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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下床,才似想起什么,她扭头看去。
坐在书桌后处理公事的男人,眼神淡淡地向这边看来。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是第三重人格的顾子深难得穿的正西装。
似感受到她的目光,他起身慢慢踱步走来,眸色闲淡,气质矜贵。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百褶礼服衬衣,铂金细钻领链配金色的袖扣熠熠生辉。在遍地凌乱的衣物中,穿得那么整洁,纤尘不染的他竟有一种禁欲之感。
看出江晨曦眼中的惊艳,顾子深勾了勾唇,“一会儿有件很重要的事。”他向她解释穿得这么正式的原因。
江晨曦红了脸,垂下头,以至于忽略了他眼里的秘密。她支吾地说:“我想换衣服……”
即使已经赤诚相见过,但仍旧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衣服。
他善解人意,“我让人送早餐上来。”借机离开。
“不用了!”江晨曦忙抓住他的手,“我一会儿有很重要的事,穿完衣服就走。”
子深眸色一沉,“非去不可吗?”
“嗯。”江晨曦点头。
“……我送你过去。”
“不用!”她下意识地拒绝。
当他眼神看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拒绝得太生硬,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一会儿你有事要忙,我自己去就可以。”
说完,也不再做矜持,抱着被子走到沙发上拿起衣服要穿。
“别穿这个了,我让卓立送一件新的上来。”
说完,便转身打电话。
江晨曦看着手上的衣服,应该是新送上来的,白色裙子,款式看上去更像是一件礼服。
很快,卓立送了一套新的女装过来,看向江晨曦的眼中有迟疑,“顾少,一会儿我们不是要去……”
剩余的话被顾子深一个眼神制止,卓立不敢多嘴,立刻退了下去。
顾子深拿着衣服递给江晨曦,“换了吧。”
眼看着江晨曦接过,他转过身要走。
“子深。”江晨曦叫住他,见他停住脚步,她问,“要我穿刚才那件白色的礼服,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他转身,看着她,笑容温和,“去做你想做的事,不是赶时间吗?”
“嗯。”江晨曦点头,今天的事对她真的很重要。
vol.2
当江晨曦换好衣服出来,便看见立在落地窗边的顾子深。
他背对着她,指尖夹着一枚红点,燃着淡淡的烟气,这样的背影,令人感觉到孤独。
一时间,她竟然迈不开脚步,不忍离开。
半晌,顾子深掐灭了烟,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她,问:“怎么还没走?”
“子深,你没事吧?”她问。
他走到她面前,揉揉她的脑袋,“能有什么事?”
“那我走了?”
“好。”
转身走向门口,握住门把手时,顿了顿,才离开。
空荡的房间,还残留着昨日的一室旖旎。
顾子深眸色渐渐阴沉,他脱下外套,随意丢在一旁,走到门口处,拉开门。
正巧卓立带着两个人走过来,见他出来,问:“顾少,回公司吗?”
“嗯。”面无表情,径直往走廊尽头走去。
卓立看了一眼房内被丢弃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走过去拿起。
“卓特助,这一对设计师熬夜定制的戒指还要给顾少过目吗?”
身后跟着的人小声问道。
“不用了,先搁着吧。”
“那求婚仪式……”
“都撤了吧。”
“是。”
卓立不再多言,快速往顾子深的方向追去。
今天对江晨曦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苏纪白的研究生名额在今天确定,如果她再晚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出租车刚停到德和医院门口,江晨曦丢下钱就往里面跑,完全顾不上身后司机的大吼:“姑娘,还没找钱!”
天不尽如人意,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的她全力跑着,没看见旁边的路牌,尖细的高跟毫不客气地卡在了地下的缝隙间。
德和医院年代久远,医院正门的地裂开了几道缝隙,最近正在紧急处理,江晨曦跑得急,所以没看见前面立着的大牌上写的“正在施工,请绕行”几个大字。
此时,卡在地缝中的高跟鞋像终于找到了契合自己的另一半,任她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她气急,使出吃奶的力气,那鞋子依旧纹丝不动。
鞋子是顾子深准备的,应该是和礼服匹配的,蕾丝配着细钻,做工精美,任何女人看了都会挡不住它的诱惑,爱上它。
她也喜欢,但它固执地卡在地缝间,她没办法,只能将另外一只鞋子脱下放进包里,果断地光着脚往医院里跑。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她顾不得别人朝她投射过来的异样眼光,按下电梯,直接奔向七楼。
电梯门打开,迎面走来一群白衣大褂,她看去,其中领头的那位不就是苏纪白吗?
穿着白大褂的苏纪白颇有医者风范,配上他英俊的外貌,颇为赏心悦目。
苏纪白跟身后的人交代了什么后,脚步往电梯这走来。
江晨曦后退一步,隐藏在死角处。
电梯门缓缓关上,一秒后,如她所料,电梯门再次被打开,苏纪白一个人拿着病例走了进来。
vol.3
苏纪白在专心看病例,并未发现电梯里有人。
当江晨曦叫了一声“苏院长”,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又是你?”他眼中毫不隐藏自己的不悦,“该说的我都跟你说清楚了,怎么还阴魂不散?”
“我说过,在你没有确定名额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这一次江晨曦没有之前的慌乱和迷茫,显然是做好准备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收……”
“不会收出过医疗事故的人当学生对吗?”江晨曦打断他的话,反问,“我想问问苏院长,一个人犯了错,能不能给一次改正的机会?”
一句话让电梯内陷入无尽的沉默。
江晨曦眼神紧紧地盯着苏纪白,想从他沉默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动容。
但电梯没给她这个机会,咚的一声,电梯门不解人事地自动打开,外面是熙攘的医院大厅。江晨曦知道有些事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她快步上前,站在苏纪白的身后,以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他说:“苏院长年少时医术精湛,自信无比,什么都不放在眼底,却在一次医疗中失手,男性病人自杀身亡,与他感情深厚的妻子绝望殉情,留下他们的女儿孤独于世。因为这件事,苏院长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你的弟弟带你去了孤儿院,遇见小女孩,发现小女孩因为失去了父母受到刺激得了失语症。苏院长收养她,并且作为她的监护人存在,也因为心中的愧疚,成为一名出色的精神学专家,成功地治愈了小女孩,让她作为正常人生活。十多年后,小女孩早已经在苏院长的治疗下,渐渐忘记了过去的不快乐,并且励志成为和苏院长一样优秀的精神科医生。而当年的小女孩就是如今的李微然。”
在江晨曦阐述这段话的时间里,苏纪白面目依旧无动于衷,但他出电梯的步伐却迟迟没再往外踏出一步,由于他恰好停在电梯感应器旁,电梯门始终敞开,在来往路人看向这边的诧异目光中,江晨曦缓缓道:“如果不是遇见微然,也许你会自我放弃,世界上会少了一名出色的精神学专家。但你给了自己一次机会,用未来的每一步去弥补过去犯的错。苏院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为什么你可以给自己机会,却不能给别人一次机会?”
长久的沉默中,苏纪白始终没说一句话,随后迈开步伐,绝尘离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照出江晨曦失落的脸。
那么努力去做一件事,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尽管早知道人生不可能尽善尽美,有时候输了就是输了,可那种你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心情,真让人觉得特别悲伤和无力,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再挣扎也是徒劳。
江晨曦沮丧地走出医院。
医院门口格外安静,几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站成一排,来往的医生、病人纷纷投以探究的视线,却都不约而同地从他们身边沉默走过。
江晨曦很意外在这里看见卓立,然而对方也没给她好脸色,很生气地问她:“你鞋呢?”
她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说:“鞋卡在地缝里拔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那鞋子是顾少亲自为你设计的?原本他想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你穿着鞋来找其他男人!”一向冷静沉默的卓特助失去了以往的风度。
“惊喜?”江晨曦无措,“我不知道……”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能知道什么?顾少为你做了那么多,连夜打造钻戒,甚至跟霍思思解除订婚要向你求……”求婚。
后面两个字卓立没说出口,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想逾越。
在卓立的怒意中,江晨曦垂眸,“对不起。”
“不敢当。”卓立声音十分冷漠,“你是顾少的人,不用向我道歉。”
江晨曦不再说话,忽然迈开步伐往门口跑去。
门口刚经过的地方正在施工,有工人看见她往里面闯,忙喊:“没看见路牌吗?怎么瞎闯?”
江晨曦恍若未闻,跑到方才的地方,四处寻找,鞋的影子都没有,那细小的缝隙好像把它吃了。
“你做什么?”卓立跟在她身后,语气不耐,分明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但碍于顾子深,不得不过来接她。
“鞋子不见了。”她喃喃自言,她不知道那是子深亲自帮她设计的,如果早知道的话……
就算早知道又怎样?难道会为了这双鞋子错过苏纪白的最后一个机会吗?理性告诉她研究生名额更重要,感性却对她说,什么都及不上子深的真心。
“子深呢?”她问,“我想见他。”
卓立沉默半晌,才道:“在北苑。”
江晨曦当即往外面跑去,卓立扯住她,盯着她的脚皱眉,“你就这样走过去?”
她顺着他的眼神看下去,原本光滑的脚背上沾了不少泥巴和血渍,应该是被地上细碎的石子划伤的,但她感觉不到半分疼。
忽地,被人拦腰抱起,她看去,卓立面无表情,“我只是不想让顾少担心。”
她心知顾子深在他心中的位置,只说了声:“谢谢。”
vol.4
坐上车,卓立命令司机开车,便坐到后面的车队里,以示对江晨曦的不满。
江晨曦看了看脚下干净的车厢,问前方的司机:“请问有纸巾吗?我想垫垫,不然会把车厢弄脏。”
司机立刻递了纸盒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脚,担忧道:“江小姐,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吧,用纸巾垫久了,会合着血黏在皮肤上,到时候撕下来更疼。”
江晨曦却说:“没关系,先回北苑吧。”
司机叹息一声,“二少爷本就心情不好,看见你这样,会更心疼吧?”
江晨曦弯腰垫着脚,抱歉地说:“这次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让他不高兴了。”
“是啊,毕竟是求婚这样的大事,说走就走,总归让人心里不好受。”
江晨曦只觉得脑袋一嗡,她猛地立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司机,“你说什么?什么求婚?”
司机奇怪地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道上午顾少要跟你求婚吗?礼服、鞋子、钻戒都准备好了,因为顾少决定得太仓促,这些都是设计师连夜赶制的,但是……”
在江晨曦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下,迟钝的司机终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收住了口。
可该说的已经说了,收口已经太迟。司机十分懊恼,决定主动向顾少汇报此事,并且在心里默默发誓,只要这之后顾少不辞退他,他以后一定做一个负责开车的哑巴!
车在公路上行驶,尽管油门已经飙到了一百码,但江晨曦整颗心比车窗外被大风卷起的落叶还要凌乱。
她从没想过子深会向她求婚,并让人连夜给她一个惊喜。
以前和他一起参加某朋友的婚礼,齐华池调笑他们:“子深,什么时候向我们的小曦曦求婚?”
她笑着说:“子深那么忙,说不定最后那个求婚的人是我。”
“不会。”他当着众人的面,认真地对她说,“小曦,我第一次喜欢人,没什么经验,但别人能做到的事,我也会做到。你想要的,我有的一定给你,没有的,我会努力给你。”
事后,当时在场的人无不羡慕地说,从来没见过顾家太子爷对一个人如此温柔。
想起早晨,他穿得那么正式,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告诉她,一会儿有件很重要的事。
他那么倨傲的一个人……
江晨曦闭上眼,不敢想象,当她转身离开之后,他该有多失落。
落地窗边那抹落寞的背影,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要稍微用心,就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情深意重。
路途就算再远,只要坚持向前,总会到达目的地。
北苑门口,从后车下来的卓立刚打开门,就看见从车上飞奔下来的女人光着脚冲进了屋子里。
卓立冷着脸,快步追了上去。
在一楼抓住了一间间房寻找,如无头苍蝇般的江晨曦,“顾少在卧室。”
江晨曦低声一句“多谢”,飞快往楼上跑去。
卓立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她神情中有慌乱、黯然、紧张、无措,像一个受到强烈刺激的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然与从容,和刚才在医院门口,明知做错事但骨子里存留着那股傲气的江晨曦完全不同。
对于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求婚一事,江晨曦的确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跑到顾子深面前全盘托出这些日子以来,她在计划的事情。
她想方设法成为苏纪白的学生,是为了顾子深,如果她所做的从一开始就令他不高兴,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可他没有给她机会,这一次,他连门都没有留给她,门被反锁,无论她在外面怎么敲,里面都无动于衷。
那天她在门外说了好多话,她对他说了无数个抱歉,她对他说她不是故意的,她跟苏纪白之间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关系,她只是想跟他学医能够治好他。她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只希望他能开门见她一面。
这样低声下气的江晨曦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出现过,但里面的人却置若恍闻,用冰冷冷的木板隔断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就算她跪下来求他,他都不会见她一面。
江晨曦说累了,疲倦了,慢慢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站在不远处的卓立见她闹够了,提着医药箱走了过来。
沉默地帮她清理脚上的小碎石,用酒精替她消毒上药。
自始至终,江晨曦都没有抗拒,只是看着他动作熟络地做着一切。
最后,帮她包扎好伤口后,卓立收拾东西时,江晨曦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
卓立手一顿,没看她,继续收拾东西。
“我真蠢,他现在是重度人格分裂状态,我竟然忘记了自己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对他来讲有多重要,也许我无意间的言行,对他就是一种伤害。”江晨曦的言语中满是挫败。
收拾完医药箱后的卓立看都不看她一眼,起身离去。
抱歉,他实在不能原谅眼前的女人,至少目前不能。
vol.5
外面好吵。
顾子深沉沉地趴在床上睡觉,轻薄的被子只盖住了他的腰间,其他都被他压在了身下。尽管窗帘被拉死,房间里未开一盏灯,仍可以看见他腰部以外裸露出的白皙肌肤和背部流畅的线条。他睡姿慵懒放松,一只长臂垂在床沿外,长睫毛微颤了颤,黑眸缓缓睁开,毫无焦距的眸色,令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他在发烧。
黑暗中,有个黑影在慢慢向他走近,浑身带着冰冷的气息,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时间到了。”
他毫无温度的手触摸他,渐渐与他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那一天,顾子深在卧室深度昏迷,江晨曦在卧室门外静静发呆,从天亮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亮。
当次日的太阳照耀大地的那一刹那,卧室的门被打开。
清晨的日光中,有人从卧室里走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晨曦发觉到了门边的动静,她仰头,看着从卧室里走出的男人。她缓缓站起身,微张嘴,想要说话,才发现在门外待了一天一夜,喉咙如被卡住般发不出声。
倒是眼前的人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眉头不悦地皱起,“你怎么在这里?”随即,眼神落在她被包扎着却什么都没穿的双脚上,眉头锁得更紧,“脚怎么了?不过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说完,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上被子,动作干脆利落。
黑眸在卧室里打量了一圈,停留的视线中,有对于这个房间透露出的陌生感。
最后很干脆地走到柜子边,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才拿了一个医药箱走了过来,蹲在床沿边,略显笨拙地帮她把脚上的绷带拆了,上药。
“临走时,让卓立好好照顾你,怎么照顾成这样?”他脸上满是不悦,“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吗?所以才不舍得开除他?”
恰巧,分分钟都在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卓特助看见卧室门被打开,生怕顾子深出事,忙走了过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所崇拜的大少爷对自己的不满,卓特助的脚步为难地停在门口。
房内心情不悦的男人敏锐地察觉到门外陌生的气息,语气不耐道:“谁在外面?”
卓特助闷不吭声地走了进去。
“是你?”顾子深冷哼一声,“我待会儿再收拾你!”
卓特助不敢说话,一直垂着头,等收拾。
好不容易处理完江晨曦脚上的伤口,顾子深起身,命令她:“好好睡觉,以后再也不许蹲在门口,不管是我的门口还是别人的门口,都不许蹲着。一个女孩子,蹲着像什么话!”
“……”
从刚才听见顾子深开口的那一刹那,江晨曦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接下来,他所有的动作、神情、说话语气,都证明她所感觉到的“不对劲”是对的。
眼前的人对她没有恨,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如玉。
他脾气暴躁,耐性极差,这种情形极少出现,但被她遇见过一次的第二人格的顾子深。
在顾子深转身离开之际,江晨曦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扭头,问:“怎么了?”
“我睡不着。”她说,“你陪陪我吧?”
他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看了看卓立,似乎在考虑到底是先收拾卓立,还是哄她睡觉。
最后终于做出决定,陪她睡觉比较重要。
“你先出去。”无情地驱赶。
卓立毫无怨言地应了一声:“好的。”
转身离去。
vol.6
顾子深在床沿边坐下,看着江晨曦的双眼,“一整晚没睡觉,怎么睡不着?”
“不知道。”其实是不想让他责怪无辜的卓立,卓立对他的忠心,明眼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如,我讲故事哄你睡?”
“啊……你会讲故事?”她倒是惊奇,“好啊。”
“嗯。”他好整以暇,左手撑着头靠在她床边,右手规矩地搭在身侧,身形修长,规矩中带着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前,有个男人在新租的公寓开始生活,意外地发现房间墙壁有一个小洞。这个小孔可以看穿到隔壁的房间,他试着偷偷看了一下,发现小孔的另一边是深红色的,就想隔壁的房间会不会是贴了红色的海报?抱持这样想法的男人每天都这样偷看那个小孔,可不管怎么看都一直是红色的。终于,对隔壁的房间很奇怪的男人询问了公寓的房东。他问,我隔壁的房间住着谁?房东告诉他,你隔壁的房间住着一个感染眼疾的人。”
江晨曦说:“……所以这个男人看见的是那个人看他的眼睛,对吗?”
“嗯。”
江晨曦面色有些纠结,“可以讲别的故事吗?”
他挑眉,“这个不好听?”
“不是……”她委婉地说,“就是有些瘆人。”
“噢。”他想了想,“那我给你讲一个温馨一点的吧?”
暴戾人格讲温馨的故事?江晨曦忙点头,一双期待的眼睛看着他。
开头的确很温馨:“男孩和女孩是青梅竹马,女孩非常爱男孩,长大后嫁给他,以为能携手到老。但忽然有一天,女孩被诊断出了肺癌。既然已经不可挽回,女孩想告诉男孩,但男孩很忙,广告公司总是加班,就连晚饭都很少回家吃,很多时候半夜醒了,他还是不在。女孩来到他的办公室,是第一次来,他不在,桌子有些凌乱,她开始帮着收拾。当她整理抽屉时发现里面放着一袋她素日最爱吃的干果,是他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带回家的,旁边还放着个药瓶,揉皱了的说明书让人触目惊心。她呆呆地看完,流下泪来。她是个护士,她知道说明书的字里行间传达了什么信息。那是毒药,无色无味掺在干果里面,不会有人想到……”
江晨曦:“……”说好的温馨呢?
“男孩知道了女孩的病情,开始关怀备至,每天变着花样给她惊喜,她最爱吃的干果买回来一包又一包。她辞掉了工作,开始享受生命里最后的时光。她没有拒绝他的关心,也没有拒绝最爱吃的干果,她只是经常抚摸着他的脸,用颤抖的声音说,你实在太忙了,又瘦了,然后冷冷地干笑两下。他没有察觉那笑容的诡异,依旧每天忙,每天照顾她,顺便每天打电话向新欢保证,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一个月后,是男孩的三十五岁生日,女孩哭着为他点燃生日蜡烛,男孩却不在。女孩点燃了三十四根长蜡烛,一根短蜡烛,低笑道:你真是瘦了。”讲完后,顾子深颇有兴致地问她,“你听懂了吗?”
此刻他单手支着下巴在江晨曦头顶的枕头上,垂眸看她时,眼神清澈而明亮。
“唔……”她不想扰了他的兴致,猜道,“因为男孩想跟新欢在一起所以要毒死女孩,女孩发现后,绝望地把男孩杀了,用男孩身上的油做蜡烛,可男孩太瘦不够做三十五根长蜡烛,只能做一个短蜡烛,对吗?”
“嗯。”顾子深露出了一抹微笑,满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赞扬,“宝贝,你比以前更聪明了。”
宝贝……江晨曦有那么一瞬间承受不住这样的称呼。
见她表情微变,顾子深挑眉,“怎么?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仿佛只要她的答案是不喜欢,他下一秒就会变脸。
江晨曦连忙摇头,“没有,很喜欢!”
顾子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有个叫杨初末的朋友,她男友经常末宝、末宝地喊她,你羡慕极了,所以我才这样叫你的。你看,宝贝是不是要比末宝更直接,更好听多了?”
杨初末是江晨曦大学时去G市B大参加竞赛时,认识的一名已经从B大毕业的师姐,她的丈夫慕流年是国际非常著名的钢琴家,他们之间的爱情在B市广为流传。末宝,顾名思义,初末是慕流年心中的宝贝。
那时,她知道后,与他无意中聊天时提到过,倒没真的想让他叫出比这个更亲昵的称呼。
江晨曦看着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那张清俊夺目的脸,却有什么明显不一样了。
看来宋曹对于第二重人格的顾子深了解得并不是那么深刻。
第二重人格除了喜欢暴力、没有耐心的心性之外,他的孩子气、傲娇以及喜欢恐怖小说都是明显的人格特点,对于发现这些人格特点的江晨曦来说着实有些头疼。
就比如此刻,他眼神晶亮地盯着她,像一个期待表扬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