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自己那两条大腿,也不知是麻还是疼,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以前她能在半个小时内就掌握了骑术技巧,纵马驰骋一天都不觉得有多累。所以刚刚上马的时候虽然有些勉强,但其实还是很有信心的。然而她却忽略了,曾经的那个身体素质和现在的这个,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又过了一刻钟那样,正假设着一会将会见到的各种情况,都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忽然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黑点。白文萝心里疑惑,赶紧放慢速度,然后在马背上坐直了起来,前方的黑点慢慢变大,是辆马车,并且看着像是在朝她而来。
是路过吗?此时她的身后是朝京州去的方向,只是,这荒郊野外的,就是要去京州,也有官道可走,何需走这样的小道。
白文萝本是想让开一些,各走各道,现在多耽搁一分,芸三娘的危险可能就多加一分。只是待那马车再行近一点,她看清了那车上的人后,心里吃了一惊,咬牙踢了踢马腹,便朝那马车迎了过去。
驾车的车夫穿着一身灰衣,带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边的脸。所以,此时最显眼的是那从车厢里探出身来的少年。白文萝骑马走近后,那辆马车也停在她跟前。她在马背上直起腰身,盯着那从车内探出头来的阿尔巴问道:“我娘呢!”
阿尔巴看了看她那不停发颤了两腿,然后才把目光移向她的脸:“她回去了,没出什么事,你,别担心。”
“你们遇上李敞之了?我娘是自己回去的?”听到没事,那就证明曾经出过事。
“你,要不要先下来,我看你,不太行了。”阿尔巴说着又看了看她那还在微微颤抖的腿,其实她的脸色也很不好,整个人看着像是随时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样。这会阿扎西也从车内探出头来,看着她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婶婶,我们送回去的,官兵来,赶走那些人了。”
白文萝静静看了他们一会,似在确定这话的真假一般。片刻后,才歪了歪身子,就一下子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毫无悬念的摔在地上。她刚从地上坐起,阿尔巴就已经站在她跟前了。
“我扶你,要不要?”少年有些拘谨地说道。
“不用,我还行。”白文萝淡淡地摇了摇头,本是抬头看他一眼的,不想眼角的余光却撇到那车夫斗笠下的那张脸。她愣住,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她就不会忘记。眼前的这个车夫,竟是那天在柳庄口见到的,那位贵公子身边的人。如此说来,那天那个人也是因为阿尔巴才去柳庄口的?所以阿尔巴才说,他不需要通关文书也有办法离开这儿,他也不怕会背上逃奴的罪名,不怕会被官府抓住。
她之前怀疑的果然没错,白文萝咬着牙站了起来,只觉得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先送她回城,可以吗?”阿尔巴看着白文萝沉默了一会,就转头问了那戴斗笠的车夫一句,那车夫迟疑了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
阿尔巴扶白文萝上了马车后,那车夫就掉转马头,赶着马车往西凉城跑了过去。
微有些颠簸的车内,是安静得有些压抑的气氛,白文萝却处之泰然。他们什么都不说,她也什么都不问,这样最好,那是不能触碰的世界,那个看着吊儿郎当却又异常危险的男人,目前的她,根本对付不了。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在西福街附近停了下来,白文萝撩开帘子看了看,离她家还有段距离,而且停的地方很巧,是个拐角处,不起眼,路过的人也少。小心跳下马车后,感觉腿还是能站稳的,只要注意点,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来。白文萝没道谢,只抿着唇朝他们微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开了。
然而阿尔巴却在后面喊住她:“等一下…”
白文萝回头,他依旧是略有些拘谨地看着她,唇张了张,轻轻道出一句:“谢谢你,你们!”
白文萝静静看了他一眼,初春的阳光透过凛冽的空气,淡淡地投在那个少年年轻的脸庞上,带着外族血统的深刻五官其实很俊美,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已蒙上了一层忧伤而沉重的阴影。那是初入暗世界的人,白文萝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她依旧不出声,只是再次点了点头,那少年终于收回身子,车帘放下,马车调头离开。


第44章 闲言碎语
刚从街尾拐过去,就看到四五个人站在她家门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白文萝仔细一瞅,都是这条街上的邻舍,平日虽不怎么亲,但关系也都不错。要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进去找她娘,从没有站在外面这般指指点点过,难道是出什么事了!?才稍放松的心跟着又悬了起来,赶紧小跑过去。
而那些正在她家门外探头探脑的人这会一见着她,就赶紧闪身躲开了,有反应慢的一时没来得及走开,便朝白文萝讪笑了两下,脸上带着许些意味不明的表情。白文萝心里的疑虑更重,刚要进门的时候,正好刘婶从里头走出来,两人险些给撞上。
“哟,小萝卜回来了。”一看见白文萝,刘婶原还有些担忧的脸顿时就换上一副笑眯眯地表情来。
“您来了。”白文萝说着就往里头看了一眼,芸三娘正坐在铺子里,屋内有些暗。
“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待着吗。”芸三娘这会也走到门口,看着白文萝,脸色有些不豫。
“我…”白文萝刚刚张口,旁边的刘婶就道:“三娘啊,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你可别放在心上。”
“嫂子多心了,我明白的。”芸三娘淡淡一笑,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刘婶叹了一声,拍了拍白文萝的肩膀,就转身走开了。
“娘,出什么事了?”随芸三娘回身进屋后,白文萝才不解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芸三娘没答她的话,而是反口问道。她路上出了那些事本就心惊胆战的,却没想回来发现家里竟没人了,再又听到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刘婶也赶忙着过来问,实在让她觉得心力交瘁。
“我本想去菜市场买点菜的,只是忘了带钱,就回来了。”白文萝低声扯了个谎,然后又问,“娘,刚刚刘婶来说什么?还有你今天出去,那事情顺利吗?”
“唉,都临到头了,偏又出了点意外,也不知是老天爷故意跟咱过不去还是咋的。”芸三娘重重叹了口气,慢慢把今天的事道了出来。
原来早上芸三娘同阿尔巴兄弟把梅西朵的事办妥后,阿尔巴本是把芸三娘送回城,然后他们就告辞的。却不想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敞之,刚一照面,那李敞之就骑着马就朝他们冲过来,幸而阿尔巴动作快,拉着芸三娘和阿扎西躲了过去。却还没等他们出声质问,李敞之的那些奴仆就先开口说阿尔巴让他家公子的马受惊了,一定得讨个说法。
芸三娘自是伏低做小地出声求情,可人家是故意上门找茬的,你态度越低,对方的态度自是越加强硬。眼瞅着就要发生冲突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给通风报信了,那衙府的官差竟赶了过来。本以为那官差定会站在李敞之那边,又不想,竟真来了个秉公执法的官爷,根本就没听李敞之的一面之词,几句话就把他们给堵住了。然后那官爷又对李敞之道,李家老爷子正找他呢,让他快些回去,所以那李敞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之后,那官爷又对芸三娘说,阿尔巴现在要易主。而且相关的文书具已准备好,那官爷拿出来后,让芸三娘直接在上面盖个手印就成。还有那李敞之的事,让她别担心,他们已经通知李家老爷子了,以后他不会给她找什么麻烦的。
这事,芸三娘虽心中存疑,但也很识趣地不多问,问阿尔巴没什么意见后就盖上了手印。所以她回城后,看到有辆马车过来接阿尔巴,她更是没多问,看着他们走远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便慢慢走了回来。只是当她往家走近的时候,就发觉老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可一看过去,大家却又都装作一副无事的模样。
于是她便装作没察觉的样子,仔细一听,才隐约听出几个字眼。什么古纳人,年轻小伙子,寡妇…还有什么起异心,外来人,通风报信等等。芸三娘当时脸就白了,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好容易回了家后,白文萝还不在家。她心里正乱糟糟,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的时候,刘婶就急巴巴地跑上门来。噼里啪啦地就跟她说现在那外头都传了什么,真是什么难听的都有,然后就紧着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跟古纳人扯上关系了,还眼睛眨都不眨地给他们花大把大把的银子。
芸三娘耐着心把事情解释了一通后,刘婶却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因为之前芸三娘从未对谁说过她是怎么从淮州来到西凉的。大家只知道她是男人死后,娘家那边也没人了,便带着儿女到西凉这投靠哥哥来。至于那一路上是怎么来的,她不说,别人自然不知道。而这会一下子蹦出那么一段事来,听着倒觉得有些突然。
可刘婶也不好说不信,便就犹犹豫豫地提了提两个孩子的事情,倒也不是悔婚,原本就没订下,只是看样子像是要重新考虑了。芸三娘当时就有些慌了,差点掉下泪来,好说歹说,把自己当年那一路上的困难又重述了一遍,终于让刘婶动了同情心,确信了她的话。
“娘别难过了,这桩婚事咱本来就没定下,他家要反悔就反悔吧,没关系的。”白文萝轻声安慰,她确实不在意这个。
“唉——要是以前倒也没什么,他们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可是眼下,他们家若真的反悔了,那再找别家就更难了!”芸三娘心知,这等闲言碎语最是可怕。
“娘,没关系的,你要不嫌弃,女儿就是在你身边守一辈子都成。”
“说什么傻话。”芸三娘看着她苦笑了一下,又叹了一声,“这事真是怪了,昨儿还好好地,今儿怎么就全都知道了呢?”
“多数是那李敞之气不过捣的鬼吧,他既然能找过去,自然也能让人散布流言。”
芸三娘满脸担忧:“一会文轩若听到那些话…”
“这个娘就更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跟他说一说的,书院那边也不需担心,这事宋夫人不早知道了吗,所以宋先生也会明白的。”


第45章 生活是个难题
白文萝并不在乎那些闲话,也无视别人暗地里的指指点点,唯自家铺子里的生意日渐冷清,让她有些苦恼。自那些话传出去后,自家生意常常是连着连两三天,一个铜钱都挣不着,可每月的税却还都得照常往上缴。眼瞅着去年,甚至还有前年进的货都积压了下来,布匹上的颜色花纹渐渐发暗,就是低价处理,也少有人问津,就连绣活也跟着少了。
每次看到芸三娘偷偷叹气的表情,和每个日落黄昏后,芸三娘静静关上冷清铺门的背影,白文萝也开始为钱的事情担忧起来。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她对钱没什么太大的概念,曾经卡里那一长串对普通人来说可望不可及的数字,对她来说就仅仅是一行的数字而已。
而她,之前所学的那一切,都不是用来过生活的,普通人的日子,其实也不简单。
几个月后,芸三娘忽然发现自个闺女居然连馒头都省着吃,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于是便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段时间家里的进项是少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前天还卖出去两匹布,昨儿也有人托娘给绣几个小荷包,别担心,会慢慢好起来的。”
白文萝想了想,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其实离了芸三娘,她什么都办不了。
“傻丫头,这算不得什么,比这更难熬的时候,娘都熬过来了。”见她这般,芸三娘又轻轻一笑,那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白文萝怔了怔,抬起眼看了看芸三娘,才三十出头的女人,面上却已带上了风霜的痕迹。其实芸三娘的五官生的很好,脸型也是标准的鹅蛋脸,年轻时必是个美人。只是,再好的容貌也敌不过时间和生活的磨压。曾经清澈的双眼,因长年熬夜做绣活,如今已带上明显的红血丝;笑的时候,眼角会露出几条鱼尾纹;皮肤有些发黄,并看得出有松弛的痕迹;双手很粗糙,而且因长年做家务活,手背上的青筋微有些浮起;身上虽不胖,但早已不见少女的苗条,是标准的中年妇女身材。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女人,看着却像四十岁一般。
白文萝心里发酸,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芸三娘只道她还为家里的生意担忧,便又安慰了几句。还说怎么也还有她舅舅留下的那些银子呢,除了上次花的外,还剩一百多两,不少了。而且这铺子的生意若是过了今年还好不了的话,她就打算或者租给别人,或者改做别的什么,反正总有路可走。
时间刷得飞快,日子就这样深居简出地过着,生意依然冷冷清清。转眼,半年就过去了。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早就淡了下去,只是铺里的生意依旧不好,不过后来倒是接到了不少绣活,于是他们家的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段时间里,赵武曾借着找白文轩,来他们家几次,而且每次都会带上几个小玩意儿过来。有时是几个琉璃珠子,有时是用草叶做成的小动物。有一次甚至还带来一支小珠花,拿来后就偷偷放到白文萝跟前,还边带着解释说是他路上捡到的,他家里也没谁适合带这个,就给她了。过后芸三娘知道了这事后,笑得很开心。
然而,这段时间,刘婶却很少来她们家。偶尔来看看也都是匆匆就走了,直到外头那些话淡了下去,她过来的次数才多了起来。倒是萧蜜兮一开始就过来了几次,一是找白文萝学那个洒线绣,二像是怕她这段时日会不开心,便多来陪她几次。只是每次待得时间也不长,好像怕会被家里说,所以那洒线绣也只学了个皮毛。
白文萝倒都不在意这些,芸三娘接的绣活多了以后,她便也就开始帮起忙来。有没有人来,影响不了她的心情,她在意的只是她娘和弟弟能过得好,这就行了,她一直就是如此。
很简单,也很冷漠。


第46章 看到不该看的
七月二十这日是芸三娘哥哥的忌日,正好是中元节刚过没几天,往年芸三娘都是在中元节那天就带着一双儿女提前去上坟的。不过今年因为那几日连着下雨,所以便一直等到了忌日那天,才准备好东西,雇了辆马车,带着白文萝和白文轩上坟祭拜去。
谁知那马车走到半路的时候,芸三娘才发现香烛少了一支。
“这附近也有卖香烛的,我下去买吧,娘先过去,这离舅舅的墓也不远了,我回去买完再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一会要有顺路的马车,我再顺搭一程。”白文萝撩开车帘子往外看了看,虽然已经是城外了,但也没走多远,还是能看到城外的那几处房子。而且西凉城普通人家的墓地基本是集中在城外几处的,因为中元节附近那几日下雨的关系,所以倒有不少人家同他们一样,都是等到这几天才来上坟,顺路车肯定有不少。
芸三娘也往外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晴朗,路上烟尘飞扬,因此去上坟的人还真不少。有抗着锄头,挑着簸箕,拿着香烛纸钱等一路走过去的;也有跟他们一样,准备了东西,雇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坐过去的。
“行,那你买了就赶紧过来,娘先过去给你舅舅的坟墓修整一下,前几日下了雨,估计冲下了不少土。”芸三娘说着就点了点头,给白文萝撩开车帘。
“我跟姐姐一块儿去。”看着外头热闹,白文轩小孩子心性又出来了,便也要跟上。
芸三娘看了他一眼,本想驳回的,可一想难得让他出来这一次,前些日子把他拘得紧了,每天从书院回来就哪都不让他去,看是闷坏了。这么一想,心里一软,便不由得开口叮嘱道:“那你可好好跟着姐姐,别乱跑。”
“知道了。”白文轩兴奋地点着头,说着就头一个先蹦下车。
“好好看着他。”看着姐弟两都下车后,芸三娘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白文萝点着头,看芸三娘坐的马车驶开后,才对白文轩道:“就是去买支香烛你还跟着干什么。”
“嘿嘿…刚刚看到那卖香烛附近有了好多草从,我想去找只蟋蟀。”被白文萝看了一眼,白文轩傻呼呼地笑了一下,就老实招了。
“哪有时间给你找蟋蟀。”白文萝瞥了他一眼,既不是赞同,也不是反对,说着就已经往回走了。
“嘿嘿…我就是瞎找找,找不到就算了。”白文轩赶紧跟了上去,讨好地说道。
没多会,两人就走到那卖香烛的地方,这儿虽是在城外。但因为西凉的人口多,地方大,又是毗邻京州,所需的商品流通自然比较频繁,所以常常有些外地来做买卖的人来不及进城,就暂时在这地方落脚。久而久之,这里就慢慢形成一条小规模的商业街道。有小饭馆,有小客栈,也有小杂货店。
因为中元节刚过,上坟的人还未减少,所以这条街上的杂货店,便把纸钱香烛什么的都摆在店外头来招揽顾客。白文萝刚走过去,那店老板才招呼完几位顾客,一瞅又有客人上门便笑眯眯地问需要什么。白文萝说了芸三娘准备的那种香烛,那店老板在摊位上找了找,发现刚卖完,便赔笑这说道:“姑娘歇歇,我这就去里头拿出来,马上马上。”那店老板说着也不等白文萝点头,赶紧招呼邻居帮他看一会,就急急忙忙往店内跑去了。
因为这家杂货店是在这排房子的最外头,能看得到那边的杂草长得很茂盛,而这一排房子后面似乎也都是荒坡野地。白文轩早瞅着这个机会,溜到边上找他的蟋蟀去了。见他走得也不远,白文萝便随他去,没一会,那店老板就把她要的香烛拿出来了。付钱后,她正要叫白文轩,只是还未开口,白文轩就有些神神秘秘地跑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悄悄地说道:“姐姐,你快过来看看,是那匹马。”
“哪匹马?”
“嘘,小声点儿。”白文轩拉着她,很小心地把手指放在唇边。
瞧他这神神秘秘地样子,白文萝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疑惑了。于是便跟着他顺着那房子边,朝后面悄悄走去。就快走到那墙角处的时候,不等白文轩朝她做止步的动作,白文萝就已经停下了脚步。这周围的草丛很高,还堆有一些碎砖头和石块,是很好的遮挡物,而外头的行人都是匆匆路过,所以倒没什么人往这边注意。
此时白文萝已经知道白文轩叫她看什么了,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后,她就大约估计了一下距离,然后利用杂草的遮掩,迅速往那探出头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
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常跟在李敞之身边的那个小厮,另外一个估计也是他身边的奴仆。另外还有四匹马,三匹棕色,一匹白色。那小厮正在给那匹白马喂东西,白文轩肯定是认出了那匹白马,伯爵府大公子的坐骑,年前的时候,他差点死在那匹马的四蹄下。
她和白文轩对望了一眼,这会那边的两人说话的声音变得稍大了起来。
“这管不管用?”其中一个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肯定管用,我特意去问人找了这东西,不管是雪云宝马还是黑云宝马,都逃不了…这次咱公子指定能赢他!”那小厮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就快点,别一颗一颗的喂了,一会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马上就回来了,这要被发现了,公子肯定会把这事全推到咱俩身上的!”那人似越来越紧张,催促的声音不由得又大了几分。
“我知道,就好了就好了,别嚷嚷,怕人家不知道啊!”
听到这,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了。白文萝轻皱了皱眉,就碰了碰白文轩,示意他离开这里,这要被人发现了又是一场麻烦。
白文轩有些愣住,其实他刚刚找蟋蟀的时候,不想会看到后头的那几匹马,后来又瞅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跑到那几匹马附近。他当时还以为是有人要偷马,可心里又不太确定,就悄悄拉了他姐姐过来看,却不想就听到了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人这是在给那匹白马喂什么不好的东西呢,他们还说了要赢什么的…这种事是不对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这会白文萝在他胳膊上稍稍用力抓了一下,一脸严厉地看着他,眼中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白文轩终于垂下眼,慢慢转身,乖乖顺从了白文萝。却不想,刚走几步,他脚步一个不小心,被埋在草丛里的石块绊了一下,反射性地就啊了一声!
那边,正说话的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
白文萝立即抓住白文轩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跑,而那两人这会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喊了一声“是谁!”,同时就往这跑了过来。毕竟他们离这墙角的距离,比这墙角离外头的距离要短很多,就算刚开始愣了一下,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于是,那小厮终还是看到的白文萝的背影。就待他们打算要追过去的时候,李敞之身边的随从忽然从另一边走出来,一瞧他们竟没待在马匹旁边,也不知那事办妥了没有,便赶紧走过来低声喝道:“你们事办好了没有,公子爷们可是快出来了!”
两人刚要追过去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一脸心虚地看着那个随从,满是紧张地点着头。
那人看出不对劲,眯了眯眼就问道:“难道被人看到了!”
两人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眼睛在两边瞅去。
“混账!是被什么人看到的,是伯爵府那边的人?”
“不是,就是两小孩,我…”那小厮赶紧摇头,正要解释,却这会李敞之同几位公子爷走了出来。他们赶紧把这话打住,详装起笑脸迎了上去,亦趋亦步地跟在旁边伺候着。


第47章 隐患
两人一直跑出去好远,混入路上那三三两两的行人里头。白文萝才回头瞅了一眼,见没人追上来后,终于放慢的脚步,改了快步走。
“姐…”白文轩有些惧怕地看着白文萝阴沉的脸,也不敢挣脱开她的手,一直任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这一路上衣服也被扯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嗯,没事了,快走吧,娘该等急了。”白文萝放开他的胳膊,脸色放缓了下来,稍稍替他整了整衣服,就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去。
“姐姐刚刚…”白文轩一边跟上白文萝的脚步,一回头往后看了看,憋了好一会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白文萝马上就打断了他的话:“刚刚我们只是去买了香烛,这会得去给舅舅上坟去,走快点,早点过去还能帮娘干些活儿。”
白文萝说完也不看他,又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扯着白文轩往前赶。
“姐…姐姐,别拽我了,我自己走,你别累着了。”白文轩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着白文萝,只是这么走了一会后,他便看到白文萝那单薄的身子,后背已沾湿了许些汗渍,呼吸也微有些急喘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白文萝便稍稍放慢了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后三三两两的行人,然后才说道:“那你就乖乖跟着,别去找什么蟋蟀了,免得让娘担心。”
“我知道啦。”跟白文萝相处久了,他明白那句话还意指什么,便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道。
白文萝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个笑容,放开他的手道:“走吧,趁着没到中午,天还凉快些,不然一会大太阳一出来,很容易中暑的。”
于是,姐弟两走了约两刻钟后,便来到了他们舅舅坟边。此时芸三娘已经给那坟墓培上了新土,也把周围修整了一番,还折了几支嫩绿的新枝插在坟头上。见他们过来后,便开始把之前准备好的酒食果品等物品摆上,祭供在坟前,再点烛上香,然后叫白文萝和白文轩过来一同将纸钱焚化,最后叩头行礼。
做完这一切后,芸三娘便让两个孩子把带来的酒食吃了,然后起身看着那焕然一新的坟墓一眼,似轻轻叹了一句,看着姐弟两吃得差不多后就开始准备回家。
回去也是坐来时的那辆马车走的,因为这个时节暑气大,上坟回来就快中午了,那一路上也没几处遮阴的地方。芸三娘生怕两孩子中了暑气,所以早上雇马车的时候便一同付了来回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