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那马车带着他们摇摇晃晃,差不多走到刚刚白文萝买香烛的那地方后,慢慢就停了下来。
“大叔怎么停了?”芸三娘撩开帘子问了一声。
“前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围着好多人呢,这瞅着马车过不去啊。”那车夫扇着草帽,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回头说道。
“那怎么办?能不能绕过去?”芸三娘往前一看,那里果然围了好多人,几乎把道路都堵住。他们前面还停了两辆马车,而这会有一辆马车正开始往旁边绕去了。
“绕是能绕,不过这得麻烦大嫂子带着孩子先下去一趟,我这车不太好,边上又不好走,还有坡,劳你们几位先走过去等我一会行不。”
芸三娘一看前面那辆马车里也是有人下了车,那马车才往旁边绕过去的。眼下中午将近,外头的阳光看着已经有些刺眼了,这车内也闷热得紧。再耗下去的话真怕孩子会闹出病来,她便点了点头,就叫白文萝和白文轩都随她下车去。
白文萝听说前面出了事,一瞧又是这个地点,心里顿时就生出许些不好的感觉来。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跟她和白文轩刚刚看到的事脱不开关系。果然,下车往那走过去后,根本不用问,光听周围人的议论就知道她心里的猜测没有错。
“怎么回事,怎么都堵在这了?后头都过不去了!”
“没看着那辆大马车就停在这吗,还有那一堆下人挡着。您哪,该绕还是绕吧,人家府里的大公子从马上摔下来了,不知是死是活呢。”
“什么大公子?”
“嗨,就是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骑马不小心,摔了。”
“啥伯爵府?”
“真是,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得嘞,一会你进了西凉城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哦,抬出来了,抬出来了,赶紧让开让开…”
芸三娘带着白文萝姐弟两才刚走近去,正好就看到有两人从旁边一家小客栈那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来。人群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大块空地。白文萝看到那担架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公子,身上很狼狈,只是那担架旁边还跟着好几个人,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虽看得不太清楚,但确实是那天在流金街看到的,那个骑在白马上的年轻公子。只见那头上和手上都包着纱布,一条右腿上还夹着几块木板,衣衫上沾着土,纱布上沾着血。
那担架一被抬出来,候在外头大马车边上的下人赶紧就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紧紧张张地帮忙一块抬上了马车。
围观的人似都不敢随便说话,周围很静,只有伯爵府那些人忙乱进出的脚步声,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不时低喝怒斥的声音。担架被安全抬上马车后,没一会,那马车就在那管家的催促声和嘱咐声中开始往西凉城跑去。
人群这才开始陆续散开,芸三娘便也说道:“咱走吧,别在日头底下晒久了。”
白文萝应了一声,正要跟上,只是发觉站在她旁边的白文轩似乎没动晃。她一偏头,就看到白文轩的脸色有些发白,眼中带着一丝愧疚,却一直默不作声。白文萝趁着芸三娘走在前面没察觉,就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语气笃定地对他说道:“这事跟你没丝毫关系,别胡思乱想!”
白文轩看了他姐姐一眼,没做声,咬了咬唇,又垂下脸。
见他这样,白文萝便又接着低声说道:“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不可能每次都能让你看到。”
“可是…”白文轩抬起头刚要说话,却又忽然住了口,眼睛直愣愣地瞅着前面。
白文萝马上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想就看到了那个小厮,还有另外一个帮凶,正是之前给那白马喂东西的那两人。她看过去的同时,他们也正往这边看过来,眼神非常不好。
白文萝心中一凛,赶紧垂下脸,抓住白文轩的手道:“别管他们,咱走咱的,娘都走远了,一会得喊咱们了。”
白文轩有些害怕地握紧了白文萝的手,眨了眨眼睛,沉默地跟着白文萝朝他娘走过去。
从那小厮旁边过去的时候,他果然不敢怎样。只是却一直紧紧盯着白文萝和白文轩的背影,直到他们上了马车。
“难道之前就是那两孩子看到的!”那小厮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李敞之身边的那个随从又走了过来,冷不丁地开口道。
那小厮吓一跳,想要否认又不敢。今天的事情闹大了,公子原本只想捉弄一下那伯爵府的大公子的。却不想他把药下多了,那马竟忽然发起狂来,一下子就把人给甩了出去。然而,就算是这样,这事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刚刚那匹马早有人找借口给解决了,而且那药,再过两时辰,就什么也查不出来。可偏偏这事竟让人给看到了,万一透露了出去…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李家虽然是西凉城的首富,可撑死了也只能算是爆发户,根本不可能同那百年世家比。而且那伯爵府不仅有御赐的爵位,他们族里在朝为官的人也不少。今天这事,原是小辈们之间的较量,可若被人查出,是下了黑手的话…而公子若知道他做的事出了纰漏…
“原是想饶了你们两的,但出了这事,为以防万一,这事得跟公子说了。”那随从冷哼一声,也不顾那两小厮苦苦求情,就往客栈内走去。
李敞之的手指一声一声轻轻敲在桌面上,他已经这么敲了快一刻钟,却什么话也不说。那两小厮跪在他跟前几乎抖得不成样子了,他才猛的站起身,抬起脚就狠狠踢了过去。连踢带骂地发泄一通后,又把桌上的茶具呼啦地全扫到地上,清脆地碎裂声似乎稍稍舒缓了他暴躁的心情。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那婆娘先是跟我抢了那古纳小子,现在她的贱种又来坏我的事,还真是巧得很啊!好!很好!”
那小厮看着自家公子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吓得肝都抖了,身上又疼得紧,这会连求饶的话也不敢开口。而李敞之忽然又转过头来问道:“你刚刚说,那丫头多大了?”
“回公子,大,大概,十三那样。”
“哦,十三啊,不算小了。”李敞之摸着下巴,面上露出阴霾之色,冷笑了几声,然后就说道:“回府去!”


第48章 提亲
白文萝那天回去后,犹豫了一下,因怕芸三娘担心,终是没跟她说这事。可她心里一直就隐隐觉得,李敞之那边是不会对这事善罢甘休的,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做。
然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竟有媒人寻上门来,说是为那李家公子给她说亲来的!当时白文萝正帮着芸三娘一同点着这铺子里卖不出去的布料,打算这几天全部亏本低价处理了。
两人愣一听到这事,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芸三娘迟疑了许久才疑惑地问道:“哪个李家公子。”
那媒婆先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笑眯眯地说道:“哎哟,要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我能张口就这么说吗,当然是咱这西凉城的首福,李家的小儿李敞之公子了。您那,真是好福气,生了个好闺女,一下子就攀上了那等大富人家。”
“您…不是找错人了吧?”芸三娘听了那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微皱了皱眉道。
“你放心,我这做了二十几年媒人了,哪能没打听清楚就上门闹笑话的。这等好事也难怪你会不信,我当时听说后也吓了一跳呢,不过见着你家姑娘后倒是明白了,真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呢,瞧这脸蛋儿,怪招人疼的。”那媒婆本以为自己点明了这事后,白文萝会害羞借口避开的,却不想还坐在这听着。她虽心里觉得奇,但面上却一点都不表露出来,而且自己这张练了二十几年的巧嘴,自然是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芸三娘同白文萝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那媒婆还道她们是心里存疑,便接着说道:“说来那李公子今年才刚满二十,长得是一表人才,待人又温和有礼,而且至今尚未娶妻。今日虽说是纳姑娘过去为妾的,但是过个一两年,生个一儿半女的,说不定就被扶做侧室了。到时面上尊贵,就是正妻进了门,也压不下去的。”
芸三娘原本脸色就不算好,听了这话后,顿时就变了脸。只是那媒婆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您心里舍不得,是——瞧瞧,这多好的一个姑娘!谁愿意把自家闺女给人当妾,可是,大嫂子啊,你且容我说一句。”那媒婆说到这,微往前凑了凑,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那李家,可是这整个西凉城的首富啊,这西凉城起码有半数以上的铺子是他们家的,就是在京州也能看到他们家的商号。连那些官老爷也没少上前巴结呢,给那样的人家做妾,可不比随便嫁个穷小子为妻强了十倍去!大嫂子,你可不知道,那李公子上头两个哥哥纳妾的时候,那聘礼,都不少于这个数!”那媒婆悄悄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又说道:“而且那排场,也都办得风风光光,一点都不会让姑娘家委屈了去!姑娘这一过去,您还用得着守在这小铺子里受罪。听说您还有个小哥儿正上学呢,那仁和书院和李家也有些关系,到时小哥儿想进那读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不连学费都省了。以后小哥儿金榜题名,还不是都托了这福。”
“够了,你给我出去!”芸三娘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冷着脸下逐客令。
那媒婆一愣,似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你该不会是不满意吧,这等好事,你可别糊涂了啊!”
“我娘叫你出去呢,你是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明白!”白文萝这会终于开了口,声音平平淡淡,目光冷冷清清。
那媒婆一下子住了口,原还有满肚子的话,却在对上那目光的时候,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说了二十多年媒,还真没见过像这样的姑娘家。明明年纪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可那目光却比成年人还要阴沉,看得人心里只发怵。
终于把那媒婆给打发出去后,芸三娘才满心疑惑地说道:“他怎么会让人过来提亲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阿尔巴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半年了吗,一直也就没什么事啊!”
白文萝看着芸三娘忧心忡忡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把昨天的事说出来,只是转而一想,那李敞之今日找媒人上门这背后的目的,便又沉默了下去。这会说出来,她娘指定会更担心…那李敞之今日可能主要是探她的态度的,她是不是回绝得太快了,万一…白文萝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娘别想了,要真为半年前的事情为难咱的话,他根本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那…难不成他真的看上你了!可是他也没见过你啊!”芸三娘怔了怔道。
“娘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还真想把我嫁到那里,给人家当妾去啊。”白文萝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这丫头,什么妾不妾的,娘这不是担心他到底打的什么注意吗!唉,这事…真让人琢磨不透!”芸三娘说着就在她额头上戳了戳。
“娘别担心,管他什么主意,咱好好过咱的日子就行了。也没听哪个说上门求亲不成恼羞成怒的,而且又只是纳妾而已。”白文萝一边开口安慰着芸三娘,一边心里开始琢磨着这事该如何解决。如今她家是不可能跟李家抗衡的,不过那李敞之又不是李家的当家人。而上次古纳人的事,听说也是他家老爷子开了口,他才没来找麻烦的,现在这事…
“哦,一口就回绝了。”一家酒楼的雅间内,李敞之靠在椅背上,手指又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敲着。
“是啊,还真没见过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家。李公子啊,其实我还知道几个好人家的姑娘,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那个个都长得花容月貌的,不如…”那媒婆有些不甘地道了一句,然后又眉开眼笑地吹嘘下去,只是话还没说完,那李敞之就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然后朝他身边的小厮打了个手势。
那小厮会意,扔给那媒婆一个钱袋,就朝她挥了挥手让她出去。那媒婆接过钱袋后,掂了掂那分量,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也不强行吹嘘了,赶忙行了个礼就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看来这是摆明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媒婆出去后,李敞之冷哼一声,然后又对身边的小厮吩咐道:“你现在可以去找那人了,就按我昨日说的那般跟他说,这次若再出差错的话,哼!小心你的狗命!”
“是!”那小厮赶忙低头应道,心里头却直发颤。公子是个狠心的,他只是个奴才,这次若不照办的话,这条小命真就保不住了。


第49章 疏忽意外
不知不觉,太阳就已偏西,金色的余晖中,傍晚的凉风轻轻吹过,白日里的暑气渐渐散去。芸三娘已经是第三次走出门外看了,却依旧不见白文轩下学回来的身影。
“这孩子怎么回事,早该回来了这会,还是跑哪儿玩去了!”
“见小武哥回来了吗?”白文萝也跟着走出去问道。
“小武他爷爷这段时间身子不太好,刘婶便让他去陪着两天。”芸三娘摇了摇头,刚刚也是想去问来着,却又想起这几日小武并未去书院,便只得作罢。只是轩儿这已经比平日晚了快一个时辰了,往常从不曾这样过。芸三娘到底放心不下,便对白文萝说道:“娘还是到书院瞅瞅去,看看是不是先生留他了,知道了也好放心。你把铺门关上,在家待着,要是饿了就先自个吃饭,不用等娘了。”
“…好。”白文萝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有些不踏实。自白天那媒婆来提亲后,她便开始隐隐觉得不安起来,总觉得那李敞之接下来必会再做些什么。她原是打算想办法把这事的始终告诉李家的当家人知道的,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妥当。
一来,她觉得这般做太贸然,人家信不信都难说;二来,那李家的当家人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这消息能成功送过去的希望太渺茫;三来,就算前面两件事都顺利办成了,谁又能保证人家不会因为这事,反而直接把她灭口,连带她娘和弟弟也都跟着一块遭殃!
或者去通知伯爵府,让他们两家为这事打起来,到时就无暇顾及她这边了。可是,这样也有可能死得更快些,除非伯爵府能出面护着她家,可是凭什么人家要出面…不过这事若真说了出去,她就是目击证人了,不管那两家是要上公堂还是私底下解决,她都撇不开干系。到时事情会闹得更大,而且很可能到最后,她两边都讨不得好。伯爵府的人说不准还会因这事记恨她,怪她当时怎么不及时报信。到时若把他家大公子摔马的责任,归一半到她身上就太吃力不讨好了!
白文萝暗叹了口气,惹上这种事,还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芸三娘出去已经有一会了,她关上铺门后,就开始为这事绞尽脑汁,只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办法还未想出,就听到那外头有人在敲门。她以为是芸三娘回来了,却不想一开门,却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男人,微喘着气站在门外。
“你是?”白文萝只把门半开着,略带着戒备地看着他问道。
“这是那芸三娘的家吗?”猴腮男拿着袖子一边往脸上擦了擦,一边有些着急地问道。
“是,怎么了?”白文萝疑惑地看着她,心中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来,好似感觉到出什么事了。
“丫头诶,你是她闺女不?快叫你爹出来!”
“我是她闺女,你快说到底什么事?”白文萝有些不耐烦起来。
“唉唉,是这么回事,你娘和你弟弟在那路上被马车给撞倒在街上了!”
“你说什么!在哪里?”白文萝大惊,声音一时有些变调,脑中顿时蹦出李敞之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就在前头东街街口那,撞得不轻那!”猴腮男说着就往一边指了指。
“快带我去!”白文萝刚要迈出门,忽然又顿住看着那人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娘是住在这的?”
“诶,我是坐在那辆马车上的,原是要出城去。谁晓得马车撞了人后,那车夫下来一看,吓得不轻就急忙赶车跑了,真是没良心那。我看着不忍心,可身上也没带几个钱,只好四下问了人,好容易才找过来。姑娘诶,你还是快叫你爹出来吧。”猴腮男一脸自认倒霉地说了经过,然后又催了她一下。
白文萝看了他两眼,然后啪地一下就把门关上。那猴腮男突地吓了一跳,正摸不清脑袋的时候,那门又开了,然后就见那个小姑娘急步走出来,一边关上门一边对他说道:“我爹不在,你带我过去,我娘和我弟弟当时被撞得怎样?没人叫大夫吗?”
“诶,看样子被撞得不轻啊,谁也不敢乱动,有人去叫大夫了,也不知请到没请到,这太阳都快下山了。”猴腮男边说边给她指着路走。
白文萝心里有些乱,一边担心着她娘和弟弟到底怎样了,一边又拒绝去想他们这会怎样了!她很想冷静下来,可是第一次,她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急步走着的双腿一直就在微微颤抖,如果这事真是李敞之示意,如果她娘和文轩真出了事,她绝不会放过他的!
这会是傍晚时分,天色已开始发暗,往书院去的那条道平日本就有些冷清,现在更是没看到几个行人。两人快走到一丁字路口的时候,猴腮男朝便朝那路口指了指道:“就在那条街的街口处,快,过去就是了。”
白文萝由于心思有些混乱,而且那条道本就是去书院的路,于是她也没多想就走了过去。可当她才刚拐进那条道的时候,顿时就发觉事情不对,然而这会察觉已经太晚!嗅到了危险想要马上后退的时候,那猴腮男却及时在后面猛地推了她一把!人家是专门设了圈套让她钻,而她不但现在这个身体实在是差劲得可怕,再又加上这一路上心神不宁,所以当藏在拐角处的那人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甚至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被一股力道给打晕了过去。
这条通往东街的路其实是条小巷子,两边都有高高的围墙。一边是普通人家的家宅,但因有那围墙挡着,这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而另一边虽然是一家三层的酒楼,但因为还未开张,也不会有人在。再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路上也没有别的行人。所以,这次作案确实是精心策划好的,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是,没人想到的是,当白文萝被人打晕,又被人扛到一辆早准备好的马车里,然后那马车悄悄离开那里的这一幕,全都落入了好几双眼睛里头。
“原来西凉还有这等事,倒是让我开眼界了呢!”还未开张的那家酒楼内,一个颀长秀挺的年轻公子站在三楼的窗户边上,面上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看着旁边的人道。
“是下官治理不严,容下官此刻先行告退,马上就去查办这事!”说这话的是前段时间刚上任的西凉知府,他今天原是特意包了这家还未开张的酒楼,私下招待京州来的巡抚和另一位贵客,却不想偏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那等事!他现在真恨不得将刚刚看到的那两人马上千刀万剐了!
那年轻公子笑了笑道:“贺大人请自便,不过说起来,那位姑娘我倒是认识,如此,大人不介意我插手这事吧。”
“不敢不敢,有劳锦二爷!”
上官锦点了点头,身子一闪,就从那三楼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他身边的随从也跟着追上,只留下那两位大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酒楼内。既是旧识,又有这样的身手,那为何刚刚不出手阻止?
上官锦追上那辆马车后,就放慢了脚步,心里有些好笑地想道,真让人意外,隔了半年,才刚到西凉,还没等他去找呢,那丫头就自己撞上来了,还惹上了麻烦。
“对了,上次在淮州查到的事,你想办法透露给那边,其余的先别管。”他慢悠悠地追了一会,忽然就停下来朝身边的随从吩咐道。
“是。”那随从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走开。
“不用跟着我了,你去办你的事。”


第50章 人为刀俎
此时已是三更半夜,月色朦胧,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着夜色迷离的河边。这里是西凉城东面三里外的九里河处,虽说是河,但其实河面很窄,河床很浅,是行不了大船的。所以西凉城的人外出远行基本都是走陆路。然而这条河顺流而下约九里外,就是万里江了,沿江可经过数十个州县。
此时,那九里河的河边,立着几间歪歪扭扭的黑瓦房。由于河边蚊蝇众多,所以即便是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每间瓦房的门窗都关得很严实。深夜很静,除了偶尔听到几声蛙叫外,就剩下从那门窗的缝隙中透出光亮的屋内,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油乎乎的桌面上点着一小节蜡烛,橘黄色的火光不时跳动着,昏惨惨地照亮了这屋内的一桌两凳,还有四个人影。其中两人正坐在屋内仅有的那两张凳子上,烛光清楚地映照出他们的脸。坐在门边的那个赫然就是那个尖嘴猴腮男,另一个却是个面方嘴阔,体格粗壮的男人。他脸上还有一道可怕的刀疤,从眉间斜下至左脸,显得异常狰狞。
而剩下的那两个人却像货物一样被扔在屋子的角落里,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们从被带到这间屋子后,就一直没见动晃过。而且其中一个身量略小的,有一只手,正以一种奇怪地姿势摆着,看着就像是被人扭断了一般!
“嘿,老刀,这小子的手不是你给掰断了吧,怎么这么不知轻重,这可卖不了好价钱啊。”猴腮男往嘴里送了几粒花生米,又喝了口小酒道。
“那小子不听话,自找的!卖什么,这种货色直接带过去当小乞丐。”刀疤男不耐烦地端起小酒杯一仰而尽,却远远不尽兴。真想直接拿起酒坛子来喝,可是他知道今晚不行,等这批货安全送出去后,一定得去窑子里喝个尽兴。一边喝着刀子般的烈酒,一边摸着女人丰润的身体,那缎子一般的肌肤,光想想,就觉得浑身都热起来。
“随你,不过他这是晕过去了还是咋的?要死了的话就赶紧扔了,省得占地方。”猴腮男说着就往那角落了看了两眼道。
“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老子烦,给他捂点药,清净点。”
“别不是弄傻了吧。”
“管他的,傻了也能讨钱,只要那丫头不傻就行,卖到窑子里还能值两钱。不过先前收的那些也已经够本了,现在就是顺道而已,不然老子才懒得费这事!”
“也是,真没想到,这次居然碰上这种好事,顶咱们干好几趟的活了。”
“小心着点,这事你确定没留尾巴。”
“放心吧,这种事,那边比咱还怕被发现。总之等船到了以后,上了水路,就什么都安全了。”
“船什么时候到?”
“还得大半个时辰吧,没办法,这次人数有点多,弄了三条小船才勉强装下,只能晚点。不过那一路都联系好了,只要进了万里江,马上就换大船。”
“还是小心点,你去那边看着,船快到的时候通知我。”刀疤男想了想,觉得还是妥善点好。
“靠,又要老子去喂蚊子。”猴腮男顿时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只是一看刀疤男那眼刀子射过来,他马上又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喝完这杯就去守着,真是,都到这儿了,还能出什么事!”
“小心使得万年船。”刀疤男放下杯子,不打算再喝,今晚必须节制点。只是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角落那边有了动静。一转头,就看到那丫头正悄悄伸出手摸到她弟弟的手腕上。
“哟,那小丫头这就醒了,是那药下得轻吧,果然怜香惜玉啊。”猴腮男也发现白文萝醒了,就嘿嘿笑了两声。
“你还不快去。”刀疤男朝他瞪了一眼,脸上的那道疤似又变得狰狞了几分。
“行了,这就走,我知道你憋不住了,这个虽没几两肉,总也比干喝酒强!”猴腮男说着就站了起来,又往白文萝身上瞄了几眼,然后才推开门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