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见郗颜不说话,晨晨不依地叫了她一声,晃晃她的手,“是不是呀?”
郗颜蹲下去将她搂在身前,理了理她玩得有点乱的头发,轻声细语:“是,我们晨晨最乖了,一点也不淘气,就是调皮了点。”
晨晨咯咯笑,似是对妈妈的回答很满意,俯在郗颜耳边说悄悄话:“妈妈,我们不理爸爸了,晚上让他一个人睡。”
安以若憋不住笑,席硕良偏过头忍笑忍得吃力,温行远皱着眉无奈地叹了口气,“晨晨!”
小家伙不理会他佯装的怒意,冲他吐了吐舌头,“爸爸,晨晨的礼物送完了,我们回家吧,晨晨困了。”就着还配合地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随后挣开郗颜的怀抱,冲安以若挥挥手,“以若阿姨再见,叔叔再见。”霸道的脾气和温行远如出一辙,才不管大人们聊完没有,小女王般宣布要退散了。
安以若的手机适时响起,是程漠菲催她赶紧过去,电话那端米鱼不满地号叫:“安以若你给我快点,让席硕良飞车过来,十分钟不到罚你喝下整瓶酒。”
挂了电话,安以若与席硕良手指交握,温行远揽着郗颜的肩膀,四人向电梯而去,晨晨已抢先跑到那边等着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晨晨偏头朝里面的人看了一眼,礼貌地让行。
女人的目光在晨晨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裹紧浅色的风衣面无表情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安以若抬头,目光不经意与她碰上,女人脸色微变,迈出的脚步乍然停住。
安以若微愣,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大脑极速运转搜寻着关于那人的记忆。待反应过来,喉咙一紧,竟然说不出话,下意识甩开席硕良的手,急步向晨晨而去。
女人停住脚步,站在距晨晨一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她,半眯的眼晴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然后勾唇一笑,那笑意看在安以若眼中尤为刺目,随即听她惊呼一声:“晨晨……”
两相对峙
女人脸上闪过讥讽的笑,细看之下,与贩毒案中被当场击毙的女人的神情略有几分相似。
待众人反应过来,女人已回身将晨晨一把抱起,冰冷的枪口直抵她颈侧。
气氛骤然凝滞,温度急剧下降。
安以若石化般僵住,腿上有如注了铅,动也不能动。
心里乱成一团,微张着嘴,她发不出半点声音。紧握的拳头证明她的愤怒以及罕有的恐惧。这回不是默契的米鱼,眼前被人挟持的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她得救她,可她该怎么办?视线已然模糊,安以若急得眼晴都红了。
席硕良浓眉蹙起,脚步略移,已听女人厉声喝道:“谁都别动。”
“爸爸~”似是感觉到危险,晨晨眨着黑黑的大眼,眼神投向站在远处的父母,怯怯地唤了一声,样子十分可怜。
“晨晨……”郗颜惊叫一声,欲挣开温行远的怀抱,无奈他抱得死紧,“小颜!”他的声音很沉,是愤怒的表现,犀利的目光定定望向女人,温行远冷声道:“别伤害我女儿。”
女人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淡淡扫过温行远,又在郗颜与席硕良的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安以若身上,缓缓说道:“安大设计师真是出人意表,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换男人了?如果我没记错,三个月前和牧岩在机场拥吻的是你吧?还有高速路上与死党配合无间的也是你,牧岩亲自送着回家的女人还是你,没错吧?”语气那么平静,神情却冷得令人心底生寒。
安以若悚然一惊,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这些,难道这人与牧岩有仇?还是冲她而来?她到底意欲何为?
席硕良脸色骤变,淡漠的目光直射安以若的后背,她不回头也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此时并不是解释的时候,于是她说:“小姐既然认识我,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
“好好说?没办法好好说。”女人冷笑,“这孩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要是死了我一点也不心疼。”
“你想怎么样?”单手握紧郗颜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温行远质问,一双黑眸散发着慑人的寒冷,右手不着痕迹地伸进西裤口袋轻轻按了下,静默五秒后冷声说:“这里是市展中心,距公安局只有不到五分钟车程,你以为拿枪挟持了我女儿就能平安离开?”
“那我就和你赌一赌,让你看着我怎么平安离开。”女人的语气十分不屑。
纵横商界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生门死狱他和郗颜都闯过来了,没有什么值得他畏惧,然而当面对至亲骨肉身处险境,平日的冷静几乎要被消磨怠尽,温行远脸上的温和再也支持不住,全然消褪,脸色沉得不像话,“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是一点,我女儿还小,我麻烦你别吓着她。如果她有任何闪失,我温行远发誓任何与你有关的人,谁也别想多活一天。”冰冷的目光移至晨晨身上时已变得柔和,他放柔了声音轻哄女儿:“晨晨别怕,你是最勇敢的孩子,爸爸妈妈都在这,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爸爸……”毕竟是那么小的孩子,晨晨哇地一声哭了,使劲儿扭动着小小的身体试图挣开女人的怀抱,小手更是朝郗颜这边伸过来,大声嚷道:“妈妈……”
她喊得很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像是害怕到极点。
胸口如被雷击,血肉全部绞在一起,一股热流轰地冲上脑门,眼泪夺眶而出,郗颜哭了,双手死死抓着温行远的衣服,几乎要扯破他的袖口,“晨晨,别怕,妈妈就在这……”
抱紧郗颜,避免她向女人靠近,温行远咬着牙轻哄:“晨晨不哭,晨晨是爸爸妈妈的乖孩子……”
“爸爸……”晨晨眨巴着眼晴,晶莹的泪珠儿大颗大颗涌了出来,滚到腮边,小身子轻轻哽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
“有什么要求你提,别伤害孩子。”席硕良敛神,眸底的温度降至零点,虽然与温行远一家初次见面,可是眼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在四个大人眼前出了事,任谁都无法不愤怒。
“要求?”女人收敛笑意,冷哼一声,眸光直视安以若,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你,牧岩根本不可能骗过我们,都是你的功劳。就冲你帮他这个忙,我今天就回送你一份大礼。”略顿,枪口更加用力地抵在晨晨细嫩的脖子上,她一字一句说道:“我的要求就是要你的命,还有她的命。”
“不要!”郗颜惊叫一声,晨晨小脸苍白,嚎啕大哭:“爸爸……妈妈……”
“别伤害孩子,有恨冲我来。”安以若反而冷静下来,似是明白了女人的来意,一步一挪着向她靠近,“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我无意中破坏了你什么,我愿意一力承担,求你放了孩子。”
“放了她?”女人倨傲地看着她,冷淡的神色起了细微变化,“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妹妹?啊?子弹直射进心脏,当场死亡。你们怎么没有想着放过她?”
原来在高速路上被牧岩当场击毙的女人是她妹妹,安以若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尽,联系起前因后果,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确实冲她而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女人阴冷的面孔,她冷声:“当时的情况我别无选择,你妹妹的枪指着我朋友的头,她不死我们就得死。她罪有应得。”
听到安以若提起那天的情形,女人情绪骤变,发疯般举起枪,右手食指一勾。
“以若!”席硕良大惊,未及靠近,已听“砰”的一声,消音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闷,子弹准确无误地射在安以若脚前的地面上,而她,闭上眼晴躲也没躲。
扭曲的面容变得狰狞了几分,女人恨声:“轮不到你说她,不想让这孩子死得太快就闭上你的嘴!”
“少废话。你到底想怎么样?”温行远恼怒,看着女儿惊恐的眼神,听着她一声声叫着爸爸,他想大开杀戒,目光锋利地迎视女人,他冷冷说:“说出你的条件,如果钱能解决,报个数。”如果要命,就他妈的确定要谁的,伤了我女儿掘你祖坟的事我温行远也做得出来。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吞了下来,不想激怒她,心里却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跟我走,安以若。”女人也知耗下去对自己并无好处,以眼神示意安以若过去,“按电梯,快点。”
静默两秒,安以若抬步向她而去,颤抖着按下电梯,听到女人催促:“进去。”
“放了孩子。”安以若不为所动,倔强地望着她,“我跟你走。”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进去。”女人扬声。
“那把孩子给我,你把她吓成这样,楼下保安那关你就过不了。”安以若不肯放弃,只要孩子到了她手上,拼死她也不能让她出事,“我保证乖乖跟你走。”
“以若阿姨……”晨晨眼泪汪汪地回头,见父亲大人冲她点头,懂事地向安以若伸出胳膊要她抱。
女人抱紧她缩后一步,不肯妥胁。
双方僵持之时,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原本悠扬的铃声此刻竟有几分悲壮,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温行远的手心都沁出了汗,被他握紧的郗颜的手更是冰凉。
他的手机响过之后,安以若的手机再度响起,响了几声便径自切断。安以若分辩出铃声的不同,心跳骤然加速,眸光直视女人,一步一挪地倒退进电梯里。
女人眼中闪过疑惑,来不及思考闪身跟了进去,电梯门迅速合上,然后极速下降。
“晨晨?”郗颜欲跟上去,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好温行远一把扶住,冲到电梯前已来不及了。
“走楼梯。”席硕良率先反应过来,语落之时,身影已消失在楼梯口。
扶着郗颜下楼,温行远的手机再度响起,按下通话键,他沉声:“人下去了,乘电梯。晨晨在她手上,还有另一个女人质。”
“知道了。”牧岩利落地挂断,缓缓举起右手,紧握的拳头松开的瞬间,狙击手已蓄势待发。身穿特警服,手持配枪的他立在会展中心的大厅之中,目光暗沉,神情凌厉。
不爱则恨
“牧队长的办事效率果然不同凡响。”枪口依然抵在晨晨颈侧,女人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伤痛,深吸了口气,“牧岩,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语气中的无奈只有两人才听得出来,声音如冰刃划破寂静的夜空,无声地撕扯着她的心。
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为什么非逼得她如此?难道一定要子弹贯穿他们的身体,才能真正结束这一切吗?
如果是,今夜,他们就成全了彼此,是痛若,亦是解脱。
牧岩目不斜视地望着她,脸色暗得像阴云密布的天空,许久之后听他轻轻叹息,微薄的嘘气声里似是蕴含了沉重的压抑,直叹进彼此心里。颀长的身影笔直立在她对面,他保持握枪的姿势不变,抿紧了嘴唇,终于开口,却声如寒冰:“萧然,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唇边凝结着凄然的笑意,一滴泪清晰地滑下她的脸庞,她哑声:“晚了。回不了头了。”
回头谈何容易,流去的时光是双脚硬走出来的,怎么能倒退得了?不能了,不可能。
复杂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牧岩没再说话,良久之后,萧然侧身望着安以若,“就是因为她?”
牧岩没有急着回答,淡冷的视线迎上一双惊惧的眼眸,然后,他坚定摇头。
望向他淡无情绪的眼瞳,安以若的心没来由镇定下来,转头看着气喘吁吁追下楼来的席硕良,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原来,她真的怕与别人纠缠不清,哪怕自己完全不明所以。
与温行远对望一眼,既已明白他将什么交付给自己,牧岩轻轻却又郑重地点头,然后以眼神示意他切勿妄动,看着他搂着郗颜强行将她带走,直到席硕良也在他的注视下退到身后的玻璃门外,市展中心的大厅内仅剩他,安以若,萧然及晨晨。
晨晨眼泪汪汪看向他,哭声渐渐低下去,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他淡然的眸内浮上些许温度,低沉淳厚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带着点点回音,“萧然,你走不出这里,把孩子给我,放了人质。”
她垂下眼眸,眼底的绝望被迅速掩去,声音带着些许破碎,“既然你来了,我也没必要走了。”侧身望着安以若,她说:“不过,她们得陪我。”
“不可能。”神色微微黯然,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地坚定,“别把无辜的人扯进来,尤其是孩子,她才几岁?你下不了手。”他无奈,同样一人一枪,他要顾虑的更多,他不想冒丝毫的危险,他不能让安以若或是晨晨任何一人受伤,这是他身为人民警察身肩的责任,他要以群众的安危为最先考量。
“你这么有把握?”萧然笑了,嘲讽的那种,随即敛笑沉声:“我比你想像中狠。”语气中的恨意那么强烈,令安以若禁不住全身发凉。
是什么让她蓄积了这么深浓的恨意?是爱吗?她惊恐的同时竟有些好奇。
迎着她投来凄酸的目光,他的眸子凝成暗沉的黑色,似绝然无情硬如铁石,又似萦绕了千丝万缕的温和之情,只是那眼底怎么看都没有她的影子,她始终不能在他眼中找到自己,幽幻的眸子终究是复杂得让她看不懂,似也无人能懂。
牧岩,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有心吗?有吗?
“牧岩,为什么?”心弦似是再也承受不了崩力,啪地一声断裂,震得她的血液奔腾四溢,痛得她的身体霎时麻痹,萧然突然哽咽:“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拼死我也要带走一个。”沉默片刻后,她又补弃说:“你比谁都清楚,我有能力在你面前杀了她们其中一个,哪怕用我的命来换。”左手抱着已经哭不出声的晨晨挡在胸前,萧然脸色阴寒,高举右手,枪口直抵向安以若的太阳穴。
是,他清楚。她的枪法齐准,他见识过。
以现在的情势,在枪法不分伯仲的情况下他的胜算并不是百分之百,她距人质实在太近,这让她占尽了优势,仅需一秒钟就可以要了她们的命。
“我是警察。”不是没有看到她的崩溃心伤,可他向来不会说谎。
听着他毫无感情的回答,萧然的脸色刹那间苍白,黯淡得毫无一丝生气,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苦笑了一下:“而我是毒贩。”
心伤再也无从粉饰,那抹自嘲的苦笑泄了她心中所有的秘密。
他们是天上的飞鸟与海底的鱼,距离真的太远了,痴心妄想的结果就是彼此一方死在对方的枪口之下,忽然之间,她幡然醒悟。然而,一切都晚了不止一步。
如果她知道会有今天,如果她知道。
与牧岩的目光交凝在一起,她缓缓退后一步,枪依然没有离开安以若的头,只是这次是抵在她的后脑,她冷声喝道:“走。”
安以若紧张得手心沁出了汗,这种情况,神仙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身为凡体肉身的牧岩,明白这一点,她配合地缓慢前移,目光锁定远处的牧岩,似是在他脸上寻求解决的办法。
他表情冷厉而莫测,深深看了萧然一眼,双目迸射出烈茫,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站在原地磐石般纹丝不动,眼看着她一步步逼近,直到两人之间仅有不足五米的距离,听到她说:“我必须离开,我要在我妹妹面前杀了她。”
“外面是天罗地网,你走不了。”牧岩微一用力,更紧地握枪,声音沉得似是霎时可以将人压垮,他最后一次提醒:“把人质放了,和我走。”
“走去哪儿?监狱还是你的心?”她问得轻描淡写,像是在闲话家常,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令周围的温度骤然降至零点。
萧然单手扳动板机,作势欲勾食指,安以若胆颤心惊,额前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牧岩神情骤变,冷冽的眸光透出凌厉的锋芒,枪口微微抬高,精准地对准萧然的额头。
如魅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封死了她唯一的出路,她多希望是保护,而不是强留。可那永远是她的——妄想。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晨晨被窒息的沉默吓得屏住了呼吸,泪眼朦胧地盯着对面的牧岩,楚楚可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安以若都觉得站得脚底发麻,两人依然如石化般迎面而立。
安以若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她极力稳住脚跟,控制住不让双腿打颤,这样的对峙,让她的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深吸了口气,她哑着嗓子要求:“把孩子放了,我和你走。”这种情况,要保两个人质平安有如天方夜谭,与其这么僵着不如打个商量,只要萧然肯她并不害怕,望向他,她说:“让我和她走。”言下之意,孩子脱险,你就动手。
牧岩微抿唇角,刚毅的侧脸在灯光的投照下已然失了柔和,不看她也不回答,只是盯着萧然说:“你想怎么样?”
“送她去见我妹妹。”她要在妹妹面前送安以若下黄泉就这么简单,所以她抵死反抗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她的步步靠前,他挡在那里不肯让步,都是有原因的,彼此明了又不足为外人道。
“先放了孩子。”牧岩丝毫不退让,犀利的目光锁在憋得小脸通红的晨晨身上,“她还那么小……”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谁?”萧然捕捉到他看向孩子时眼底不自觉展现出的温和与心疼,冷哼一声,“温晨曦。华都地产中国区总裁的独生女。你,特警队长牧岩的侄女。”
那一瞬他怔住,这句话,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惊得牧岩眉心霎时聚拢,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事情比他想像得更糟,看来她确实有备而来,甚至摸清了温行远的底?挟持孩子并不是意外,或许有些碰巧,却也在她盘算之中。
望向她的眸子里隐着一丝幽深莫测,内心翻涌,快速挣扎过后,他竟然坚定倒退,而她缓慢上前。
市展中心外的广场上停着数量警车,不下十名特警拿枪对准了大厅的方向,还有数道红点投照在干净得几近透明的玻璃上,那是隐在高处的狙击手。而她面无惧色,神色镇定地站在玻璃门内,不肯再移动半步,冷声说道:“如果你肯说一句,哪怕就一句,我会放了孩子。”语气坚定,神情没有半点敷衍,“可是,你没有。”如果他肯说一句软话,只要他以表叔的身份求她放过女孩儿,她想过答应他。可他竟然不顾一切地选择送她上路,这样不肯低头的牧岩令她绝望至极,于是她改变主意了,“即便作鬼,我也不会放过安以若,就凭她帮你杀了我妹妹。”她冷笑,“牧岩,我先杀了你侄女,算是还我覆水难收的感情……”话语间,冷漠的神情忽地变得狰狞,右手以迅雷之速收回,企图调转枪口射向晨晨……
暗夜惊魂
水晶吊灯洒下昏黄的光混和着清冷的月光投射在牧岩的侧脸上,他神情峻寒,浓黑的敛眉微微蹙起,双目异常凌厉,今夜的他似有浓浓的哀伤,满腹的愁绪郁结在眉间,让人全然猜不透心思。然而细看之下,惯有的冷静与漠然依然清晰地写满脸庞。
当他接通温行远的电话,隐约听清他的话,坐在办公室,他用三十秒的时间平静心绪,又用不足两分钟的时间布置好一切,然后飞车直奔市展中心而来,已经猜到挟持晨晨的人就是萧然,不知为什么,下车的瞬间他沉沉叹了口气,那声叹息,直直叹进自己心里。
一年多的追查,今天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他们,到底还是正面交锋了。
萧然其实并不了解他,而他,对她一直是既陌生却更了解,所以就在萧然勾唇一笑的瞬间,他已猜到她意欲何为,那是她的习惯,杀人前永恒不变的表情。于是,在她蓄势收手的刹那,他握枪的双手骤然放低,精准无比地瞄准了她的左腿,食指抢先她一步勾起,只听“砰”地一声响,在萧然的手臂尚未来得及收回之时,子弹已急速飞射向她修长的腿。
眨眼之间,冰冷的子弹已无情地穿透了她的血肉,闷哼一声,萧然右手撑地,颓然跪倒。
女人眼眸迸射出慑人的寒光,脸上凄然绝望的神情一览无遗,他竟然真的开枪?真的对她开枪?
尽管已是五月,夜里的风依然有点凉,迎着舒爽的夜风,任灯光与月光洒在脸上,抬头迎上男人的目光,不同于以往的印象,此刻的他脸庞冷峻而沉静,夜一样深遂的黑眸,坚毅的唇紧抿着,一身深色的特警服在月光下发出冷调的光泽,带着狠决的英俊男人,连夜色都掩盖不了他那独特的魅力。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无论是不是有相距如天渊一般的身份横在中间挡在那里,她都无法靠近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顿悟,就算她掏出心他都不可能爱她。思及此,她忽而笑了,那么凄然,那么哀婉。然后,有一滴湿咸的泪轻轻滑出眼角,腿上蔓延开来的疼痛令她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狰狞了几分,看在外人眼中愈发扭曲。
晨晨因女人左手手劲一松,随着她摔倒在地,突来的枪声与女人疯狂的笑声相继响起,小人儿受到惊吓,哭喊着朝不远处的牧岩伸出手,口齿不清地低低叫他:“小叔叔……”
听到枪声,外面的特警手握配枪直冲大厅而来,在所有未及靠近牧岩的时候,听他厉喝一声:“安以若!”
牧岩带着一脸的肃杀与冷绝看向她,低沉的声音似是一种指令,安以若骤然回神,甚至来不及分辩萧然准备的方位,俯身抱起惊惧抽泣的晨晨,直奔向他。
许是吓坏了,尚未走出几步,安以若一个趔趄,抱着晨晨直直摔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哑着嗓子求救:“牧岩……”
咬紧下唇忍住腿上剧烈的疼痛,脸色苍白的萧然死死握住手枪,泪眼朦胧中对准了安以若。
她要杀了她。她非死不可。
眼看着牧岩逼近,安以若竟然站不起来,半跪在那里压低晨晨的头将她密实地搂在胸前,以自己的身体将她小小的身子安全地护在怀里。只要孩子没事就好。如果今天发生的这些是她必然要遭遇的一场劫难,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反抗了。
“小心。”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低喊,眼前骤然一花,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已被一股突来的大力扑倒在地。
扑倒她的瞬间,牧岩的身体急速一转,单手持枪,不及瞄准,半倚在安以若身前朝着前方迅速开了一枪。
安以若紧闭着眼晴,身体似是已经麻痹,只听到耳际传来“砰砰”连续两声枪响,待睁开眼晴时只看见萧然在她面前再次倒了下去,手枪脱手,滑落在她脚边的地面上。随即,外面的特警风一样冲进来,枪口全部对准了萧然。
一切,似乎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整个过程快得似乎仅有不到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牧岩两发两中,一枪击中了萧然的腿,一枪因仰躺的姿势和时间的紧迫未及瞄准而稍有偏差,只射中了她的肩膀。
右手撑地,牧岩偏头,关切地问:“晨晨还好吧?”
不等安以若回答,温行远夫妇已急步而来,郗颜半跪着抱起满脸泪痕的女儿,哽咽着一声声唤她,“晨晨,晨晨……”
晨晨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死死搂住郗颜的脖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将母女二人搂进怀里,温行远的眼晴已经红了,哑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牧岩半晌没动,颀长的身体倚在安以若身上,偏头看见他胸口被鲜血渗红的警服,她心神剧震,强忍住阵阵作呕的感觉,惊惶失措地问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