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桌上的几样小点夹到她跟前的盘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