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安岚已领了新的差事,收拾好后,就将寤寐林那点名要的香品准备妥当,往外去了。因之前安岚和金雀都是归陆云仙管的,所以安岚接了陆云仙原来的位置后,金雀自当也归到安岚这边。
“这地方还真不错!”金雀随安岚进了寤寐林,溜达了一圈后,由衷赞叹,“之前我还觉得王掌事住的那小院够气派,可跟这儿一比,他那简直是个茅草屋!”
安岚笑道:“据说寤寐林这地方,就是皇家御院也不见得能比得上。”
“我看也是,虽说我没去过…”金雀赞同地点头,只是不及说完,旁边花架后面突然急匆匆走出一个身影,差点撞上金雀。
遂有甜香袭来,安岚慌忙伸手将金雀拉到一边,寤寐林的香使走路绝不会这么冒失,而能进出这里的都是贵客,她们若不慎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那可就有得可受了。
可是,这个忽然冲出来的人,竟是丹阳郡主!
安岚拉开金雀后,抬眼,就认出对方。或者说,比起那张脸,她首先记住的是对方身上用的那款甜香。
请假
累,饿,心情不佳,请假,若有等更新的童鞋请早点睡,我这两天调整过来后会努力的,么么大家!

第050章 游园

丹阳郡主今日并未着盛装,但仅看她系在腰上的那条八宝缂丝腰带,金雀就知对方身份不低,即收声,同安岚退到一旁,神态小心恭敬。
随即,又有一人快步追上来,满脸忐忑地道:“郡主请稍候,容小的去禀报大掌事,小的实在不知郡主会过来,有失远迎,请郡主莫怪。”
金雀微惊,郡主!?
她小心抬眼,悄悄打量那女子。
正好那女子转过脸,遂见她发上的紫水晶簪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的彩光,比金钗清透,比宝石高雅。当真是花容月貌,端庄大气,就是面上的微笑也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矜贵。
“不可兴师动众。”丹阳郡主对那人摇头,然后往两边看了看,“我在清河时就已听闻寤寐林之名,如今来长安…”只是她说到这,忽然注意到旁边立着两个陌生的女子,不由就停住嘴里的话。
按说,她本不该在意的,如她这等身份,自小无论去哪,身边自当是跟着一众丫鬟仆妇,而那两女子,瞧着也是丫鬟的装扮。但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从安岚身上扫过后,莫名又转了回来。
月白裙子,草绿比甲,身上干干净净,耳朵上未戴珠儿坠儿,唯见乌黑的发上一支生机勃勃的翡翠簪,似收进了整个盛夏的绿意。
丹阳郡主看了两眼后,便移步走到安岚跟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们见过吗?”
金雀诧异,安岚迟疑了一下,欠身道:“奴婢曾在天玑殿门口见过郡主一面。”
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倍觉诧异,丹阳郡主去长香殿那日,她就跟在一旁,可不曾见过眼前这丫鬟,郡主是什么时候碰到的?
丹阳郡主闻言后恍悟。又打量了安岚两眼,笑道:“难怪我瞧着眼熟,果真是见过。”
安岚垂脸道:“不曾想郡主会记得奴婢。奴婢失礼了。”
“你陪我走走吧,寤寐林我以前还不曾来过。”丹阳郡主说着就看向刚刚追过来的那管事。“你无需跟着了,由她给我带路便可。”
金雀微微蹙眉,虽说她们是奴婢,却也只是源香院的奴婢,而不是专门伺候这什么郡主的下人,偏对方将这指使人的话说得这般理所应当。
不等那管事应声,丹阳郡主似也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妥。便又对安岚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安岚道:“奴婢安岚。”
丹阳郡主就看着她道:“安岚,你能否陪我在这走走。”
金雀再次皱眉,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郡主。明明跟她们不是一路人,却硬是要凑过来表示亲近,打的什么主意哪。
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亦是愈加诧异,她不明白郡主怎么瞧中这丫鬟了,正等着瞧安岚露出激动欢喜的神色。却不想那丫鬟神色依旧淡淡,并且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奴婢有差事在身,怕是不能陪郡主游园,请郡主见谅。”
丹阳郡主面上露出几分失望,遂看向旁边那管事。那管事便打量了安岚和金雀一眼,随后问安岚:“你是哪个香院的?”
安岚道:“奴婢是源香院的,来送这个月的香品。”
“是来找李管事的吧。”那管事点点头,就指着金雀道,“香品你一个人送过起就行了。”随后有指着安岚道,“你就先陪郡主。”
金雀心里有些火大,不过倒没有发出来,而是笑着道:“奴婢是第一次跟着安岚香使进寤寐林,没了安岚香使,奴婢一个人也不认得路呢。”
“我领你过去,我也是那香阁的管事。”那管事随口应了金雀一声,然后就又转向丹阳郡主,讨好地道,“既然郡主不喜太多人跟着,那小的就失陪了。”
“喂,我——”金雀真有些恼了,遂见那管事面上露出几分不悦。安岚心知,即便她们不归寤寐林管,但以后是要常进出这里的,她们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她刚当上香使,日后的差事能不能办得顺利,主要还得靠寤寐林这些小管事给行方便,于是就及时拉了金雀一下,然后对那管事微笑道:“如此就劳烦这位管事大哥了。”
那管事也笑着道:“不麻烦,安香使能陪郡主游园,某自当给安香使行个方便。”
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上前,从荷包里拿出几粒金瓜子放在那管事手里,并道一声辛苦。那管事忙连声道不辛苦,接着又朝丹阳郡主欠了欠身,就示意金雀随他走。安岚对金雀点了点头,金雀只得应下,又飞快地看了丹阳一眼,只见对方依旧面带笑容,脸上并无高傲跋扈之色。于是她迟疑了一下,也朝丹阳郡主微微欠身,然后才跟着那管事走了。
安岚陪丹阳郡主走了一小段后,丹阳郡主才开口道:“是不是陪我游园,让你为难了?”
安岚道:“郡主言重了,奴婢不敢这么想。”
丹阳郡主笑了一笑,转头打量着她道:“恭喜你了!”
安岚抬眼,不解道:“郡主恭喜我什么?”
“你不是升了香使。”丹阳郡主看着她道,“之前在天玑殿门口看到你时,那会儿你似乎还只是香奴。”
安岚点头,随后道:“多谢郡主。”
两人在附近绕了两圈后,安岚便道:“寤寐林的美景不少,但奴婢并非寤寐林的人,故熟悉的地方也不多,郡主若还想看看别的地方,奴婢可以去请别的香使给郡主领路。”
“不用了。”丹阳郡主摇头,“你可知半月亭在哪?”
安岚点头,心里却微微有些诧异,半月亭在怡心园里,她就是在那碰到景公子的。
“那就去半月亭。”丹阳郡主说着就请她领路。
安岚心里着实诧异,这位郡主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面对如此身份的人,向来不会贸然提问。于是一样如刚刚一般,默不作声地在旁边领路,只有丹阳郡主问她什么时,她才斟酌地回上一句。态度虽不算失礼,但确实有些冷淡了,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略有些不满的看了安岚几眼,丹阳郡主何曾这么主动去亲近别人,还是这么一位不起眼的香使。
不多会,安岚便将丹阳郡主领到半月亭附近,随后抬眼往那望去,便见那亭内已有人,还是景炎。

第051章 惊梦

“景哥哥果然在此。”丹阳郡主也看到景炎,面上即焕出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进去,“景哥哥若再避而不见,丹阳只好求太后下旨请景哥哥进宫一见了。”
景炎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此间品茶,丹阳郡主进来后,他遂起身,浅笑道:“郡主就放过在下吧,那皇宫岂是随便进出的。”
“旁人是不能随便进出,但旁人岂能跟景哥哥比。”丹阳郡主进去后,往茶几上看了一眼,又道,“景哥哥好雅兴!”
景炎往丹阳郡主身后看了一眼,目中露出笑:“怎么跟着郡主过来了?”
安岚欠身行礼:“见过景公子。”
丹阳郡主一愣,转头看向安岚,随后又看了看景炎,诧异道:“景哥哥认识安岚?”
“我是寤寐林的常客,她是长香殿的香使,常进出这里,我认识有什么奇怪。”景炎淡淡一笑,眉眼溢出风流,“倒是郡主,怎么这才过来,就拐到一位小香使了。”
“景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人贩子。”丹阳郡主扑哧一笑,就对安岚道,“你进来吧,我不知道,原来你也认识景哥哥。”
安岚迟疑了一下,就欠身道:“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奴婢今日带过来的那位香奴是初次进寤寐林,刚刚让她一个人去办差,奴婢实在有些不放心,怕是不能多陪郡主,请郡主恕罪。”
丹阳郡主顿了顿,随后微微叹笑:“是我疏忽了,那你就去吧。”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香珠,交给旁边的丫鬟。那丫鬟会意,接过后就走到安岚跟前,递给她道:“这是郡主赏你的。”
安岚一愣,随即推却。不愿受。
丹阳郡主便走过去,温和地笑道:“也不是什么赏,难得我跟你投缘。这就是个小小的见面礼,你且放心收着。”
安岚不解地抬起脸。丹阳郡主为何待她这么客气?她从来不是有好人缘的人,更何况丹阳郡主和她,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刚刚一路过来,她们也没说过几句话,哪来的投缘。
这会儿。景炎开口了:“既是郡主的一片心意,你收下也无妨。”
安岚看向景炎,见景炎依旧眉眼含笑,目中带着鼓励。她迟疑了一下。便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串香珠:“多谢郡主。”
只是当她将那串香珠收好后,丹阳等人就见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香包递给丹阳郡主:“奴婢没别的好东西,这是奴婢亲手做的香包,望郡主不要嫌弃。”
这。是她的回礼。
丹阳郡主微怔,旁边的丫鬟更是诧异地张圆了嘴巴,景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刚刚那串香珠,丹阳郡主说是见面礼,实际上就是上对下的赏赐。
但现在。安岚当面送上回礼,其意自明。
丹阳郡主这才又打量了安岚一眼,她注意到,在这之前,安岚同她说话时,一直是微垂着眼,此刻,却是直视她。
这小香使,果真有些不一样,难怪刚刚看到她时,心里莫名的有些介意。
究竟介意什么,丹阳也说不清。就如那天在天玑殿门口,她回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当时明明有那么多人,可她的目光却偏偏就落到不远处那个小香奴身上。
母亲跟她说过,她们崔氏嫡系女子,自小就有一种能力:只要遇见,就能找到,或是敌人,或是挚友,或是能携手之人,总归都是将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片刻后,丹阳郡主认真而高兴地收下那个香包:“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安岚微怔,也打量了丹阳郡主一眼。
原来,天底下真有这样明媚的人,丹阳郡主身上,几乎汇集了世间女子向往的所有美好之物。
一眼之后,安岚欠身告退,出了亭子后,她摸了摸身上那串香珠,心里有些茫然。只是,当她回头时,忽然听到亭子里的人传出几句对话,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郡主请坐。”亭内,景炎做了个请的动作。
丹阳郡主叹道:“景哥哥还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不知这几日我为了能见上景哥哥一面,费了多少心思。”
景炎一边为她倒茶,一边笑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若有事吩咐在下,让人去景府传句话,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的,在下自当不敢不为。”
丹阳郡主看了一眼那氤氲的水雾,然后不满地摇头:“景哥哥总是把话说得这般好听,偏对我的困境又视而不见,甚至避之不及。”
景炎放下茶具:“郡主何出此言。”
“四次求见,白广寒大香师却依旧闭门不见,丹阳真不知到底是何处做得不够好,令白广寒大香师厌烦了,连见一面都不愿。”丹阳郡主说着,就起身朝景炎郑重行了一礼,“求景哥哥替我引见。”
旁边的丫鬟诧异地张了张嘴,丹阳郡主出身清河崔氏,其身份几乎等同于公主,这一礼,即便是王侯也不便受。可是,眼前这位景公子,竟就坐在那,连侧身都不曾,极其坦然,或者说毫不在意地受了这一礼。
就算景公和崔老太爷是挚友,两家是世交,但这位景公子到底没有爵位在身…只是,丹阳郡主既然已经郑重行礼,身为下人,即便觉得不妥,眼下也不敢多言。
景炎请她重新坐下,然后问:“你为何要见白广寒?”
“景哥哥真是明知故问。”丹阳郡主微微一笑,“若非听说白广寒大香师有收徒之意,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从清河到长安。”
清河崔氏,无论在野在朝,一直都有目的地去培植家族力量,故千年不倒。
长香殿,同样已经传承了千年,虽是在野,但其影响力早已渗透唐国上下。
一直以来,长香殿的大香师,在世人眼中,是属游走红尘,能请动诸天神佛的世外之人。他们向来不理俗事,但只要他们愿意,世间的俗事就能被他们的意愿左右。
每个家族都会有其继承人,那些继承人必须是家族血脉的延续。
长香殿的大香师也一样有继承人,但大香师的继承人,却不一定是自己的子嗣,因为天赋,决定了凡俗之别。
所以,当白广寒大香师要收徒的消息传出来时,几乎所有世家大族都开始蠢蠢欲动。没有站在那样的高度,就不会明白,长香殿的大香师对于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有多大。景公当年只是一介商人,即便早有长安首富之名,但在知府面前,也得陪着小心。而今,景公俨然成了王公勋贵的座上之宾,就连圣上也不时召见。景公膝下的数名养子,亦是颇有建树,据闻,景公获封爵位,是迟早之事。
听到丹阳郡主的话,安岚怔在当场,转头,目光透过繁茂的花叶,看向那个明媚矜贵的女子。随后,她听到景炎开口:“郡主之才,在下早有耳闻,只要郡主愿意,应该随时能拜到崔文君大香师门下,为何一定要白广寒不可?”
丹阳郡主道:“姑姑并不反对我拜入白广寒大香师门下。”
崔文君是丹阳郡主的亲姑姑,亦是七殿大香师之一,早在丹阳郡主七岁之时,崔文君就明言丹阳有天赋,只是当时因种种原因,崔文君没有将丹阳郡主带来长安。
如今,天枢殿门开,丹阳郡主若能抓住机会,拜入白广寒门下,那除去崔文君的玉衡殿,崔氏的人脉也能接着丹阳郡主渗入了天枢殿,故崔文君自当希望丹阳郡主能进天枢殿。
景炎一样明白这个道理,按说,景家和崔家是世交,此事若能成,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于是他微笑道:“所以,郡主这是来找我说情的。”

第052章 冷酷

丹阳郡主跪坐欠身,这一礼,认真而郑重,满含敬意:“是的,希望景哥哥能般丹阳这个忙。”
景炎沉默一会,才问:“只是因为崔文君大香师不反对,所以郡主才想要拜入天枢殿?”
丹阳郡主抬首,展眉微笑:“三年前,白广寒大香师被卷入广济寺的斗香会,丹阳曾有幸一观,自那后,丹阳就心生向往,盼能跟在白广寒大香师身边学习。”
“广济寺斗香会。”景炎回想了一下,随后浅浅一笑,“我记得那次白广寒是扫了崔老太爷的面子,崔老太爷气得差点说出从此不许白广寒再踏入清河的话来,不想郡主竟没有介意。”
丹阳郡主正要品茶,听闻这话,举茶的手微顿,随后就抬眼,略有些歉意地道:“确实是那几位外来的香师技不如人,偏又孤陋寡闻,竟不知我唐国白广寒大香师之名,是他们失礼在先,被人当场羞辱,也是应当。祖父事后得知真相,心中亦有悔意,此次我来长安,祖父特别让我问候景公,我长兄也让我问候景哥哥,长兄还希望景哥哥什么时候能去清河做客,他必诚心招待。”
景炎摇头浅笑:“崔兄客气了,崔老太爷的问候信函,家父半月前已收到。”
听到这话,丹阳郡主的笑容里遂露出几分调皮:“那景哥哥是答应帮我这个忙了!”
景炎为她斟茶:“我答应帮你没用,郡主应当清楚,大香师选徒,需大香师自己看中才可,此事,莫说是我,就是圣上说情都没用。”
丹阳郡主闻此言,顿了顿,一脸真诚地道:“我不会让景哥哥为难的。”她说着就转头,旁边的丫鬟即上前。将一直抱在手中的匣子轻轻放在案几上。
景炎询问地看了丹阳郡主一眼,丹阳郡主微笑,打开那个匣子,将里面一个小巧的香盛拿出来放在景炎跟前:“这是丹阳来长安之前和好的香,希望能入得了白广寒大香师的眼。”
景炎放下茶杯,将那香盛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沉默片刻,但未作评价,然后合上:“看来郡主是势在必得。”
丹阳郡主接过香盛。重新放进匣子里。推到景炎跟前:“丹阳绝不敢如此狂妄。”
亭外。安岚听到这,不好再听下去了,因为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似已注意到她,于是她收回目光。抬步离开那里。
果然,她的所求,前路必有千难万阻。
于她来说,但凡好的,都是难得。
而安岚离去不久,丹阳也起身告辞,景炎送出亭外时,忽然道了一句:“郡主还是如以前一般,平易近人。”
这本是称赞的话。但景炎说得有些突兀,所以丹阳郡主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恍悟过来,于是拿出刚得的那个小香包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笑了笑:“景哥哥认识安岚。才叫我意外呢。”
景炎微笑不语,丹阳郡主再次告别,然后转身,只是她才往前走两步,忽然又回过身看着景炎问了一句:“她是不是也会和香?”

安岚找到金雀时,意外看到了马贵闲,并且两人正在说话。
只是马贵闲似乎有急事,不待安岚走过去就离开了,但他走之前,却朝金雀作了个深揖,那态度,是既激动,又感激。安岚疑惑,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然后问:“怎么碰到他了?”
金雀盯着马贵闲的背影,嘴角边的笑一点一点从脸上褪去,好一会后才道:“他要倒霉了!”
金雀的声音有些发颤,嘴唇甚至有些抖,安岚即上前握住她的手。
“安岚,他要倒霉了!马上!”金雀看着安岚,再次强调这句话。
安岚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你慢慢说,需要我做什么?”
“他,他得罪了白香师,白香师果真拿他开刀了!”金雀深呼吸了一下,稳住情绪后,才有些急切地接着道,“刚刚,我听陈露说,这段时间马贵闲的好些债主纷纷上门找他逼债,马贵闲一时还不上,那些债主便将他店里的香都搬走抵债。而眼下,他之前谈下的一笔大单,马上到交货的时间了,但是他手里哪还有香,所以今天他候着脸皮来寤寐林找人救急。但是,他得罪白香师的事,大家都传开了,没有人帮他。刚刚,他竟求到我面前了,可见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安岚遂问:“他求你什么?”
金雀道:“当然是求我能不能给他寻到货源,到时他必有重谢!”
安岚又问:“你答应了?”
金雀瞪圆了眼睛:“我疯了,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他!”
安岚沉吟一会,开口道:“其实,可以答应他。”
金雀一愣,随后看着安岚,等着她的解释。安岚知道她在意什么,如同她明白安岚在意什么,所以她知道,眼下安岚这句话,定有别的意思在里头。
果然,安岚随后就接着道:“据我所知,马家还是有些家底的,马贵闲还有一兄一弟。且不论他们兄弟关系如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百香堂真的被马贵闲弄垮了,但那店铺还在,他那两兄弟兴许就凑钱盘了去,到时马贵闲顶多是落得两袖清风。而只要他爹娘还在,谁说得准,几年后,他不能从头再来。”
金雀又是一愣,随后抓紧安岚的手:“怎,怎么会这样!”
“白香师只恨马贵闲,应当还不至于迁怒到他那两兄弟身上,而且,白香师的怒气怕是也出得差不多了。”安岚说这些话时,眼神平静的有些冷酷,“他如今交不出货,顶多就是没有信誉,但失去信誉,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无关痛痒。总归对他来说,最倒霉的情况,就是百香堂倒闭关门,但他依旧有家可回,有饭可吃,有衣可穿。”
金雀脸上因激动而浮现出来的潮红慢慢退去,是的,马贵闲最倒霉的情况,其实,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倒霉,比起她曾受过的那些痛苦,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他的店铺关门了,还可以再开,他的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可是,她的阿爹,她的小妹,她的祖母,当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安岚握着金雀的手,缓缓开口:“答应他,让他万劫不复。”

第053章 争艳

马贵闲出了寤寐林后,又回头看了一看,踌躇许久,终是叹口气,上了马车。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白香师,这半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去求见,礼也送了,人情也花了,却就是见不上。后来,受了他重礼的人悄悄提点了他一句,他才知道竟是那天斗香会上,李香师给他换的那款合香惹的祸,只是他知道这个原因时,李香师已经离开长安了,他让人去寻了数次都无果,简直是天要绝他的路!
怎么就让他给摊上这样的事,马贵闲恨得捶了一下车厢,外头的车夫以为是什么事,赶紧拉了一下缰绳。于是正奔跑中的马车猛地一滞,马贵闲差点就从车上滚了下去,不由大怒:“混账东西,拿了爷的银子,就是这么给爷赶车!”
“马,马二爷,小的听到你捶了一下车厢,以为是有什么事。”车夫被骂得以慌,赶紧问,“二爷没摔着吧?”
“爷捶车厢与,与你何干!”马贵闲重新坐稳后,继续怒骂,“爷要是伤了,看爷不打断你的腿,行了,停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车夫诺诺应声,只是马车重新跑了一段路后,马贵闲就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问:“等等,你这是要去哪?”
车夫道:“二爷不是说,去,去百香堂吗?”
马贵闲一听百香堂这三字,就觉得心里凭空冒出一团火,烧得他又是痛又是怒,于是咬了咬牙,就道:“去什么去,光顾的鬼都没一个,去了干嘛!”
车夫便问:“那二爷想去哪?”
去哪?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却将他给问住了。若是以前。他会说,去玉香楼,去红袖招。或是去许大爷那喝酒,去陆三爷那听曲儿;还有。陈家那寡妇勾搭他好些日子了,就盼着他过去好好温存一番,陈寡妇的闺女也出落得越发齐整了…但是,这些地方,无论哪一处,都是要银子,他已赊了好几回账。再去怕是吃不着什么便宜了。
马贵闲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悲从中来。往日,他春风得意时,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管他哥哥哥哥地叫着。他只要两天不过去,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可劲儿地给他说好话,又是捶胸又是捏背的,跟他好得就似亲兄弟一般。
而今。他百香堂还没真正关门呢,那些人就跟躲瘟神似的避着他,就连玉香楼的姚姐儿也跟换了张脸似的。真是个贱娘们,全身上下都松松垮垮的,也敢在他面前摆谱儿。
“回家!”马贵闲想了一圈。都想不出能去的地方,便没好气的道了一声,然后愤愤地放下车帘。
只是他的马车刚到家门口,才掀帘,还不及下车,就瞧着自家兄弟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