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你若不想处理这件事情,”方舟仔细掂量着自己的措辞,“我这边有熟悉的律师,可以帮你处理…”
“律师?对簿公堂?”肖敏迷蒙的看着他。
“敏,长痛不如…”
她垂下头,又抬起来,“小秋,其实过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年,或者爱都少了,也许只是不甘心吧,算了,我放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肖敏不再言语,只默默盯着酒吧的中间的灯光发呆。
这餐午饭异常漫长,一直到下午三四点,肖敏靠在她的身边渐渐睡着,又醒来,却没有再流半滴眼泪,叶知秋忽然想,是否女人都要经历这样的一大劫数,从此就变强,变硬,变得没有眼泪,就如同那个夏天的自己。念及此,她心底一颤,她自己经历也便够了,这样的经历,然亲若姐妹的肖敏,她是万万不愿看到,成熟,淡定,坦然,无需非要用那样的经历才能得到的,若然可以,宁可永远就活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那时候,至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不必有这么多烦恼和忧愁。
我无法帮你预言委屈求全有没有用,
可是我多么不舍,朋友爱的那么苦痛,
爱可以不问对错,但至少,
如果他总为别人撑伞,你何苦非为他等在雨中,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你发誓你会活的有笑容,
你自信时候真的美多了…
昏暗灯光下,叶知秋一字一句对她的肖敏唱着,肖敏起初笑看着,后来眼中就含着眼泪,她知道的,这是朋友独有的安慰方式。一曲终了,叶知秋看着肖敏,肖敏亦是回望她,“小秋!我会好起来的!”

第五十二章: 彷徨

项目如期进入收尾,会议结束,所有人脸上都难掩兴奋之情。
只是几天的连续工作,叶知秋却有些疲累,想想或者要回一次家,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嘟嘟嘟…”
电话另外一端的忙音让叶知秋皱起了眉头。
Sammy看着眼前眼睛无神的叶知秋,“Amliy,到底是什么人会让你看起来这么憔悴?”
“恩?”叶知秋回过神,“没有,给家里打电话,想着下个月回家,可爸妈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你不是常说你爸经常到处去考察都是短讯连续么?”
“是啊,他老人家打字速度比我都快,只是最近太奇怪,”叶知秋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我妈的电话也总是信号不好。”
“是不是手机的问题呢?”宛屏提醒。
“也许吧,这次回家送一个给我妈。”她释然。
“在看什么?”宛屏好奇的问。
她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又在看他常停车的地方,收回目光,叶知秋摇摇头,“风景。”
“宛屏,”叶知秋看着Sammy,“你和凯文是读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吧。”
“恩,是啊。”她想了想,“算起来有八年了,啊,就连传说中的七年之痒我们都过了。”
“八年,”她想了想,要是从那年开始算,他们也有好多年了,“你们是彼此的初恋么?”
“恩,当然了。”眼角眉间带着无尽甜美,“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他常常骑着单车去成品书店看书,一看就到后半夜,那时候我也是,于是就认识,直到后来便是我坐在他单车的后面…”
宛屏陷入回忆里,叶知秋由衷的羡慕,“真好,你们的回忆里只有美好和幸福。”
“怎么会?”宛屏笑了笑,“年少青春时期的爱恋怎么会只有甜美没有痛苦?我们也曾经分手过,闹的很凶。”
“为什么?”她追问。
“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有棱角,以为爱了就是彼此不顾一切的接近,也伤害,谁都不肯认输的时候,就把分手说了出来。”
“可是,我以为我们就此分开了,后悔极了,于是哭了好几天,也不吃饭,然后,也不去书店…”
“后来是怎么和好的?”
“连续不吃饭我就胃痛啊,就有一天,胃痛到要去打点滴,他也不知道怎么晓得我生病了,于是就买了我喜欢吃的东西,在我家楼下等我,我记得那天雨下的很大,他的头发被吹乱了,就像个傻瓜站在雨里,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于是就决定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只会爱他。”
唯一只会爱他,叶知秋叹一口气,“唯一只会爱他。”
宛屏拉她坐下来,“Amliy,曾经我听过一句话,唯一令你痛苦的人,也就是那个能令你快乐的人。”
她愣了一下,看着宛屏。 “你一定是遇到了当年的旧识吧?”
“旧识,”她念着这个词,“是吧。”
“还有机会么?”
“我不知道,曾经我以为那也是我唯一只会爱的人,曾经我以为这一生我只有陪在他身边才算是天长地久,”她眼神有些迷惘,“只是,那些曾经以为的一切在某个时间忽然断裂,我措不及防的逃掉,等再回来的时候,再遇到他,我以为我会恨,我以为…”
“你又爱上他了?是不是?”宛屏问,“有些人就是你不管多少次离开他,只要遇到,你们就会彼此吸引,重新爱上对方。”
“我不知道,也许这些年,那些痛苦的回忆好像变淡了,再遇到他,反而会陷入那种熟悉的甜美中,某个瞬间我们像没有分开过一样。然而有太多问题,横亘在两个人之间,我觉得很无力,那些过去的记忆像年轮一样一圈圈的长的密实,我不知道如果重新开始,我怎样面对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只要知道未来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就好了。”
“未来?”
曾经的未来是充满他的计划,一度因为没有那个人而失去方向,现在,走失三年的他们重新遇到,那个曾经的未来,还可以么?
这几天,隋孟安没有再去等她,离开公司,便会开车来这里,就好像守着这里秋就可以回来,就可以从他手中接过这枚戒指,他们就从此幸福而没有忧愁。他知道,这是不过是骗自己的一个借口,从她回来,到现在,两个人总在过去的中来回游走,所有的一切都跟过去牵扯不断。有的时候他也在想,是否自己错了,是否他放手,秋就真的幸福了,只是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曾经是唯一给她幸福的那个人啊!
园丁在花园修剪着海芋的叶子,看他走过来,恭谨的笑了笑,“先生。”
“有些叶子坏掉了,就得剪掉,不然就连累了现在的花,看这一枝就是,”园丁自顾自的说着,“如果不去掉的话怕是这个花就枯萎了,多可惜!”
“不过先生,把这枝枯叶剪掉,很快它就会开得茂盛的。”
园丁说的很兴奋,就好像这花立刻就能花开绚烂一样。
他却脸色一黯,转身回到屋里,“孟安,遇到你,就像黑洞,我失去了全部光芒…”
也许,他就是那支需要剪掉的回忆吗?难道,只有忘记他,秋才能绚烂的笑吗?

第五十三章: 安心

失眠,多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连续的梦魇,连续的失眠,叶知秋有点恍惚,大清早来到这个院子,只为每次躺在这个藤椅上自己可以得到片刻安宁。
后海的清晨不同于她的夜,沉寂一片,早上的院子有些冷,她缩了缩身子,蜷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挂上耳麦,听着多年前的那首歌,心似乎安静了许多。
曾经想过深爱一个人怎么够
还要刹那和天长地久
是我太贪心是我太天真
始终不信你的爱变冷
该是最后一次让你心疼
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
不能肯定对你没有恨
歌继续唱着,她却失神了。大老板前几天问她这个项目结束之后自己的打算,老板显然暗示她可以接手大陆这边的工作,然而她却犹豫了,先一个念头又是要逃,她想要走,离开这里,回到加州,在那里,她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假装一切都好,而她也仅仅停留在三年前而已。
一生把你放在心里头,尽管未必能够长相厮守,只要偶尔深夜想起有你,会有一丝微微的酒意。一生把你放在梦里头,尽管就要和你从此分手,让我能够感觉一丝暖意,让我以为还在你怀里。
她的目光透过长抽出新芽的葡萄架,想起了那个夏天,亘古绵长的夜和痛,爱恨都在那个夏天结束,一切仿佛重新开始。只是这一年的再次相遇,她不曾料及的一切,该如何面对。
逃走吧,如果爱恨掺杂在一起,她宁愿仅留回忆。
叹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做了决定!
“你果然在这里。”云飞扬坐在她旁边的长凳上,翘起腿,颇为潇洒的挑起她脸上盖着的书本。
叶知秋懒懒的抬眼,笑得无奈,“没有人告诉你扰人清梦是最大的罪过么?”
摘掉她的耳机,“怎么了,又猫起来想什么深刻的玄学问题呢?”
他看似轻松,可谁知道推开门的刹那,他的紧张,他怕自己找不到她,如果她不在这里,会在哪里,亚伦告诉他,叶知秋或者会在这个项目结束的时候回美国的时候,他忽然后悔了,多年前自己没有留住她,这一回他怎么能看着她再次离去,或者再留一个约定告诉自己不许联系。
“哪里,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
“走吧,我带你去个更能偷闲的地方。”
她却兴致缺缺,“我起不来了。” 同样的对话,再次提醒他多年前那个离别,伤感布满心怀。
伸手拉起她,云飞扬一个用力,几乎,她就要贴近他怀里,“我不许你再偷偷躲开我藏在这里!”
如此近切的看着云飞扬的脸,叶知秋有些不自在,明知道关掉手机不联系大家是自己理亏,她还是佯自镇定的说,“我哪有。”
“跟我走!”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一路上云飞扬没怎么说话,叶知秋有些惴惴不安。
“不会把你卖了的。”他终于笑了。
“呵,好。”看到他的笑脸,叶知秋才安心的靠在了车座上,眯起了眼睛。
站在这栋山间别墅前,叶知秋有点茫然,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由心底慢慢滋生。
“这个房子,三楼是天文台,可以看星星,进门是游泳池,后面是花园。”云飞扬颇有些得意的介绍着。
叶知秋还知道,“一层是书房和客厅,还有必不可少的厨房,二楼是卧室,两间是宝宝的,以后要结婚的话,我准备生两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这里是你的家么?”
“错?”他笑的狡猾。
“恩?”
“是“窝”?”
“窝?”温暖的一个词,在这栋房子里弥漫了她的心。并没有多问,叶知秋一味跟随着飞扬的脚步。
带她参观完整栋别墅,两人便坐在客厅的大块的地毯上,他搬出来一大堆橙子,献宝一样的对她说,“赣南脐橙,保证好吃。”
“好。”她捡了一只,刚要剥皮就被他抢过来,叶知秋皱眉,“不是还要跟我抢吧?”
“我现在很会剥橙子。”拿起小刀,在橙子的顶端开一个口,捏了捏橙子,一整个橙子便可以完整的取出来,“剩下的可以做小橘灯,你还记得吧?小时候我们的课文?”
“记得,我小时候也做过的。”叶知秋玩心大起,也学着剥了一只。
这一回,橙子摆了一排,未完工的小橘灯也排成一队,在地毯上像是要接受检阅一般。
她玩的高兴,云飞扬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魔方,心思一动,暗暗跟自己较劲。叶知秋又拿起一个橙子,用手撕出一个笑脸,然后献宝一般的捧在云飞扬眼前,“看,好玩吧。”
他忙着转自己手上的魔方,却还是笑了笑,一鼓作气。
“喂,云飞扬,你都不给评价!”
“二十九秒!”他忽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小一,”突然间,他放下魔方,也拿过她手上的笑脸,放在一旁。
“没想到多年不玩,现在我却可以在三十秒以内转出来了。”
“哦,我知道,你肯定可以的。”叶知秋笑着又拿起另外一只橙子皮。“我不是送你一个七阶的么?你肯定每天都在练习吧。”
他摇摇头,“那个魔方,我没有玩过。”
“为什么?”
“小一。”
直勾勾的盯着她,叶知秋忽然心跳有些过速。
“恩?”
“还记得那年陪你买衣服的时候么?”
她点点头。
“那天,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要是在三十秒之内把魔方拼好,我就…”
“我知道。”她打断他,却未曾抬头。手上的笑脸初具形状。
“现在我可以在三十秒以内把魔方拼好了,小一。”
“我知道。”笑脸放在他手心,她笑颜融融的问他,“好看么?”
“这个是我,有酒窝。”叶知秋指着新做的这个说,又把刚才那只拿出来,并排摆在一起,“像我么?”
他看着叶知秋,又看了看笑脸,点点头,“恩。”
“云飞扬,你果然比以前好了。”说着她竟靠在他的肩膀,“你给我这么多橙子吃,还不跟我抢。”
她难得这样撒娇耍赖,一如当年,云飞扬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久,似乎也没有很久,叶知秋缓缓说着,“云飞扬,这是我梦想的房子,你却替我圆了,云飞扬,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你最知道我了?有些事情,我…”
最懂她的,最了解她的自己,今天几乎要逼她做决定,拍拍叶知秋的肩膀,他笑了,“起来,我们去看星星。”
拿起天文望远镜,叶知秋看着远处的星空,她缓缓说道,“在美国,我也常常看星空,看着那时候我们一起看过的大熊小熊星座,我还是常常沿着猎户座的肩膀去找北斗星,然后才是北极熊,我还记得你说的仙后座,那个完美的W。”
站在她身后,云飞扬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心酸,没来由的难过。
“唉,其实我觉得还是这边的星空看起来习惯,看了那么多年,果然星星还是中国的亮啊。”她轻松一笑。
可是随即又想起什么,“飞扬,可能,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去了,这段时间,能够再回来,再跟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不要走,好吗?”他猛地在背后拥住她。
“飞扬…”
云飞扬央求道,“真想就这样把你困在怀里,不让你走,任何地方都不要你去。”
“飞扬…”她挣不开。
“小一,”他叫着她的名字,“你知道吗?三年前的你多残忍。三年前,你受伤了,我恨不得替你受伤,替你难过伤心,我多想找回那个每天笑着的小一,可是你刚刚会微笑的时候就告诉我你要走。只留下一封信,就此隔断我们的联系,就一个不联系,就此我们就连陌生人都不算了,我连假装偶尔遇到你的机会都失去。”
“虽然你说,我叫一声小一,你就会出现在我眼前,可这三年,我叫你好多好多次,你都没有出现,我的世界好像忽然间缺失了很大一块,补也补不全。”
低低的声音,无限苦楚。“这栋房子是我三年前开始建,建的很慢,这三年,我把所有的精力和对你的思念都放在了这里,我想象着有一天你回来,你告诉我,你不再走,然后我们可以在这里再数一次北斗星到北极星的距离。这不仅仅是你的梦,它也是我的天长地久…”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叶知秋无法应对。
“你问我,为什么不玩那个七阶的魔方,我告诉你,”转过她的身子,云飞扬看着她的眼眸缓缓的说着当年的心结,“因为,自从我没有在三十秒之内转出魔方之后,我再也不愿意去碰它,可是,我没想到,你送我的礼物,竟然也是一只魔方。”
“飞扬,对不起。”她情何以堪。
“这只手表,一直是加州的时间,从你回来,我也不敢调到北京时间,因为我从来不敢确定你是不是要永远留下来。”他摘下腕上的手表,递在她眼前,“在德国,在中国,这几年,我看得都是你的时间,我的夜晚是你白天,我的白天却是你的黑夜,你禁止了我去找你,我没有办法,也只有想念让我冲破这一切的黑白间隔,日日夜夜。”
“对不起,飞扬,对不起!”叶知秋无以面对。
“不,不要说对不起,小一,我只要你答应我,不要走,就当是只是为了当年的约定,小一,不要走…”用力把她圈在怀里,就像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把她再次丢掉。
“飞扬…”她无从回答。
“答应我,小一,这一次,不要走,我不想跟你一个黑夜一个白天,小一,不要走。”他竟哭了。
眼泪自眼角流下,她闭上眼睛,无法说不。
接过他的手表,调成北京时间,她为他戴在腕上,“我,不走!”
“小一?”
“我不走了,不会走了,我不会禁止你去找我,不会让你黑夜和白天倒置,不会让你伤心,不会了。”她拥住他。亦在心底对自己说,叶知秋再也不会让云飞扬伤心了!
这一夜,他第一次对她说起真些年的爱恋,这一夜,她第一次直面那一颗真心,这一夜,在他的“窝”,他给她做的梦里,叶知秋睡的安心,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五十四章: 父亲

这一次回家,没有拖到项目庆功会之后,反倒是提前了两个星期,飞机上,叶知秋心里慌乱如麻。“小一!”见她自从登机一直到现在手不停的握紧松开,云飞扬轻轻拍拍她,“怎么?连坐飞机也怕?”
见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笑了,“这又不是下台阶。”
之后叶知秋颇有些忧虑的说,“飞扬,我总觉得不对,家里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不然小姨不会暗示我要回家的。”
“没事的。”说着他把她的手扯过来,展开放在手心。
“说不定是要你回家嫁人呢?”云飞扬打趣她。
“会么?那,我省的自己找了…”
“…”云飞扬撇撇嘴,小声嘀咕着,“幸好我跟来了!”
“什么?”
“没有…”
“云飞扬,你的工作室好像还有点名气吧?”这一次回家,他说恰巧自己有个工程在扬州,就一起来了,叶知秋想了想,回来之后,她似乎并没有好好问问这几年云飞扬都在做什么。
“恩,还好。”他笑了笑。
“云大师,请问您去年在德国的建筑会议上…云大…”叶知秋学着刚刚碰到的女孩的腔调。
“低调,低调!” 飞机上灯光熄灭,周围一派安静,云飞扬示意她小声。
“哦,我知道了,云大师,那就先睡一会儿吧。”她靠着飞机的靠背,却怎么也不舒服。
“借你!”一张大手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头。
叶知秋调整了自己坐的位子,靠在他身上,抬眼看着他,熟悉却又增添些许陌生的侧脸。她微微叹了口气,“看杀卫玠,不过如此…”
“恩?”他想了想,记起了叶知秋临走时候说过的,就在她的母校吧。
“云飞扬,这么多年,你都在做什么呢?”她似乎是问,却不期待答案,就闭了眼。
他看着她,微微笑着,小声在她耳畔嘀咕,“我啊,见你去美国读书了,自己也得争气去德国拿个什么研究生回来啊,于是,我去了德国…然后,我每个假期都会去意大利,就在雪山下,就在湖畔边,有时候又是在威尼斯,在那边…”他缓缓说着,叶知秋她闭着眼睛,听着,也没有说,她没有说,在他提到的那个季节,那座雪上脚下的湖畔,自己曾经呆过…
“一一,你爸爸病了。” 来接他们的是叶知秋的小姨。
“恩,我知道。”她冷静的点点头,”小姨,没事,我知道的,爸太累了,就会有病了。”
她的手整个握了起来,他默默捉过来,放在手心。
“在肿瘤医院。”小姨接着说。
“恩,差不多猜到了。”她轻轻又点点头,只是握在他的手里的叶知秋的手却瞬间凉了。
“不过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小姨缓缓说着。
“恩。”她深呼吸一口,握紧了飞扬的手。“手术是哪天?”
“上个周一。”小姨告诉她。
“哦。”她记得,那是项目收尾的头一天,那天,心没由来的突突跳着的,以为是因为肖敏,却原来是因为父亲。
“不过这下好了,以后爸不用这么累了。”她故作轻松的笑了。
看在飞扬眼里,却满是心疼。
走在医院的路上,她有些恍惚,消毒水的味道,煞白的四周,在温柔的夜色里一切都是那么突兀。深吸一口气,她跟在大家身后,一步一步,接近那个自己早就猜到的事实。脑子里,一片空白。走出电梯时,脚下一个踉跄,飞扬扶住她,她勉强一笑,松开他的手,脑子里瞬间闪现出好些事情,可霎那间又都没了。
越是接近屋子里,心越发颤抖,头有些晕,大家都在,习惯性的握紧拳头,飞扬走过来,舒展开她的手掌,举重若轻的放在自己手中。
透过窗,叶知秋看到妈妈的背影,病床边,心里一颤,病床,爸爸,躺在病床上,爸爸就那样躺在病床上。
门打开,“一一。”
松开飞扬的手,转过头,“妈。”
“一一,”妈妈让开,叶知秋看着病床上的人,一步步走进,眼前憔悴的容颜也模糊了,周身全部都是管子,氧气罐,吊瓶,各种她不知道的仪器,狰狞的对她叫嚣和宣告着父亲的病情,握住父亲的手,叶知秋怎么也止不住眼泪簌簌的流下来。
“我说了,就在扬州等你的,这次没去别的地方考察了。”父亲笑着说,明明是要装作都好的,可是却气若游丝。
她知道,自己不能哭,爸爸在笑她怎么能哭呢,可是就是没办法,站在父亲身边,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一一,爸爸没骗你吧。”父亲笑着,眼睛里却闪着泪光。
“爸…”
“一一,”妈妈忍着眼泪走过来,给爸爸擦眼泪,给叶知秋擦眼泪。“别让你爸流眼泪!”
“恩,”她点头,一时间,整个人只能憋着气哭,父亲握住她的手,她甚至不敢握住父亲的手,是这双手么,曾经那么有力的,现在却是苍白绵软的。忽然间,叶知秋的头就开始昏沉,旋转,整个世界仿佛崩塌。
“你爸不能哭的,这不是都已经做过手术了么。”护士过来换药。
她才从异样的情绪中出来,忍住眼泪,摘掉眼镜,擦眼泪,重新看清父亲的,曾经为自己挡住一切的父亲,曾是是座山一样的父亲,就仿佛轰然倒塌的大山,只能躺在这里,眼泪顺着父亲的眼角流下,叶知秋俯身轻轻的给父亲拭去眼泪,咽下眼泪,勉力笑着,“爸,这下,你可以休个大假了。”
大家都忍着泪,轻笑了,哥哥说,“以后就多听你们家一一的,别总这么跑来跑去了。”
父亲看着叶知秋,点点头,总算看到自己最亲最爱的女儿了。“一一,坐在爸爸身边来。”她坐下来,握着父亲的手。
父亲才看到飞扬,”一一,这是小云?”
“伯父,云飞扬,一一的朋友,三年前来过。”
“我见过你的,三年前,来扬州学建筑的孩子。”
“伯父,对,就是我。您记性真好。”
“病人要少说话,你们也别都在这里呆着了。”护士小姐开始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