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香殿内,几乎所有的香师,都是有派系的,利益和权利分得很清楚。而且同时每个人又都想尽法子,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安插眼线,或是悄悄培养人手,试图日后收拢过来。
景炎是白广寒大香师的亲兄弟,那么景炎要为白广寒处理些长香殿的庶务,就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景炎跟长香殿之间,本身就存着买卖关系,商场上,也一样讲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今日出门之前,陆云仙还想,景炎若是单单看中了安岚,今日她带安岚过来,对方应该就使人前来跟她开口要人了,到时自然也是少不了她的好处。但是,她过来后,对方却根本没有跟她开这个口,反送了安岚如此名贵的香,又让安岚观看下个月的斗香会。
很显然,对方的目的,并不在女色上。
于是陆云仙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位景公子应当是瞧中里源香院。她有极强烈的感觉,源香院里的人马,很快要更换了,这对她来说,真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回了源香院后,安岚即将今日之事跟金雀说了,然后将那个香牌掏出来,低声道:“这个,得找个机会放在王媚娘那儿。”
“王媚娘?”金雀不解,“怎么不放在桂枝那,王香使极少跟咱们打交道,倒是桂枝整日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机会很多。”
安岚摇头:“桂枝是跟咱们一块住在香奴的房舍里,王掌事是不可能过来这边找她的。倒是王香使那边,因为是单独住一个屋,王掌事有时候就喜欢去她那里。”
金雀微怔:“你的意思是——”
“陈露跟马贵闲私下做买卖谋私利,王媚娘给陈露行方便之门,陈露的香牌被源香院的人给偷了去,然后用来掩饰身份跟马贵闲私下做买卖,存香房里的香方正好又不见了…”安岚悄声道,“这种时候,王掌事若是在王香使那看到这个,你说他会怎么想?”
“王掌柜定会怀疑上王媚娘。”金雀眼睛一亮,只是跟着又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不能肯定…王媚娘要是说是她这两天捡到的,那也说得过去。”
“不着急,只要王掌柜心里起疑了就行。”安岚说着就拿出那个香盛,“龙脑咱们有了,正好下个月寤寐林有个斗香会,听说马贵闲到时也会参加。”
一听到马贵闲的名字,金雀的脸色就是一变。好一会后,她才稳住起伏的情绪,从安岚手里接过那个香盛,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小心打开,又闻了闻,然后一阵儿地惊叹:“原来这就是龙脑!”
安岚道:“别用手碰,龙脑的香味很浓,沾到身上不易散。”
金雀忙合上香盛,然后一脸郑重地道:“香牌给我,我知道王媚娘大概什么时候会出去,我找准机会就给她放进去。”
“别着急,这事儿须得确保万无一失,不可过早也不可过晚。”安岚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再过两天就是王媚娘的生日,前两年,王媚娘生日那晚,王掌事都会去她屋里过夜,今年想必也是这样。”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这就到了王媚娘的生辰日。
傍晚,香奴忙完一天的活计后,金雀同安岚并肩回来的路上,两人一直注意着桂枝的动静。因有些紧张,金雀便悄声道:“听说王掌事给王媚娘送了好大一支金钗,桂枝的脸都黑一天了,有时候我真不知她是图什么。”
安岚道:“她的心比王媚娘大多了。”
“本事却不怎么样,不过是以色事人。”金雀撇撇嘴,正说着,就瞧着桂枝忽然捂住肚子,然后赶忙加快脚步往茅厕那走去。安岚和金雀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松了口气,今晚,桂枝可没有能耐盯着她们了。

第019章 香牌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源香院笼罩在最后的余辉下,似被穿上的一层薄薄的灰纱,所有景物看起来都显得黯淡迷蒙。院中的风灯还不到点亮的时候,所以走廊下更加昏暗,若是不留心,隔得远一些,就不会注意到前面有人经过。
入夜后的源香院,不可随意乱走,否则被抓住了,将是极重的惩罚。
但是香使对手底下的香奴有着绝对的权利,香使可以随时唤香奴前来交办差事。因此,香使若想整人,根本不用动刑,只需半夜三更叫香奴起来干活儿,用不了几日,就能将香奴折磨掉半条命。
“这会儿连香使长正跟别的香使训话,起码要半个时辰。”两人趁人不备走到王媚娘房屋这后,安岚就低声道,“王媚娘晚上要请王掌事来她房间喝酒,这会人在厨房盯着厨娘,一时半刻回不来。”
金雀点点头,往两边看了看,就朝王媚娘的房间走去。只是她刚抬步,安岚又抓住她,她疑惑回头。
安岚低声道:“小心点。”
金雀笑了笑:“知道了,帮我看好风,我手脚很快的。”
安岚点点头,放开手,然后走到陆云仙房间前的廊柱后面。陆云仙的房间正好在王媚娘房间对面,而她现在挑的这个位置,既不容易让人看到,又能极好的观察附近的情况。
这种普通的房门锁,在金雀面前如若无物,不过眨眼的时间,那把锁就在金雀手里顺利打开,然后,她推开门进去了。安岚看到那扇门又被关上,微微松了口气。
太阳一落山,天就暗得很快,刚刚还能看到一点儿金彩呢,这会就只剩下薄雾一样的微光了。片刻后,安岚又看向王媚娘的房间,金雀应该将东西藏好了吧?
再过一会,王媚娘怕是就回来了。
正有些着急的时候,就看到王媚娘的房门从里悄悄推开一条缝,安岚心中一喜,可就在这会,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过来。她头皮一麻,即朝那边看过去,结果发现过来的人竟是王掌事!
王掌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王媚娘现在还在厨房那呢。
金雀并不知王掌事正往王媚娘的房间走过来,正要开房门出去,可这只要一出去,定会马上被王掌事看到。安岚只觉紧张得全身血液都要逆流了,当下就从廊柱后面走出一步,然后用力打了一个喷嚏。
金雀即将王媚娘的房门掩上,而王掌事本是往王媚娘的房间走过去的,忽然听到喷嚏声,便转头往这边看过来。瞧着是安岚后,王掌事心里微诧,这丫头怎么跑这边来了。
见王掌事果真转身朝自己这走了过来,安岚才算是松了口气,然后站定,待王掌事走到自己跟前后,就微微欠身行礼。
王掌事本是对安岚还有些恼意,只是这会儿,瞧她一个人站在这暮色下,身量虽还未完全长好,但已有风流之态,加上那张小脸,精致得让人心头直发痒,于是语气不由就柔了几分:“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这边了?”
“回掌事,白天陆香使吩咐了差事,我这会儿是过来回话的,只是陆香使此时未在屋里,我就在这等着。”安岚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注意金雀那边。金雀知道不能在王媚娘屋里耽搁太久,再过一会,王媚娘回来了,到时她可就真出不去了。于是趁着王掌事背对着她跟安岚说话时,她悄悄拉开房门,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
安岚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那了,幸好此时暮色已降,周围光线暗淡,她面上的异色不易被人察觉。王掌事也确实没有怀疑她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就笑道:“那就别在这干等,省得吹了冷风着了凉,我又心疼你,随我去屋里坐一会。”
王掌事说着就要伸手拉她,并有要转身之意,安岚大惊,他这一转身,可就将金雀看了个正着。而且金雀此时正要重新锁上门锁,到时定会有轻微的声响,正等着她给个能掩盖这个声音的机会。
两人心有灵犀,安岚再次用力打了个喷嚏,金雀咔擦的一下重新锁上房门,然后闪到廊后面,轻手轻脚地离开那。
王掌事站住,看着安岚摇了摇头:“看,你这不是着凉了!”他说着就朝她额头这抬手,安岚赶紧往后一退,欠身道:“多谢掌事关心,安岚无碍,只是鼻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王掌事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她一会,然后也上前一步,看着她道:“安岚啊,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呢。”
“安岚不敢。”
“你今天跟陆云仙去了寤寐林,见到贵人了?”
安岚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垂着脸,王掌事瞧着她副表面乖巧的模样,真恨不能现在就将她拉到床上直接给办了。都怪自己之前心太软,怜她年纪尚小,想着让她先养养再说,哪想到养到现在,竟养出一条白眼狼来!
“怎么不说话了。”王掌事说着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硬抬起她的脸,“还真是个会勾人的小妖精,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有能耐!”
安岚大惊,用力挣扎了两下,挣脱那只手后,赶紧又往后连退两步:“请掌柜息怒。”
王掌柜负手站在那看着她道:“息怒?小安岚,你给我记好了,无论你是得了谁的青睐,也逃不出我王新墨的手掌心。”
安岚喘了几口气,要离开这,只是她刚一转身,就看到陆云仙回来了,而且同时回来的还有王媚娘。
陆云仙看到安岚和王掌事都在这,很是讶异,正要询问,安岚却先一步走到她身边欠身道:“陆香使,我来回您白天交代的差事。”
陆云仙抬了抬眉,便道:“进屋说吧。”说着就朝王掌事欠身行礼,然后领着安岚进了她的房间。躲在拐角处的金雀长吁了口气,转身悄悄离开那里。
王媚娘嗤笑一声,就走到王掌事身边,柔声道:“干爹,人家巴巴请你过来,你却在这跟你的心肝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真是叫我伤心呢。”
王掌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面上的恼色退去,换上一副慈爱的模样,在王媚娘臀上轻轻拍了拍:“做什么去了,喊我过来,人却不在,我不找个人说说话,难道要站在这吹冷风。”
“瞧干爹说的,这还成了我的不是。”王媚娘将身子依过去,“您不是有我屋的钥匙,直接进去不就行了。我今儿特意将那几个小香奴打发了,屋里也早早备好了酒,我刚刚是去厨房看着厨娘做干爹你最爱吃的几个菜。这不是担心干爹早早过来一个人坐着无聊,我便先回来看一眼,谁知干爹找自个找了乐趣儿,倒是我多事了呢。”
王掌事又在她臀上拍了一把,待进了王媚娘的房间后,就直接走到床边坐下,然后道:“今日你是寿星,你用不着那么费心准备,随便吃点就行。”
王媚娘笑着给王掌事倒了杯酒:“那怎么行,干爹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忘不了干爹的恩情。”
王掌事满意地接过那杯酒:“还是你最懂事。”
一杯酒刚下肚,外头就传来敲门声,王媚娘道:“想是饭菜送过来了。”她说着就起身开门去,王掌事点点头,就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往床上一靠,却忽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香牌?陈露的香牌!
王掌事看着手里的东西,面色微沉。
“干爹…”王媚娘亲自拎着食盒进来,王掌事将那块香牌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第020章 偷情

“回什么差事?”进了屋后,陆云仙就狐疑地看了安岚一眼。
“其实是想跟陆姐姐讨一点白茅香,婆婆这两日总不时会腹中冷痛,偏婆婆那的白茅香前几日就已经用完了。”安岚看了陆云仙一眼,就又垂下脸,有些嗫嗫地道,“只是我如今还凑不出银子,陆姐姐能不能先记下,待下个月的月例发了,再…”
陆云仙摆了摆手,就起身打开身后的立柜,取出一个匣子,拿到案几这边,然后一边提香匙,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安岚道:“过来有半刻钟了。”
陆云仙找了个清漆香盛装了约二两的白茅香,接着问:“你不知道我这会儿在连香使长那边。”
“婆婆忽然不舒服,我着急,就先赶过来。”安岚说到这,顿了顿,又道,“也没想王掌事会这个时候过来,幸好陆姐姐提前回来了。”
“今日那边要做寿,他当然会过来。”陆云仙说着就往王媚娘的房屋那抬了抬下巴,然后将案几上的香盛推到安岚跟前,“拿去吧,这个我会直接在你的月例里扣,你也别怪我小气,我不比她们,银子的来处多。”
安岚忙接过那个香盛,一脸感激地道:“多谢陆姐姐,我感激陆姐姐都来不及,如何敢怪。”
陆云仙点点头,安岚又道:“婆婆那还等着,陆姐姐若没别的吩咐…”
陆云仙打量了她一眼,点头:“回去吧。”
安岚从陆云仙那出来后,往对面看了一眼,只见那边灯火明亮,但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她看了两眼,正要离开,那里突然传来一些微响,似什么掉到地上了。正好一阵晚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安岚不由打个个哆嗦,赶紧抬步离开那。
陆云仙去浴房时,也往对面看了一眼,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地方真脏!

那一晚,王掌事没有在王媚娘屋里留夜,只草草用了晚饭,又略坐了一会就走了,所有留意这边的人,都嗅出不寻常的味道。
而王掌事从王媚娘那走没多久,桂枝就拿着上茅厕的借口,悄悄去了王掌事的院舍,但却没有进王掌事的房间,而是偷偷入了旁边的一个杂物间。
石竹早在这等着,一瞧她进来了,即抱到怀里,不管不顾地往嘴上亲。昏暗的房间内传出啧啧的啜吸声,伴着粗沉的呼吸和急促的娇喘。女人的柔软芬芳令石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涌动的情欲折磨着他,让他干渴难耐,整个脑子都想着要如何让这个女人的身体将他容纳,给他抚慰。可是杂物间没有床,只有一张破损的方桌,他在桂枝脸上用力啃了几口,然后抱起桂枝放在那张方桌上。
“都是灰,把我衣服弄脏了!”桂枝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及是不乐意,石竹却不管她,制住她扑腾的手,三两下就摸到她裙底。
片刻后,房间里多了衣服脱落的声音,同时男人的喘息声更重。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脸,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柔柔地漫到那张方桌上,照出那上面糜艳的一幕。女人被张开被曲起的洁白大腿,在男人的撞击下颠得厉害,一双奶白的小腿一时绷直一时又无力垂下,令挂着脚踝上那条细细的金链子在月光里甩来甩去,像极了翻腾高飞的情潮…
方桌本就是破损的,在上面动作太大,就会发出声响。即便这里是没有人住的杂物间,但毕竟是在王掌事的院舍内,很容易被人发现。
这样偷情的滋味虽刺激,并且比跟王掌事一起是更加令她兴奋,少年结实的身体里蕴含着蓬勃的力量,这都是王掌事没有的,也是王掌事无法给予她的欢乐。
但是,她如今依旧不能承受被王掌事发现的后果,于是她紧紧抱住石竹,两腿死死缠在他腰上,在他耳边喘息地道:“停,停一会,别,太用力,会被,被听到的。”
石竹这个时候哪可能停得下来,只是这桌子实在残破得紧,现在他只要一动作,桌子就会摇来摇去,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动又不好动,停又停不下来,石竹觉得这个女人快将他绞杀了,他憋得手上青筋暴起,就将桂枝从桌抱下来,然后猛地将她顶到墙上。桂枝被他这么一撞,后背又触到冰冷的墙壁,差点叫出声。只是她才张开嘴,就被石竹给死死捂住,下身猛地顶进去,然后不管不顾地在她身体里进出,摩擦的力量令她想惊叫,身体开始整个颤抖抽搐,挂在他腰上的腿几乎要抽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而她却感觉自己几乎被他钉在墙上!
月亮又躲到云里,王掌事的院舍暗了几分,走廊的风灯未照到的地方,看起来无比神秘。婆子们都开始打盹,院侍们也瞅着空子偷懒,没有人听到在那没人用的房间里,一对男女正抱在一起,一边相互爱抚一边低声交谈。
“他今晚为什么没在那边过夜?”
“不知道,只瞧着他回来时,脸色很不好。”
“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让我打听王香使最近在寤寐林那,都跟谁往来。”
“打听这个做什么?”桂枝不解,王媚娘跟寤寐林的人往来,都是王掌事授意,难道…王掌事怀疑王媚娘背着他弄些什么事?想到这,桂枝即有些兴奋,忙问:“还有什么?”
“只交代了我这事,不过听说他还让别的人去查那个叫马贵闲的。”
“马贵闲?就是那天陈露带过来的那个商人?”
“是他。”
听到这个消息后,桂枝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只要王掌柜怀疑上王媚娘,那就代表王媚娘要失宠了,到时,可不就是她的机会!
“好人,日后你需替我多多留意打听。”
“你明晚再过来。”
“你别着急,如今人都是你的,还怕我会跑了不成。”
石竹没有跟她多说,休息一会后又兴起,便再次将她压到墙上…
三日后,金雀将安岚需要的香都凑齐了。
“来得及吗?”金雀有些担心地问。
安岚点头:“配好后,只窖藏十天就可以。”
金雀松了口气,随后又悄声道:“不过,我都把香牌放到她那里,可这几天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是不是王掌事没发现?”
安岚想了想,就道:“应该是发现了,那天王掌事就没在王香使屋里留夜,那晚桂枝也是快下半夜才回来,而且这几日明明没什么事,她却显得比往日还要得意。桂枝跟王媚娘走得近,王媚娘那出什么事,她定也会知道一二。动静都有,不过都是被他们小心藏起来了,咱们别慌,到时他们会自己闹出事情来的。”

第021章 请求

白香师白书馆是个跟王掌事年纪相仿的男人,其家中富裕,年轻时曾中过举,只不过官路不顺,又不愿同官场上那些人同流合污,于是不到四十就辞了官,赋闲家中。不过因年轻时一直自诩风流才子,倒也由此结交了好些同样喜欢玩香弄玉的志同道合之人,其中有几位还是长香殿里的香师,于是辞官后不久,他就进了长香殿。
因身份在那,腹中亦有几分真才实学,于是不出几年,白书馆也成了长香殿的香师,日子过得越发顺意,面子也一日比一日大了起来。
寤寐林的斗香会定在七月十五,七月十四那日,白书馆便将王掌事叫过去,吩咐道:“明日是寤寐林的斗香会,我有几个知交好友会过去,你到时准备一桌宴席。”
王掌事笑道:“可是王铮,李琪两位公子,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们二位了。”
白书馆一边检查自己的乱香,一边淡淡道:“还有一位刘茹大人,刘大人下个月就升鸿胪寺少卿了。”
刘茹和白书馆是同窗,两人当年同朝为官时,闹出了点不愉快,后来白书馆辞官似乎也跟这刘茹有点关系。这些事王掌事都略有耳闻,故而这会即听出白书馆话里的复杂之意,于是肚子里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道:“刘大人比白香师要年长六七岁吧,眼看就快六十,熬到这个年纪才升到从五品,怕是这辈子也就到顶了。”
白书馆这才看了王掌事一眼,然后摇头失笑:“当年他是最受先生看重的学生,科考时又顺利高中,仕途也算顺利,如今将致仕前还往上升了一级,不知有多得意。你这话若是被他听到,可要说你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眼红。”
王掌事忙笑道:“我说的是实话,若说风光,在我眼里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官儿,哪有咱长香殿的香师风光。长安城哪个一二品的大官见着长香殿的香师,不都客客气气的,还有那些个皇亲贵胄,不都想跟咱长香殿的香师结交。”
白书馆笑道:“为官是利国利民之事,不能跟玩香弄玉比。”
王掌事道:“如今不说长安城,就是整个唐国,哪家哪户不用香。还有那些藩国,也都是极仰慕咱长香殿的大名,在我看来,香师一样是为民造福。”
王掌事这几句马屁拍得极其到位,白书馆的心情好了几分,检查妥当乱香后,就提笔写了一张菜单交给王掌柜:“这几样菜,你明日须亲自看着厨子做。”
“是。”王掌柜恭恭敬敬地接过去,然后问,“只是这宴席,是设在香院这边,还是设在寤寐林?”
白书馆想了想,便道:“就设在寤寐林的琴榭里,离寤寐林的斗香院比较近。”
王掌事欠身:“那我就去安排了。”
白书馆点头,只是王掌事将转身时,他忽想起一事,又道:“源香院里是不是有个叫安岚的香奴?”
王掌事一怔,仔细看了白书馆一眼:“是有个叫安岚的,白香师怎么忽然问起个香奴来?”
“前两日杨殿侍跟我提了一下这个香奴。”白书馆将手中的笔放下,又问,“你可知道那个香奴怎么引起杨殿侍的注意?”
王掌事顿了顿,随后就呵呵一笑:“也没什么,不过是前几日,寤寐林有个香使丢了香牌,怀疑是源香院的香奴捡了去,就气冲冲地找过来,揪着个小香奴不放,正好被经过的杨殿侍看到。”
白书馆微诧:“还有这等事。”
王掌事便解释道:“正好那天您没在香院,此事经查已证明跟源香院无关,当时杨殿侍也惩罚了寤寐林那位香使,此事便就过去了,香院没出什么事,所以我就没跟您说。”
“原来如此。”白书馆点点头,只是随后又道,“我还当杨殿侍是看中了那个香奴,只是这两天又不见他着人过来说这事,正纳闷着。”
王掌事便呵呵一笑:“说来那小香奴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眼里倒是有几分特别,不过怕是还入不了杨殿侍的眼,杨殿侍应该也是随口一提。”
“哦?”白书馆微微扬眉,有些意外王掌事会在他面前提这个,他知道王掌事好女色,也清楚王掌事在香院里有几个干女儿。虽长香殿明白定下的规矩,严禁淫乱,但却不反对这认干亲之事。
再一个,对白书馆来说,他终是需要王掌事替他办事,王掌事这点嗜好也犯不到他的利益,所以他一直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一直以来,王掌事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要对哪个香奴另眼相看,现在突然这么说,言外之意,就是想收了那香奴的意思。
长香殿里倒是有规矩,掌事以上地位之人,若是有看中底下的香使或香奴,只要获得上峰的同意,并且被看中的人又不反对的情况下,便可以正式收为身边人。
这就等于是给了个名分,而有了名分,也就等于是有了一定的约束力。
比如王掌事如今跟几个干女儿在香院里厮混,他心情好时便哄着她们一些,若心情不好也可以随意惩罚打骂。而王掌事在做这些行为的时候,干女儿们即便是死在王掌事手里,长香殿也不会过问。
但若是有了名分,无论是香使还是香奴,其生命和地位在长香殿里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王掌事接着道:“是个贴心的丫头,倒真让我有几分心疼的,本是想过段时间再跟您提这事的。不过今日您既然问起了,我就顺便将这事说与您听。”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跟我说这等事。”白书馆说着就哈哈一笑,然后道,“照理我是不该拦你的,只是那个香奴到底是杨殿侍先跟我提了一句,杨殿侍那边…”
王掌事忙道:“白香师不必为难,我都活了这把年纪,早是个什么是都能看得开的人。若杨殿侍真瞧中了那丫头,我便将她送过去伺候杨殿侍一段时间,待杨殿侍腻了,再让她回来源香院也行。”
白书馆一愣,随后又是一笑:“还真瞧不出来,你竟是个痴心的。”
王掌事微微欠身:“让您笑话了。”
白书馆摆摆手:“既然如此,我倒不好做这棒打鸳鸯的事,杨殿侍那边若是真有此意,我便替你回了他,就说那香奴早就定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