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侯府这几年,基本是深居简出,你们能见上面的机会应该不多。”花蕊夫人盯着萧时远,缓缓道,“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这般执迷不悟?并且还能要求得这么理直气壮,说到底,她还是你嫂子呢,而且子乾一直以来也并未有休妻之意。”
萧时远微眯了眯眼,这个时候忽然提到叶楠夕,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又提到萧玄,因此他心头即生出几分恼恨。
“一说到他们,你就能马上变了脸色。”花蕊夫人冷笑,“之前我只当你是嫉妒,只是慢慢一想,却更像是你更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后所生出的不甘和愤怒。”
萧时远面上依旧带着几分恭敬,只是眉头已微微微皱起:“夫人今日叫我回来到底是想问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分析我的喜怒?如今北边的情况已经非常紧张了。夫人难道不想问问那边的事?”
花蕊夫人忽然沉下声:“那边的事,你的事,我都要知道,容不得一丝隐瞒!”
屋里的气氛多了几分凝重,萧时远眸光一闪,正要开口。花蕊夫人却接着道:“刚刚那贱人过来跟我说,她要保紫草,并且还威胁了我。”
萧时远听了这话,心头微有些诧异,花蕊夫人冷笑地看着他:“你可知。那贱人拿什么来威胁我?”
萧时远沉默一会,就摇了摇头。
“她拿你来威胁我,说要说出你的身份。借此来破坏我的大计。”花蕊夫人盯着萧玄,笑了,“这就是你一心想要得到的女人,亏得你还一直想着要维护她,可如今看来,你的生死在她心里可有占半点分量!”
萧时远有些怔住,垂下眼,掩住眼底陡然生出的怒气。他在她心里,竟比不上一个丫鬟!?
花蕊夫人慢慢收了面上的笑:“你和她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面了,此事你竟一直瞒着我!”
萧时远悄悄捏紧拳头。好一会后才问:“她真跟您这么说的?”
“既然你跟她是老相识了,你若不信,自可以现在就去问她。”花蕊夫人冷着脸道。“她也才走不久,你现在追过去,没准在半路上就追到了。”
萧时远握紧拳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那么夫人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花蕊夫人没理他的话,而是再问:“叶明带她去东宫做什么?”
萧时远抬起眼,犹豫了一会才道:“我虽不是嫡子,但却是长子,所以娘想先拉着叶院长站在我这边,而且当时父亲他也需要叶院长的支持。”
跟她猜的差不多,花蕊夫人听了后,便淡淡道:“所以徐良娣,想跟叶明说个儿女亲家。”
萧时远点了点头,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忽然间全都消失了,甚至连他的性命都差点不保。最后还是多亏了他姑母才得逃了出来,却不得不隐姓埋名十数年,并且要强迫自己忘掉之前的一切,接受从云上掉落泥地的残酷现实。可是,她却嫁入了侯府,他还记得自己在侯府的花园里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以为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可不想,她竟还在,十年过去了,她于冥冥之中又来到他旁边,可,却是嫁作他人妇!
她本该是他的人,明明就在同一府邸里,离得那么近,可她却再也走不到他身边!
于是,从再见她的那一刻起,在看到她和他一样不快乐的那一刻起,他被深埋了十年的欲望和不甘忽然就破土而出,他答应配合姑母,准备好一切,静候时机。

叶楠夕一回紫竹林,就听说叶楠玉过来了,正在小厅里等着,她若是再不回来,估计就要回去了。
“可是姐夫那边有什么话要大姐带的?”叶楠夕甩开萧玄,快步走到小厅这,一掀帘子,就迈了进去,只是她话落下后,想起叶楠玉这会儿已经五个月的身子了,便又道,“大姐其实使了丫鬟过来传个话,我过去找你就好,这么大着个肚子过来多不方便。”
“你到哪去了?我还想着要再等不到你就回去了,可巧正要起身,你就回来了。”叶楠玉淡淡一笑,说着就招手让叶楠夕到自己身边坐下。而这会,萧玄也跟在叶楠夕后面,走了进来,便笑着跟叶楠玉打了声招呼。
叶楠玉倒有些意外,便看了叶楠夕一眼,叶楠夕则瞥了萧玄一眼,然后才对叶楠玉笑了笑:“刚刚跟子乾回了一趟侯府。”
“你也是该常些回去请安才对,都是三爷太纵容你了,才让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叶楠玉在叶楠夕额头上点了点,然后才对萧玄道,“我这妹子面上瞧着懂事,其实骨子里还是有几分任性,定是让三爷费了不少心。”
“没有的事。”萧玄淡淡一笑,说话时,眼光从叶楠夕脸色掠过,那一眼,竟隐约带着几分缠绵。
叶楠玉不由嗤的一笑,萧玄却若无其事地接着道:“难得大姐能过来,中午就在这陪夕娘用顿午饭吧,她这几日胃口都不怎么好,有大姐陪着,她或许能多吃半碗。”
萧玄说完就出去让人传饭,把空间留给她们两姐妹说话。
“他心里有你,这么明显,我都看出来了,你还装傻。”萧玄出去后,叶楠玉就看着叶楠夕道了一句,语气笃定。
“我没有装傻。”叶楠夕从微微晃动的帘子那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然后就问,“且不说这个,姐夫那边怎么说的?紫草的事他能打听到什么吗?”
说到这,叶楠玉就轻轻叹了口气:“官场上的事很复杂,你姐夫虽比方建官高一品,但却还管不到方建头上,而且听说方建脾气很怪,不想别的人那般圆滑,你姐夫也只能托人去问问。”
叶楠夕点头:“姐夫有心了,方建那人我见过,瞧着确实不像是好说话的。”
叶楠玉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叶楠夕道:“倒也没有白问,这帕子上沾的是从你那封信上采下的毒,仵作写下的毒性也给你拓了一份,你拿去看吧。若是不放心,可以再找别的大夫瞧瞧,没准能瞧出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
叶楠夕接过那盒子,点点头:“替我多谢姐夫,也多谢姐姐专门为我跑这一趟。”
“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做什么。”叶楠玉看着她摇了摇头,“紫草那丫鬟我也是瞧了好几年,出了这等事,我哪有不希望她平平安安渡过的。倒是你,那方建那可有因这事为难你的?父亲知道了吗?你刚刚回侯府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事?”
瞧着叶楠玉这一句接着一句的问话,叶楠夕不由一笑:“姐姐别担心,信虽是从我这出来的,但经了紫草的手,所以衙门那倒没有多为难我,只是叫我过去问了几句话罢了,父亲也已经知道这事了。”叶楠夕说到这,瞧着叶楠玉面上依旧挂着几分担忧,便又道:“眼下就等着衙府怎么断这个案,我倒没什么,不然我这会儿也不能好好坐在这,主要是紫草。”
叶楠玉想想也是,便又轻轻叹了口气,正好这会丫鬟婆子们将饭菜送过来了,两人便都暂时收了这话。
“你如今跟三爷可是和好了?”两人吃饭时,叶楠玉忽然问了一句。
叶楠夕抬了抬眼:“又没有吵过架,哪来的和好不和好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侯府?总不能就这么一辈子待在外头,成何体统,久了外人也会笑话的。”
叶楠夕本想说一辈子待在紫竹林有什么不好,只是瞧着叶楠玉面上的表情后,便改口道:“子乾不是世子,而且照他那性格,迟早会搬出来自己开府,我急着回去做什么,到时又要搬一次多麻烦。”
叶楠玉一怔,这搬出来可就算是分家了,不是小事,于是忙问:“三爷他跟你说过这事了?”
“嗯嗯…”叶楠夕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含含糊糊地应着声。
两人却不知,她们说这话时,萧玄正好就站在外头,他本想过来问绿珠,刚刚可让三奶奶喝了药汤,不想就听到了这几句话。
晚上,叶楠夕坐在灯下,手里拿着叶楠玉今日送来的那个盒子微微出神,直到萧玄从她手里将那盒子给拿过去后,她才回过神。
第113章
“你要这个做什么?”萧玄接过她手里的盒子后,打开看了一眼,就问了一句。
叶楠夕站起身,就着他的手将那盒子啪了一下盖上,就要拿回来,萧玄却微转了一下手腕,就错开她的手,然后走到她榻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这一旦沾了一点,不小心就会没命。”
“给我。”叶楠夕皱眉,说着就上前两步,朝他伸出手。
萧玄看着伸到自己面前那只手,手指修长,掌心细白,肌肤嫩得连掌纹都很浅,这是一双没有干过任何粗活,也不曾沾染过阴谋和鲜血的手。但她父亲是叶院长,他知道她若想,那她之前说出的话就不会是空话,但他以前没有让她接触那些东西,现在自然也不想让她沾染。有些事情,一旦沾上里,就会越陷越深,从此没有回头路,他不希望她以后过得那么累。
萧玄心里一叹,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这件事我帮你处理,虽暂时还找不到赵大,但我保证紫草不会有事的,她在那牢里也不会吃什么苦头。”
叶楠夕缓缓抽回手,垂着看着他:“我怎么相信你?”
萧玄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迟疑了一会后,才道:“那里我安排了人。”
叶楠夕沉吟一会后才问:“夫人知道吗?”
萧玄看着手里的盒子,手指在盒盖上轻弹了两下,然后才摇了摇头:“或许不知道。”
叶楠夕挑眉,萧玄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若是不放心,过两天你再进去看她一眼便知。”
“我知道了,你将东西给我,若紫草真的无事,我也不会冲动。”叶楠夕说着就又伸出手,萧玄看着再次递到自己跟前的那只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暗。思忖了片刻,他便将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在她手中,只是当她握住后,他的大掌也跟着包住她的手。
叶楠夕瞟了他一眼:“怎么?”
“以前,从未见过你有冲动的时候。”萧玄淡淡道了一句。那语气很难形容,似感慨似怅然,又似还带着几分羡慕。
羡慕这个词出现在他身上,应该是件很奇怪的事。因此叶楠夕想到这时,不由就笑了笑。萧玄抬眼,便见她此时的笑,跟以往有些许不同。就好似直接从她心里透露出来,纯粹而含蓄。
莫名的,他竟有些呆住。
叶楠夕要抽回自己的手,萧玄却猛地握紧了,她讶异抬眉,他看着她,迟疑了一会才道:“我们要一直这么下去?”
叶楠夕明白他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心里明白,这事不在我的决定如何,而在于你母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我们两家日后还有和谐共存的可能吗?”
萧玄忽然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垂下眼。看着她道:“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这段日子,他在她面前基本都表现的很温和,就算私下里有对她甩脸的时候,但过后也多是顺了她的意思。因而此时他忽然这么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瞬时令她觉得有种难言的压迫感。她忘了,就算他平日里表现得再如何淡然,却终究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男人。他从那里回来,不过是暂时收敛起身上的锋芒,却不代表他就已经失去了那些锋芒。
叶楠夕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舒服,便微蹙了蹙眉:“夫君是觉得你我以前的那些日子过得很有意思?你想要回去?”
“夕娘。”他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轻轻按了一下,“过去我回不去了,你也回不去,我是说现在,你和我的现在。”
他的眼神安静而认真,却比他生气时候给人的压迫感还要强烈,白天时,在马车内也曾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只不过那时的他有意克制。
叶楠夕要拿开他的手,只是却丝毫推不动她,反令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萧玄忽然低下头,叶楠夕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怔了一怔后,紧绷的身体忽然间就放松了下去,也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然而他的唇却在离她的脸还有半寸时,就停了下去,然后轻轻一叹:“夕娘,我若真想,你又如何能拒绝我。”
“夫君总不会真想在这个时候霸王硬上弓吧?”叶楠夕看着他道,只是两人离得这么近,张口时,总觉得唇要碰到他的脸。她虽不介意,但这么说话并不舒服,暧昧且被动,所以她抬手按住他的胸膛,想让两人的距离稍分开一些。
萧玄总算松开手,然后直起身,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别考验男人的忍耐,更何况我是你丈夫。”
他说完,就收回手,面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然后道了句早点休息,就要转身出去。可这会叶楠夕却忽然在他后面问了一句:“当年,你为何要答应娶我?既然你对夫人不是言听计从,又为何要遵从她的安排?”
萧玄回头,想了想,便道:“如今问这个何用,以前的事情你既已忘光了,我与你就从现在开始不是更好。”
叶楠夕蹙眉,萧玄转身回来,抬手在她眉间轻轻一抚:“你若愿意,我今晚就留下。”他说完,停了一会,又道,“不在是睡在榻上。”
叶楠夕跟他对视了一会,忽然笑了:“刀光剑影下谈风花雪月吗,我既是全然忘了以前有关于你的一切,就是不想再一颗心扑在你身上。经历了那样的惨痛之后,才得到这样的目的,我又怎么可能再做那飞蛾扑火之事。诚然,夫君如今待我甚好,且不论你我感情如何,就眼下情形看,夫君可看得到你我执手到老的可能?现在情况尚未明了,你我之间止于此,是最好的选择,也免日后分开徒生伤感。”
这算是她重回侯府后,第一次对他说出真心话,萧玄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才轻声道:“夕娘,你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
叶楠夕一怔,萧玄接着道:“若真是忘了,怎么会有这样重的防备心,说了那么多理由,终不过是怕我负了你。你我成亲三年有余,我或者有对你不够体贴之处,但我何曾负过你。若论日后,既然日后之事无法确定,你又如何确定你我终将会分离。”
叶楠夕默然不语,似觉得他说得不对,可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知道萧玄转身出去后,她才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垂下眼看着手里的盒子又怔了一会后,才收整好心情,开始琢磨接下来的事。

外面的喘息声停下不久,牢房的锁就响了几响,随后门被打开,外头的光照了进来,昏惨惨的,但是对于漆黑的牢房来说,却已足够亮了。刚刚睡过去的几个女人似乎被这忽然照进来的光刺了眼,便不满的咕哝了几声,抱着膝盖蜷在墙角的紫草微微睁开眼,就瞧着媚儿衣冠不整地从外面进来,并且瞧着走路似还有些不稳。
紫草只蜷在那看着,也不动,这才一天,媚儿就已经出去了两次。她自然明白为何媚儿在这群女人当中,瞧着算是最干净的一个,身上也没什么臭味,并且下午那顿饭,她的伙食也明显是比别人的好上许多。只是令她更觉讶异的是,同在这房间里的那几个女人,心里虽对媚儿得到这样的待遇羡慕得紧,却也没有暗中为难,并且这些个女人似乎还暗暗将媚儿当成她们几个的头头。一开始她以为是那几个女人怕那牢头的关系,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媚儿愿意服侍那牢头后,她们才有了一个月能吃上几片肉和一些烂布条,天气冷的时候也能多得些热水。最主要的是,若是谁有个头痛脑热的,跟媚儿说一说,多半也能讨得些药回来。
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人的屈从之心,很多时候都超过自己的想象。
媚儿走过来后,就在她旁边坐了下去,紫草闻到她身上还带着那股气味,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声音,心里顿觉得有些不自在。
“一个月也就那么十次八次,今儿你才进来,就让你连着瞧了两次,可见你我的缘分很深。”媚儿似瞧出她的不自在,就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句。
紫草没接她这话,也不知该怎么接。
女人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更加舒适的生活环境,她不是没有见过,在侯府时,那些丫鬟,姨娘,所做的不也是这样的事情。可是那里的一切都被锦衣玉食粉饰起来,令人生不出那种惘然的情绪。可这里,因此已经低贱到尘埃里,所以一切都变得赤裸裸起来,媚儿做的是跟侯府里那些不安分的女人一样的事,但所求的不过是个一个馒头一碗粥。
“明日,最迟也就后天,你的主子会过来看你。”紫草正出神时,媚儿忽然在她耳边低声道了一句。
紫草一惊,即抬起脸看了她一眼。
媚儿看着她,又道一句:“你主子也真够有本事,竟敢跟自己的婆婆作对!”
第114章
紫草是直到随叶楠夕进了侯府,并且是快一年后,才知道一直以来,安排她们人生的那个女人原来是花蕊夫人。之前跟她联系的,也不过是那女人的仆从罢了。她不知道如她一样的那些女子是不是也清楚,但如今媚儿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媚儿应该也是知道了。
不过这并不是让她心惊的理由,让她觉得震惊的是,为什么媚儿会跟她说这个?她是哪来的消息?
然而紫草只是惊讶了一瞬,就马上垂下眼,敛去自己目中的情绪。
媚儿无声的笑了笑,也没在急着开口,就只是换了个姿势,并将自己的毯子拉了过来,包在身上,然后才又看了紫草一眼,问她要不要跟她将就一下。这张毯子也算是牢头额外给她的福利,虽是旧了,但还很厚实,在这寒春的夜里很是顶用。
紫草迟疑了一下,便靠过去,媚儿便将那毯子多挪出一些,盖在两人身上。
小时候,她们也曾这么挨着靠在一起,只是那时她们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处在什么样的境地,只清楚她们都是在学规矩,学一些她们从未接触过的事。媚儿比她年长两岁,所以懂事也比她要早,她还记得,当时的媚儿曾偷偷跟她说过,等出去后,若是能遇上个好主子,定要好好服侍。如此才好到了年纪后,能求着主子放她自由身,或许还能给她找个好相公。媚儿还说,像她这般学了那么多伺候人的活儿,日后她相公定也会喜欢。
那时的她还红着脸笑媚儿不害臊,才这么点就敢想相公了…
只是很快,她们就明白了,事情没有似她们所以为的那么单纯,并且她也很快就被嬷嬷领着出去了,心里背负着秘密,日日都小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总害怕会接到自己做不到的事而提心吊胆着。她以为之前那些年,自己过得已是够煎熬了,如今一看媚儿,才知道她之前的那些日子,过得不知是多舒心。
那边那几个女人发出很大的鼾声,有的还咕哝着几句梦话。也静得令人有些不安和惶恐。
这毯子一样带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有很重的土味,不用看都知道起码有两个月没洗过了。小时候她家里很穷,她记得那时候母亲也有一张毯子,冬天拿出来盖的时候。一直都舍不得洗,因为毯子洗得勤了,会坏得快。所以都只是隔天就拿到外面晒晒太阳。直等到过了春后,才拿水仔细洗上一洗。她自被卖了后,特别是自进了叶府后,就再没过过穷日子了。跟在二姑娘身边,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比她以前见过的财主家的小姐还要好。
“那女人可不是好惹的,你主子怕是落不得好下场。”紫草正出神的时候,旁边忽然就传来一句话。声音低得她几乎以为是不是听错了。只是她心里的反应总是比面上表情的变化要快,不用细想,她就知道媚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如何?”紫草沉默了一会后,便也低声问了一句。
她没有问媚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也不问媚儿是打哪来的消息。甚至不问媚儿到底知道了多少,而是直接问出最主要的问题。
她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自然明白但媚儿悄声送出这两句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的关系。若是时光倒回十年,她们还没有学会要如何算计和权衡的时候,或许还能做到推心置腹。但现在,不可能的,特别是身处这样的环境,为了一块肉,就能出卖身体取悦男人的女人,是不可能存在白送人情的。
“我想出去。”媚儿直接道。
紫草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她虽嘴上说不知道,其实心里却明白,媚儿这个要求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很高。媚儿当时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进来的,肯定是记了档定了罪,并且她那位旧主在京城应该也不是小人物,万一哪天忽然想起来,让人去问的话,这牢房去哪里找人给替上。当然,或许可以弄个疾病而亡的理由,但是如今看着,这牢头对媚儿应当是甚是喜爱,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人。之前三奶奶过来看她,那牢头也并未多给三奶奶面子,而如今能不能救她出去尚未可知,再加上一个媚儿,就更不敢保证了。
再者,她也不能代替三奶奶做决定,答应不答应媚儿的要求,她说了不算。不过媚儿嘴里的消息跟叶楠夕有关,她很想知道。
“你主子既然已得罪那女人了,怕是再无回头路。”媚儿垂下脸凑近去,在紫草耳边低声道,“你只需告诉她我原是什么身份,再告诉她我有她需要的东西,但是需要她救我出去后,我才能给她。”
两日后,叶楠夕果然又进来了,这次你牢头也一样跟着,不过倒没有跟得似上次那么近了,并且看了几眼后,就让一个狱卒来替他盯着。
叶楠夕是领着一些吃食和一张毯子过来的,将东西交给狱卒送进去时,她瞧着紫草似真的没受什么苦,只是脸色瞧着不怎么好,才微微放了心。
“可能要让你着这里多待些日子了。”叶楠夕看了紫草一会,就叹了口气。
“我明白,这些日子我不在三奶奶身边了,三奶奶自己要保重。”紫草说着就将自己一根发簪拿下来,从窗口递给叶楠夕道,“这个麻烦三奶奶替我拿给绿珠,万一我真出不去了,这个留给她也是个念想。”
“说什么傻话…”叶楠夕正要伸手去接,那狱卒却忽然走过来喝了一句:“让你们见了面说句话就不错了,还多什么事!”
“只是想请三奶奶替我拿给我一位妹妹留着做个念想罢了。”紫草手一转,就递给那狱卒道,“不是什么值钱物,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拿去检测。”
那狱卒果真接了过去,左右瞧了瞧,才递给叶楠夕道:“行了,拿了就出去吧。”
叶楠夕接过那发簪,又看了紫草一眼,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才转身离开了。这里除了牢头外,狱卒也有三四个,或许还更多,只不过她没有看到而已。萧玄说这里有他安排的人,但到底是谁,她却看不出来,似乎每个人对她都充满了防备,一时也看不出谁是真,谁是假。
他,似乎真的一直在暗中进行某些事,并且几乎都是在针对花蕊夫人,只是花蕊夫人真的一点都知道吗?
叶楠夕出去,上了马车后,才拿出那支发簪,然后又从自己发上取下一支钗,就着那发簪镶着珍珠的地方轻轻一撬,便听咔的一声微响,那发簪分成里两片,里头夹着一张压得扁扁的布条,像是从亵衣上私下来的。
叶楠夕将那布条展开,看了上面的内容后,目中有几分讶异,面上却露出几分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会,马车忽然停下了,叶楠夕以为会到了紫竹林,就准备下车,却掀开帘子后,不禁是怔了一怔。

绿珠在走廊下来回走了好几趟,再抬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咬牙,就快步往大门走去。
“陈叔,三奶奶还没回来?”绿珠已知道这个老伯虽只负责看门,但实际上是个深藏不露的,无论是叶楠夕还是萧玄,都对他敬重有加,所以她这心慌之下,就忍不住跑到这边问了一句。
陈老七瞧着绿珠这有些神不守舍的表情,便问:“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