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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些女人呢?”
老四抹了把脸上的水,嗓音带着疲倦和心不在焉,“十二妹抢先一步到了,她生性狡猾,洒出的药粉又实在怪异,我没能拦住那群女人,被他们跑了。”
“如郡…?她怎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赶去?”
那群女人居然能顺利逃脱,就意味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不能实施…薛语的眉头皱得更深,“她的身手在你之上,但内力不如,你有心突袭之下,她身边又带着这么多累赘——我本以为你能取胜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皇嗣
他的嗓音淡漠,停在老四耳中,却是最重的斥责,他咬牙低喊道:“本来我也是这么认为,但她身边居然有个男人做帮手!”
老四说到这个人,身体又是一颤,眼中的光芒古怪而强烈,他喘着粗气,反问薛语道:“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薛语情知有异,挑眉问道:“是谁?”
老四欲言又止,舔了舔嘴唇,拿起桌上的笔墨,就开始画出一个玉佩的图案。
他看似鲁莽粗汉,画工却居然不俗,几笔之下就活灵活现,薛语结果一看,整个人身上一震,也是变了脸色,“怎么会是…!”
暗夜中,他墨玉般的眸子闪闪发亮,瞬间眼中已是风云诡谲——
他抬头看向老四,“难道是…这位殿下,居然还活着!”
老四上前一步,近乎质问的口气激动而狂喜,“你们不是说,大皇子文奎在宫变中被杀,二皇子文圭被幽禁在凤阳高墙之下,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为何还有一位幸存在外?”
“你冷静些。”
薛语眼中也是熠熠,却并不似老四那般单纯喜悦,而是一种复杂而警惕的幽光,“只是一枚玉佩而已,未必就是原主,兵荒马乱之时辗转流落在外也有可能。”
老四也略有踌躇,却又摇头道:“不会,此物明显是属于皇家所有,一般人就算据为己有,又哪敢这么藏在身上,这十有八九就是我们的一位小殿下!”
他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剑刺入,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道:“方才那一剑若不是刺中玉佩,就是正中心口——我险些就犯了弑主泛上的大罪!”
他又想起这次行动是薛语所派,心中咯噔一声——
这到底是巧合遇见,还是他早有算计?
老四抬头目视薛语,眼神中含着肃然冷意,“你们景家乃是忠良之后。景清先生虽是一介文弱书生,却绯衣藏刃刺杀燕逆,你虽然年纪不大,胸中韬略却不逊于令尊——我们愿意尊你为大哥,也是希望能在你领导下,向燕贼朱棣讨还血债,匡扶正统。”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人心头悚然,“但你若是另有主意,甚至暗中设局动手脚。休怪我常孟楚翻脸无情!”
这话掷地有声。乃是最严重的警告敲打。薛语却是面色如常,微微一笑,道:“四弟,我知道你对正统忠贞不二。心情激动之下难免想得偏了,但此事确实非我设局,事实上,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位幸存的殿下,究竟是哪一位?”
老四目光炯炯,薛语抬起头平视,目光清澈而坚定,半晌。老四终于相信了他,沉声道:“黑暗中,那人的面容没看清,但身上的料子显然非富即贵,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出头…”
“他若真是皇嗣,当时应该不超过十岁。”
薛语接口道。
老四眼中波光粼粼,“当时大半个皇宫被烈火包围,皇家的玉牒和宗谱都略有散失。”
薛语却是神色不动,“别人可能不知道宫里有几位皇子和公主,但你们常家却必定了如指掌。”
他看着老四,目光隐有深意,“常家女为懿文太子的元妃,乃是建文皇帝的嫡母,若非当日朱棣谋篡,你们就是堂堂的太后母家。”
老四面色瞬间涨红,却又变得铁青,冷然道:“开平王一脉是勋贵功臣之中的翘楚,而我只是个家族弃子,又何必相提并论?”
他心中郁愤,却见薛语不温不火在等他的答案,于是低声道:“宫里符合这年龄的皇嗣有好几位, 但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当时被燕军所杀,剩下的也被幽禁惊惧而死。”
他皱起眉头沉思,突然眼前一亮,“建文皇帝所出的都对不上,但我突然想起,懿文太子薨时有一位遗腹子,乃是他跟一位琴女姬人生的,当时定下的名讳是允敬。”
薛语目光犀利明澈,“也就是说,此人乃是建文皇帝的手足亲弟。”
“符合条件的只有他了。”
老四的眉头皱得更深,“他生母出生低微,在宫里也很是低调,大概也没几个人记得这对母子了。”
他又细细想了下,“宫变之后,朱棣对几位皇嗣都做了相应处置,但是却没有他的消息。”
他看向薛语,“不论是或不是,在没有查清之前,你都要立刻停下所有布局,以免让他被我们的人所伤!”
“只怕来不及了。”
薛语淡然一语,却让老四心头一震,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揪住他的衣襟,“你又做了什么?”
“让你去伏击十二她们,我的本意只在阻拦,只要让她们受伤或是受阻,大理寺这边就有人前去拘捕,如此这般,红笺的口供也得到了证实,锦衣卫剿逆不力甚至勾结叛党的罪名,就此稳稳当当——而我,也将得到永乐皇帝的信任和重用。”
薛语的嗓音淡漠清雅,如同冰泉雪溪流过,所说内容却是算无遗漏的冰冷残酷——他却仍是那般笑意儒雅,芝兰玉树般让人心生亲近。
这一幕看在老四眼中,却宛如凝视暗黑深渊,心头升起寒栗之感,只听薛语继续道:“但我料定十二虽然处境不利,却仍是智计百出,只怕你未必对付了她——因此,我还设定了第二步棋局。”
“她会去投奔谁,最信任的是谁,我都了如指掌。”
他的嗓音含笑,唇边笑意带上三分宠溺,“怎么多年来,她下棋的棋步,我又怎会猜不出呢?”
老四见他这般模样,冷哼一声道:“你这么着算计,倒不怕害死自己的心头肉。”
“她不会有事,我对她有信心,对自己,更有自信。”
薛语笑得如沐春风,“我一向认为自己算无遗漏,直到今天,直到今天…我仍是这么认为啊!”
谦谦君子的青年,此时的口气却是狂傲而肆意。
“我不会让她去赴死,其他人,却是说不定了。”
他的口吻淡然,在老四听来,却是宣告着血腥而杀戮的开始!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伏杀
半山腰的官牙管所,一侧不起眼的角门前,却突然变生肘腋,让人意想不到!
箭矢如雨般疯狂射来,顿时让小古身后的女人们惊叫一片,有人被正中胸膛,鲜血朝天喷出,惨叫声凄厉,划破黎明的宁静。
“有埋伏!”
小古惊怒交加,随即掠身闪躲,脚下却不肯退开——因为这一退,身后那群小脚女人必定死伤惨重!
危急时刻,身后袁槿上前一步,长刀出鞘舞出银芒残影,将小古周身护住!
树影重重,从四周跳出十多名黑衣人,后排六个手中弓弩银芒闪烁,前方七八个宛如凶神恶煞,持刀杀入人群。
女人们发出尖利惨叫声,小古心急想要回身去救,却被其中三人缠住,一时之间竟然脱不开身!
二姐呆呆站在一旁,整个人失魂落魄双肩颤抖,却在看到小安被黑衣人逼至角落时,双眼霍然发亮!
“小安!”
混乱之中只听二姐一声凄厉哭喊,好似疯了一般扑身过去,挡住了一道银刃。
“娘————!”
鲜血随着小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飞溅四周,让小古清澈的眼瞳蒙上了一层血色!
她心中怒火狂燃,浑身血脉激荡之下,手中冰丝与银刃穿梭,以妖异角度在黑衣人之一的咽喉上轻轻划过!
一道艳丽细微的血线沁出,那人圆睁双目,喉头咯咯作响,终于颓然歪头,倒地身亡。
另外两名感受到她周身的凛冽杀意,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却不料那银色冰丝宛如活物,呼啸着折返绕回,刺中其中一人的咽喉——另一人吓得魂飞魄散正要飞身跃开战团,小古罗袖一甩。一根银钗直射而去,竟然戳中了他的一只眼睛,那人顿时倒在地上惨号挣扎。
那一边,袁槿也解决了两个,剩下两个追杀那群女人,已经跑远十丈多远,山野之中地形崎岖,他们虽然砍中两个,却也被躲在一旁的郭大将山石滚下,压中了脚。一瘸一拐之下再也追之不及。
见场面混乱。那四个弓箭手从箭筒中抽换长箭。正要再来一波,突然一团黑雾落在中间,顿时一股辛辣异味直冲脑鼻,所有人都呛咳不已。手下也失去了准头。
却是小古甩动罗袖,袖中飞出的粉末所致!
下一刻,银色短刃与雪亮长刀齐齐杀至,顿时有两人中招倒地,其余两人见势不妙,冲到死伤人群里,拽起一个就充当人质——
“让开一步,否则…”
冰冷的威胁声,让小古等人心中一惊:被他挟持的正是小安!
一片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只有小安跌坐在地,抱着血泊中的母亲痛哭——如此明显的目标,当然被黑衣人当做救命稻草擒在手中。
小安哭着挣扎,伸手去抓生死不知的母亲,却被黑衣人用刀逼住咽喉。
那人看向小古的目光凶戾中带着恐慌。却又转为憎恨——
“我数三,你放下兵器,给我过来!”
他的目标居然是自己…真是奇怪!
小古皱起眉头,心中飞快思索,对方用力一划,顿时小安脖子上也滴下血来,“快点!”
小古丢下系着冰丝的银刃,缓缓的、一步步走上前去,经过袁槿身边时,两人交换了个不易觉察的眼色。
小古站在那人五步远的地方,衣袖下的双手微动,却听那人道:“十二小姐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把手伸出来举高。”
小古照做了,那人单手将她扯了过来,丢下小安,掐住她的咽喉,死死盯着她,眼中有忌惮和恨意,“我收到的命令是不许伤你,但是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要你用命来赔!”
他低吼出声,小古却不急不怒,对着他的眼镜嫣然一笑。
她的容貌是易容过的,并不算起眼,但那清妙双目在这一瞬去挖宛如天池仙莲,让人惊艳心动。
那人一呆,而就在这一刻,小古微动檀口,唇齿之中散出一种奇异的香味——
不好!
那人发觉自己中招,手足已经开始麻木酥软,他用最后的力气朝小古咽喉割下,却只觉眼前疾风飞来——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一柄长刀迎面掷来,狠狠的劈中了额头正中——铺天盖地的鲜血和黑暗随之而来…
小古挣脱尸体的钳制,袁槿也快步上前,气喘吁吁的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方才那场配合十分默契。
“娘,你快醒醒啊娘!”
小安的哭声回响震荡在耳边,小古上前一探脉息,朝着袁槿摇了摇头。
黑衣人的弯刀贯穿二姐整个身体,一点一滴的生命在飞快流失,她看向女儿的美目之中充满泪水,嘴唇微微阖动,却是对着小古说的,“我对不住你。”
方才那一幕突兀而惨烈的厮杀,显然是有人知道她们行踪,事先埋伏好的——而二姐却是脱不了干系。
“是什么人胁迫了你?”
小古沉声问道。
二姐的脸上闪过一道苦笑,低微的嗓音宛如蚊呐,“我的夫君还活着,正在几千里外的崖州流放。”
“有人用他来威胁你?”
小古目光闪动,越发觉得这一切充满蹊跷——这不像是朝廷的路数。
二姐轻轻咳嗽,鲜血从唇边流下,渐渐染红衣襟,“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小安,更对不住大家。”
小古痛心疾首低喝道:“什么人威胁你,你可以说出来啊,我们都会替你一起承担,为何要这样害人害己!”
“我们?”
二姐听到这个词,笑意转为三分讥讽与义愤,却又牵动心绪,吐出更多的血块来。
“这群人的目的,只是为了生擒或是斩杀这群女人——但是你跟小安,却是‘他’事先担保不会伤及…因此我私心作祟就屈从了——”
二姐喃喃低语着,小古听在耳中,却更生疑窦——“他”是谁?
不伤小安是为了说动二姐帮那群人设下陷阱,但不伤及自己,却又是为什么?
她想起方才那黑衣人所说的,“我收到的命令是不许伤你”,也是证明了二姐所说非虚。
这个人,必定跟自己关系匪浅…
第一百八十三章 香陨
小安心中念头转得飞快,却听二姐咳嗽着,面色宛如金纸,显然是进入弥留之态,“我对不起大家,只能到九泉下去赎罪,可还有唯一心愿未了,厚颜相求…只希望你能答应。”
“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小安的。”
小古郑重答道,二姐唇边笑意加深,轻轻抚了小安头顶,低声说了一句,“等你爹回来,我们在一起…”
余音未尽,头一歪便断了气息。
初露的晨曦照在山林之间,温暖而明灿,淡金色流辉照在二姐的脸上,那般洁白如玉、温婉秀丽,最后终究归为平静死寂。
“娘——”
小安抱住母亲尤有余温的躯体,痛彻心扉的喊声震彻了整个山林,扑簌簌惊起无数鸟雀。
小古秀眉紧皱,冷然咬牙不语,但她藏在袖中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渐渐的沁出了血痕。
袁槿也低叹一声,低头垂手站在尸体旁边默然无语。
一种浓重而晦涩的悲哀宛如深渊冰潭之水,缓缓的流转他全身,他冷峻无波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古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微微波动,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多想,她的整颗心都被愤怒和痛苦充满着。
冰丝悬腕,银刃挥洒,雪光横扫之下顿时血落如雨,剩下几人只留下一个活口,其余都在瞬间毙命!
众人都心惊于小古的身手,只有离她最近的袁槿看得真切:她的面庞染上嫣红粉霞,唇角却有些发白干涩——这是劳累伤病的迹象!
袁槿心中咯噔一声,匆匆上前欲扶,却被她眼风一瞥阻止了。
“谁派你们来的?”
小古的嗓音冰冷,却宛如冰山下蕴藏的地火狂燃。
那人受伤倒地。眼中幽光闪烁不定,随即却是哼了一声,身子一僵倒下。
不好!
袁槿一个箭步上前。掰开嘴唇,发觉其中冒出黑血。一颗牙齿下有些异样颗粒。
“是嘴里含毒,必要时候宁可自裁也不肯招供。”
他沉声道,却见小古眼中闪过一道阴霾,凛然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到底是谁…”
她低声喃喃道,与其说是疑问,还不如说是一种不确定。
她心里大概有些眉目了吧…
袁槿这么想着,却听小古沉声道:“这里也已经暴露了。我们赶紧离开!”
官牙管所内隐约传来人声喧哗,显然外面的激战和尖叫已经让里面的人觉察了,只是因为惧怕,一时不敢出来看个究竟。
郭大有上前来重新召集女眷们。除了二姐以外,还有一人被射中胸膛当场死去,剩下几人都是皮外伤,假以时日就能痊愈。
但这些女人却是各个惊惶瑟缩,腿脚酥软都迈不开步了——连番的凶险追杀。命悬一线的恐惧,让她们几乎崩溃。
眼看有人呜咽着抖成筛糠,小古黯然叹息,沉声道:“不用多想,赶紧上车吧。”
仍是有人无视她的呼唤。蹲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抽泣不停,小古的脸色如浸冰雪,重复道:“赶紧上车吧,否则他们又要追来了。”
“到处都有埋伏,人家肯定是知道我们往哪逃!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那个阿琼又伶牙俐齿上了,她瞪着小古道:“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你找的这婆娘是个奸细差点害死我们!早知道你们这么不牢靠,我还情愿回去——”
“你闭嘴!”
小安在旁边突然暴怒,抱着母亲的尸体低吼道,那凶狠而悲伤的眼神,让阿琼瞬间语窒,说不出话来。
“我娘是被胁迫的,不是奸细!”
小安斩钉截铁说道,面对她满是血丝的泪眼,阿琼撇了撇嘴,终究没敢再说下去。
小古见人心涣散,忍住心中烦躁与火气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听她说。
“我知道,这些日子都委屈大家了,尤其是今晚,大家疲于奔命还受了惊吓。”
她柔声说道,顿时引起一片轻微的嘈杂抱怨,小古环视周围,继续道:“但你们也许不知道,若是被抓回去,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阿琼在旁嗤笑,“不过是重新伺候男人而已,总不能把我们杀了吧?”
小古冷冷一笑,眉眼间的讥诮让阿琼一呆——
“他们会逼问你们叛党的下落,而你们显然是不知道的,不说的下场,比死还要难熬。”
女人们都经受过苦难,听着这话只觉不寒而栗,小古的嗓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力量,“跟我们走,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你就留在这里静待官兵吧,什么水银灌顶剥皮,再做成人皮灯笼,这类手段想必你们已经见识过了。”
说到这里,竟然心中莫名一痛,这一瞬,她想起了景语的父亲景清,更想起了,那个称作爹的男人,胡闰。
他们都是如此惨烈的死法,痛到极致却无法挣扎,死后仍然被悬挂在仪门上,以阴森恐怖来震慑世人。
女人们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惊骇又被推高一层,绝望之下反而迸发力量,一个个争先恐后爬上了车。
马车隆隆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尸体,清晨的日光照在蜿蜒凝固的血痕上,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接下来要去哪?”
袁槿低声问小古。
小古眸似寒星,咬牙思索片刻,却叹了口气,“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只有去找我七哥了。”
“金兰会的七哥?”
袁槿眼中波光闪动,“连续两个秘密据点被泄露,你们连连遭遇背叛追杀,接下来还能让你敢于前往的,那地方、那人必定是你绝对信任的。”
小古毫不犹豫的点头,眼中闪过坚定光芒,“七哥确实是我最信任的人。”
她随即先开蓝布棉帘,指点郭大有行驶路线,正巧遇上路途颠簸,她一个踉跄跌回了车里,落入一个温暖沉稳的怀抱。
“小心!”
袁槿扶住了她,却发觉怀中少女面色苍白发青,哇的一口喷出鲜血来。
他大惊之下一摸她胸前衣襟,却发觉湿漉漉一阵血腥味,“你受伤了?!”
“是昨夜的旧伤裂开了。”
小古微微喘息着答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惊变
连夜的奔波、疲劳和激战,再加上情绪激动,终于让昨夜受到的箭伤裂开了。
小古的嘴唇干涩发白,额头微见细汗,袁槿伸手一摸,竟然有些发烫!
“你受伤了还敢这么胡来!”
他皱眉瞪着她,低声怒喝道,毫不犹豫的撕下衣袍内衬,替她重新包扎裹上。
“我也没料到,今夜竟是如此险恶…”
小古低叹一声,却是不动声色挣脱他的怀抱,倚在柔软的靠垫上,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有些乏力。
她抬起头,却是郑重向袁槿道谢,“这次真是多亏你襄助,但你终究是侯门公子,跟我们这些逆贼叛党混在一起,只会给你惹来天大的麻烦。”
“再大的麻烦我也能应付。”
袁槿毫不犹豫说道,他盘膝坐在车厢中央,四角明珠的莹润光芒照在他的侧脸,却不能显示他眼底的神色——小古只是直觉感到,那是一种复杂而迷离的眼神。
那般一闪即逝,在迷离的光与影交错间,快得好似幻觉。
“一定要去你七哥那吗?我家有几个庄子就在附近…
小古摇了摇头,“王霖之死是前车之鉴。”
“王霖…”
袁槿喃喃低念着这个名字,脸上肌肉又微微抽动,万千复杂心绪,却是一字也无法吐露,只能化为一声叹息,“你说的对,我们袁家的地方,也算不上安全。”
小古见他神情黯然苦涩,心中却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轻声问道:
“你如此费心帮我,就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婚约?”
她低声问道。
“也是,也不是。”
袁槿的回答可算是玄妙,也可以说是极度敷衍。小古瞪了他一眼,却觉得整个人一阵晕眩。
看着小古双颊嫣红却星眸涣散,显然已是伤重疲惫到了极点。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却惹来意料之中的一声惊呼——
“你做什么?”
“别逞强了。赶紧躺下。”
不容置疑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他摸索着,从自己荷包里摸索出个瓷瓶,倒出药来凑到她唇边,“吃下去再睡一觉,到了目的地我再喊你。”
小古自己身上也有良药,正要婉拒。却见他双目炯炯盯着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服药了。
那药好似有安神舒缓的作用。不多时,她就感觉神思松缓模糊,不知不觉间进入了黑甜乡。
看着她眉心的皱褶慢慢散开,巴掌大的小脸渐渐陷入了安静甜睡,袁槿心中百味交杂。望着窗外越发明灿的日光与树影陷入了沉思。
小古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感觉有人轻轻将她推醒,睁眼看时,却感觉车帘上的日影微热而刺眼。
她眯起眼,适应了好一阵。才看到袁槿正坐在自己身旁,而小安仍是缩在角落,紧紧抱着母亲的尸体,整个人悲痛至极显得有些茫然。
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小安转过头来,两眼通红却哭不出泪来,“小古姐姐…”
“小安,我们马上就能安顿下来,让你母亲入土为安。”
小古安慰她,却发觉自己的嗓音嘶哑难听,额头的热烫虽然稍退,但浑身仍是酥软无力。
袁槿用指尖挑开车帘略微观察地形,然后道:“已经到了兰庆班所在的街上了,马车停在这里还是绕到后门那条巷子?”
袁槿问她的意思,小古不家思索,正要选择后者,话到嘴边却又改了方向,“还是停在这里,我先进去见七哥吧。”
袁槿何等聪明,立刻知道她的意思,俊眉一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到了地方就要过河拆桥,让我滚蛋吗?”
“金兰会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合太深——所谓深恩难报,我也不想欠你太多。”
小古说得干脆利落,光明正大,迎着袁槿幽黑的眼眸,她微微有些愧疚,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那婚约你也别惦记了,还是回去听从父母之命,迎娶门当户对的贵女吧。”
袁槿凝视着她,幽黑的眼眸中闪过苦笑,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唔…”
小古正待挣扎,却感觉他钳制的手臂暴烈而用力,浑身却又蕴藏着悲哀与激越的情绪——
“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包括你在内!”
他在她耳边断然低语,随即放开了她,毫不犹豫的起身,从车上一跃而下。
身影突然不见,但却抛下了一句话,“到了那,你要记得好好养伤。”
耀眼的日光随着他的离去而直泻射入,小古感觉眼角刺痛,微微闭眼之下,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
兰庆班在京城梨园行里,可说是稳坐头把交椅的魁首。当家名角秦老板,不仅唱念做打冠绝京师,更妙的是风华隽秀、气质清贵宛如王孙公子,让无数男女戏迷都为之倾心沉醉,为他散尽千金也毫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