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潇洒的起身,拍了拍她的肩,随即打开了门,在瞬间闪身而出。
房外北风呼啸,冷意夹杂着一种浓厚新鲜的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这么多血…只怕是死了不止一个!”
姬悠正在低声嘀咕,一道劲风疾袭而来,黯淡的天光之下,隐约竟是一只利爪!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蜡炬成灰泪始乾
利爪挟带血腥味,疾如闪电,直对姬悠的喉咙。姬悠心中暗惊,手中软剑一抖,两者撞
击之下,顿时火花四溅。
暗处那黑影低吼一声,似乎声中带痛,随即利爪再伸,竟生生涨长了三寸,青黑铮亮,
好似金铁一般。
姬悠心中一沉,知道是遇到那邪祟怪物了。软剑一振,发出嗡嗡低响,闪烁不定中剑花
宛如青莲暴涨,瞬间将黑影牢牢锁定。
但见剑光冲天,方圆数丈宛如暗夜白昼,黑影倒退三步,却仍中了数道剑气,身上所披的黑斗篷上溅出数道血花,整个躯体微微一颤,却随即发出更为猛烈狰狞的嘶吼声。
黑色斗篷遮盖了他全身,看不清究竟是否是人形,见只它双腿用力蹬地,力冲之下,竟沿着高墙上大树。
暗夜中,大树的枯枝重重叠叠。已在宫中生长了百年,就算是最喜欢爬树的小森,都未必能摸清所有枝干的方向,更别说很少出门的姬悠了。
姬悠微微仰头,仔细观察着树上动静,却也不敢忽视四方气流的变化。夜风呼啸,吹得枝干一阵摇晃,仿佛有无声的鬼魅之手在暗中操弄。
说时迟那时快,在眼角刚被寒光刺痛的瞬间,武者的直觉已让手中之剑缠绕而上,软剑在内力冲击下发出闪烁雷光,瞬间将来袭的尖利指爪绕住。姬悠还没能松一口气,却觉得手腕发麻——那黑影一跃而下,身法奇快,竟是将全身力道都压在姬悠的软剑上。
黑影纵身在空,双爪交替而舞,十指招招狠厉,有一记甚至插者姬悠的鬓角而过。姬悠运剑绵密,却也连连后退,一时处于守势。
连退数步,却已退到耳房门外,姬悠担心二女在房中安危,软剑一引,刹那间闪身至一旁,黑影低吼一声,一掌击出,却将耳房门板打成粉碎。
只听房内一声尖叫,却是丹离所发,灯烛在下一瞬被狂风吹灭,姬悠只来得及看到两女蜷缩在床边——他这一分神,黑影已是欺身身而上,逼近他的喉咙!
姬悠的左眼中,微弱的月光刺得生痛:来者朱红檀口中露出雪白森然的獠牙,这一可怕之象在瞬间无限扩大,竟是闪躲不及!
“小心了!”
就在这一刻,墙头有人发出沉然一喝,声音不大,却是浑然天成的威仪3之信,姬悠来不及反应,只得微微跳开一步,随即,一柄黑色长枪直刺而入!
枪势如翔龙落地,平撼千里,一击之下,竟让人觉得罡风热烈,连自身都站立不定!
黑影愤怒的低吼一声,蓦然回头看见来人,整个身躯都将僵在了那里——
只见昭元帝玄衣飘飘,自高墙上俯视睥睨,手中长枪一震,竟隐隐有风雷龙吟之声!
黑影发出尖利的啸声,好似惊恐,又好似含着别的什么复杂情绪,暗色迷离中,只见黑斗篷下一双血红诡眸直勾勾盯着昭元帝,不知怎的,竟是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姬悠见机不可失,反手一挑,软剑腾越缠越袭之下,直下黑影面门!
黑影暴吼一声,翻身一跃,极为惊险的闪过致命一击,竟返身跳入屋内!
昭元帝目光一冷,骤然想起方才听见的那一声——丹离!他心头一震,顿时枪势浑然内敛,枪尖点地之下,整个人脚不沾地的翩然一闪,姬悠只觉眼前一花,便觉一道人影冲入屋中。
烛光尽灭,天外残月映入隐约的清冷幽光,重叠散乱的衾被中,梅选侍与丹离缩在床头一角,正要惊叫,却见森然黑爪直扑而来,浓烈的血腥味下,一对雪白獠牙伸出嫣红唇角,直对咽喉咬来!
电光火石之间,丹离推开紧紧护住她的梅选侍,袖中无风自动!
玄金而色篆符互相缠绕飞出,竟似铰链一般缠住黑影,下一瞬,两道光芒进入黑影体内,随即一闪而灭!
仿佛有什么无形之力充斥整间斗室,暗黑一片的景象都在微微扭曲变形,黑影被这一阻,顿时不能动弹半分。
说时迟那时快,昭元帝长枪随人而至,只见黑影扑在丹离身上,正是万分危机,他又惊又怒,长枪疾出之下,内力吞吐竟现出炽热焚风!
“啊——————!”
黑影背对着他,一时躲避不及,虽然凭着妖物的直觉闪开半分,却终究被穿肩而过,顿时血流如注!
那雪起初还带紫红,渐渐的滴下的只有黑色浓稠的腥液,落在地上,竟腾空冒出白烟来,连地面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这黑影妖物,竟是连身上之血都带着极深的毒性!
黑影踉跄着跳回身来,发出极为凄厉惨烈的尖吼声,血红双眸望定了昭元帝,好似下一瞬就要直扑而上。
“皇上小心!”
姬悠一边跳入屋中,一边焦急喊道,他眉角松缓下来的神色却显示他并不在意皇帝的安危。
黑影这般深深凝望着,血红双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随即它脚下一顿!
昭元帝手中长枪轻抖,正在迎敌,黑影妖物却瞬间高跃而起,盘踞在门框顶部,如一阵风一般滑了过去。
这场搏斗只在瞬息之间,下一刻,众人面前已经失去它的踪影,只剩下浓黑的血液宛如墨汁一般,遍撒在地上,门框上,冒出阵阵腐蚀的白烟,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喵——————”
一声哀怨惊恐的猫叫声打破立刻沉寂,随着这一声,圆胖的猫头从被中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麻将左右张望着,随即扑入丹离怀中撒娇,后者却仍坐着不动,好似被吓呆了一般。
昭元帝收起长枪上前,强势而不由分说的将她单手抱起,“吓着你了?”
他将她靠在胸前,贴着她的小巧耳廓低声问道。
拂动的热气吹得她耳边发痒,丹离好似被这一句惊醒,整个人随即颤动起来,却被昭元帝帝以强力压在胸前,长袖一拂,顿时将被风裹在她身上。
丹离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是只着月白亵衣、光着脚的。破碎的门洞吹来寒峭的北风,她感受到脚上的冷意,正要缩回,却被昭元帝以手掌覆住,将小巧玲珑的脚掌放在手中把玩。
夜凉如水,她整个人被抱在胸前,娇小玲珑的不可思议,一双幽黑乌亮的水眸望定了他,渐渐止住身上微颤,尖尖下颔上也绽出清艳笑颜来——
“皇上,我这里的东西全被毁坏了…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啊!”
狡黠而慵懒的娇声轻吐,在他耳边宛如最无邪的勾魂魅惑,“皇上,你要怎么赔给我?”
第一百零三章 先知风起月含晕
昭元帝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颇为有趣的挑眉看着怀中的人:“朕富有四海,还赔不起你这副家当吗?”
丹离靠在他的胸前磨蹭,侧过头去,对着一旁的梅选侍露了个得意的笑容,冲着她眨了眨眼,“光是这里的紫檀木箱笼都是极为贵重的,还有这些钧州的白瓷…对了还有梅姐姐的雪缎--”
梅选侍听到这里再也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人家是借花献佛,眼前这位确实慷他人之慨来还债!
丹离冲着姬悠甩了个趾高气扬的眼风,神色之间示意到,我的债还完了,你的呢?
姬悠顿时面色发黑,狠狠瞪了她一眼,丹离不禁笑得乱颤,肌肤贴近的磨蹭,无意间却点燃了成年男子内心最深处的狂兽--
昭元帝倒吸一口冷气,手下用劲,丹离环抱住他的腰,顿时嘶嘶呼痛,“你弄疼我了…”
这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却丝毫不似各位宫妃一般矫揉造作,昭元帝纵容轻笑,将她稳稳揽入怀中,朝着两人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麻将见主人要被带走,撒表的连声喵喵,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跳上了丹离的肩头,宛如无尾树熊一般巴住主人身躯不妨,傻傻憨态让人笑不可抑。
“哈…果然是物似主人型!”
昭元帝放声大笑,洒脱嘲笑让丹离恼羞成怒,纤指细细一拧,恨不能将他的腰间皮揉旋个方向。
昭元帝剑眉一皱,将她拦腰一抱,宛如掷麻袋一般超背上一甩,不顾她的挣扎娇喝,大步流星而去。
梅选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因着吃惊和窃笑,她的唇角微微抽搐,“丹离真是好胆色!”
“那也要皇帝吃她这一套才行。”
姬悠轻笑一声,望着她的眼神确实灼热粘连得让人浑身发烫,“就如同我被你吃得死死的这般…都是命里的欢喜孽缘。”
“你、你.....!”
梅选侍顿时霞生双颊,连话也说不连贯,她嗔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说完便匆匆奔了出去,简直如同落荒而逃一般。
姬悠望着她轻盈优美的身影,眸中灼热丝毫不见消退,却又多了一重重复唏嘘--
“你迟迟不肯接受我,是因为…你房里那些雪缎吗?”
他声调和缓,其中危险意味却让人心中一惊,一声轻叹,他垂下了眼眸,眼中深沉让人无法揣度其中心思。
丹离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了,她慵懒起身,任由一头青丝披泻而下,却自顾自的揉着太阳穴--虽然睡得不少,却仍能感觉到阵阵抽疼。
她支着额头,想起昨夜纵情云雨后,自己沉沉入睡,却做了一夜漫长的梦。
梦中那些浮光掠影,惆怅旧念,醒来已是回想不起,最后剩下的,是胸中那空落落的钝痛,缓缓一闪而过。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让宫女们取过热巾净面,却觉得一团毛蓬蓬圆球飞扑上床,想也不想,她一把拎起,低声警告道,“麻将!这是万岁寝宫的龙床!”
然而警告显然被当成耳旁风,麻将前爪揪起一穗绣品,胡乱撕扯着玩个不停。
丹离看着那精致绣品变成一团乱线,心疼之后便是心虚,她别过眼去装作没看见,心中只是恨恨道:“你继续闹吧…等下大厨就来那你去做‘龙虎斗'!”
“龙虎斗”对于麻将来说是个禁语,它惴惴不安的缩回了肥爪,谄媚而讨好的抱住丹离箭头,喵啊喵的说个没完。
“你是说昨晚的那个妖物?”
丹离黛眉微蹙,淡漠中却有些厌烦的叹了口气,“她死不了,今晚大概还会有人受害。”
麻将急着连声叫唤,丹离一举将它就下,低声训斥道,“她爱杀谁与我何关?你居然想让我多管闲事?!”
眼看麻将又在狡辩,丹离目光一闪:“你是说她本身很是可怜?”
她嗤笑一声,冷然道:“这世上可怜之人实在太多,我若是一一插手,只怕真要变为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手中不闲。”
麻将又在撒娇耍赖,丹离叹了口气,断然摇头道:“此事我也无能为力--她是自愿接受等价家换,将自己的魂魄之一换取所需之物,契约已成,谁又能破坏?更何况,与她交易之人也是一宗之主,与我地位相当.....”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麻将仍是不死心的继续喵喵叫着,丹离瞥了它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嘲讽,“你是说,天枢宗主梦流霜实力并不如我?”
拍下它的圆头,示意它不必再说,“三宗共议即将召开,如今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蓦然对上梦流霜,即使取胜也只会让旁人渔翁得利。”
丹离随即打了个呵欠,微微扬声,以慵懒之姿唤道,“我的早膳准备好了吗?”
重重帘幕外,侍立的宫女们见她坐在床头与猫亲昵私语了半天,居然又老实不客气的要吃要喝,各个都是面露不豫,但摄于皇帝对她的宠爱,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丹离正在幸福的享用美食,寝宫旁那件议事阁中的气氛确实诡谲凝重,陷入了无人开口的沉默中。
阮七软甲在身,却仍然单膝跪地,执意请罪,任凭昭元帝如何闻言抚慰,都不肯起身。
“宫闱连番出事,一切都是末将守卫不严之过!”
她紧闭的唇中只吐出这一句话,随即便默然无语。众人居高看去,只见她面若寒冰,唇角微颤之下,竟是咬得泛了白。
“宫掖不宁,连发命案,阮将军确实有疏忽之失.....”
身着紫衣,却神色冷素的左相幕吟风声调低沉,随即却猛然拔高--
“但万岁自身,难道丝毫没有责任吗?!”
他冷然怒喝之下,转身看向昭元帝,目光犀利严苛之下,能让任何明君圣主都为之退却,“妖物行凶之时,万岁却忙着跟那个唐国的罪女调情嬉戏,甚至还连着两夜将她带回寝宫,宣淫乱无度…这岂是人君该为之事?!”
他目光盯紧了昭元帝,犀利之外,更有三分沉痛与不敢置信,“万岁还记得,你答应过微臣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夜雨闻铃肠断声
昭元帝剑眉一凝,“朕当然记得。”
幕吟风冷然看向他,大胆言语让人替他捏了一把汗,“臣当时犯言直谏,请您远离唐园那位丹离公主,没曾想,您居然还是频频招幸于她--如此出尔反尔,岂是帝皇该为?”
“那只是一次偶遇。”
昭元帝沉声说道,眉间微皱显示他已然不悦,却还尽量耐心听从重臣的谏言。
“偶遇也好,特地会面也好,万岁都该把持得住。”
左相言语简洁了当,却是寸步不让 。
剩下寥寥几人感受到阁中凝滞僵硬的气氛,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告退而出。
广阔阁楼中,只剩下君臣二人四目相对,却是各怀心思。
左相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冷然怒意,耐心劝说道,“陛下您也该知道,唐园那群旧人貌似恭顺,实则并不安分--您将这样的危险搅在身边,实在是祸不可测啊!”
昭元帝默然,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目光沉静而坚定--
“她在朕心目中,确实与众不同。”
“万岁!”
左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懑,毅然起身,目光冷得好似要结出冰来,“既然皇上执意如此,臣也不便多加妄评--就此告辞了!”
他好似心头怒火万重,再不愿多说一句,竟是转身拂袖而去!
昭元帝并未计较他的无礼,只是负着双手踱到床边,望着半轮残月皱眉深思。
半晌,他才转身离阁,漫无目的的在苑外走着。
苑外一片空旷,前朝的华缎绕树,花灯遍照早已不在。旖旎妙曼的碧玉响板和霓裳歌舞也无人再续。九曲回环的廊腰曼阁回荡着北风的凛冽,窗下流淌的池水被封在坚冰之下,又遭重雪堆积,四周只剩下广大单调的未化之雪,以及隐约露出的朱柱飞檐。
天渐渐暗了下来,昭元帝的双眼因着混沌迷离的冰雪残光而微微眯起,骤然,他朝着矮树藤萝中低喝道:“什么人?出来!”
树影恍惚之中,一道矫健而不失婀娜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银白鬼面,珠红链缀悬荡胸前,长戟负于身后,悄然出现宛如幽魂一般。
“是你!”
昭元帝顿时一惊,细细打量了阮七一回,只见她神色空茫,双眸直勾勾的凝望着自己,竟是失魂落魄之态!
“大哥--!”
阮七乍然见他,却是双眸一亮,顿时从茫然中惊醒过来,她眼中露出诡秘而狂喜的闪光,仔细看来,竟似魔似癫一般。
“你怎么了?”
阮元帝眉头皱得更深,以为她是喝多了酒,正要恨铁不成钢的怒斥,却见阮七疾奔而来,脚步一个踉跄,就似要绊倒在地。
“小心!”
昭元帝伸手一扶,让她稳定在地。
“大哥…”
阮七上身倚在他的臂弯里,浑身好似一颤,似叹似泣的喊了一声大哥。
昭元帝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觉也是心头一软--阮七从十一岁时就跟随着他,一路行来,亦徒抑妹一般的逐渐长成,宛如他的家人一般。
“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再次追问,低下头来查看她的具体情况,却骤然发现她面色惨白,浑身都似在痉挛,惟独瞳孔深处竟是一抹惊人的血红色!
“大哥…宫里闹成这样,我、我--!”
生平第一次,阮七容许自己露出软弱的情绪来,她侧过脸去,眼角落下一串清泪来。
“原来你是为此而烦恼!”
昭元帝顿时以为自己明白了,他将阮七扶起身来,冷然一喝道:“把眼泪擦掉!”
阮七冷不防被他一吓,顿时止住了泪。
“宫中妖人作乱,又有宫妃颇不安分,这些都让你难以应付,其中难处朕都知道,但你面临逆境,便要沮丧失落,一蹶不振吗?!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阮七泪眼婆娑,听着这句,却是垂下了眼,遮掩了所有复杂的情绪--
皇上…我的大哥,你的教诲,我无时无刻不记挂在心,可是…!
昭元帝冷然扫了她一眼,虽然心下关切,心中却仍是淡淡道,“朕将整个宫掖的安危交托于你,便是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一切--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朕等着看你的行动。”
说完转身要走,却冷不防背后一道手臂伸出,保住了他的腰!
“大哥…你看看我,回头看我一眼!”
低沉而颤抖的呢喃,在他身后响起。
昭元帝心头一震,顿时好似明白了什么,因着惊愕,他猛然回过身去,却被阮七的双臂箍得紧紧,冰凉的手指,超乎寻常的力气,一时竟让他难以挣脱。
傍晚最后一丝暮光照在阮七身上,她冰冷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而羞涩的嫣红来--
浓若点漆的鸟眸,英气之外更见清隽风华,这一瞬,昭元帝惊觉,自己好似见到了多年前的羽织!
他瞬间身上一震,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眼,任由阮七缓缓地倒在自己怀中,僵硬的臂膀也逐渐柔和下来。
阮七闭上了眼--机时这是梦境,她也不愿再醒,为着这一瞬,她宁可化为飞灰,永世不得超生!
时光匆匆,容易把人抛,但这一瞬,请你暂且留住!
就在这意乱旖旎的一刻,一声清晰响亮的猫叫声,将沉浸在幻境中的两人惊醒!
昭元帝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好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当他恢复神智,看清怀里之人时,顿时如雷轰顶,整个人都被愤怒与惊愕淹没!
他面容僵冷,一把将阮七推开,转头却见一只圆嘟嘟肥猫口中衔着一枝珠花,正一脸殷勤的蹭在墨玉身边。
有事这只麻将!
昭元帝面容抽搐,黑着一张脸却一语不发,随即转身便走。
“喵--”
麻将得意带笑的叫声充斥着窗下池塘边,一旁冷眼观看的墨玉甩了甩尾巴,表示不屑和淡定之后,很是潇洒的转身也走。
“喵--”
美人等等我啊!
麻将一路疾追而去,浑然不觉池塘边的藤萝旁,一道孤独的身影,正死死瞪视着它们。
血红妖光充满眼眶,雪白森然的长长獠牙,渐渐的,从阮七唇边伸出!
第一百零五章 险死还生玲珑局
淮幕锦绣,熏香袅袅,妆台上钧窑秘制的白瓷冰纹瓶中插着的白梅,正是初蕊绽放。
淑妃随着镜台端详自己,但见镜中如花似玉的容颜上,渐渐浮现一重淡淡哀怨。
已经掌灯时分,皇上不回来了…她心中不无苦涩的想到。
自从进宫之后,虽然得封淑妃,她在众人面前,永远是那般巧笑嫣然,精神焕发的模样,可惟有自己知道,这份地面尊荣,意气风发,是她咬紧了牙关支撑下来的。
比起宫廷冷落的嘉妃那边,皇帝偶尔也会来她这里坐坐,却多是问及太后在五台山礼佛的详细情形,或是王氏族中的子嗣亲眷,根本不曾对她有所眷顾。
多日来的空守宫闱,让她心中的忐忑越发深重--自己这一生,难道就要埋没在这锦绣千重的荣华虚名之中,宛如其他姹紫嫣红一般,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默默凋零,散落?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看着因紧绷而失去血色的水色唇形,只觉得心中烦躁更盛,连平日里能舒缓情绪的熏香也失去了效用。
猛然一挥手,她将妆盒拂到了地上,各格之中珠玉钗环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淑妃伏在几案前,眼中却没有泪,而是狠狠地握紧了木质的台沿,掐出深深地刻痕来!
那个女人.....嘉妃庶出的五妹!
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宛如诅咒一般,将那个素来被众人忽视的名字吐出唇齿之间。
唐国的丹离公主!
想起皇帝连着两夜召她侍寝,这般不寻常的动静,让淑妃眉间的刻痕又深了三分,眼角微微上挑,妩媚之外,更添三分凌厉!
夜风吹动重帷,名贵的天碧玉帘轻散飘扬间,一道模糊人影倒映在窗纱之上,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却让人心头一寒!
“什么人?!”
淑妃心头发冷,疾声厉色的喝道。
窗外人影默然无语,身形却时深时淡,宛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
淑妃大惊之下,正待唤人,却听见窗格震颤不已,下一瞬,竟化为粉末。
淑妃惊得连手中的梳柄都落到地上,只见夜风肆卷之下,一列灯烛被吹得明灭不定,瞬间暗了大半。狂风刮得人脸生痛,再睁眼时,眼前已伫立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诡异人影。
“你是谁,擅闯宫中意欲何为?!”
淑妃忍住牙齿咯咯作响,颤声问道,心中却是鬼使神差之下,想起宫中这几夜流传的杀人妖物的传说--她只斥为无稽之谈,此时真正遇上,却是心魂不定了!
“哈哈哈哈…”
黑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随即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疯狂大笑声!
风吹得它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黑布之下露出半张脸庞,却是让淑妃一瞥之下,已是吓得肝胆俱丧,她想喊出声来,喉咙好似被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线条优美的檀口中,露出的竟是一对雪白森亮的獠牙!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我美吗?”
披着黑斗篷的妖物发出嘶哑低沉的笑声,夜风将它头部的遮物全部吹开,幽暗烛光将它的面容映出清晰地五官来!
“是.....是你!”
淑妃奋力压制住全身的寒战,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两个字。
“哈哈哈哈…你看,我美吗?”
微弱的烛光气流浮动下,阮七的笑声由低沉变为清脆悦耳,她反复问着这么一句,面容上连一点细碎疤痕都找不到了,细嫩肌肤宛如上好的玉瓷一般,只是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狂热嫣红!
她眼角眉梢间的神韵也有所不同,平日的英气冷寒已全然不见--若是只看上半张脸,一种清丽隽永的气度浑然自成,然而唇边的狰狞獠牙,却把这种仙子般的风姿瞬间扭曲成恶鬼妖魅!
“你--你!”
淑妃眼见阮七已成妖物一般的可怕存在,又听她反复问着这一句,心头却是雪亮--前日自己率了众工宫眷嘲笑她相貌丑陋,却还痴心妄想得到皇帝的宠爱,此番她竟是为这报仇来了!
在她的瑟缩无助之下,黑影嘿然冷笑着,一步步逼近她身边,想要喊人,却是一字都吐不出声。
有着尖利指甲的手腕伸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淑妃就这样被硬生生举到半空中。阮七不顾她双腿在空中踢蹬挣扎,手掌宛如铁箍一般,将她压在墙在,手腕之力略始施三分,淑妃已是皮肉发紫,呼吸不能!
“真实冰肌玉骨的美人啊!”
阮七双眼已成完全的腥红之色,她似魔似魅的冷笑着,仿佛故意捉弄,要看她挣扎绝望的凄惨模样,雪白獠牙缓缓逼近,仿佛极为饥渴的野兽,正要餍足自己吞噬血肉的欲望!
就在獠牙入体的刹那,淑妃胸前的香囊顿时发出一阵白光,奇异香气馥郁满室!
白光一闪而过,却形成一道浑然圆圈,将阮七击出一丈开外!
阮七的身上顿时冒出一阵轻烟来,滋滋之声下焦臭味道隐隐传出,她痛得嘶吼一声,转身跃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