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筱桐的脸有些微微地发烫,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两人闲聊着走到超市门口,吴筱桐拉着陆映亦进去,笑着说:“我们去买菜,晚上去沈嘉言那做饭,我有那的钥匙。你还没去过吧?我们家可漂亮了!”陆映亦无奈地被她牵着走,叹气道:“今天这种日子我怎么好做电灯泡?‘你们家’我还是改天再去参观好了。”特意加重的“你们家”那三个字,让筱桐的脸更加红,原来她已经不自觉地把那当成他们的家了。反正已经如此,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解决,然后,就可以结婚了吧?吴筱桐两颊潮红,嘴角上扬,拿起手机拨了沈嘉言的号码,听到熟悉的声音,觉得无比地幸福。
“今天晚上,你早点回来吧…是啊,我做饭给你吃…你敢说不好吃?…那你想吃什么…你这几天上火,我煮鱼汤好不好?…还有,我有事跟你说…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一通电话,她絮絮叨叨讲了好久,满溢的快乐与满足,然后,又拉着陆映亦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吴筱桐一边对着服务员指着鱼池里的那条鱼,一边跟陆映亦说:“我今晚就跟他说,上次他求婚的时候我感动的一塌糊涂,拒绝了之后一直都很不安,这次就换我跟他求好了,一连两个惊喜,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吴筱桐,我发现你这个人常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可别把孩子他爸吓着了!”
吴筱桐笑着接过用塑料袋盛好的那条活鱼,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对推者购物车的陆映亦说:“看来你要把我送回去,这么多东西我还真不好拿,现在我可是个孕妇,要是出啥事,孩子他爸可饶不了你。”正说话间,吴筱桐的手机响起,她把鱼换到左手,右手拿起手机,摁了接听,放到耳边。
“喂,妈…我也正好有事跟你说…你先说…你说什么?!”“啪!”。周围的人纷纷转头,看向这边,只见地上一滩水渍,还有一条鲜活的鱼在上面迅速蹦了几下,又慢慢安静下来。有服务员过来收拾,捡鱼,拖地,问她们是否需要帮忙。“筱桐,你怎么了?”旁边陆映亦拍着她的背,担心地问。吴筱桐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的耳边只剩下最后手机里的那一阵忙音,不停环绕。
沈嘉言一开完会,就立刻心急火燎地往家赶,他答应了她今天会早点回去,可是最近恰逢董事会改组,也是他最关键的时期,每天除了算计就是开会,忙到自己都开始厌恶。
但是只要想到家里还有个她在等着,便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他固执地按着门铃,又敲了几下门,直到对面那户人家开门看他,他才无奈地拿出钥匙。
房内没有亮灯,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蜷腿坐着,无助地像个孩子。心里猛得一紧,轻轻地走过去,抱住了她,才发现她的脸上一片冰凉。这个样子的她,让沈嘉言有些无措,她已经很久不曾这样。他皱着眉,有些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怀里的人缩了一下腿,更紧地抱住,声音有些发颤,断断续续地说:“我很怕,我真的好害怕,妈妈说,爸爸的病只能再拖三个月。你知道吗,我爸爸他常说自己是打不死的蟑螂,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铁人,他怎么可能倒下?他们一定是怪我这几年一直故意冷淡他们,所以现在才用这个谎言来惩罚我,对不对?我不要被他们骗到…我不要去医院…我不会相信…”沈嘉言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吴筱桐,他知道其实她心里清楚没有人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只是她拒绝接受。他拉开她的手,放下她的双腿,让她僵硬的身体躺到他怀里,低声说:“筱桐,你爸爸肯定很想见你,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吴筱桐的身体一阵颤抖,几乎立刻甩开了他的手,歇撕竭底地喊道:“你也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去找我妈,我让她告诉你,她在骗我!”沈嘉言一把拉住看上去已经失去理智的吴筱桐,语气坚定地说:“我送你去。”
开车途中,吴筱桐听到沈嘉言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医院的地址,那是下午她妈妈在电话里告诉她的,心里霎时凉了下来,可是她强迫自己镇定。她告诉自己,现在不能乱,乱就等于认输,乱就等于承认她爸爸只剩三个月。她还没有请求他的原谅,她还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很爱他,所以绝对不能认输。吴筱桐几乎是迷迷糊糊地被沈嘉言拉进病房,到她看到病床上爸爸消瘦的脸,她只觉得脑袋发晕,什么都不真实。原来不是她不承认,事实就不会存在。她蹒跚着步子走到病床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
吴天伸出了吊着点滴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强笑着说:“丫头来了啊!”
眼泪瞬时溃不成军,所有隐忍的不安和恐惧终于全都找到了出口。吴筱桐低头擦去眼泪说:“怎么会这样?前两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旁边吴妈妈已经替她拉了张椅子坐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说了一句:“哭什么,你爸还没死呢!”沈嘉言悄悄退出了病房,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等了一会,进了医生办公室。
“肝癌经常是一发现就已经到晚期了。因为肝癌的症状在早期很不明显,甚至患者在患病后较长时间毫无感觉,待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逐步产生一些肝区疼痛、食欲下降、疲乏无力、日渐消瘦等症状,到晚期则会有黄疸、腹水、呕血、昏迷等表现。其实我早就让病人住院接受治疗,可是他太固执,执意要隐瞒家人,现在他的病情已经属于后期,甚至已向肺部等处转移,根治的可能性很小,只能延长时间。”沈嘉言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想了想,又放下,抬头问:“那他还能活多久?”
“照他现在的病情,大概三个月,不过也没有绝对的标准,最主要还是看患者的心情,长期带瘤生存也不是不可能。”医生似乎对这类的问题已经习惯,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谢谢。”沈嘉言回到病房前,但是没有推门进去,就在门口站着。他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比谁都要清楚父亲两个字对于吴筱桐的意义,不然就不会有他们分开的这么多年。他心疼她的苦,她的痛,可是另外又夹杂了一些其它的情绪,他觉得混乱。
躺在里面的人,他曾经恨过,如果不是他,这些年他不用这样辛苦,不用做现在这些他一点都不喜欢的工作,他们一家人会和普通的家庭一样过简单幸福的生活。他曾经发誓,有一天,他要强大起来,让他看见自己的力量,再不会瞧不起他身边的任何人和他。也因为筱桐,他原谅了他,甚至为了替他隐瞒真相,与他父亲作了交易,却依旧无法面对,以种种的借口将事情一拖再拖。不曾想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现在他的病倒,无疑是他最好的机会。然而,他到底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吴筱桐出了病房,看到了站在病房外发愣的沈嘉言,她能了解此刻他复杂的心情,不想勉强他,于是走过去,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最近…”“我知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沈嘉言说完,转身离开。他已经很久不曾只留一个背影给她,可是现在,在她最需要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又一次转身离开。一天以来,太多的消息,让她难以消化。她多想在那一刻叫住他,对他说:“沈嘉言,我需要你,你不要走。”然而,她终究还是任凭着他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她的视线之中。
Chapter 45 盛远
吴筱桐留了下来,每天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虽然累,但是只要抬头看到父亲慈爱的笑脸,仿佛回到多年以前,她就觉得平静。她不知道她母亲如何做得这样平静,父亲出事以来,她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每日陪在父亲身边,或削一个苹果,或剥一个香蕉,看着父亲的时候总会给一个笑容,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要有怎样深厚的爱,才能做到如此坚强?对吴筱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父亲还活着,她要他活下去,一直。他们一家人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没有隔阂,没有谎言,不被打扰地生活。那天早上,吴筱桐从食堂打了碗粥回到病房,进去时听到里面谈话的声音,便停了下来。想是隔几日就来汇报公司情况的助理,父亲坚持不公开他的病情,她只以为是不想被打扰的缘故。
只是奇怪,平常都是晚上才会来,今天怎么会那么早?她竟然没有走开。
“吴总,公司的股票已经跌了七块多,今天早上一开盘,就有人大肆收购,局势怕是已经不能挽回了。”“查了是哪家公司?”“盛远集团。”吴筱桐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可是却迈不开脚步。许久,病房里陌生的声音继续说:“吴总,这次确实是我们大意,有人拿到了你的病历交给报社,第二天公司的股价就一直往下跌,本来我们也只把它当成一般的危机处理,认为情况只是暂时的,等到业绩上来股价就会相应提升。却没想到是有人故意设计进行恶意收购,看来他们蓄谋以久。只是你的病公司里只有我和几个大股东知道,也尽量地掩盖了,却还是让他们钻了空子…”
里面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手里的粥渐渐凉了下来。她忘记了心跳,忘记了呼吸,却依旧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去找沈嘉言时,那栋高楼上两个有力的大字:“盛远”。
病房的门终于被拉开,门后的人只是看了看她,随即走开。她慢慢走进去,进了洗漱间,倒掉了碗里的粥,又在水池里洗了洗,一切都做得井然有序。出来的时候还对着爸爸笑了笑,说:“粥凉了,我过会再去打一碗。”吴天仔细地注意着她的动作和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可是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最后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你听到了?”吴筱桐没有说话,转身放下碗,又拿了块桌布擦着桌子,桌子上除了一个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全部都听到了。吴天无奈地摇头,对她的背影说:“筱桐,我们很久没谈过心了,你坐过来陪爸爸聊聊吧!”她乖乖放下手中的事,走了过去,垂着头,安静地坐下。“你回国是因为他?前一阵听说他要结婚后来婚礼又无故取消,也是因为你吗?那天他拉着你进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又在一起的?”吴天尽量轻松地问道,似乎只是在关心女儿的感情问题。
吴筱桐继续沉默,她确实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甚至他们有没有分开过,她也已经记不清楚了。吴天见她不说话,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他确实很有本事,爸爸也很欣赏他。短短三年,竟然能从一个普通职员升到总经理的位置,又毫无后台,若非有超凡的动力和努力,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可是筱桐,你了解他吗?爸爸也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我比谁都清楚这背后的一切,这三年,他用了什么手段,什么方法,才有今天的地位,你都知道吗?你都可以不在乎吗?”
“不会是他。”吴筱桐突然抽回了手,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用异常坚定的目光看着她爸爸,抢断了他的话。吴天被她眼神里的坚持慑住,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来她果真猜到了他在怀疑什么。
看到爸爸疲惫的脸,吴筱桐心下一软,把手覆到他手上,放缓了语气说:“爸爸,你放心。我相信他,他不会这样对我。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只要好好养病,其它什么都不要想。”
吴天还想再说什么,筱桐已经起身,拿了碗,说:“我再去打一碗粥。”
刚准备出去,医生先一步推门进来,看了看吴天的脸色,拿起挂在病床上的单子一边填写一边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好心情,放宽了心。你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女儿这么懂事,女婿又这么能干,他们都很关心你,上次他还特意找我聊了你的病情,他说想把你的病历寄去美国…”
吴天若有所思的点头,眼神已经转向站在门边的吴筱桐,但她只是稍稍停了一下,然后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吴筱桐觉得有些头晕,肚子里一阵地反胃,发酸。她走到边上,在墙上靠了一会,然后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很想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以求心安。不到五秒那边就有人接起,“筱桐。”听到他的声音,眼角有泪流了下来,她紧紧握住话筒,害怕下一秒她就听不到他再这样叫她“筱桐”,“筱桐”。“筱桐,你怎么了?”沈嘉言一直没听到声音,又问了一遍。“没什么,只是很想你。”她忍住眼泪,轻声说,仿佛在撒娇一样。沈嘉言轻笑了一声,说:“知道了。”“你有没有吃早饭?”他一手挥开一桌子的文件,找到刚刚秘书送进来的三明治,咬了一口,说:“吃了。”
他不对她说谎,可是这样也能算吗?吴筱桐苦笑,听着那头咀嚼食物的声音,心里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沈嘉言,我爱你。”这样一句俗气的话,用她无比轻细的嗓音发出来,温柔缠绵,竟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可沈嘉言还是被呛了一下,喝了口水,宠溺地说:“一大清早的,你也不害臊!我知道了。”
“那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求你,求你说些什么,告诉我不是你拿了我爸爸的病历,不是你收购了那些股票,或者说一句“我爱你”,让我有勇气继续坚持。我真的很累很累,我怕我再也坚持不下去。
沈嘉言在那头沉默了一会,他当然知道她想听他说什么,酝酿了很久,可是那么简单的三个音节,却怎么都发不出来。最后只能深呼了口气,无奈地笑笑说:“想听我说什么,就早点回来。”
吴筱桐终于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慢慢蹲了下来,挂断了电话。回去?沈嘉言,你觉得现在这样,我还能回去吗?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眼泪早已湿了脸庞。她对这些泪水早就腻烦,她拼命地擦,可是刚擦完,又又泪水不停地往下流,脑子慢慢开始混沌,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将自己的手轻轻抚上肚子,嘴里不停地念着:“宝宝…宝宝…”。
Chapter 46 对绝
沈嘉言在楼下就看到了家里亮着的灯,他已经习惯看到黑着的窗户,骤然看到温暖的灯光,只觉得惊喜万分,一路小跑着上了楼。他急急地按着门铃,脸上全是欣喜,他有大半月没着见她了。门被打开,吴筱桐看着还喘着粗气的沈嘉言,似是怨怪,脸上却带着笑意嗔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菜都凉了,赶快洗手吃饭。”沈嘉言放下公事包,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了还戴着围裙的她,像个孩子般不愿放手。
吴筱桐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拉开他,说:“先吃饭。”饭菜和那天她走前打算为他做的一样,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从中午就买了鱼开始熬汤,还有他曾经说过最喜欢的“开水白菜”,一道道,都是她亲手辛苦做成的。忙了一下午,才布置了这一大张桌子的菜。一直以来,她最大的梦想就是给他做饭,等他回来,今天终于都做到了。
“怎么今天这么丰富?”沈嘉言洗过手,坐到吴筱桐旁边,笑着搂过她说。
吴筱桐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他的手,替他拿了筷子递给他,“先尝尝我的手艺,我弄了老半天的。”沈嘉言笑着接过,认真地尝了起来。“恩,真不错!”他边吃边点头赞道。
一顿平常的晚饭,他们竟也吃了大半个小时,直到沈嘉言嚷着“再吃肚子就要破掉了”,吴筱桐才作罢,不再往他碗里夹菜。沈嘉言坐到沙发上,看着收拾碗筷的吴筱桐,他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对她说:“等会再收拾,过来坐会。”吴筱桐刚坐到他身边,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吹着她的头发说:“听没听过‘饱暖思淫欲’?” 她用手抵住他凑过来的唇,轻声说:“我想喝点酒。”沈嘉言有些不解,一晚上她都不太对劲,又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于是站了起来,从橱柜里拿了瓶红酒、两个酒杯。“怎么想起来喝酒了?”他放下酒杯问。吴筱桐不回答,拿起桌上的酒,待两个酒杯都倒满,她自己拿起一个,另外一个递给他,又自顾自地碰杯说:“我要恭喜你,成功入主董事局,成为盛远集团最年轻的股东。”
沈嘉言怔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不安,他习惯于应付各种场面,却独独应付不了她。
“怎么不喝?”吴筱桐向她晃了晃手中空了的酒杯,似乎是在笑着,然后也没等他回答,自己又倒了杯,“这杯要敬你,用低于市价八块的的价格收购了万天51%的股份,成功把我父亲踢出局。”
她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完,杯子挡住了她掉下的一滴眼泪,她紧紧握住,生怕泄露出她一丝一毫的软弱。沈嘉言的手一抖,红酒撒到了他的衣服上,他已经顾不得,抢过她手里的杯子,生硬地说:“筱桐,你听我解释…”吴筱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指甲划入他的皮肤,立刻出现一条浅红的印子,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起来喊道:“解释什么,解释你用我未婚夫的身份从医院拿到我爸的病历,趁机低价收购万天的股票,或者,解释你如何苦心经营三年,处心积虑要得到万天,还是解释你怎么恨我爸爸,害得你爸爸失去了双腿?”这番话她说得很顺利,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沈嘉言,她要亲眼看看这个她爱了十多年的人如何在他面前说一个个的谎话,将她逼到一条绝路。她竟然全都知道了。沈嘉言想过去抱她,可是她眼里那么深的恨意,让他胆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如此慌张。缩回了悬在半空的手,他尽量放低了语气说:“不是你想的这样,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你还在说谎,你到底还要骗我多久?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得到万天,是谁把那关键的5%的股权卖给了你?”沈嘉言疑惑的看着她,眼前的吴筱桐似乎并不真切,他问:“是你爸爸?”
“是我。你想要万天,我就给你。你抽屉里的那份计划书做得很好,可是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爸自己放手,你要想在十年之内得到万天,根本就是白日做梦。沈嘉言,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都替你辛苦,娶了我,你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一个万天而已,还是你只是恨我爸爸,想让他失去一切?”沈嘉言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震住, 他抓不住她话里的重点,不知道该怎样让她冷静地听他解释,只能皱着眉问:“你回来过?”“是,我回来过。我回来告诉你,我只相信你,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一起去美国。可是你给我什么,你给我一个事实,原来你从来没有释怀过。”吴筱桐一个激动,身体有些站不稳。
沈嘉言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搀她坐下,盯着她的肚子问:“你怀孕了?”
吴筱桐冷笑着说:“你以为我还会生下这个孩子,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爸爸?”
沈嘉言心里一阵阵地发凉,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让颤抖的声音冷静下来,他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孩子,你打掉了?”吴筱桐已经没有力气再与他争执,她只是虚弱地拿出一张合约,推到他面前说:“沈嘉言,我现在要以市场价一次性收回你手里51%的万天股权,你还是赚了一笔。”沈嘉言此刻根本无心管这些,他看着吴筱桐苍白的脸,只觉得恐惧和陌生,他无力地质问着她说:“你竟然不要那个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语气里竟溢满了悲伤。
“那是我爸爸,他快要死了,你又怎么忍心?”吴筱桐反问,见他没有反应,她继续说,“这份和约你签了之后,我们从此互不相干。但如果你不签,那我保留追究你法律上的权利。”
她还敢跟他说这样的话,好,竟然她如此固执,那他就陪她玩这场游戏。
“你在威胁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把你爸爸的病历卖出去的?”“我是没有证据,可是你仿冒我未婚夫的名义从医院拿走了我爸爸的病历,这是事实。医院固然有责任,而你,恐怕也会名誉受损,这样的新闻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盛远新股东的身份?”吴筱桐抬高了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沈嘉言嘲弄着说:“我们已经同居,你手里有我的戒指,而且我确实寄了份病历去了美国。你觉得谁的胜算大?”吴筱桐轻笑,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和她剑拔弩张,互相伤害,再无退路。那么就让一切到此为止,从此停止对彼此的折磨。这是她最后的一张王牌,她甚至更希望不去用它,可是他们太了解对方,不到最后,他不会认输。慢慢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红本放在桌子上,说:“可是如果我已经结了婚,你说的那些还有没有意义?”沈嘉言被那亮眼的红刺到,他以为他刚刚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可是那也只是心痛而已,然而此刻,那硕大的“结婚证书”四个字,触目惊心,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正在渐渐流失,是他赖以生存的生命最重要的那个东西。他不相信,伸出了手去翻开了那张纸,手有些颤抖,可是他命令自己看清楚:姜晓辰,吴筱桐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关于结婚的规定,特发此证,旁边还有个鲜红的印章。
尘埃落定,终究逝去。沈嘉言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才放下来,他转头问:“是他教你这样做的?就为了逼我签这份合约,你用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吴筱桐心里一阵酸涩,她知道这张证书对于他的杀伤力,这就是她的目的,她要他绝望,她摇头说:“不是,是我求他跟我结婚。”“啪”,沈嘉言跳了起来给了她一把掌,那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用了多大的力,他指着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说:“吴筱桐,你疯了不成,你就这么恨我,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然后他快速地签下那份和约,连同那张结婚证书一起甩到她脸上,对她吼道:“你赢了,拿着你东西给我滚出这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吴筱桐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一张一张,她捡得极慢,眼泪一滴滴地滴到纸上,终于全部捡起,她站起来,转身,离开。走的时候沈嘉言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她再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快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嗡嗡的声音,似乎在对她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他说:“吴筱桐,我不过输在了我爱你。”她强忍着心里锥心般地疼痛,一步一步,终于踏出了这个房子。听到关门声,沈嘉言才睁开了眼睛,桌上是她做得菜,卫生间里还有她的牙刷和毛巾,卧室里有她的睡衣,这里还有她的味道,可是从此以后,这屋子里再不会有她,也不会有温暖。这里再不是他的家。眼泪滚落,他呢喃着说:“最后一次。”吴筱桐下楼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雪,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头发上、肩上,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可是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她用沾满了泪水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宝宝,妈妈真的撑不住了,你给妈妈一点力量,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我们。”
Chapter 47 长信
筱桐:今天已是你离开的第六个除夕,我坐在一片雷雷的爆竹声中给你写这封信,抬头的时候,还能看到窗外绽放的烟花,划破了整个天空,绚烂无比。我记得你是极喜欢的,可惜你在纽约,看不到。
曾经动过无数次联系你的念头,可是最后都放弃了,因为我自己都不清楚对你的感情。
该从哪里说起?其实很多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些事情太久远,久到已经开始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模糊,曾经那么牵拌着我的你的每一个表情,笑的、哭的,现在,我真的怕我再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