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未置可否,“若凑巧,这几日许他会来。”

“那…”无瑕想了想,“你就告诉她金陵的慕容有事相求,我们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就在金陵的听骊馆,我们同霍三公子还曾有约的,只是我们未曾来得及赴约,就随父亲大人来了扬州。”

听她说到此节,玄曜宸皱了皱眉。
云依略略想了想,“原来姑娘是他的旧识,那无妨说个地方,若他来了,我便告知。”

“至于地方,就在这儿吧。”她实在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地方相见。
玄曜宸眉头皱得更紧。

云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吧。”

“多谢云依姑娘。”
“不必客气,慕容姑娘叫我云依即可。”说罢,云依便款款而出,走时又替他们掩上了门。

“早知道你有佳人在旁,我就不必如此费心了。”她瞥了他一眼,嘻嘻一笑,将自己带来的小包裹丢给他。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云依,却只是嘴角翘了翘,并没有回答。抬手将那包裹打开,看着她拿来的人参,鹿茸,冬虫夏草,想来就算是仅存一口气,也能吊住一命了。“没想到,你倒阔绰。”他轻扯着嘴笑了。

“想我无名公子的名头也不是随便混来的。”看到他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有力气说话了,心头才算松了一口气。
“恩,原来是混来的。”他嘴角笑意更深了一层。

围着这房间仔细又看了一遭,她才省得这房间该是云依姑娘的屋子,因为这味道,同她身上的香气是一样的,隐隐带着梅花的香气。
“想什么呢?”他看着她四处探看。
“云依姑娘很是特别。”她想了想,给出这一句评价。

“怎么个特别法?”
“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她倚靠在床头的桌边,看着他回答道,“我听说的云依姑娘是这条街的头牌,住在云水轩,我以为她该是艳光四射的,然而她却不是,举手投足不带风尘,却带了些神仙气儿。”
“神仙气?”
“就像是这屋里的味道,”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这是梅花香!”

这一发现让她惊喜的抓住他的臂膀。

“…”他痛的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对不起!”她吐吐舌头,闪身靠的远了些。

他收回臂膀,凝神,定了定气。
就这么打量着玄曜宸,她又道,“玄矅宸,你一定来头不小。我知道了。”她双手一拍,“我知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凛,又迅速的掩下。
“你一定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小头目。”她负着手得意的在他身边踱步,“这一回,你的主人教给你的任务你没有完成,于是你受了重伤,在这养伤。”
他微微皱眉。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其实云依也不是这儿的头牌,她也是你们组织的,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
“或者云依姑娘就是你的手下,或者是你的搭档,对不对?”
他索性闭上眼睛。
“那就是对了。”她声音渐渐小了,拿折扇挡着,凑在他耳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就算写作了故事,也不会让人看出就是你的。”
“如此,多谢了。”他依旧合着眼,忍笑都要忍出内伤。
“看起来,你确实是好了不少。我可是少有在楚馆青楼混迹的机会,须得把握。玄矅宸,你自己休息,我去去就回。”她笑嫣如花,一转身,要推门。
“不许出去!”他立时睁开眼,话一出口,自己也是一刹那愣了。
“恩?”无瑕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那句不许是他说的么?怎么听起来竟然像极了隽。
“你是命令你的救命恩人?”她站在门边问。
“你一介女子。”他依旧惜字如金,无瑕总觉得他虽然面具已经摘了,可此刻的表情却丝毫透不出内心。

这样的面庞,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她的女儿身很快会被识破的,他在担心她。想到这一层,先是心头一紧,随即又想,因为算是朋友,至少在这女孩眼中,他们已然算是朋友,既可以推杯换盏,又可以倾诉衷肠。
“我这样,还像是女孩儿么?”她皱起眉。

他没有说话。想起刚刚云依也是一眼便看穿自己身份,她便没有追问。
右手把折扇,敲在左掌心,她踱了几步,又摇摇头,敲敲脑袋,“看来我是得向你学些易容术什么的。”
“玄矅宸,救命之恩,就拿这个报吧。”她凑在他眼前,笑得灿烂狡猾。

“我救过你的。”他适时提醒。
一撇嘴,“那我就出去了。如果你不怕我被人发现我是女儿身,然后…”她背过身,佯作要走。

“好。”只这一瞬间,竟然被她说的就范。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舍得我去冒险的。”她一时高兴,拉着他的胳膊,又一次触到他的痛处。
“你若想我这胳膊费了,尽可直说!”他佯作痛楚。
“对不住,对不住。”看他眉头皱在一起,无瑕忙看着他胳膊上的包扎。虽然血没有再阴出来,心头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心思尽数写在脸上,被他瞧在眼底,竟有一些不忍,早知道刚刚就不要装着这么痛。只是若非她这样,刚刚提到的事情他如何能揭过。

“玄…”云依推门而入,看到眼前这一幕,进退都不是。
“放在这里就好了。”玄矅宸开口说。
无瑕看到她手上端着的粥,想来是给他熬的。
“你的手臂。”云依微微皱了眉,手中的帕子绞在一起。
他没有应声。
无瑕倒是抱歉的说,“都是我,笨手笨脚的!唉,不小心碰到了。”
“我来吧。”云依走上前来。
“你去吧。”他却不温不冷的给了这样一句。
“那这粥…”她轻轻一句。
无瑕看了看,对云依笑了,“今天我来吧,云依姑娘。”
云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退下。
“下去吧。”玄矅宸这一句,云依才退出房去。
“玄矅宸,快点,张开嘴。”
他但笑不语,一口口喝着她亲手喂的药。
这会儿看着他笑,无瑕才觉得自己中了他的圈套,似乎他并没有伤的那么重。
无瑕看他笑的诡异,嘟着嘴,想着刚刚云依的表情。
一个不小心,一口粥没有喂好,撒了出来,她没有先给玄矅宸擦掉身上的粥,反倒把碗搁在桌上,被猫挠了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又想了想刚才云依的表情,站起身竟是忙不迭的往外走。
“你要做什么?”玄矅宸皱眉。
“我去叫云依姑娘来。”她说着就走。
“回来。”
“玄矅宸,云依喜欢你。”她郑重其事的说。
玄矅宸没有回答,笑容却淡了下去,“我饿了,你继续。”

她见他不为所动,本不想继续替云依喂饭,可又着实的不落忍,一边继续喂他一边说,“你没感觉么?”
他未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感觉你太不娴熟了。”

“我?”她知道他是故意避开。

“想我无瑕公主哪里喂过别人吃饭,”她心里忿忿。

“我是说云依。”她重新说起,“她看你的那眼神,像极了戏里面的女子。”
“你想多了,”他给了她一记白眼,“我不过是救过她。”

“那就是了,说不定云依想要以身相许。你却…,唉,我真不该…”

“我身染沉疴,此生不愿谈情!”他无奈她在耳边喋喋不休。
“玄曜宸!”她惊呼,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有些神伤,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才对云依姑娘故作冷面的么?

“玄曜宸,你不要灰心,你的病肯定是可以医好的。”她鼓励他,“你若喜欢云依便不要对她如此冰冷。“

“我吃饱了。”
“噢。”她把碗放好,转身又想劝他,却看他似乎不愿意提起,于是转了话题,“玄曜宸,你跟我讲故事吧,说说羌族的事儿。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风俗?”
“?”他挑眉看着她。
“那天我便下了决心,一定替你完成你的故事!”她说的像是他马上要翘辫子了一样。
这话听着却有些别扭,他皱了皱眉,“我要休息了。”
“那我下去了。”她觉查出他的不悦,以为是刚刚云依的事情对他心底触动颇大。
“不行!你在这里呆着,我醒了要喝水,要是我醒了找不到你…”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拿眼睛看着她。
“玄矅宸,我觉得你越来越不讲理了。”无瑕嘟着嘴,不满的只能靠着他床边发呆。
看着他合眼睡着,面如白玉,就想到云依的身上,无瑕心里感慨,这两人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却都有着离奇的坎坷,真该是一对儿的,也许,她正可以玉成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如约更新,晚了点,因为加班~~
童鞋们晚安了~

 

第九章:有心栽花花不发(二)

“慕容公子请止步。”这一日,她刚要迈进那间小院,便被叫住了。

是一个小丫鬟,想是侯在此处已久,“云依姑娘有请。”

“好。”她便随了那女子走。

不多会,便发现自己所到之处便是前几日费心要寻的云水轩。

这云水轩临水而建,前院想来是会客之用,而后却别有洞天,姹紫嫣红的花园中,一座二层小楼,似是女子的绣楼。

小丫鬟引着她行至楼前,便听得一阵阵丝竹声,“赏心乐事,谁家院…”清亮的嗓音伴着幽幽曲调,声音甚是悦耳。
她和着拍子执扇敲打着手心,这段自己也是极爱的,姹紫嫣红的园中,哪怕是念一段游园,都觉得惬意,而况此刻,正有佳人吟唱。

“它开遍,花…”这唱词有些断续。
“云…”那小丫鬟刚要通禀。无瑕摆摆手。
立于门外,看向厅里,“身段再下一些,”这是一男子的声音。
“这段应该这样。”他说着,摆了个身段,“那茶糜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
若非亲见,让人怎知这声音竟是一男子发出的,而拈花的那个回首,让无瑕一愣,那人恰恰就是前几日唱小生的那一位梅老板。
无瑕合着拍子,走进去,接着那段唱了下来,“听生生燕语明如翦,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慕容公子。”云依将戏班遣散了去,“梅老板刚巧来,我就叫燕燕去找找看,若你来,便引你来。”
今日云依未曾上妆,一身杏黄色的裙衫,让人看着倍觉清新。

“姑娘,”那小丫鬟递上温好的手巾,云依拿了来拭去额前的薄汗。又要拿自己的帕子,又想起什么,便把帕子递给燕燕,“丢了吧。”

“喏,”梅辛递上前另一块方巾,“才刚你那帕子落在地上,就送你这一方了。才刚拿了的,用的也是你惯用的香。”

云依看着那帕子,笑了笑,“你倒是细心。”

“慕容公子说,原是认识你的,现如今有事求你,遍寻到了我这边来,我想着你左右无事,不如成全了他的孝心。”说话间,云依又让燕燕替她穿上一件外衫。
“梅老板还记得在下么?”无瑕拱拱手。
“金陵听鹂馆。”他点点头。
“本来霍三公子有约,不成想,因家中急事,来到扬州,便不曾再拜会梅兄,此次相寻,实在有事相求。”

“你说吧。”梅辛这人说话淡淡的,听不出他的情绪。

“你们聊,我先去了。”云依淡淡笑着。
“记得喝那盅汤。” 唯独对着云依时,梅辛说话还有些热度。

“梅老板,我此次想要请你替我父亲演出一场戏。就是在金陵时的那一出繁华一梦。”
他只是听着,并未表态。

“只是在下还有一个要求,”无瑕想了想,把自己和紫琳商量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这出戏需要梅老板改编一些情节,此一出戏,维系我大昭国运,希望梅老板应承。”
说着她又重重一揖。
“大昭国运?”梅辛皱了皱眉。

“话已至此,我也不便隐瞒了,”她深吸一口气,“这一出戏,是要演给当今昭庆皇帝的,而我便是大昭国的无瑕公主。”

梅辛愣了,俯首躬身,“梅辛见过公主。”

然而只是片刻,他略略思考,“只是不知这出戏,如何改变大昭国运。”

“父皇近日沉溺歌舞酒色,忠言进谏也不入耳,而北齐虎视眈眈,楼兰战事吃紧,若长此以往,大昭危在旦夕。”她顿了顿,“国之将亡!”

“那公主以为凭借一出戏便可唤醒皇上?”他依旧淡淡的问。
“我…”无瑕想了想,“我相信父皇!”

“所以,有劳梅老板!”她竟欲跪下,“我替大昭国子民,大昭国运先行拜谢!”

梅辛一个闪身,扶她起身,“不敢!梅辛自当尽力。”
“多谢!”她面露喜色。

“我有一事相求。”无瑕思踱了片刻。

“关于我的身份,请不要告诉云依姑娘。”
“好。”梅辛答应的爽快。

无瑕走出楼阁,看这满园春色倍觉心旷神怡。
云依正巧站在花坛之中似是在赏花,那神情,像是还未从刚才的戏词里面出来。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她轻轻哼着曲儿,手上拈花,才看到无瑕,“梅可是答应了你?”

“多谢云依姑娘!”她笑着回答。
“今日听你唱曲,才知道你也是会的,原来姑娘也是个妙人。”云依笑着拉起她的手。“我该是比你虚长几岁吧?慕容姑娘。”
看着云依袅袅娜娜的身子,心道这样的美貌女子,奈何落入风尘,而玄曜宸又被仇家追杀,两人如此艰难却未能心意相通,自觉悲惨,不觉有些走神。
“慕容姑娘?”云依唤她。

“恩?”
“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五了。”她笑着。
“原是比你大两岁,我该叫你慕容妹妹了。”云依牵起她的手,“来,燕燕新沏的玫瑰花茶,香甜的紧,你尝尝。”
燕燕替她斟了一盏茶,云依亲手递给她手中,“你试试可好。”
她接过来,先是闻了闻,清香之气,再喝一口,除去清香又有一股香甜。

“新开的玫瑰花,烘干了,拿来泡水的,养颜润肤的。”云依同她在亭子里坐下,看蝶儿飞舞。

“云依姐姐谢谢你!”无瑕重新又道一次谢。
“既然你是玄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再者你小小年纪,孝心难得。”云依也浅浅喝了口茶,“难得这半日的闲散,说起来真是有日子没有这般惬意了。”目光转而看向了远处,顺着她的目光,无瑕发现那竟是玄曜宸休息的院落,在这里刚巧能看到那屋角。

“云依姐姐…”她欲言又止。
“妹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云依放下茶盏。
“云依姐姐,你是不是喜欢玄曜宸?”
云依一愣,旋即依旧笑着,却未答话,但眼神却看向了别处,那神色里略略带了不易察觉的苦涩。

“我只是觉得,该争取自当要争取,而且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最好的结局。”不知是这风太暖,茶太甜,还是被这一场戏唱的,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番说辞很有道理。
“情爱一事,”云依笑着,“比之戏文里的,太多为难。”
“姐姐可是担心玄曜宸的身体,我看玄曜宸是没有发现自己心里对你的感情,或者是可以在隐瞒,他是怕他的病牵连了姐姐。”无瑕摇头,“本是一对玉人,生生的因为彼此心意不通而不能成为眷属,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不过如此了,若说为难,姐姐不妨相信我一回,有些事情,争取过了,也不会后悔了。”
提到此节,她想起母亲的旧事,“有些人,相爱反倒不能在一起,至死也是遗憾,这一生岂不是白活一回了。”
她说的信誓旦旦,云依看着她,有些迷惘,情爱这一桩心事,饶是云依这样的女子也未能免俗,终是被无瑕那一句“至死也是遗憾”说动了心。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们家,从小我爹爹就有几十,是十几房妻妾,”她故意又装成男子,“再说,我是写书之人,自然知道男子喜欢怎么样的女子,姐姐只要依我之计,必然能得偿所愿。”

“你为什么这么做?”云依淡淡问。“是为了谢我么?那就不必。”
“恩…”无瑕想了想,“因为遗憾吧”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南宫瑾,神色黯然了一会儿。

“慕容姑娘?”云依唤她。
“有情人终成眷属,世间才算圆满,不是么?”接着又振作精神,“不说这个了,云依姐姐,你知晓听我的安排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更新的晚了…
抱歉抱歉
这几天…
不说这几天了,今天更新一下
明天晚上再更新弥补~~~
在家闭关了一天,得出去放风了~~
木昨儿晚上总算得空看了《李白》
今天在家写文,听昆曲,京剧,觉得生活这样才惬意呀~~
推荐牡丹亭,推荐嫦娥奔月里面那段“再难回那弯弯曲曲的田野小径”
——明天晚上见~

 

第九章:有心栽花花不发(三)

几日后,扬州,湖畔,两人立于湖边。
“今晚的月色不错啊。玄兄。”她故意很大声的跟玄曜宸说。
抬眼看,月亮刚刚从一片云后慢慢探出头,他未置可否,几日未曾来看他,这刚来就要拉他赏月,神色闪烁,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她清了清嗓子,“听闻此处湖水也是一绝,不知玄兄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赏月,把酒,秉烛游?”

“好。”他应了。她暗暗高兴。

看那湖畔两只小舟,泊于岸边,他想,怕是她的安排。

“我忽然想起李白的一篇文章,”她自顾的说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这意境倒是不错,然而,这居心,他依旧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似是在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大声说着,“玄兄,我们何不划船至湖心再行饮酒赏月?”

“好。”他对船家招手,先一步上了船,转身却不见她上船。

无瑕笑着,“我们每人一只小舟,对月饮酒,也不失雅兴?何如?”

玄曜宸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计划什么,但见她也笑着踏上另外一只小舟。他暗暗观察那船夫,极为普通,他也猜不透这女子的心思。

坐在舟上,看着船上早就备好的酒菜,香炉已冉冉点起,他凝神,冷冷笑了笑。随即便听得对面舟子传来声音, “玄曜宸,我敬你一杯。”那一只舟子无有光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好。”他自斟自饮。半明半暗的烛光映照湖心,荡舟湖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路上,无瑕话并不多,但全都是劝他喝酒的。
“玄兄,我再敬你一杯,我们约好了,陪君醉笑三千场得,你那个故事,改天你要继续讲给我听,我一定帮你写完!”这话,她反复说过几多遍,似是料定自己要英年早逝一般。

他听了,飒然一笑,又饮了一杯,“好!我等你!”

难得这样惬意的片刻光阴,他放松自己靠在舟子上,看着中天之月,似乎是有多久,没有这样惬意自在过了?不觉风一吹,竟有些醉了,船至湖心,方才停住。

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她说话,回头,却见那只舟子在离湖心尚有一段距离处停下。

他欲站起身,却听得琴音渐起,伴着琴音,舟子上烛光也亮了起来,烛光并不真切,朦胧却飘渺,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立于舟子上,身形秀美。他凝神看着,该不是她。再细细看着,心下有了计算。
伴着琴音,那女子竟一跃至水上,却未见她沉底,伴着水光,她的身姿如梦似幻,水袖长舞,几个妙曼的转身,却依旧看不清容貌。不知道这女子是用的什么办法,起舞时水面竟只是轻起涟漪,而她身上的白纱也莹莹闪着光,俨然成了湖中仙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合该是用来比云依的。
然而,他却把目光转向了抚琴之人。她究竟是什么心思?为何要让云依舞这一曲?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想来也不过如此了。李白果然是妙笔生花。”她暗暗感叹。嘴角带了笑。眼看着那香也烧的差不多了,他也看得尽性,希望今晚能玉成他们的好事。

一曲终了,女子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玄曜宸抚掌,“啪,啪。”

“甚好,云依,你费心了。”言语里尽是客气。“下月花魁大赛,无妨以此舞参加,定能夺魁。”

“慕容兄的琴音也是上上之作,和这湖光月影甚是映衬。”他大声夸赞。

旁人听着以为是赞,然云依却皱了皱眉,微微叹了一口气,终归…

“玄兄谬赞,哎呀,头竟然有些晕了。”她佯作不胜酒力,“云依姑娘,烦请上玄兄的船,我先行告辞了。” 说着就让船夫靠近另外的舟子。玄曜宸亦未说话,只是站起身。

云依未曾挪动,玄曜宸看着她,对她伸出手,她便只能移到对面的舟子,只是这一一搀一扶,尽是疏离。心竟比这月夜都凉了。

“难得今夜如此美景,慕容兄怎可为了区区不胜酒力之故而白白荒废了这大好月光?”他大笑着,一个纵身,上了对面的船,对那撑船人道,“你们送云依姑娘回去,我与慕容公子再待些时候。”

那船夫哪敢不从,只得听了,立刻跃上了对面的舟子。

“玄曜宸!”她大叫!

“哎,你别走!”
“云依!!!”无瑕大声叫唤着。

云依却立于船头,看着她,还有他,然而,没有人看得清她的眼睛。

“来,慕容兄,我敬你!”他便又斟满了两杯酒!自顾的饮下。

“唉。”无瑕不得已陪了一杯。
待得那船走远,他才说,“不知今夜这局,慕容兄意欲何为?”
她又无奈,啧啧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任由纠缠,世人孜孜以求,恨不能将万里江山拱手送她,奈何奈何,人在身旁,有人却偏偏…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无瑕愤愤道,“我有意撮合你们,你便是无意也不要如此伤了云依的心,没想到你竟如此狠心!”

“我狠心?”他冷笑,“难道我就该中了你的迷香然后和云依一夜云雨,之后再对不起她才是好的?”

“我…”她支支吾吾的,“哪里是迷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是!”她抗不过,“是有催情的效力,不过你是习武之人,应该无碍吧。”

“你怎知,”他嘴角一扬,说着竟然靠了过来,“习武之人,对春药也是无可抵抗的。”

“喂!”他的靠近,让她手足无措。

“玄曜宸,你不是,不是真的中了春药了?”抬眼看着他,眼神迷离朦胧,人说重瞳子的眼睛可以勾魂,然,此刻玄曜宸似是狐仙附了身一般,就缠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