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他痛呼。
“怎么了?”
伽罗鹰撩开衣袖,揉着自己的痛处,“昨天被你咬的,我要走,你却抓住不放,不放手也就罢了,连嘴也不肯放,一口咬下去,就不肯松口,王妃是有多想吃肉了?”
无瑕不好意思,看着那伤口,“还疼不疼?”
“恩!”他点头,委屈道。
“我看看。”轻轻拂过伤口,她的眉毛又蹙在一处,像是有些印象的,她哭了,喊着的是那人的名字,许把伽罗鹰当做那人,便咬了下去。
“你真是喜欢皱眉头。”他笑着抽回手,将她的眉心展开,“无碍的。”
“药箱在哪儿?我去找。”说罢便下床去寻药箱。
“就在床榻内侧,有个暗格。”
她打开暗格,拿出药箱,“我把你当做别人了,所以…”她语焉不详,“对不住!”
听她这样说,伽罗鹰愣了一晃,干干的笑了笑,“是仇人吧,咬得这样狠,恨想是太深了。”
“铭心刻骨!不共戴天!”说着牙关又再咬紧,手上的力道却不觉加深。
“撕…”长长的指甲嵌入肌肤,伽罗鹰故意叫出声音,“我的手!”
她松开他的手臂,敛神,“对不住!”
他讪讪的,自己拿出药膏,熟练的涂好,云淡风轻的道,“恨若深,爱也必不浅吧。”
无瑕愣在床上,心一恸,有些事情仿佛一霎那迸发,如烟花,后果却如山洪。身上越发冷,她紧紧握住衾被的一角,身上竟不自觉地抖,瑟缩着蜷成一团,她记得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一朵朵艳丽的血染的花在眼前绽放,提醒着,那些过往的事情都是真的。
觉察到她状况不对,伽罗鹰靠过来,“你怎么了?”
“无瑕,”他抱住她。
她没有反应,依旧在发抖,眼泪住不住的从眼眶溢出,看的人揪心的痛。
“瞳儿…”他唤起她的乳名,“瞳儿…没事的…”
这一声瞳儿,仿佛是一个魔咒,心似乎都停了,整个人已经被掏空了,曾经有过一个人,占据过她的整颗心,那个柔声唤她“瞳”的男子,可父皇,秋水,弟弟…太多血淋淋的性命,都是他,无数的事实一瞬间重现,头痛欲裂,抓住衾被的手握紧成拳,使劲敲打着头。
“瞳儿!”伽罗鹰捉住她的手,仿佛是千年寒冰,他用力抱着她。缓缓替她输送内力,他知她是因为什么,于是又在耳边呢喃着,“都是假的,瞳儿,忘记吧,都是假的。”因为暖暖的内力和这一句,她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了下来,随后便觉得头痛欲裂,眼泪顺着眼角便下来了,起初还是默默,到后来,不只是痛,还是惯性,竟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报仇!”哭泣混着她的誓言。
“父皇,叡儿,秋水,我会替你们报仇!”
“伽罗鹰,帮我报仇!”她泣血而求。
“好,瞳儿,我来,我来替你报仇!”他安慰着,手拂过她的昏睡穴。终于,一切归于静寂,她又缓缓睡了过去。
叫人把知琴唤至寝宫,“今日你在这儿照顾王妃,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是。”知琴恭谨道。
他低□,看着眼前的人,心亦是一揪,拭去眼角的泪痕,泪水又下来,饶是他坐拥天下,也没办法解了眼前人的心结,禁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以后不许王妃再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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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寸寸青丝愁华年
“还是城主知道公主的喜好,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您打心眼里欢喜的。”知琴将南宫隽送来的文房四宝放起来。又替无瑕将干果每样拿了些,放在果碟中。
“单单这核桃就有三种,六个味儿的,也真是难为城主这么心细。”
“知琴,你何时如此聒噪了?”放下手中的信笺,无瑕吃着那裹了糖的小核桃,嗔笑着。
“是公主安静了,才显得我聒噪,在这戈壁滩呆久了,我都怕我会忘记说话,于是便每日里没事便跟自己说话。”
无瑕一愣,抱歉道,“不该带你来受苦的。”
“公主,知琴不是这个意思,”知琴忙解释,“能伺候您是我的福分,真的,知琴特别知足。”
“然,确实让你受苦了。”无瑕握住她的手。“然而这苦寒之地,我们还得呆些日子。”
“公主…”知琴叹气道,“知琴知道,其实最苦的是公主自己…”
“谁?”知琴警觉的看了看门外。
一个三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蹭了进来,脸蛋呈现出长久日晒的红,一双眼睛跟伽罗鹰一般是莹莹的蓝色。
“小王子?”知琴惊异的回过身,请了安,这男孩便是伽罗鹰的独子,小王子,伽罗措。
小娃跪下道,“孩儿给母妃请安。”这架势颇有小大人的意思。
“起来吧。”这孩子,早先伽罗鹰带她见过,因为听话乖巧,无瑕很喜欢他,又因为他自小失了娘亲,无瑕也特别疼爱她,便亲自站起身,把他带到桌前,将他抱起放在椅子上,“知琴,你看可有什么软的,给王子弄些。”
“措儿怎么今日想起来这儿了?”无瑕将信笺点了火折子烧掉,转过身问他。
小娃乖乖的回答,“父王说母妃这必有好吃的。”嘴里老实的回答着,眼睛却已巴巴的瞧着桌上的小核桃仁儿了。
“原来措儿还是个小馋猫呢。”无瑕捏捏孩子的鼻子,将一颗裹了糖的核桃仁塞进他嘴里,“尝尝这个,我小时候常吃的。”
“好吃么?”
“恩恩!”伽罗措用力点头。
“这个有糖,不能多吃,否则牙会疼,我叫知琴给你带一些回去,记得一天只能吃两个,知道么?”
“恩,措儿知道了。”
“咦,今天倒也奇怪,怎么小王子自己来的,没有带仆从?”知琴纳闷。
“…”无瑕凝神,无奈笑了笑,推门,却见庭院里立了一人,“难道还让我请你才进来?”
“知琴,你带措儿去玩,我跟王妃有话说。”
“是。”
“藏宝图已经破解,宝藏该是在北堂南疆,大概是在北齐与之交界。”
“什么时候动身去?”
“现在那里已经大雪封山,要等来年春末。”
“明年春末?”她微微皱了皱眉,脸色稍稍一黯,又要等…
“草原秋冬供给不足,不宜出兵。”
“好,我等。”这一句话说出,有些艰难。
“你…”伽罗鹰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无瑕转身看着他。
“你何必如此自苦。”
涩然一笑,“自苦?”
“有没有想过,若没有这些仇恨,你会过怎样的生活?”他忽然一问。
无瑕怔了怔,“怎么会没有?”
“你想没想过,假如忘记,许会好些?”
无瑕冷冷一笑,不是没有想过忘记,在洛阳的岁月,在桐城的日子,她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全然忘却前尘往事,只是,世人不许她忘记,总有人孜孜不倦的提醒着她,用鲜血惊醒她,鲜血已被抹去,然而不管再怎么不愿意想起,存在的,总归不会被抹杀,直到最后,她才知道,有些事情,不念,不一定代表忘记。也许是自己没有放下,就永远放在那里,是国仇还是家恨?或者只是跟他牵扯不断的那些爱恨吧。
“或者,你的仇报了,你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么?”
“以后?”她默然,起身,看着庭院的落叶,已染上秋霜,她长吁一口气,“转眼又是一个秋冬。”
“秋霜一上,戈壁就益发冷寂了。”伽罗鹰接过话,将茶盏递给她,“暖着手。”
接过茶盏,捧在手心,立在廊下,看知琴带着孩子正玩得起劲,自己却颇觉萧条,忽而念及玺儿,心头一紧,那一幕幕的往事是必须用力忘记的,眉头蹙起,她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看着伽罗鹰,眼前的人是她名义的夫君,却更像天涯知己,她浅浅一笑,“也许,我会留在这里,大漠黄沙,别有风韵,英雄美人,多少传说等我去写呢?”
“我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只消看你的眼睛便知道了。”伽罗鹰一语似是击中她的心口。
她低下头,抿一口茶,“你却不知,我是素有眼疾的。”
“呵,”伽罗鹰没有继续说,反倒先一步回转身进了屋内,只有她一人站在廊下,手捧茶盏,看知琴和孩子玩耍,这一站,竟是许久。
“公主,您出了半天的神儿,想什么呢?”知琴抱着王子走近来,两人皆是一额的汗,伽罗措的小脸愈发的红了。
“没有。”她淡淡笑了笑,玺儿快两岁了,此刻又有谁在陪他玩耍呢?
“母妃抱抱。”措儿伸出手来,她便接了过去,孩子身上的柔软让她忘却了不快,是否该忘记呢?然而事已至此,她还有退路么?
“汗王,您在作画?”知琴的声音让她将目光投向内室。
“你懂画?”伽罗鹰问。
“不太懂,但是公主是懂的。”
无瑕抱着孩子凑过来,知琴欲接过小王子,却被伽罗鹰拦了下来,“措儿,男孩子应该自己站着,不该让母妃抱。”
“是。”小王子委委屈屈的嘟着嘴,极不情愿的说,“母妃累了,措儿自己走。”
“哪里这么多规矩,我就喜欢抱着措儿。”她亲亲孩子的脸蛋,“今儿个就是不听你汗王的了,怎么?”她对伽罗鹰眨眨眼。
伽罗鹰摇摇头,“今日难得你母妃高兴,便只此一回。”
“嘻嘻。”措儿高兴的往她怀里钻。
“来,我们看看你汗王画的什么?”
丹青一副,是仕女图,远山长亭,秋叶零落,只得伊人独立亭下,看叶落,虽然只是简单几笔,只得伊人侧影,却能体会出这画中人的浅浅惆怅,她抬眼,恰对上伽罗鹰的眸子,两人未曾说话。
“父王是画的母妃么?”措儿的小手比划着。
“措儿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父王告诉过措儿,嘻嘻”小孩子语焉不详,被伽罗鹰打断话头,“措儿,母妃累了,让知琴带你去洗洗,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是。”孩子乖巧的答道。
无瑕将他放在地上,意味深长的看着伽罗鹰,“措儿怎么会说你告诉他的?”
“小孩子自然是会说好听的讨你喜欢,我看措儿都要被你宠坏了。”他顾左右而言他。
“可以送我么?”无瑕问。
“你喜欢?”
“恩,还想加一些东西,可以么?”
“好。”他让开书案。
提笔凝神,寥寥几笔,一弯新月如钩,轻轻蘸水,青丝即刻染白霜。
他瞧了她一眼,但看她拿起另一支笔,“十里长亭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送你了。”她笑着收笔,“看来我合该再去做个说书先生,愿不愿同我合作?一幅画,一个故事,一则传说。”
他目光如炬,像是要一眼望进她的心里,“你…”
无瑕面上一笑,“且作笑谈,不可当真的。”
转过身,她微微得意的看着两人的画作,猝不及防的被他从身后拥住,“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手中的笔还未放下,她面上一黯,闭上眼,缓了一会儿,终于狠了狠心,“汗王,他日若得江山万里,必有美人如玉…”
身后的身子一僵,手臂缓缓放开,他讪讪一笑,语气一转,“呵,若得美人如玉,本王宁可抛却江山如画,哎,真是对不起祖宗喽…”
无瑕一怔,回转身,却只看到他的背影,“知琴,今日本王不在这儿用膳了,你伺候王妃和王子用膳吧。纳木儿,走,去关雎宫瞧瞧玉美人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十里长亭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糅合了两首诗,一首是《白衣卿相诗集别思》一诗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
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一个是倩女幽魂那幅画上的诗句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
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五十章:重阳围场猎豹螭
九月九重阳节的“秋猎”是草原上规模盛大的节日,比之射猎大赛有过之而无不及。另有一点,秋季正是动物们长秋膘的时候,这时候猎到的东西都更肥硕。这年初秋,伽罗鹰已经统一了西域三十六国,统一后,伽罗鹰将国号定位若羌。若羌的疆域不次于当年的大昭,遂,今年的秋猎就更为隆重。
围场四周,汗王伽罗鹰的旗帜高高举起,比赛之前,先是喇嘛们诵经,她看着五色的经幡,有些眼晕,抬眼看天,湛蓝的天空里浮着几多浅浅的云,是这里离天更近一些么?
“这里离海远一些,便离天进了,上天总是公平的。”是伽罗鹰。
她将目光收回,平视台下的诵经队伍。
庄严的诵经仪式之后,伽罗鹰走向高高的祭台,放眼看着坐在四方的众人,缓缓收回目光,剑气直指云霄。
无瑕凝望着这个男子,从陌生到熟悉,那些过往的披荆斩棘都是传奇一般的故事,从前他是戈壁滩大漠里的英雄,而今他是这里的主人,气吞山河,他有这样的气魄,这也许是为什么当时大臣们建议与他联手的原因吧。
她曾经问过伽罗鹰,“为什么你的国号里面有个“羌”字?”
他依旧是挑起一边的眉毛,扬起嘴角,笑着,“祖上是羌人。”
“你也是羌族的后裔?”
“也?”他目光一闪。
她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原来他亦是与羌人有渊源的,然而跟玄曜宸相比呢,谁会更胜一筹?
“请王妃献祭酒。”祭司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公主。”知琴小声提醒。
无瑕接过酒,奉至汗王面前,以酒祭天之后,他携起她的手,两人一同面向众人,“秋猎启!”
“汗王万福金安,王妃千岁千岁!”
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她侧过目光看着身边的人,挺拔的身子,坚毅的目光,英挺的鼻翼在阳光下闪着光,他转过头,满眼笑容,“走!”
两人携手走下祭台,她才注意到祭台下面摆着一只形似鼓的岩石,高约两尺,上细下粗顶微圆,上面系了红色绸缎。
伽罗鹰转过身,将剑放至她的手心,又握住她的手,对她轻声道,“握紧。”
一剑挥下,红色缎带应声而断,她忽然想起,这该是先秦所谓的石鼓,她曾在书上读到过,大概是这个模样,逢国之大事,便在每个石鼓上面都凿刻 “石鼓文”,因铭文中多言渔猎之事,故又称它为 《猎碣》 。
秋猎分为两大部分,先是表演赛,骑士们各自展示着精湛的骑术,她的目光却迟迟不肯收回。
“怎么了?”伽罗鹰看到她目光定在那只石鼓上。
“羌人并无文字,我想知道你们会用什么字篆刻。”
她说出自己的疑问。
他笑了笑,“等秋猎结束你就知道了。”
她横了伽罗鹰一眼,笑了笑。
“今日的秋猎猎物肥美,王妃不想亲自试试?”斜斜倚靠在白虎皮座椅上,吃着玉美人剥好的葡萄,看着赛场上的演出,他闲闲的问。
她摇摇头,“班门弄斧之事,我不做。”
“王妃是嫌这白狐狸毛的披风不够好?”揽过玉美人枕在他的腿上,温香软玉在怀,他的目光始终在赛场上。
“若我再加应你一个条件呢?”
“条件?”她愣了。
“汗王如此说,妾身也想去赛场比试一番了呢。”玉美人巧笑嫣兮。
“你这个小狐狸。”他捏了玉美人一把,笑着。
“什么条件都可?”
“好!”赛场上有人立在马背上接连做了几个翻滚的动作,流利漂亮。
“那是自然,”他将目光收回,对着她的眸子。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仰头一口酒,她站起身,“知琴,随我去换行装!”
“去,把我替王妃选的马牵来。”他似是早有准备。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笑的如沐春风,皱了皱眉,拾级而下。
真正的射猎大赛分为男女两组,先是女子组的比试,她看着身边的女孩,各个精神奕奕,脸色现着健康的高原红,只有一个女子,面上覆了白纱,看不清脸庞,她并未多看,只是熟悉着伽罗鹰刚刚给她备下的马儿。
“公主,您小心。”知琴将马鞭递给她。
她接过马鞭,翻身跃上马背,手紧紧握住缰绳,双脚夹紧马腹,待开猎的马哨声一响,便催马而出。
围场是特别为皇家狩猎而建的,因此猎物并不十分凶悍,伽罗鹰好整以暇的看着骑马奔出的无瑕,那匹赤兔马是他一早就想好送她的,先前并没有什么机会,这次一并便送了,其实对于无瑕得不得这第一,他本身不甚关心,只是叮嘱下面的人仔细王妃的安危即可。
然而众属国之人见王妃都亲自参赛,便起了性观赛,只见王妃一身红装,身下骑着的赤兔马跑得飞快,头一个便没入林间。
“没想到王妃虽是汉人,这骑术却不输我们呀!”底下的人窃窃私语。
不消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王妃先猎得麋鹿一匹!”
“没想到王妃射术亦是高超!”大家交口称赞。
伽罗鹰笑了笑,未知可否,“去,再探!”
“小宛国海兰射得山羊一头,大宛国那珠儿猎野兔一只…”
战况频频来报,几次算来,伽罗鹰眯起了眼睛,“麋鹿三头,山羊一只,野鸡三只…”
伴随着马蹄声,前方又报,“海兰猎得麋鹿一头!”
“这海兰可是小宛王爷之女,听说自小便随王爷征战,本来是力争夺魁的!”
伽罗鹰眼神一闪,心中暗暗算了算,现在这样的情势,无瑕和海兰不分伯仲。
“比赛还剩下一炷香时间了,王妃会赢么?”玉美人也看得起了劲儿。
伽罗鹰并未回答,只张开嘴,“葡萄!”
下一粒葡萄刚刚入喉,前面便有人来报,“王妃,王妃刚射中一头豹子,只是那豹子并未毙命,带着伤竟然袭击起王妃来!”
“王妃怎样?”
“王妃纵马入了林子深处,已经派人围上了,然而那豹子太快,奴才们…”
还没等他说完,伽罗鹰一个纵身,“备马!”
奔下观赛台,牵过自己的坐驾,起身跃马而上,心里暗暗念着,希望那头伤了的豹子速度比不上赤兔马。
林子深处,只消顺着众人追逐的方向,便知她的踪迹,只是这路易发艰难,她遇险的几率也就越大,暗自捏着一把汗,直到追到前面,有侍从报说,他们射中了那豹子的后臀,他的心才稍稍安了些,这些侍卫的皆是弓箭的好手,再者因为为了防止野兽伤人,箭尖上亦抹了麻醉之药,想那豹子便不会太凶猛。
再往前,是一条溪流,乱石密布,道路艰险,马儿显然嗅到了凶险的气息,一般的马匹显然不肯前行,他用力催动马刺,马儿奋力跃起,终是看到一身红衣的她,只是情况却不容乐观。
赤兔马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吐着粗气,豹子已经被开膛破肚,倒在一旁,她的箭丢在一旁,手中持着一柄匕首,听到马蹄声,惊得抬头,见是他,才松一口气,“我猎到一头豹子,是我赢了吧?”
伽罗鹰立时下马,因为身上红衣,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轻轻抱住她,“有没有被伤到?”
她摇摇头,笑的疲惫不堪,“我没事,血是豹子的!它受了伤,还能跃起攻击我,不得已,我只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了它。还有,不得已伤了你借我的赤兔马!”
心头的大石才算落了地,伽罗鹰皱起眉,看着赤兔马的伤势,再看那豹子的情势,便猜到她是用匕首刺伤了赤兔,才让马儿奔走在豹子之前争取了时间,只是他却不明白,已经受了伤的豹子是怎样拼劲全力这样一跃的呢?
“你就这么想赢?”他问。“你想要什么?”
“你记得曾经答应我的一件事就好!”她笑着,便虚脱的昏厥了过去。
侍从随后赶到,伽罗鹰吩咐人将豹子带回,射伤豹子的箭亦被小心收起,他抱着无瑕上马,缓缓而归。
这样的事情让秋猎大会跌宕起伏,饶是男儿看着那匹猎豹的也赞叹不已,因此接下来本该是最精彩的男子射猎部分,显然比不过王妃的这场勇射猎豹之举了。
秋猎大会之后,各属国献礼,大宛献上宝马,小宛亦奉上了他们的草原明珠海兰,愿与汗王联姻。
只是因为王妃尚在昏睡中,汗王似乎对这个新纳的女子并未留意,虽然下人们私下议论着,“这美人倒是同那幅画像有七八分相像呢。”
“我看着也就四分像,其实啊,咱们王妃若是笑了,那才像呢…”
“我怎么没看出来?”那人摇摇头,“王妃性子太冷,我看汗王并不宠她呢…”
这一日,祭司在石鼓上记载,“若羌元年,汗王秋猎,王车既工,王马既同。王车既好,王车既阜。君子员猎,员猎员游,麋鹿速速,君子求之,騂騂角弓,弓兹以寺。吾敺其特,其来趩趩。贵人射猎,射得麋鹿,又猎豹螭,巾帼之志,须眉不及,凡我女子,亦应以范。大宛供奉,千匹良驹,小宛上奉,硕人海兰。”
无瑕因为早就在大帐内休息,没有在去看这石鼓上面文字其实是汉文,更没有注意到,早先这汗王宫内,另有一只石鼓,上面记着“若羌元年,王迎贵人,贵人其颀,衣锦褧衣。昭王之子,汗王之妻。无瑕其名,面若白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眸若星辰,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贵人于羌,天下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补充一点关于石鼓文的说明:
石鼓文,是我国最早的石刻文字,世称“石刻之祖”。石鼓文处于承前启后的时期,承秦国书风,为小篆先声。石鼓文刻于十座花岗岩石上,因石墩形似鼓,故称为“石鼓文”。石鼓文与金文有较大差别,具有明显的动感。现存的石鼓文是宋朝收集的十石鼓,上面刻有文字,当时认为是描述周穆王出猎的场面,后来的考古考证认为是秦穆公时代的作品,有的字已经残缺不全。当时由于尚没有发现甲骨文,所以被认为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字。
石鼓是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文物国宝。石鼓共十只,高二尺,直径一尺多,形象鼓而上细下粗顶微圆(实为碣状),十个花岗岩材质的石鼓每个重约一吨,在每个石鼓上面都凿刻 “石鼓文”(大篆),因铭文中多言渔猎之事,故又称它为 《猎碣》 。石鼓文记述了秦始皇统一前一段为后人所不知的历史。
刚好昨儿去故宫瞅见的,于是木这里在石鼓文借了古人的意,至于文字部分,第一段是借了一部分的先秦石鼓文的,大意是汗王秋猎的盛况,后面就是木写汗王妃猎得豹子,最后大宛小宛供奉了美女和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