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乱想什么?”
姬悠见她神色古怪忍笑,心中雪亮一片,不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怕她花拳绣腿?我这是不跟她计较来着…”
面对丹离含笑凝视的目光,他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其实,她也就是做个凶悍样子,心里头最是良善软和,最见不得别人受苦。”
丹离微微一笑,眯着眼打量了他一回,直到姬悠觉得毛骨悚然,这才笑道:“果然不愧是梅姐姐的知己…”
姬悠听她这话显是取笑,却是别有深意,不由的脸皮微烫,急忙岔开话题道:“说起小梅…她出门已经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这种下雪天她去串什么门?”丹离奇道。
“如今皇上新晋了两位妃子,那两个宫里整天姹紫嫣红的…”
姬悠瞟了一眼东南方向,忽然觉得皇帝把嘉妃和菱妃放在相邻的两处宫殿,简直神来一笔。
正主倒不见如何,这两宫上下女官、奴婢倒是各为其主,各自言语、衣着上互不相让,争风斗狠起来。
“所以小梅倒是做成了好大一笔生意,她如今正是去见采购的女官们,想要改出别致式样的衣裳来。”
姬悠说着话,目光却在朝宫门口不断张望,眉头轻皱之下,终究露了些焦急关切来——
“天气冷寒反复,宫里人冬装春装混杂,既要弄得别致轻盈,又不能让人冻着,为了这新款宫装的式,她大概又在与人反复讨论了。”
姬悠的口气虽是责怪担心,却是含着隐隐的自豪喜爱。
“梅姐姐行事向来爽利明快,却又是谋定而后动,真正是做什么都比别人强。”
丹离微微一笑说道。
姬悠却叹了口气,“她什么都好,就是铁公鸡金算盘,又太过精明外露,抢了宫内司大部分的风头,只怕今后这些人不肯善罢甘休。”
丹离瞥了一眼身后那塌了一角,却无人肯修的院落,“宫内司也太过嚣张了点,居然公报私仇!”
姬悠见她气得腮帮鼓起,不由的哈哈大笑道:“这些人仗着太后娘家亲眷的势力,一向就是飞扬跋扈的——等着吧,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他们!”
丹离没等他认真发狠,却是突然惊叫一声,“哎呀,麻将哪里去了?”
她左右寻找,才发现它又失踪了半天不见猫影。
“自从那天被未央宫的人送回来,它就跟丢了魂一样,动不动就跑没影了。”
丹离气鼓鼓说道,上下左右继续找,却发觉麻将真是不在德宁宫范围里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即使是这只蠢猫,也会有春天的。”
姬悠似笑非笑的说道。
“什么?!麻将有女朋友了?!”
丹离高叫一声,险些没把石亭的顶掀了。
“别急别急…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去未央宫周围看看吧!”
姬悠想起自己无意中看见的,一黑一白两只猫绒团从飞屋上追掠而去的模样,唇角忍不住也弯了起来。
丹离挑眉冷笑道:“好啊,三五天没顾上它,这只蠢猫居然长本事了嘛!”
她语气有点酸,半信半疑的不等细问,转身朝着宫门而去,姬悠目送她身影远去,眼中笑意却是一闪即逝——
“小梅说好会准时回来,拖延了这么久,实在不象她的作风,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心念盘旋之下,他也站起身来,穿过宫门,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丹离来到未央宫高台之下,雪片已经在她身上薄薄的积了一层,她微微扬头,只见未央宫在大雪之中越发孤高巍然,遥遥只见来回巡视的禁卫和身形轻袅的宫女,却是连麻将的半个影也没。
“明明它的气息在此,怎会不见?”
她心念一动,取出袖中纸蜻蜓,对着它吹了一口气。
只听嗡嗡连声,蜻蜓瞬间变为晶莹签绿的活物,振动着翅膀,在风雪中缓缓朝前飞去。
丹离紧紧跟随着它,却居然来到了上次溜进宫的水岸旁。
“又是这里,难道是…它又来抓鱼了?!”
丹离心头一阵火起,恨不能揪住蠢猫的折耳来回摇晃——
现在天气这么冷冰这么厚,哪里有什么鱼可抓?!
死猫!吃货!蠢死的孽畜!
她狠狠在心里连骂数声,终究不能丢下它不管,于是又折叶为舟,从九曲回廊的水下缓缓潜入。
来到上次捉鱼的那一块地势高处——这里离昭元帝议事的高阁实在不远,她蹑手蹑脚的上岸,眼前出现的一幕,却是让她气红了眼——
嶙峋湖石边,麻将恬着脸,喵喵叫着,半是娇羞,半是得意的叼了一枝粉色蔷薇,献宝似的向一只通体黑色,苗条敏捷的母猫蹭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丹离气得一口气简直没接上来,她死死盯着那枝粉色蔷薇,觉得眼熟到了极点——
这可不就是自己梳妆盒里那唯一的一枝宫纱堆花吗?

第八十章 无知黄莺枝上啭
她死死瞪着那只吃里爬外的家贼猫,这一刻,她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有了媳妇忘了娘!
啊…呸呸!谁是你娘来着!
丹离一边暗骂自己胡言乱语,一边却压抑不住心里的酸意与暴怒。
好你个麻将!!居然敢拿我的鬓花来讨好美人…不对,是美猫!
她不禁握紧了拳头,忍住把麻将揪过来暴揍的冲动,吸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只见麻将喵喵叫着,谄媚得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它凑上前蹭啊蹭的,无奈佳人根本是理也不理,很是傲娇的别过头去。
“喵————”
麻将又上前说了一大车讨好的话,那只黑猫瞥了它一眼,继续别过身去,离他更远了。
“哟,还是只翡翠眼的小美人呢…想不到麻将这次的眼光倒是挺不错的。”
丹离在一旁看得五味陈杂——作为麻将的唯一家属,她心里既有点酸又点怒,但是眼见自家肥娃飒羽败阵,却又替它着急。
“这么一只小美人,肯定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就凭我家麻将贪吃无胆的模样,能顺利抱得美人归吗?”
丹离跟个巴望媳妇的婆婆一般,眼珠盯着黑猫美人看个不停。
正在这时候,只听一声响亮的猫叫声,从高阁的窗台上,又跳下一只虎斑猫来。
这只虎斑毛色呈暗金与黑亮双纹,身材可说是健壮魁梧,毛色也是水滑耀眼,一看便是深得主人宠爱。
他到了水边,便用满是敌意和不屑的眼神瞥了麻将一眼,随即也亲昵的朝着黑猫美人蹭了过去。
啊!麻将有情敌呢!
丹离看得瞪大了眼,越发兴致勃勃,恨不能替麻将加油助威!
只听一声愤怒的低叫,麻将弓起脊背,浑身绒毛直立,双眼眯成一线,却是绿粼粼闪烁宛如鬼火。
那只虎斑大猫正要上前献殷勤,冷不防却被一阵巨力猛然撞开,它踉跄了两步,这才发现,先前不曾放在眼里的那只雪白肥猫已经跃了过来,正张牙咧嘴的挡在黑猫身前,朝着自己低吼!
呀呀呀…居然上演争风吃醋三角恋了呀!!
丹离看得简直是热血沸腾,双眼放光——三角恋呢!麻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虎斑大猫大怒之下,发出低沉而凶狠的咆哮,露出一口雪亮锋利的刺牙来,它四腿蹬地之下,如箭一般扑向麻将,两只猫顿时在地上扭打嘶咬起来。
哎呀…改成比武决斗,真是越来越激烈了!
丹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见两只猫纠缠成一团,用尽挠、抓、咬、踹各种招数,漂亮的虎斑和白毛都滚上了一层尘土。
肥嘟嘟虎斑力气很大,一时占了上风,但麻将沉重的身躯压下,很快让他粗喘阵阵了,喵喵叫声急促尖利,彼此尾巴甩打之下,险些失去平衡一起滑进池塘。
这边打得战火狂炽,热血沸腾,丹离却一眼瞥见,那只绿眼黑猫仍是悠然淡定,眯眯眼瞥了一旁打生打死的这两只雄性生物,随后撇过脸去,竟是一副“我不认识这两个傻蛋”的模样。
丹离禁不住要掩面叹息了——这位美人显然对两只都没上心,麻将这次英雄救美,实在是俏媚眼作给瞎子看,白费了。
正在纠缠打闹之时,不远处的围林外,有一道声音娇媚悦耳——
“佛奴…佛奴你在哪?”
唤声越来越近,那只虎斑大猫顿时竖起了耳朵,左右张望。
然后麻将一声挑衅轻喵,顿时让它什么也顾不得了,爪尖勾地,作势头欲扑——
“佛奴…你原来在这呢!”
莺声笑语伴着轻盈脚步声,绕过了藤萝曼木,出现在水畔湖石边的,乃是一位身着鹅黄掐银丝莲纹夹袄的俏丽女子。
她发间簪以累珠金凤,上镶紫色猫眼石,日光一照,越发衬得她雪肌细腻,双瞳金棕。
丹离隐于不远处的大石后方,却是一眼认出,这便是刚册封的淑妃王慕菱。
淑妃一眼便看见此间“大战”,一楞之下,露出深深笑涡,“哎呀,佛奴,我遍地找你不见,原来在这里打架来着!”
她掩唇轻笑,笑声欢快而肆意,清脆宛如银铃,让人不由心神一荡。
她上前要抱起虎斑猫“佛奴”,口中还嗔怪道:“你又到处乱跑乱跳,弄得一身是灰,等太后礼佛回宫,仔细她剥了你的皮!”
话虽如此,她却笑着搔弄佛奴脑后的软皮,语气一派宠溺亲昵,显然这只虎斑“佛奴”是太后的爱宠。
佛奴在她怀中极为享受的呼噜了几声,却也不忘朝着麻将得意的伸爪威胁,淑妃瞥了一眼麻将,不在意的轻笑道:“这是哪来的野畜生,居然也在宫里随意出没!”
你家养的才是畜生呢!
丹离立刻咬牙切齿地偷偷瞪着她一心麻菲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家的猫,哪容外人说嘴?!
淑妃看着麻将那满身灰尘的白毛,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吩咐身边宫女道:“未央宫里哪得如此打闹聒噪,把这只猫扔出去——”
她话音未落,却听一声冷然女音道:“且慢!”
这一声突兀而来,却是斩金断玉,犀利非常!宫女吓得手一抖,让麻将轻而易举的逃了开去。
“末将见过…淑妃娘娘。”
来者微微一礼,却是意态冷漠,双眸之中毫无一丝笑意。
夜风吹过,她襟间那条朱红珠链微微晃动,妖异华影更衬得轻甲如雪,铁面狰狞。
“原来是阮将军。”
淑妃微微抿唇,水色润泽的粉唇勾起惑人轻笑,金棕瞳色也随之变深,“将军是巡夜到此?真是辛苦了。”
“每日巡查宫中,乃是末将职责所在,实在担不起淑妃娘娘这一声辛苦。”
阮七的双眸冷然无绪,语气平平之下,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淑始王慕菱倒也不恼,轻抿唇角,满眼都是笑意,“未央宫乃是中枢所在,重兵把守之下,绝不会有所闪失——诺大个内廷,将军一路巡查下来也实在是累了,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她款款笑语,无一句不是温柔和煦,说完也不待阮七回答,转头命侍女道:“赶紧把猫捉住,也不必扔了,送给禁卫们作菜下酒便是!”


第八十一章 自恨寻芳到已迟

“淑妃娘娘且慢!”
阮七语气平平,却是再一次出声阻止了她,“未央宫的一草一木,若没有万岁允许,其余人等不可擅动。”
“原来本宫也属于‘其余人等’?”
淑妃笑意转深,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她转过头来,面向着阮七,柔声细语道:“未央宫乃是万岁寝居所在,位在中枢,哪里容得一堆野猫乱打胡闹?所以本宫才略尽绵薄之力,替万岁细心照料一二。”
她的声音柔美轻缓,神情楚楚之间,倒显得是阮七在无理取闹了。
阮七眼神更冷,“恕末将直言——万岁素来不喜他人随意出入他的寝宫,淑妃娘娘此行,可有禀告过他?”
淑妃美眸一滞,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笑了,“太后养的这只‘佛奴’跑了进来,臣妾是跟着来带它回去的——万岁日理万机,我也不敢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扰他。”
她双眸笑意更深,金棕眸光在日光照耀下越发耀眼,“听说外间谣言方歇,仍有不少乱想弊端,万岁正是公务繁忙,阮将军你也好歹体谅些他,不要动不动就请示禀报——若是有什么烦难,本宫虽然不才,也能帮着料理一二。”
她言语之间,竟是反守为攻,端起后宫之主的架势,吩咐起阮七来!
阮七眉头皱得更深,“淑妃娘娘!”
她正要直斥淑妃逾越,却见淑妃笑着抱起佛奴,已然转了个话题,“日光如昔,仍是这般金灿和煦,真真让人心生喜悦…”
她仰头看了看天,广袖轻动,轻轻掩唇道:“只是照得久了,我也有些眼花头昏——阮将军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女子的容颜最为重要,若是晒久了变得黑粗,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她好似看不见阮七瞬间冰凛的眸光,轻声笑语道:“不过也是我多虑了,阮将军天生丽质,又长戴面具,区区日晒,又怎能折损分毫呢…”
她轻笑一声,笑声中涵义万千,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她袅娜而去,带起一阵香风,阮七却僵直了身体,就这般静静站在岸边,半晌都不见动弹。
丹离从侧面看去,只见她全身都浸润在灿金日光中,狰狞的鬼面反射出强烈光芒,刺得人眼生痛。
“天生丽质…哈哈!!”
阮七发出苦涩而低沉的笑声,不知怎的,她的手有些哆嗦,却还是取下了面具。
她低下头,对着潺潺流动的水面,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在旁偷看的丹离,即使有心理准备,也禁不住要到抽一口冷气!
这是怎的一张脸啊!
满脸凹凸不平,上有无数或深或浅的疤痕,有些是利器所划,更多却似被沸水所烫!
疮痕时间不一,有些已逐渐变白,有些仍是赤红扭曲,越发将这张残缺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这样一张面容,却配上那一双清澈冷然的眸子,分外让人觉得不谐!
阮七低下了头,以水面为镜,源头之水流银碎光,粼粼而远,她微微苦笑着,声音却越发低沉破碎——
“如果真是天生丽质,也许他会…”
她的话说了半截,却戛然而止——微弱的祈愿,可笑的“如果”,连她自己都要笑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无尽沉痛,无边惆怅,这一刻袭上心头。
阮七咬着唇,再一次将之沉压于心。
她又在笑,笑得自己浑身颤抖,笑得几乎要跌倒在地,“果然是我太痴心妄想了!”
她双肩耸动着,脚步都有些踉跄了,丹离几乎要担心她失足摔入池中。
但阮七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挺直了背脊。
她最后一次凝视自己一眼,微颤的双手,虽然无力,却终究稳稳地戴上了面具。
下一瞬,她恢复了一贯冷然干练的模样,转身疾步而去。
丹离等她走远,这才现身出来,凝望着潺潺流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一把拎起正要拔腿开溜的麻将,面上笑容灿烂至极,却让麻将下的双爪包头,作出一个极端防御的姿态。
啪!
重重的一拍,在头顶只轻蹭了它脑袋油皮一下。
“哟,长能耐了么,知道什么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丹离似笑非笑的盯着它看,直到麻将承受不住压力,四爪都蜷曲着与身体围成一团,彻底进入“装死任你摸肚皮”状态。
丹离冷笑一声,一把将肉团麻将拎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收拾你!”
她拎起麻将原路返回,在宫道上走到一半,却停住了脚步,微微皱起眉来。
前方正是左右相对的回燕宫和温仪宫,住着正是嘉妃与淑妃这两位。
只见遥遥相对的宫门前虽不算门庭若市,却也有三两停小巧轻车停驻,显然是其他前来奉承贺喜的低阶嫔妾们。
丹离实在不愿去趟这混水,于是转身换了条小路,绕行了半圈。
高墙之上青苔斑驳,风声呜咽,整条长巷都见不找一个人影。
丹离走在光滑的青条石上,觉得肩有点酸,她瞪了麻将一眼。正要坐下来休息,却听西北方向,有人朝声而笑,“本王已是仁至义尽,姬常在却不肯赏脸,未免也太过无情了!”
是姬悠!
他不是去找梅选侍了吗,怎会在此?
丹离一骨碌站起身来,将麻将甩在一旁地上,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墙头。
果然西北方向的岔道上,出现了姬悠的身影,与他对峙而立的,正是上次莫名而逃的熙王!
姬悠不言不语,手中却是那长玉精雕腰带,一抖之下,竟是连续三个漂亮的剑花!
“熙王若是要讨教,妾身随时奉陪!”
姬悠的豪言壮语,让丹离心头一凉——她眼尖不乱,一下便看出,姬悠身后背负那人,竟是梅选侍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
“住手,不要跟他打斗…”
气若游丝的噪音,果然是梅选侍无疑。
姬悠反手轻拍,动作轻柔却又坚定,“并非是我要争强斗狠,而是有人逼人太甚!”
下一瞬,见光明灿,几乎让人不能视物!
熙王居然身上带剑,而且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来。

第八十二章 来何汹涌须挥剑

日光明照,利刃发出极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正视。熙王长剑在手,仍是一派儒雅浅笑,笑意却未入眼底——
“我听说姬家先祖醉心武学,几代帝王曾经搜罗天下剑招,汇集天下高手将之融为一体,后世人赞之为——登峰造极!”
他看向姬悠——身着蓝色锦绣雀纹的宫装女子眉目含怒,平添一种艳丽之姿!
“本王一直想领教,姬常在若是有意,就此切磋一二吧?”
虽是商量,长剑疾指之下,耀眼得连日头的光影都黯然失色。
“小心他的宝剑——”
梅选侍嘶声喊道,丹离虽看不见面容,听声音似乎受伤非浅。
话音未落,但见剑风四下狂扫,周遭空气都仿佛凝滞炽燃起来,几道闪光钝响,温润玉光与宝剑瞬间撞击数次,飞掠腾空的声影交错而过。快的留下一道道残影,在日光绚照下宛如神鬼!
丹离再睁眼时,两人身影已各自分开,对立数丈之遥,神念锁定之下,无形肃杀之气弥漫天地之间,竟让人心生悚然!
仿佛是受这无形威压,平地青砖竟生生裂成数块,远远看去绵密宛如龟甲蛛网。四下里寂静无声,随后,断断续续的,长巷两侧的朱墙斜瓦络绎落下,摔在地上成了粉碎,那声音听来清脆而又惊心动魄。
“我曾经说过,女人是练不出真正高深的武学的…”
熙王微微一笑,眉宇间说不出的俊秀风流,虽然侧袖被破开一道大口迎着风猎猎作响,却仍是挺立如仪,气定神闲。
“可是与你交手两次,我却不得不说:你是我生平仅见的绝高剑者!”
他缓缓道出赞美之词,随后干净利落地收起了剑,唇边仍是带笑,好似方才的凶险对战全然不曾发生。
他长笑一声,竟跨前一步,身法鬼魅之下,竟是瞬间贴近姬悠!
无比暧昧的贴近,他纤长手指指高“她”的下颌,感受着指间柔嫩的肌肤,惬意的微微眯眼——
“你进宫一年来,皇兄甚少招幸于你,位份和赏赐更是没有——这么一朵倾国名花,却是明珠暗投,落入泥沼,真真让人替你不值!”
姬悠眼中浮现杀气,随即他显出了声,“哦?”
熙王凝视着他,一派惋惜爱慕,神色诚挚不见任何作伪“愿意与本王琴瑟和鸣,携手百年之好吗?”
他眸现异彩之间,有着特殊的温文妖魅之光,“为了你,本王愿意豁出一切去求皇兄,让他将你赐给我——他对你素来冷谈,应该不会多加留难。”
他凝视的目光越发加深,幽深中丝丝情愫暗生,魅惑之眸几乎要将人吸入,“即使他顾及颜面不肯放手,只要太后一道懿旨,便能遂我心愿。”
“哦,太后最宠爱之人,原来是你啊!”
姬悠垂目,一道复杂流光从他眼角滑过,他忍住被人碰触的恶心不适,展颜笑道:“你这么不给圣上颜面,不怕有什么后患吗?”
“后患…?!”
熙王不由的哈哈大笑,神色之间竟是有恃无恐,“皇兄乃是天下之主,这世上之间,什么样的美人和宝物不能拥有?”
“只可惜啊,他已经三十有四,却犹是膝下荒凉,别说是皇子了,就是公主也无——和他血脉最近的,便是我这个弟弟了。”
他随意说着如此不幸之事,眼中却满是笑意。
他这话听着也没什么不对——今上血亲稀少,对他这唯一的弟弟,势必多加容让。
但姬悠却敏锐的听出另一层言外之意——
今上至今无嗣,若是有个万一,那么身为皇帝的熙王…
他眸中光芒一盛,随即若无其事的隐没,微微后退之下,却是好整以暇的接住了熙王的手,将之轻而坚决的移开了——
“你想当皇太弟?”
姬悠侧过脸,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美人掩唇氢气,暗香萦绕,这原本是极为旖旎的场面,此时的熙王听来,却更添了三分魔魅。
“时又如何?”
熙王眼中一暗,却是干脆承认下来。
“哈…那便祝你心想事成了。”
姬悠眯起眼,朝他甩下意味深长的一句,随即背起负伤的梅选侍,转身欲走。
“站住。”
熙王低喝道,随即地低声疾问道:“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方才的建议,你到底意下如何?”
“那我也干脆说了——你们要做什么,完全与我无关,只要不惹到与我有关的人,我绝不掺和!”
姬悠的声调足可断金斩玉,他说完,凤眸扫了熙王最后一眼,冷笑着低声道:“而你,居然敢动小梅…”
“哼,她的伤势根本与我无关!”
熙王怒声辩解道,眼看着姬悠身形一掠,已经去得远了——不知他听到了没,熙王提高了声调,运气传音道:“本王对你,绝无一字虚言!”
他说完,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这才悻悻离去。
又过了片刻,丹离终于从藏身之处出来,她一手提着麻将,另一手捂着脸开始大笑起来——
“哎呀,姬大美人果真是倾国倾城,这么一个狠角色,居然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
丹离走回德宁宫时,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个劲地朝着东院看去——
“你不用看了,我的东院已经全部塌了…”
姬悠从耳房探出头来,声调十足的颓然沮丧。
“我才出个门,怎么就搞成这副模样了?”
姬悠俊面一红,好似雪霞染上了胭脂,尴尬窘迫之下越见艳色,“我原想替小梅找些金创药,没想到动作太大了点——居然就…”
丹离扑哧一声笑了,“我之前就劝你也暂住正殿,你还不愿——这下是老天也不愿放你回去住那破房间了!”
眼见姬悠仍有男女顾忌,丹离面孔一板,干脆对他颐指气使起来,“离掌灯也不过剩下几个时辰了,你先去把要紧的细软收拾出来,再把你的床搬过来——还有,你住到西侧去,把你房里哪染墨山水的大屏风搬过来,给我隔严实了,要是敢半夜偷看就让梅姐姐好好收拾你!”
“哈…好大的口气!”
姬悠不怒反笑,他瞄了一眼丹离,目光停留在她略露的胸前肌肤上,“就你这点身材,本公子宁可去偷看小梅——哎哟!!”
下一瞬,他抱起脑袋开始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