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紫苏见她面上紧张的神色,忙抱起小团。
“姐姐何时如此惧怕猫儿了?”
“小时候被猫抓过。”云依淡淡笑了笑,“改日妹妹来王府坐坐,我园子里的菊花开了。”
“好,正好出去走走,皇上整日让我在宫里,闷都闷死了。”
“有人在朕背后嚼舌根?”玄曜宸掀帘而入。
“皇上!”两人站起请安。
“云夫人也在?”
“是。”
“姐姐想邀我去王府赏菊花呢。”
“菊花?”玄曜宸皱了皱眉,“太凄冷了些。”
“哪有这么多讲究?”她挽住他的胳膊,低声呢喃,“我想去。”
只这一句,他立时点头,“好,多穿些衣服,朕去接你。”
“好。”她笑着应了。
午后,王府后院。
“姐姐邀我来赏菊,怎却喝起茶来了?”杯盏中花瓣散开着,倒是好看。
“这花茶是明目润肺的。”云依介绍着,又让人把点心摆好,亲自拿起一块白色长形的,“尝尝这个,清甜软糯。”
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刚要嚼,云依又道,“别嚼,只含着便好,看吃不吃得惯。”
她含着,那糕点便化了,“真是不错,清甜清甜的,里面还凉凉的,叫做什么?”
“云片糕,还叫雪片糕,江南的小点心。”云依把剩下的糕点放在她手心,“你尝尝看,还有什么味道。”
“恩,”她又尝了一口,“是,桂花?”
“对。”云依也拿起一个,“是桂花。”
“八月桂花遍地开,家家户户做糕点…”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像,却想不起来,“这是谁曾经唱过的?”
“咦?这江南小调你也会?”云依接着哼唱起来,“八月桂花遍地开,家家户户做糕点,雪片糕,桂花糕,甜甜软软糯米团。”
“是了,云姐姐,这小调你也会?是你给我唱过么?”
“恩?我是最近才听来的。”云依道,接着话锋一转,“这点心吃了,咱们也该去赏菊了。”
“恩。”无瑕点点头,站起身,由紫苏扶着同云依一道去了后花园。
“王府的花园果真别致,每回来都能有新气象。”花并非凑在一处,倒是错落有致,虽是深秋,却也显得生机盎然。
“刚才咱们喝的菊花便是采自这里的。”云依笑着。
“你看那边,竟有一丛红色的,好喜欢。”说着便要走过去,紫苏忙着搀扶,“娘娘慢些,仔细脚下路滑。”
“啊?!”花丛中竟有一个妇人,浑身浴血,她骇然后退一步。
“娘娘!!”紫苏忙挡在前面,“来人呀,刺客!”
“怎么了?”云依上前问,待得看到那人,亦是一惊,“来人呀!”
远远听到有人呵斥,“快追!”
话音刚落,便见王爷的亲卫都涌了进来,“在那边!”
见到她们竟不及行李,先一个便按住那妇人,“王爷,抓到了!”
无瑕瞧得仔细,那人已然垂死,被拎起来时,头耷拉着,也不挣扎。
“王爷,这是什么人?”无瑕见她可怜,问道。
“不过是个探子,惊扰了皇嫂,玄蚩罪不敢当!”玄蚩恭谨答道,“来人,把这犯妇拉下去。”
“你不必大费周折,我是绝不会说的!”那妇人吐了一口血,在他面上,被玄蚩避开。
无瑕皱了皱眉,那妇人瞧见她,猛的一挣,“公…”却没再说话,继续低下头,然而整个身子却颤抖不止。
云依上前道,“王爷,这人是绝不肯说的,不如放她一条生路吧。”
“这人事关我朝机密,怎可轻易放走。”
“这样看她生生受苦,让人不忍。”云依叹了一口气,走到那妇人身旁,“若不然,你便说了,省的受着般煎熬。”
那妇人只“哼”了一声,亦不再抬头。
“秋水嬷嬷,我敬你是前朝的老人儿了,然而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让我怎生是好呢?”
那妇人恨恨道,“玄蚩,你若算是汉子,就给我个了断!”
“啪!”亲卫一掌扇在她的面庞上,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喷洒在菊花坛中。
“她年纪如此之大,你们…”无瑕看着心有不忍,“何苦折磨一个老妇人呢?”
“夫人几次三番劝说,我也心有不忍了,不如皇嫂给个主意,这人事关我北辰国之机密,是否就此放过她,还是给她一个了断?皇兄不只为此事有多犯愁呢。”
不待无瑕回答,那妇人便昂头道,“玄蚩,你个卑鄙小人!”
一颗牙齿吐将出来,喷在他脸上,玄蚩恼羞成怒,“来人,拉下去,给我打!”
菊花坛边,血肉模糊,却无有哀嚎,她看着一阵阵眩晕,血色蔓延,几乎要站不住,“紫苏,紫苏!”
“娘娘,娘娘…”紫苏扶住她,“王爷,夫人,娘娘怕风,我们该回宫了。”
“我竟忘了,皇嫂莫怪。”玄蚩转眼又笑了,“皇嫂身怀麟儿,须得注意。”
接着便携了云依送她出后花园,甫一出园,便听得一声哀嚎,接着便见那妇人挣脱侍卫,似用尽全身之力,撞向玄蚩,玄蚩一闪,却因为衣服的袖子被妇人拽住,缠在身上,又一纵身,便扑将在地,图穷匕见时,她拼劲全力以额撞向他的头颅,却被人从背后一剑刺中。
血喷了出来,登时便死了,只是那妇人的眼睛却依旧睁着,始终无法闭上。
无瑕看着那人,退后一步,却像是堕入深渊,“娘娘,娘娘!”昏倒前,她只听得紫苏的声音,还想起小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姑姑在她耳边唱着“八月桂花遍地开,家家户户做糕点,雪片糕,桂花糕,甜甜软软糯米团…”
“秋水最喜欢的是雪片糕,小姐每次秋天都会给我买,最喜欢的是桂花味的…”
“秋水,这个怎么凉凉的?”
“那是糖…”
作者有话要说:匆忙交稿,略有羞愧~
不过还是希望能有撒花滴同学~~
第三十六章:蓬莱仙境南柯梦
似是到了另一个天地,薄雾缭绕,她立于一只小舟上,看不清前方,只觉得水面并不甚宽广,可见的唯有两岸的芦苇荡,缓缓后退。
这是哪儿,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有人么?这里是哪儿?”
声音在天空中回荡,却无人应,静下来,只听得流水潺潺。
“哈哈,隽,你抓不到我的。”梨花树下,一个女孩子穿一身明黄裙衫,躲在亭子里。
那被叫做“隽”的男孩一身亮白色,眼睛被蒙住,毫不慌张,顺着声音,缓缓走进亭子,“抓住你了。”
“隽,你一定是没有掩好眼睛。”女孩仔细看着他的遮眼的绸布。
“你声音这样鲜明,我知晓听到便可抓到你了。”南宫隽摘下眼罩笑着答她。
“切。”女孩不高兴了,转身走下亭子,坐在秋千上嘟起嘴。
“瞳儿?”男孩子跟了出来,“瞳儿?”
“哼。”女孩儿昂起头,不睬他。
男孩子推起秋千,一会儿便悠到半空中。
她站在舟上,看得却清楚,女孩子是笑了,那是谁?怎么这么眼熟?紧接着,梨花洒下,漫天飞舞,两个人皆化为乌有。
“父皇,这是瞳儿送给您的寿辰之礼。”女子已是亭亭玉立,手捧一只长锦盒,笑妍妍的站在庭中。
“打开吧。”那被称作父皇的人坐在宴席首位。
“皇姐,是什么?”男子看上去比她略小些年岁,凑上来要看。
“自然是宝贝。”她展开锦盒里的书卷。
一副水墨丹青的松柏图展示在众人眼前。
“祝父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她与男子齐齐跪下。
“原来瞳儿给朕准备的竟是自己的丹青之作!妙,好!”
“恩,果然是用心之作。”众人称道。
热闹的人群里,每个人都看着如此眼熟,只是,却还是认不出。
舟子继续前行,又见另一处风景。
“十年?”一个宫人打扮的中年女子笑道,“公子是要我们公主再等十年么?”
“才不要嫁给他呢,隽也不会要我这样的媳妇儿,他该是喜欢紫琳那样的,是么?”女孩嘟着嘴,却满面带笑。
“南宫公子这样的人可是,恩,龙章凤…”那妇人说不出。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么?”女孩子接过话“秋水,学人也得学得全须全尾儿。”
“是是是,奴婢老了。”
“是不是该用孟子说过的那句,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恩,我看只需把子都改做子容那不就是写你的了么?”
“当初答应了皇上教你读书,本来是好事,现在倒好,我这先生倒生生的被学生打趣取笑,看来这第一课该是较你尊师重道的…”男子说着又捏了捏她的鼻子。
“哼!”无瑕把他的手拍下,冲他吐吐舌头。
面容俊秀,意气风发的男子,和春风满面,娇俏的女娃,慈眉善目的妇人,这一幕好生熟悉,她不由得要凑向前。
“皇姐,你们在笑什么?”揭帘而入的是个少年。身量高挑,一袭浅蓝的长袍更是衬得他身姿美好,面庞更是如玉般白皙,堪堪称得上是绝世俊秀。
这是那女子的弟弟,她见过的。
“叡儿,是隽,他拿了些小东西来吃,你快来尝尝,”女子又吩咐下人,“快给咱们太子搬个软座来。”这会儿她的目光满是疼宠和喜爱。
“太子爷,您也就这会儿还能指望公主疼你了,等公主出嫁了,你就没得吃了。”妇人接过公主剥剩下的壳,又拿过小钳子,一个个的给姐弟俩剥着。
“出嫁?”
“出嫁也不过是去隽家里么,叡儿你想我了随时可以来。”
那弟弟却黑了脸,“我不许你嫁人!”
“秋水,前几日你做的秋梨膏还有么,快那些来给叡喝一些,看他火气大的。”女孩子的笑声如银铃般。
她似是想起什么。然而雾气起了,她又看不清了。猛的,她记起秋水,心里一凉,难道这竟是梦?她明明记得,这女子是已经失血而死的。
舟子继续前行,不再是庭院,却是落英缤纷的郊外山谷。
一个白面书生手执一只签,口中喃喃道,“无名谷?”听声音方知是女子。
紧接着,一转眼,竟是夜了,那扮了男装的女子醉眼惺忪,沉醉在月色花影中,脚下往后一腿,不巧被藤蔓绊了一跤,伸手要抓住树枝,却被身旁的男子捞起来,“我不是怕你摔倒,只怕你攀折了这花枝,弄伤了这藤蔓。”
男子轻轻把她放下,那女孩直勾勾的看着花枝,又看着他,“难道我比这花枝重要?”
他未曾回答,只是笑,笑意全都溢在眼底,一张脸被遮住,却越发衬得那双眼眸勾人魂魄,那鬓边无意中挂着的一朵桃花,竟让他柔和了许多。
眼见这一幕,她的心亦是一阵悸动。这面具太熟悉,这人是谁?是这女子所爱之人么?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女子又举起一杯酒,在琴声里,缓缓倾倒,微微笑着,“你那酒,许该同了你的匕首,叫殇。”
他似乎没有听见,却独自斟满一杯,春色无边,月凉如水,酒饮微醺,一切,如梦似幻。
因为这一句“醉笑陪君三万场”,她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痛来的快,去的也急。眼前又只剩下雾气。
下一幕,是戈壁,只看到月色下,两人捧一壶酒对饮,没有话语,只有清啸。
转瞬,便看到沙漠,女子已换了裙装,伴着他的笛音,她莞尔一笑,伴着音乐,绕着篝火,醉眼朦胧里看月上中天,她转个身,身上叮叮当当的一串铃铛声音,和这曲子,舞了起来。
舞步微摇,面纱随风舞,腰上的铃铛,脚踝,手腕的小铃铛,叮当响个不停。
男子依旧只是一个背影,她看不清,猛地一个踉跄,歪倒在地,他立时接住,面若皎月,眸若星辰,饶是铁石心肠也难不动心,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她迷迷糊糊看着他,咯咯一笑,“玄曜宸,我像不像那个美艳的妖姬?!”
这一句让她一惊,玄?皇上?那这女子是谁?
转眼又是另一幅场景,两人皆是一身红妆,新娘对新郎官言道“我知道你有一肩的责任,但是只愿你每次看到我时都能会心的笑。”
那新郎官点点头。
新娘又道,“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一个天下。”
“我也知道那个故事不仅仅是故事。”她淡淡笑着,举重若轻,“然而,我昭无瑕愿意伴你此生。”
“瞳,我们来喝合卺酒。”
“玄,我们来喝合卺酒。”
灯影下,映出交颈而饮的两个人。
“瞳,你愿嫁我么?”额头相抵,他又问了一遍。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这个同我约了三万场酒的人,只因为是你,只因为你是玄曜宸。”她笃定的回答。
瞳?那面善的女子跟她有一样的名字,玄和她有这如此妙曼的婚礼,她是谁,怎么这场景如此眼熟?她要走近,想要看清,却见那女子的面庞清楚了却又模糊了。
突然,烛火被撞倒,火焰越来越大,竟然变成漫天大火。烈火中,她看到了人影,是那个年老的皇帝。
“瞳儿,快走,快走!”
“这火烧的太大了,父皇被火烧的衣冠不整,火舌太烈,父皇无法逃出这昭庆殿…”
火舌吞没的宫殿是如此熟悉,那皇帝对她摆手,“瞳儿,快走,快走!”
“父皇!父皇!!!!”她省得了,那是她的父皇,这是她的大昭宫,她哭喊着,“父皇,父皇!”蹲□要跳下舟子,却被一股力量重新拉回船上。
眼睁睁看着,她无法靠近,火势越发大了,火苗窜上天空,“瞳儿!这火太大了,父皇没办法逃出去,瞳儿,快走…”
“父皇!父皇!”伏在船上,她哭得肝肠寸断。
“父皇…”
哭着哭着,竟迷糊着又睡了,天微微落了些雨,有些冷,才将她唤醒,因为雨的缘故,周围的景致清亮了起来,再没有熟悉的人,她有些累,蹲坐在舟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小舟终于驶到岸边,却是一座草庐,青烟漠漠雨纷纷,竟让人觉得这便是蓬莱仙境了。
她登上岸,见到一些人,每人担着一担水,顺次走进草庐,又顺次出来。
“这是哪儿?”她问,却无人搭理。
走进草庐,门开着,那些人都消失了一般,她敲敲门,“有人么?”亦无人答。
走进了,烛火自动点燃,她看到一座巨型的磨,自动转着,酒香四溢。一老僧盘腿坐在磨前的榻上,拨着念珠,一切静默如画。
她看着那僧人,似是相识,老僧没有开口,她却听到一声,“坐。”
于是坐在他对面,这才看得清楚,“玉林大师?”
僧人睁开眼睛,看着她,这一刻的安宁,让她将一切尽数想了起来,她是谁,这些年的一切,熟悉的刺客,那场大火,父皇的死,还有秋水的死,以及那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藏的秘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世间万事皆是虚妄。”
玄曜宸,那个刻在心里的人,醉笑陪君三万场,一切都是虚妄么?
“苦痛源于爱憎之心,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手一摆,一壶酒出现在榻上,“抛却红尘,才能无忧,若你愿意忘却,才是真正解脱。”
“大师,这是我的梦么?”
僧人淡淡笑,“梦还是现实,不过是人们的障眼法。”
“我该如何选择?”
“路在你心,梦或现实还有和区分?”
她拿起酒壶,周身一切纷纷碎裂,崩塌,闭上眼睛,一切恢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一天,还是更新鸟~~~
木今天加班回家,等车等半小时,不爽~
但是在地铁上遇到弹吉他的小帅哥~心情大爽~~
月朗星稀,风清月明~~
秋风一缕,月光一束,送给坚持捧场的亲~~
第三十七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三十七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桐妃怎样?”他心急如焚,守了三夜,嘴上也起了泡。
“回禀皇上,脉象已经平稳。”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
“脉象平稳?”玄曜宸皱起眉,怒气渐渐上来,“脉象平稳却为何不见转醒?”
“这…”,下面的话似是哽住了咽喉,“明日清晨娘娘或者能够转醒。”
“朕问你原因!”“说不出来,你也无需等到明日清晨了!”
天子一怒,人人自危,太医两股战战,“噗通”跪倒,“皇上!”却说不出剩下的话。
“皇上息怒!”内室走出的却是朱雀。
“皇上,这里人多气息太杂,恐有碍娘娘恢复。”
“你们都退下吧。”
“是。”
“皇上,您也该休息一下。臣妾守着便好了,妹妹醒来我再差人去告诉皇上。”
“你也乏了,去歇着吧,我就在这儿歇着了。”
凌贵妃见状,“那臣妾退下了,皇上记得喝那盅燕窝。”
玄曜宸点点头,内室便只剩下朱雀同他,还有跪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太医。
“胡太医,你继续说。”
“臣,以为,臣以为…”胡太医言辞闪烁。
朱雀见皇帝不悦,先一步道,“属下有话要禀奏皇上。”
玄曜宸皱了眉,“你退下吧。”他对太医挥挥手。
“朱雀,你有什么要说。”他沉沉道。
“属下想,一则,那胡太医未必敢说出娘娘昏迷的真相,二来,他显然已经受了惊吓,索性由属下来说。”
“恩。”他示意朱雀继续说下去。
“娘娘此番昏睡,起初是惊吓过度,再后来,属下发现娘娘体内竟有人下了毒。”
“什么?!”怒气,担忧,让他头脑轰的一声,然而片刻便静了下来,朱雀是蜀中毒圣的嫡传关门弟子,料当无大碍。
“皇上先请勿过虑,属下自当尽全力趋毒,已然见效。”
“下毒的人什么来头,你与桐妃几乎日日相伴也不能妨?”玄曜宸目光一闪,心中却是一骇,低头沉吟片刻,道,“这毒有多久了?”
“一年。”朱雀跪了下来,“这下毒之人心思巧妙,然而,他百密一疏,皇上可曾记得三日前,那只暴毙的猫。”
他思踱片刻,“桐妃什么时候能醒?余毒是否能趋尽?”
“今明两日娘娘便可醒来,余毒必可尽数拔出,不会影响娘娘及胎儿。”朱雀淡淡的回答。
玄曜宸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朕要亲自来处置,你去寻个理由,招她进宫。”
“是。”
这一日午后,紫宸殿内,香炉里青烟袅袅,宫人们都被屏退至殿外,一帘纱帐后,他守着面前的一壶茶,轻叩茶盏。
“吱嘎”门被推开,一抹阳光投射进来,可以看到飞扬的尘埃。
门接着关了,室内的一切又重归寂静。
“叩见皇上。”这是朱雀。
“云依见过玄公子。”还是那把好听的声音,让人向往帘后的美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第一次见他,云依头一句便是这样的一句话,他寻她只为她是大漠妖姬的女儿,许能从此处探到宝藏的下落。然而谁料芳心暗许,自此之后便不由他。
他叹一口气,将杯盏放下。
朱雀默默看着身旁的女子,不跪,不悲,面上淡淡的,这一身新换的梅红色裙装把她衬得艳光四射,浅浅躬身,环佩摇曳,她柔声道,“云依见过玄公子。”
缓了片刻,他才道,“起来吧。”
云依面庞带着浅笑,揖了一揖,“谢公子。”
朱雀也站了起来,看她款款而行,腰肢如柳,金丝绣边的衣袖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摆,经过时,竟有一阵风,香气馥郁,有一丝甜。
“坐吧,这茶还是你爱喝的碧潭飘雪。”帘后,他看的清楚。
“我更爱喝酒的。”云依笑了,那笑里却带了些微的涩。
“哦。”
“你忘了。”她依旧是笑着,却坐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清咳了一声。
朱雀恭谨道,“属下退下了。”
“吱嘎”一声,门关了,又随着一声关门,整个紫宸殿便仅剩他们了。
“这茶依旧是旧时味道,满口余香。”她确乎是极爱的。
“那你便多喝点。”
“可还记得那年在蜀中,你请我喝茶?”
静默许久,不闻人声,只有杯盏声清脆如铃。
云依独自吟了一盏,过往一切如云烟般,匆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十年了,十年前,那时自己刚逃出大漠,避开仇人的追杀,苍茫人海,举目无亲,世人见她貌美,皆没有存什么好心。在扬州,险些堕入红尘。开苞那夜,他买了她,她准备好了母亲给她的匕首,然他却未动她一根指头。
那夜,他戴着面具,淡淡饮一盏茶,便是这样对她道,“坐吧,这茶不错,你可饮一盏。”
她将匕首捏在掌心,看了半晌,看他不像骗自己,便坐了过去,撇了他一眼,将茶饮尽,点点头,“这茶不错,满口余香,我却没喝过。”
“你不怕茶中有毒?”
“你!”她刚要吐,却笑了,“这茶根本没有毒。”
“你倒知道?”他问。
“母亲教我的。”
“你不是中土人吧。大漠来的?”他问。
“你怎么知道?”
他却不答。
“可曾听过沙漠汗?”
她不答。
“可曾知道无虚阁阁主,卓伊寒?”
她却皱起了眉。
“可知道沙漠汗与卓伊寒有一个女儿,卓云依?”他轻描淡写的问,又替她斟了一盏茶。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云依有些慌乱,是否是追杀而来仇人,手中的匕首再次捏紧。
他却不再答话,反倒将茶盏放下,灯火熄灭,他侧躺在塌上。不再理会她。
三夜,两人同住一室,除却吃饭饮茶,他还吹过一曲羌笛,那是最后一夜。
云依听得伤怀,感怀身世,父母双亡,仇人追杀,国破家亡,无虚阁也不复存在,不禁潸然泪下。
“你可愿跟我走?”他头一次摘下面具,温和的问了这么一句。
月光下,他俊朗的面庞柔和,泛着光,云依头一回知道男子竟然也可拥有如此绝世的面容。
当下,不假思索的便答了,“好。”
从此,在没有卓云依,一年后,扬州城多了一处云水轩,云水轩的云依姑娘艳绝天下。只是却鲜有人知道,她是他的眼线,喉舌。
“茶凉了。”他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上有话何必绕如此大的弯子,云依的为人想来皇上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反倒又笑了。
“毒是我下的,原本只消六个月,便可取其性命,只是中间却出了纰漏,因为她太单纯,还有她和你的孩子,竟让我心生不忍,想来这倒是奇事了。”云依站起来,笑容不复存在。
“皇上不问我为什么?”她自问自答,“我恨,恨她可以得到你的整颗心!”
“而我也极其羡慕她,”她站起身,秋日的光阴恰透过高高的窗棂投射在她的身上,“她自由极了,身子和心皆是,她的温暖,她的快乐,都是我曾有却不再有的,每次看到她,我便心伤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