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她?是啊,大家都以为她在欺负她吧。只有她会装可怜,只有她会掉眼泪。李锦然一点也不想再跟赵灏说话,现在只想离开,用劲去掰他的手。他却越用力地按住。
赵澈这才注意到赵灏按住的肩膀是她受伤的那边,走到赵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灏急忙将手松开,又气又急:“你有伤怎么不跟我说?”
李锦然一点也不想跟赵灏说话,只捂住自己的肩,转而看向周荷:“妹妹,姐姐这两天受了伤,情绪一直不太好,你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周荷被她这话问的忘记了哭,只看了看赵灏,点了点头:“瞧姐姐说的见外话,咱们是一家人啊。”
孙止见她们不吵,心才定下来。一个是三殿下,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郡主,得罪哪一个都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看了眼同样默不作声的兰芝。
兰芝立刻领会了孙止的意思,走上前轻声道:“小姐,该上药了。”
李锦然嗯了一声,向赵灏、赵澈两人行礼道别,捂住肩走出了紫阳阁。
兰芝看着四下无人,问道:“小姐,你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周小姐不和,倘若二夫人知道……”
李锦然眼里闪着精光:“这招叫引蛇出洞,就是要让二夫人知道,要让她们迫不及待地动手,这样才能瓮中捉鳖。”
兰芝又问:“那三殿下是来找你的吗?”
李锦然摇了摇头,若是赵澈来找她,大可以去梅苑。既然他能将四夫人之死探得一清二楚,又怎会不知她在哪里。她不是神,不可能将任何事考虑得面面俱到。
兰芝并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又问:“我们到了紫阳阁,并未见到老爷,要不要去禅院?”
“见到孙止跟见了父亲并无区别,孙止会告诉父亲我回来了。”她耐心地解释,视线却不离手上的盒子。
回到梅苑时,沈信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目光却一直看着兰巧的屋子。见到李锦然回来,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兰巧必须搬出去。瘟疫会传染人不是一两天的事,今天没有染上不代表明天不会。
兰芝只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李锦然叹了口气。她知道沈信会说这番话完全是站在苏照的立场上,倘若苏照在,也会这么做。可她是做姐姐的,怎会不理解做姐姐的心情。又何况兰芝最近一直真心实意地为她做事,她从来不会亏待对自己好的人。
“这事再从长计议吧!”她吐出这句话,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兰芝迈向兰巧的步子一顿,背着他们擦了擦眼泪,走了进去。
沈信还欲再说些什么,李锦然挥挥手,示意他作罢。沈信皱了皱眉,又回到屋里去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天空还挂着几颗星星忽明忽灭的闪着,兰芝已哭得撕心裂肺。哭声将李锦然惊醒,她悲从中来,知道兰巧已去了。她随手找了件衣袍披在身上,朝着兰巧的屋里走去。
沈信是练武之人,一有风吹草动便警觉,这时候也醒了过来,却不习惯面对哭哭啼啼的场面,只是站在梅苑门口抬头看着月亮,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锦然见到躺在床上的兰巧,并没有穿着内衣裤,头上斜插支再简单不过的钗子,着一身淡粉的长锦衣,衣裳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脸上还打了些胭脂,怎么看都不像刚死去的人。
兰芝趴在她的身上,早已哭得没有了声音,只有肩膀在剧烈地颤抖,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你说你最想做蝴蝶,姐姐就给你绣了这件蝴蝶锦衣。你喜欢吗……你定是喜欢极了吧,要不怎么……怎么走了也穿上呢!妹妹在我心中最漂亮了,姐姐给你涂胭脂,咱要漂漂亮亮地上路。”
李锦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兰芝给兰巧惨白的唇上涂抹胭脂,眼里早已含满了泪水。她忽然想起苏照的话,如果自己不那么仁慈,如果自己出手过快,周荷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张扬。她握紧了手,向兰芝保证道:“我会给你妹妹报仇的!”
兰芝早已没了声音,呆呆地坐在兰巧的身边,看着她,似哭似笑。就在李锦然觉得她傻了的时候,她忽然将兰巧身上的衣衫拔下来。李锦然上前拦住,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兰芝头也不抬地继续扒着衣衫道:“周荷也爱蝴蝶,可惜没人能绣出这么美丽的蝴蝶。我将这套衣衫送给她,你说她会不会很开心?”
李锦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丫头居然想靠这种方法让周荷得上瘟疫死去,她真的是傻了。且不说周荷所穿衣物看似普通,每件却都是出了名的绣坊所出。就算周荷爱极了这件蝴蝶锦衣,依她缜密的心思,定会将送锦衣之人的里里外外了解得十分透彻。这时候她若出了头,将会连带着自己也免不了有杀人之嫌。若是换作以前,李锦然自然会将她的计谋联想到二夫人栽赃嫁祸的身上。可是现在她心里很清楚,兰芝只是绝望了,绝望到只要有一丝报仇的机会都想要去试。
兰芝像疯了般扒着兰巧身上的衣衫,李锦然巡视了屋里一圈,走到案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地向地上摔去。瓷器破碎的声音成功地引来了兰芝的目光。李锦然将她从兰巧的身上拽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是给周荷送衣衫,让她将你查的一清二楚,不待你看到她死,你就先下黄泉。第二是听我的话,我让你亲眼看见她是怎样一步步由众人仰望的位置摔下来。我答应你,这天很快就要到了。”
李锦然眼里闪耀着明亮的光芒,这时候她对兰芝说话的样子,并不是一个大小姐,像是朋友。
兰芝也缓过神来,细细地想了下刚才的举动,有可能还会把小姐的命搭进去。只看了眼死去多时的兰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李锦然见她回过神来,才松了口气,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仍然很残酷:“兰巧虽然已死,我们却不能将她停在屋里,必须马上下葬。否则要是被发现,我们难逃蓄意散播瘟疫的恶名。”虽然李锦然非常想让兰芝守着尸身七日,可惜时间太紧迫,她们又很被动,还有很多话想跟兰芝说,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再也说不出口,叹了口气,走出了门。
李锦然正要回去,沈信高声道:“你想我主子了吗?”
李锦然微微一愣,完全没从兰巧的死亡里走出来。
悲喜从来不表现在脸上的沈信居然嘴角扬了扬,侧开了身体。苏照就站在他身后。李锦然惊讶地看着他,见他神色疲惫但仍然很高兴的样子。李锦然赶紧将他迎进来,把大门迅速关上。
沈信因为苏照来了,笑道:“你们且放心,有我把着门,谁也进不来。”
再次踏进李锦然的屋里,苏照眼里流露出温柔的颜色。他随意地打量着屋里的布局,一眼看见放在案桌上的红木盒,眼里璀璨的光芒顿时消失了不少,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问:“锦然,这盒子是谁送的?”
李锦然对他向来从不隐瞒,心思又在兰芝的身上,就没去看他的表情,只嗯了一声,眼神却一直看向窗外。
苏照见她无心回答,也不再多问,只走到她身边,满是关心的口吻:“肩还疼吗?”
嗯!她还是简单的这一句。
苏照又问:“想我了吗?”
嗯,还是这一句。
苏照轻轻一叹,她从来不会说想他,看来他问的是什么她都没往心里去。虽然知道李锦然这是在关心新来的那个丫鬟,因那丫鬟的妹妹刚刚去世。他也知道,李锦然向来都是这样善良,别人待她好一点,她总会一百倍好地去对待别人。可如今看见她一门心思都在兰芝那,他故意问:“锦然,你喜欢我吗?”
嗯,她如苏照料想的那般,还是这简单的一个字。苏照瞧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只当她是真的在回答他这个问题。
李锦然忽然从窗子边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刚刚问我什么?”
苏照面色不改,只将方才第一次问的问题又说了一遍:“肩还疼吗?”
李锦然满是惊讶,漂亮的眼里有些不解:“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呢?”
苏照上前摸摸她的头:“有些日子没见,怎么变笨了。我虽不在,可还有沈信在呢。”
李锦然哦了一声,她以为沈信只是替苏照照顾她,没想到居然对苏照什么都说。她忽然想起赵灏对她的纠缠,不知道沈信有没有跟苏照说。一想到赵灏,她又有一些不耐烦,只听苏照在问:“可是因为二殿下?”
到底什么都知道,李锦然点了点头,说道:“好烦他!”
苏照笑道:“他是殿下,你不可把他逼得太急。”
这些她当然知道,只是他最近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周荷又特意跟他走得极近。她反感的两个人总是在她面前晃荡,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好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想吃你做的芙蓉糕了。”苏照不愿看到她为这些事不开心,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谁知李锦然真的起身去准备做芙蓉糕。他急忙将她拉住:“我只是随意说说。”
李锦然想起那次他要离开李府,她将芙蓉糕做好,吃饭一向斯文的他狼吞虎咽地吃芙蓉糕的场景,拍拍他的手,说道:“我做的芙蓉糕就只有你喜欢吃,上次食材还没有用完,放着也是浪费。”
苏照眼神亮了亮,没去计较她的谦虚之词。待李锦然去厨房之后,他才出了门。沈信立刻走上前,对他就要行礼。苏照急忙将他扶起来:“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礼节!”
沈信也不做作,迎上他的目光,一丝不苟地说道:“主子,据内线打探到的可靠消息,太子赵漳与李铮来往密切,与左思丞相也颇有来往。截留书信一封,记录贪官污吏百余名,受贿银两高达三千万两!这还是台面上的,台面下的不可估计。”沈信将怀中书信递出来,恭恭敬敬地交给苏照。
苏照眼睛变得极为复杂,他没想到李铮也参与进来。想到李锦然对李铮的感情,他揉了揉眉心,将书信迅速地装进衣袖中,又问:“书信还有多少人知道?”
沈信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眼露杀机。沈信做事一向如此,凡是活下来的人,都是不知情的。
苏照见李锦然快要出来,对沈信道:“原先计划暂停,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信浓眉皱着,语气有些急促:“主子,红颜虽美,却难逃祸水之嫌啊!”
苏照怎会不知他这番话里隐含的意思,负手而立,看着满院子的君子兰,说道:“这君子兰种的可真好。”
沈信见他明显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想要将他点醒,说道:“主子,难道您忘记你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永生不敢忘!”苏照答。
“当初我们愿意跟着您,是因为您答应我们……”沈信身强体壮,却也红了眼。
苏照上前拍拍他的肩:“所有死去的人,都将付出代价。计划暂停,不是不做,而是牵扯太多。官官相护,即使交到皇帝那里,也未必能扭转局面。打蛇只打七寸,否则再想抓住他就难了啊。”
沈信自知苏照做事一向有分寸,又见他这般自信,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锦然将芙蓉糕已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苏照与沈信两人在说着什么。她将芙蓉糕端到屋里,又倒了杯茉莉花茶,等他进屋。
不多时苏照进来,见桌上摆放整齐的芙蓉糕,心中郁闷一扫而光。他捏了一块芙蓉糕,愉悦地看向她:“越做越好吃了呢。”
李锦然见他吃的正欢,将茶递过去:“慢点吃,这次我依旧是多做了一份,还可以带回去。”
苏照将茶一饮而尽,说道:“锦然,最近你过得好吗?”
李锦然原本要递给他芙蓉糕的手一顿,很快笑了起来:“还不错,如今二夫人也不再处处跟我作对,承欢又没什么心机,就是周荷难缠一些,可是我有法子对付她。”其实她想跟他说,她过的一点都不好,她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妹妹了。没了苏照,在府上她越发寸步难行。可是她知道苏照有自己的责任,更有自己的未来。她不能把这些烦恼都说给他听,他看见的应该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李锦然。
苏照见她不愿意与自己多说府上的事,而他最近又有太多事要去做,只觉得他这一走,她便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将怀中的药拿出来,递给她:“伤口上擦一些,不会留疤。”
李锦然将药接过来,小声嘀咕:“怎么都怕留疤,在里面又不会看到。”
苏照见她有些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轻声道:“以后总要成婚,自然有人会看到的。”
“成婚?会有那天吗?”李锦然长叹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道,“苏照,李府以后别再来了,也别再让任何人看见你。”
苏照险些将芙蓉糕丢在地上,忍不住问:“你可知我来这一趟有多么不容易,你却说这些……”
李锦然急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起身将窗关上,说道:“我即使瞒任何人,也不会瞒你。我父亲与太子之间暗地来往密切,太子做事心狠手辣,无往不利,我父亲很可能蹚了浑水。你如今走正好,倘若再与李府有瓜葛,你也难逃罪名。倘若有一天,皇上得知太子的所作所为,届时太子自身难保,可能会舍卒保帅……”
苏照惊讶地问道:“这些事你如何得知?”如若不是他相信沈信的为人,他会认为是沈信将截留的书信给她看过。又见李锦然神色浑然哀伤,有些捉摸不透。
李锦然道:“太子虽征战西凉,每月却与父亲有书信往来。这本不是稀罕事,但奇在送信的人一月一换,有意要遮掩写信人的痕迹。我虽没有看过府上的账目,却见父亲开始收集古玩字画,价值不菲。大批量收购这些只有一个目的……变相聚财,这钱怕也是替太子守的。”
苏照知她心思细腻,当她顺着蛛丝马迹摸索到真相时,他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李锦然真的是太聪明了。他道:“如果你父亲果真如你所说,你会怎么办,是帮他还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笑得像个孩子,声音也欢快无比:“倘若真是这样,父亲戎马一生,立下战功无数,就算皇上龙颜大怒,也不会伤他性命,只会削去他官职,收回宅地。到那时二夫人就未必肯与他一起生活,那时我养着他,母亲高兴,锦绣也高兴。”她笑得眯起了眼睛,也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急忙吐了出来,眉毛拧在了一起,说道:“怎么那么咸?
眼见一盘芙蓉糕就要吃完,她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苏照:“你居然吃得下?”
苏照很少见她这般模样,跟着也笑了起来:“咸的也很好吃啊。”
李锦然端起食盘就要将芙蓉糕倒掉,苏照拦住了她。她正想说要重做,就听门外沈信高声道:“张妈妈,小姐还未醒。”
李锦然面色立马变了,看了眼苏照,将后窗打开,示意他从那里跳出去。苏照还有好多话来不及跟她说,见她有些心慌,终是把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走到窗边一跃而下。李锦然见他身形轻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泛着鱼肚白的夜色里。
第十一章 是敌是友
兰巧刚死,张妈妈就来,这么巧,莫非一直在附近盯着吗?她将头上的发钗取下,稍稍揉乱了些,踏出屋门,走到兰巧的屋里时刻意停顿了下,对着门外的人懒洋洋地喊了声:“阿信,谁啊,大清早的!”
沈信极为配合,高声回道:“小姐,是张妈妈来了。”
兰芝一直跪在兰巧的窗前,将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紧紧地握住了手掌心,深深地看了眼兰巧,再磕了一个头,两眼依旧空洞无神。
李锦然走到梅苑门口,见张妈妈还喘着气,像是刚从哪个地方往这边赶来。她倚在门上,歪着头笑看着她:“张妈妈,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事?”
张妈妈想绕过沈信往梅苑里进,奈何沈信身材健壮,挡在门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张妈妈尝试了几次,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挡在这里做什么?”
沈信也不生气,说道:“我的命是小姐救的,自然是保护她的安全。”
李锦然心里笑道:这个借口真是好,一语双关,既说明了他在梅苑的理由,又给张妈妈一个下马威。倘若她敢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儿,沈信就够用了。原先觉得张妈妈实在是一个难缠的人,可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张妈妈碰到沈信,就蔫了。
张妈妈脸色很不好看,可她身后并没有跟着男仆,倘若硬来也怕吃亏。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扯着笑不自在地对李锦然道:“二夫人听周小姐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他挡在这里我怎么进得去。”
李锦然抿着嘴温温柔柔地对着她笑,转过身看了眼沈信:“阿信,还不让开?”
沈信侧了侧身,满眼厌恶地看着张妈妈。张妈妈很早就跟着二夫人,那些下人就算有讨厌她的,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可如今竟然叫一个刚来的小跟班这样羞辱,她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挤着一抹笑,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李锦然趁着张妈妈进去的时候,悄悄对沈信竖起了大拇指,又快步跟上张妈妈。见她在兰巧的门前停了下来,原先只是猜测梅苑被人监视,现在她能肯定了。难道父亲那边已经不再让孙止保护自己了吗,她有些拿不准现在的情况。
张妈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个房间我从前没来过,能进去瞧瞧吗?”
这梅苑哪一间屋子你又看过,怕瞧房间是假,瞧房间里的人才是真吧。李锦然面露难色,说道:“这间是兰芝的房间,那丫头昨夜做错事,被我罚跪才去休息,不知道喊她开门她能不能听见。”
张妈妈哼了声:“都这个点了还敢睡,过的比主子还舒服。”她走上前,用力地拍门,弄出极大的声响。许久不见动静,张妈妈似有所指,说道:“这么久不开门,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锦然也不恼,说道:“张妈妈如何得知?”
张妈妈被问得一时语塞,也不理她,只继续拍门。
门忽地被打开,兰芝一脸困意,只穿着亵衣亵裤,似是极为疲惫道:“小姐,我已跪了六个时辰,阿信一直监督着,不信您可以问他。”她抬头看向张妈妈。这一抬头,众人才发现她脸上的巴掌印还十分明显,微微有些红肿。她疑惑地说道:“你也是来打我的?”
一个也字,让张妈妈傻了眼,莫非是李锦然动的手?她去看李锦然,没有发现一丝说谎的痕迹。
李锦然道:“打了你,还敢有意见?”
兰芝又低下了头,语气谦卑:“不敢。”
张妈妈在这两个人之间左看右看,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要紧事要做,将两人甩在身后,一脚踏进屋里。直直向着床榻走去,她一把掀开被子,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李锦然咦了一声,说道:“张妈妈这是在做什么?”
张妈妈也不回她,在屋里走了一个遍,又将柜子拉开看了半天,一层层地翻找着什么,就连案桌底下都不曾放过,却仍然没有找到想要的。
这时李锦然走到张妈妈身边,脸上也不再装客气了,声音也比先前冷了几分:“我看张妈妈不是来看我的,倒是来找什么的吧。你在找什么?”
张妈妈狠狠地看着兰芝,想看出她脸上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兰芝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她盯着看。她明明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说明这里一定是有病人的,可她将屋里翻了一个遍,却没见到人。张妈妈毕竟是张妈妈,理由也顺口拈来:“二夫人的阿生跑丢了,我来这里找一找,它喜欢跟我玩捉迷藏。”
阿生是二夫人养的一条狗,二夫人除了疼承欢和张蔚然之外,就是对阿生最好了。可它若没有二夫人牵着,连琉璃阁都出不去,又怎么会跑到梅苑来?李锦然也不拆穿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很快张妈妈便受不了她这种眼光,随便找个理由出去了。
待张妈妈走出梅苑,兰芝早已发软的双腿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李锦然上前将她扶住,问道:“你怎么样?”
兰芝轻轻地摇了摇头,双手紧紧地握住李锦然的肩,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差点就害了小姐你啊,若是今天兰巧的尸体被人瞧见,那这场瘟疫定然是要扣在你的头上。”
李锦然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兰芝将李锦然带到房里,走到床下,将床下箱子拖出来,李锦然才看到兰巧的尸体。李锦然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窗外有声音。她转过头,问道:“谁?”
那人被发现,急忙跳下墙,只眨眼便不见了。
兰芝也发现了,拔高了嗓门焦急地说道:“怕是来监视的。”
李锦然两眼一暗,难道这次真要背黑锅上身了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心里已开始暗暗地想着对策。倘若二夫人与周荷二人联合起来,将李府发生的瘟疫扣在自己的头上,她会怎样做。
忽然门外传来打斗声,李锦然看了眼惊吓不已的兰芝,吩咐道:“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她见兰芝点了头,才迅速跑到院外,看见沈信拿着剑与方才墙上那人正在搏斗。那个人李锦然不认识,却见他招招都要置沈信于死地。沈信武功不俗,都挡了回去。李锦然站在远处,见沈信能将其拿下,便也放了心。
沈信出手又快又狠,那人身上不多时已伤痕累累。沈信也不恋战,正欲拿剑刺入他心脏时,那人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枚银针,直逼李锦然的方向。李锦然没有防备,沈信想出手相救已来不及,只能大喝一声:“小姐闪开!”
李锦然没有理解沈信让她闪开是什么意思,还在出神的状态,只看到一把扇子从自己面前飞过。扇子在她面前落了地,她低头看了眼扇子,有一根银针刺到扇柄上。
“好大的胆子!”赵澈身前的侍卫走上前将地上的扇子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赵澈。赵澈噗的一声打开扇子,微微摇了摇,眯着眼睛笑着走上前,将沈信与那人隔开,说道:“明明只是李府的下人,却身怀绝技,又欲杀害大小姐,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那人不说话,只是紧闭着嘴巴。
赵澈也不在意,对身后的人说道:“郑辰,去将将军请来,就说我来梅苑做客,碰巧遇到李府的仆人行刺大小姐,看他有什么法子叫这人开口。”
郑辰正欲踏出步子,那人身体忽然开始颤抖,紧接着七窍流血。赵澈脸色大变,却见沈信提着剑对他心脏狠狠地刺了一下,那人立刻断了气。
沈信从未被人这般暗算,气不过又在他身上补了一剑。
赵澈回头去看李锦然,只见她面无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刺客的尸体出神。他走上前,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回神了,人已经死了。”
李锦然木讷地说道:“为什么都想要我死呢?”
赵澈疑惑,忍不住问道:“都有谁想要你死?”
李锦然忽然回过神,怎么能将这话在赵澈面前说出来。她也不再说话,走到刺客的身边,蹲下细细地查看他的尸体,发现他脖颈里挂着一条黑色绳子。她将绳子捞出来,见绳子上挂着一个口哨,将它取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阿信,尸体绑上三块大石头,沉入后湖中。”她起身,只觉眼前发黑,有些站不稳,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她抬头看着眉间皆是担心之色的赵澈,语气颇有些无力地说道:“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好吗?”
“或许我可以帮你!”赵澈看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
李锦然迎上他的目光:“三爷,您救过我两次命,只要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