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声念起那段话,“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她念,他舞。

“玄,我知道了。”玄曜宸停下来,无瑕大声对他说,“逍遥,就叫逍遥谷。”

收了剑,他跃至她站立的大石上,点点头,“庄子,逍遥游,逍遥,大俗即大雅,逍遥谷主,好才思。”

“那是!”她眨眨眼。

就这么赤脚站在石头上,她忽然觉得胸怀都为之宽广,深深吸一口气,“你闻到了么?”
“什么?”
“自由的味道。”她闭着眼睛,就这么睡在他膝头,“虽然父皇疼我宠我,虽然隽凡事都会让着我,虽然作为公主,我已经有了超过本该有的自由,但是只有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天下山水任逍遥。”
“随心所欲。”他重复了她刚刚的一句话。
“不是么?你不觉得么?”她睁开眼。
玄曜宸却未知可否,他眼神变得迷离,

“玄,快,那是什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他瞧见了一只松鼠,灰溜溜的含着一颗绿油油的果子,正瞧着他们。
她看着欢喜极了,便向前走了几步,松鼠一惊,“嗖”的一声蹿上了树干,越爬越高,无瑕便着急的仰头看,“它怎么走了,啧啧,可惜!”

“你看,你看。”她拉着他的手,“太灵巧了,在这些大树上跳来跳去,真是好功夫。”

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无瑕哼了一声,“我就是没见过呀。”

“不过,玄曜宸,你的轻功是不是跟松鼠学的?”无瑕继续想着,“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以万物为师,功夫应该也是了得的。”
“你呀!”一个爆栗敲在她的额头。
“哎呦。”她揉揉脑门儿,“你们怎么都喜欢敲我脑们儿啊?”
“我们?”他问。
“还有隽。”

“南宫隽?”
“恩。”想到此节,无瑕神色稍稍一黯,不知道隽怎样了?

大昭国,南宫家,南宫隽的书房内迎来了贵客。

只是端坐上座的皇后却愁眉不展。
“姑母,您也不要太过忧虑,身体要紧。”
“唉,”南宫皇后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能不担心,皇上整日沉迷丹药,对那个梅辛言听计从,今日东方祚又联合慕容匡上表把皇宫守卫全部换了,说是要清君侧,但我看他们也必定没安好心,这大昭是要出大事了!”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
“慕容匡异心早起,这一回联合东方祚虽是清君侧,若我料得不错,他们旨在以手中的兵力逼迫皇上禅位。”
“禅位?”
“那…”皇后惊魂甫定,“隽,你的兵马呢?”
“楼兰一役,损兵折将。”南宫隽淡淡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把棋算的这么远”
“姑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南宫隽淡淡道。“楼兰之役,补给吃力,然北齐却在我损兵折将之后,迅速撤军,我早就怀疑,楼兰一战,未必是北齐,怕是慕容匡和东方祚也参与其中了。”
“隽,早就知道了?”
“我自楼兰回来便做了应对,所以这段时间皇上虽然罚我思过,然而南宫家的兵马也在休整,姑母无须太过忧虑,至少南宫家的兵马能够保全您和皇上还有太子的安全。”

皇后这会儿略略安心,她问,“所以,你才执意要娶无瑕,这样才能放她走?你是为了让她避祸?”

他转过身,却没有回答。

瞳儿,曾经以为我能给你最好的,然而你最爱的是自由,这一样,此刻我无从满足你,只能放你自己飞,只是不知此刻,你是否得了你心中所求?

作者有话要说:——如期更新
今天木同学有点累,不多说了~~
大家多多留言支持下吧,有点精疲力尽的感觉呢…

 

第二十二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趴在水边的大石上,捧一卷书,似看非看,一阵风吹过,几瓣花落下,转眼已是初秋了。
算着日子,似乎来这里也有三个月了。自从遇到这逍遥谷,他们也便在谷里又辟了一处住处,竟有大半时间都是在谷里,只是他偶尔会回去,恍惚就有种隔世之感。

是要跟定这一个人了么?离家去国,是要做了这样的选择么?念及此,无瑕忽然心头茫然起来,闭上眼睛,睁开的是心眼,感受着这周身的一切。回想起来的是这三个月以来的每一日,每一刻。洛阳的每一日,逍遥谷的一切,处处都喜欢,样样都称心,她都烙印在心间,每一天,她都记得清楚,无他,唯独因为有一人相伴,四海便处处为家。

七夕,夜。

“小娘子,叶底花,无事出来吃盏茶。”
孩子们口中念唱着童谣,在人群中来去穿梭。那是她第一次看洛阳城的夜市,却正遇到最热闹的乞巧节。闪躲过刚刚的孩童,稚嫩的童谣,倒是映衬了这七夕的景儿。只是这孩子们真的懂么?
青年男女在灯下成双结对,影影双双的,有的看戏,有的在河岸边放着莲花灯。这节日合该是给这些人备下的。望着天,无云,疏朗的星空,无瑕感慨,牛郎织女怕比不过凡人幸福吧。
见她发愣,玄曜宸问,“要不要也放一盏灯?”
她摇摇头,微微一笑,眨眨眼,“莲花在我心中。”
“倒像是佛偈。”拉过她的手,又捏了捏她的鼻子。他道,“等我一会儿。”
立在桥头,在灯影下看着水中的自己。
“这人是我么?”面若桃花,目若星眸。可是抚着面颊,水中的人也在做同样的动作。白日里,只需要看山看水,晚上就跟了他去街市上闲逛。似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拉着他的手,看到想要的,只消摇一摇他的手,东西便立时变到了她手中。这日子,神仙许都羡慕吧。

倒影里出现了他,无瑕依旧没抬头。
“在想什么?”
“这样真好。”她痴痴的笑。
“怎样?”
“在一起,真好,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不是这样的日子?”
“傻瓜!”

还有上个月的中秋。那一晚,她同他醉在了一弯月色里。
她清晰的记得,那一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仿佛触手可及,极好。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咯咯笑着,“玄,你猜我现在想到什么了?”
他未曾答。
于是她朗声念道,“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而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於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二人耳。”难为她醉着还能背的顺畅。念到这最后两句,她又转一个圈,似是极为开怀。
“玄,听到了么,但少闲人如吾二人耳。”
“当今天下第一大闲人非你莫属了!”玄曜宸回敬她一杯酒。
就着他的杯子喝了半杯,“陪君醉笑三万场,玄,我要你答应我!”
“什么?”看着她嫣红的脸颊,他忍不住要吻下去。
她却淘气的闪躲在一旁,“呵呵,不答应我,就不给你亲。”
“那你说。”他无奈笑着。
“答应我陪君醉笑三万场!”
“好,”他点头,轻轻吻上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也是有条件的。”
“恩?”她醉意渐浓。
“嫁给我!”
“恩?”她又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竟靠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白云苍狗,日月悠悠,人生不满百,若能如此日日度过,此生便最无遗憾了,还有什么不能坚定呢?正想着,一双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眸,凉凉的,她咯咯一笑,“玄。”

“在想什么?天冷了,怎么又趴在地上?” 他拉她起身。
“在我们的逍遥谷,在想这里似乎是仙境,而洛阳城又是繁盛的人家。”她站起身来,“我觉得人间仙境都好。”
他笑而不答。
“白日里,总觉得咱们住在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可夜里四野寂静,也不尽然是好的,就如今夜看着热闹的人群,恍惚就觉得人间也是好的。”
“东食西宿,你倒不需要做个选择了。”他替她拂去发髻的花瓣。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她想了想,“只不过,白天在这里闭门造车,晚上我再溜下人间,像不像神仙日子?”

“神仙不觉得,山野小妖倒是可能。”他敛着笑,深以为然。
“且,”无瑕懒得理他,她想了想,“不过,”她又笑了,“某些人最近说笑的本事是见长了。”
玄曜宸一愣,今日见颜离水,他是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自己面上似是多了笑。是耳濡目染了她笑意融融的缘故么?“那你是立志要做逍遥谷的神仙了?”
“神仙?”她笑,摇摇头,“只羡鸳鸯不羡仙。”
眼前的人一直笑逐颜开的说着,比划着水边,似是在说要建一个秋千架。
他心中想着的却是这些天他们商议的事。
“东方祚联合慕容匡要清君侧。明里是清君侧,实则要取而代之,昭庆帝沉迷丹药,身体是每况愈下,那南宫隽也无力回天。兵符被皇上收回,有多少趁大昭内乱想要各取所需,大哥,如若现在我们不出兵,大昭便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离水,你怎么说?”
“兵贵神速!”
“玄,你想什么呢?”
“恩?”
“我再说,我曾答应你把故事写完,现在你讲的部分我都整理好了。”
“好。”眼前的人依旧笑说故事,然而眼前的一切都非故事,他该如何对她言说?
“说起来,你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好像也是好久没说了。”
思及此处,他略略沉凝,“改日再说吧。”
说罢竟是一声叹息,双臂拥着她,“我倒宁可你永远不要再写下去了。”
似是觉查到他的愁绪,她抬起头,“为什么?”
“没事,”他淡淡道,“只是想给你一个世外桃源,就此遁世。”
“你才不是那遁世的人。”她摇摇头。
玄曜宸却没了言语。
无瑕看着他,揉开他皱起的眉心,“我知道你有一肩的责任,但是只愿你每次看到我时都能会心的笑。”
他勉励点点头。
无瑕忽而郑重了起来,“玄。”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一个天下。”
“我也知道那个故事不仅仅是故事。”她淡淡笑着,举重若轻,“然而,我昭无瑕愿意伴你此生。”
只一句,伴你此生,却饱含万千情愫,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你曾历经了什么,我昭无瑕愿意伴你此生,信你,爱你,愿意让你笑着。

“瞳。”
“恩?”她笑的灿若朝阳。
“嫁给我。”
她笑了,“好。”

于是九月十六日夜,逍遥谷便有了一场简单的婚事。
一对红烛,一双红衣之人,拜过天地,双双对视,无瑕却先一个“扑哧”笑了。
“玄。”她笑着说,“怪不得你喜欢穿红色的衣衫,原是红色最衬你,这一看,果然是最俊美的新郎官了。”
他无奈看着自己的新娘。“娘子,我们来喝合卺酒。”
“好奇怪。”这一声娘子让她好生不习惯,吐吐舌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名字。”
“瞳,我们来喝合卺酒。”眼前的情景是梦里也未曾有过的甜美。
“玄,我们来喝合卺酒。”灯影下,映出交颈而饮的两个人。

“玄,从此你我便是至亲之人了。”她含笑在他耳畔念着。
这一句至亲之人似一泓温热的泉水涌进他的心间,从此便是这世间至亲之人。
“瞳,你愿嫁我么?”额头相抵,他又问了一遍。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这个同我约了三万场酒的人,只因为是你,只因为你是玄曜宸。”她笃定的回答。

火红的衣衫,红烛艳艳,长发散落,他忽然觉得,纵使让他失去江山换得她展颜,那也是值得的。
这一夜,恍然若梦。

作者有话要说:如期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嘿嘿,积少成多,木相信会有更多人喜欢这个故事,就像《执手千年》
关于题目,我想过,是有点难记,再想想,再想想…
其实这个题目是分开读的——倾世红颜,醉笑陪君——重瞳女
嘿嘿,晚安晚安~
下次更新周五晚~~
希望这几天不加班,可以回家码字码字码字~~

 

第二十三章: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二十三章:何当共剪西窗烛

“玄?!”无瑕有点纳闷的看着远处的人,想要走近,却发现隔着那么远。可即便是隔着那么远,她依旧能看清他,一身红色战衣,在白色的雪中益发耀眼。
待他转过身,却看到一身的血,她吓得先是一愣,接着便奔跑过去,“玄,受伤了?!”
跑着跑着,脚下一滑,竟跌落下山。
“玄!”
醒来,才知是梦。然惊魂甫定,心依旧咚咚的震颤,那场景太真切,让她脊背一阵阵的冷。
一阵冷风,方才惊觉。披了件衣服,站起身,窗外淅淅沥沥的落了雨,这是今秋第一场雨吧。

望着雨幕笼着的院落,被风雨扫落的叶子散了一地。秋风秋雨愁杀人,玄,已是秋了。你还好么?
走至书案前,风把书稿吹开了,这是他走前讲过的故事,自己又整理了出来。想着想着,思绪竟又有些飘忽。
“那是部族里最盛大的祭祀,”他喝一杯酒,不觉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愿说就不要说了。”将酒杯取下,轻轻拥他在怀里。
“只是故事。”他涩然一笑。
“那是羌族最盛大的祭祀,部族首领命人耗费一年时间筑起了祭台,那是十年一次的大祭,河道的南北两岸,有着长三十丈、宽二十丈,的滨河祭祀场。在祭祀之前准备了牺牲及石刻的人像。”
“石刻的人像?”无瑕不解。
“以往的大祭祀是以活人作为牺牲,而大祭司觉得这样的方式太过残忍,便采用了石刻人像的方式。”玄曜宸解释道。
“这是那一夜,祭祀却成了活人祭…”话至此处,他停了下来,想起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他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血染红了整个河道,部族里面几乎无人生还。他记得那些族人的脸,挣扎,怨恨,哀求,眼泪,愤怒!他记得那些仇人的脸,虚伪,狡猾,狰狞!每每出现在他儿时的梦魇里,让他彻夜难眠。
“活人祭?”
“那部族里无一人生还么?”
“不,只有几个孩子,被族长的妻子保护,潜入河中,才保住了性命。”
那时正病重的他,因为养病和弟弟一同在家中,并着大祭司的儿子被母亲护着,到了河边。
“宸儿,带着两个弟弟快走。”
“母亲!!!!”潜入水中之前,他亲见一把长枪刺入母亲的胸口。
展开他握紧的拳头,无瑕将他的手放至自己手心,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望着他。
她隐隐明白了,这故事,该是他的故事,而那孩子应该是他。当晚,他便噩梦连连,可怖的是噩梦却难以醒来,直到无瑕唤他醒来,他才惊魂甫定,一额的汗。
也就是在那一晚,无瑕记起来成亲当晚,看到他后背的伤痕,玄告诉他是战场留下的,而却是烧伤的痕迹,现在想来,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翻着手中的书稿,算算日子,他这一去,竟有月余。从此音讯全无,就连偶尔她去城中,从各色人等听来的消息,却只是徒增烦恼。
“听说那昭庆帝迷上了丹药,削了南宫家的兵权,此刻慕容匡和东方祚正合力清君侧呢。”
“说是清君侧,谁知道啊?”
“是啊,皇上已经派兵南下,此去帮那昭庆帝肃清朝政。”
“我看那大昭何不归顺了我朝,省的那皇帝还要烦心国事。”
“对啊,我看就由大将军去劝他们归顺即可。”
“对对对!”
“你们怎么还不知道?”说话的人煞是惊异。
“大将军的虎符都交了。”
“虎符?大将军兵权都交出来了?”
“是啊。这次去的是礼部尚书李大人。”
“怎么是他?”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是太后的意思…”
北齐皇帝的兵马已经压近大昭,父皇和隽没有消息,而玄,也杳无音讯,想到此节,她不禁叹一口气。

萧索的雨让她无端把这些事情都想了起来,不禁有些惆怅,撑起伞,想要出去,却看雨幕下,有驾马车徐徐而来。这山中,罕有人至。她便立在檐下看着,那车马上有个妇人下来,早有丫鬟替她撑了伞。
两人正是走向她的方向,待走近了,才看清那人是玄曜宸的夫人,前宰相的女儿凌霜。
刚走到檐下,玄夫人便挥挥手,“你去吧”。丫鬟便退了开去。

“夫人。”她对凌霜点点头。
“公主多礼了。”

无瑕愣了一愣,随即淡淡道,“夫人还是叫我慕容吧。”接着两人才进了室内。
“公主若不嫌弃可以叫我声姐姐,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说罢又略略看了下四周,“这秋雨一下,山里就凉了,依我的意思,妹妹还是搬回府里去住吧。若妹妹觉得不方便,也可搬到将军的别院去,至少有下人打点。”

“我,”她想了想,“还是习惯这里。”
玄夫人微微一讪。无瑕又补了一句,“别院会有人来打扫做饭。”

“将军疼宠妹妹,自然是安排的妥当,倒是我,多事了。”玄夫人不冷不热的这么一句,让无瑕也略有尴尬。
两人便冷了场。
“喵呜。”一声猫叫,打破两人的僵局。
“翠儿。”玄夫人唤站在外面的丫鬟。
翠儿携进来一个篮子,置于地上,玄夫人道,“这是将军带给你的。”
蹲下深了,打开篮子,是一直雪白的猫儿,脖子上系着金色的铃铛,“雪儿?”她惊呼。然而仔细瞧着,雪儿已经老了,怎么会才这么大。
“他没有别的?”起身急急的问。
“还有一封信。”自袖口取出来,翠儿接过来又递给她。
接过信,却缓缓拆开,展开,寥寥几句话,
“一切安好,勿念。
信我,等我。”
“妹妹若无事,我便不叨扰了。”
“能不能等我,”她顿了顿,“等我给他回一封信。”
“好。”玄夫人便坐在厅中等着。

提笔写信,心中虽有柔情万千,挂牵几多,他的一句勿念,一句信我,再次激起心中的涟漪。
还记得玄走之前,她要问他。
他却反问一句,“瞳,你信我么?”
她不假思索,“信!”
“那便不要问了。”握住她的手,拥她入怀,轻声道,“好好地,等我回来。”旋即放开,纵马而去。

想到这儿,看着窗外的雨,落笔,寥寥数字。短短片刻,她便将信笺折起,交给玄夫人。
“请夫人代为转送。无瑕在此谢过。”
“妹妹何必如此客气。”玄夫人接过信,诧异她为何如此随意的将信交给她,然而她自然只是将信放入袖口。
撑起伞,她送凌霜至门外。

甫一上车,玄夫人便抽出袖口的信,展开来看,只有一行字,“洛城夜雨涨秋池,惹得秋心拆两半,何当共剪西窗烛,问君归期有未无?”

掀起车帘,她一人撑伞立于檐下,似是看着远山,又似乎只是在看雨。
玄夫人忽然有种感觉,那是别人都进入不了的世界。

三日后,金陵城外,亦是淫雨霏霏。
他看着手中的信笺,微微失神。
颜离水凑了过来,“何当共剪西窗烛,这典故用的极好。只是这字迹倒像是男子。”
“她这是南宫隽的字。”玄曜宸收起信,欲放入内衣口袋。
“慢!”颜离水却拦了下来。
“怎么?”
“信借我看看。”
“妙极!”颜离水对着那封信,抚掌道,“此乃天赐良机。”
“难道你有主意了?”刚走进来的玄蚩问。
“恩。”颜离水笑了,眼睛眯起来,恰似一只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一天更新,见谅见谅~
洛城夜雨涨秋池,惹得秋心拆两半,何当共剪西窗烛,问君归期有未无?
这个是借了李商隐的 《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说巴山夜雨时。”

 

第二十四章:刻骨相思知不知

第二十四章:刻骨相思知不知
风吹叶落,日月交替,转眼又是月半。月上柳梢头,夜风渐起,山里因气温比外面低,她又怕寒,便捧了一只暖炉在手中。蜷起身子歪在榻上,头发也散散束着,手边的书翻到了后半部,她打了个哈欠。
“喵呜。”睡在她身边的猫儿被吵醒了,跳了下来。
“雪儿。”猫儿又在地上蹭蹭她的鞋子,蹭着便窝在里面又睡着了。

“你这个懒猫,怎么又睡了。”她咯咯一笑。
看着猫儿,眼神有些飘忽。

是谁曾说过这句话呢?

像是梦里。

“哪只猫儿在睡呢,若是真睡着了,怎么还把这铃铛弄得叮叮作响呢?”
“前几日,有人给我送了一些果子,本来想着这里该是有只猫儿,可巧她怎么睡了,还是躲到哪儿去了呢?”

还记得是春天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她佯作生气,隽便拿了好吃的来哄她。由春至秋,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隽现在怎样了?
父皇怎么会把隽的兵权解除…
想到此节,不禁叹了一口气。

红烛摇曳,她却顿时没了心绪再去看半页纸。

玄是去解大昭之围了么?可是他不是没有了兵权了么?北齐的皇帝不是派了旁人去了么?然而一切是如世人所说的么?心里的疑问似雪球越滚越大。

忽而一声马鸣,她警醒的看着外面,勒马而立的人一身戎装,身上披着那件火红的战袍,月色下似远古而来的战神,战马战衣,竟比这满山红叶还要好看许多。

无瑕一个激灵,从榻上弹跳了起来,暖炉丢在一旁,猫儿喵呜的一声窜了起来,顾不得穿鞋子,就朝着那人奔了过去。身上的纱衣似一朵云霞,飘散在半空,头发被跑起的风吹散,她飞至他怀中时,他拥住她,“竟不知你有如此轻功。”
她笑了,满眼得意,“你不知道的还有许多呢。”

“瞳,我回来了。”他一个满怀将她抱住。
“恩!”踮起脚,她搂住他的脖子。
“想我了么?”玄曜宸挑眉。
“哼。”她撇撇嘴,摇摇头。
“嘴硬!”捏捏她的鼻子,“你?”觉察到她踩着他的脚,低头才看到她赤着一双脚。
“怎么没穿鞋子?”
“猫儿把我的鞋子占领了,我又着急,就没有穿。”
“怎么还像个孩子。”
“反正我没打算自己走进去!”她俏皮的哼了一声。
“那你就这么踩着进去?”他笑问。
“你背我进去。”她呶呶嘴。
“好!”他竟将无瑕横抱而起。
“啊!”她一声惊呼,接着双臂搂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