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六一更新的,顺便祝愿大家节日快乐。结果那天太忙了,所以迟到了一天。~~~~(>_<)~~~~ 不好意思。每个星期会有一更。一般写完就贴,没来得及检查,所以如果接下来的两天内显示有更新的话,那么肯定是作者在修文修错字。

☆、8——3
曾鲤只得解释说:“他们瞎编的。我们单位本来年轻女孩就少,没结婚的只剩我和吴晚霞了,他们为了把我们推销出去,就分别说我和吴晚霞两个是馆花甲和馆花乙。”
听到这里,艾景初看到曾鲤那窘迫难堪的样子,哑然失笑。
显而易见,他心情挺不错。
艾景初笑而不语,缓缓放下筷子。
曾鲤看他似乎已经吃够了,便以东道主的立场问道:“还要点什么菜?合不合口味?”
艾景初却反问她:“你呢?吃饱没?加不加菜?”
曾鲤示意了下旁边的菜,“都是我在努力,你也不帮忙,估计吃完都够呛。”
话音刚落,艾景初的电话就响了,他起身离座,到另一侧接电话。
曾鲤将注意力又转移到油锅里翻腾的食物上。
刚才她为了证明自己请客吃饭的诚意,使劲点了不少菜,如今一个人坐在桌边打量着剩下的那些东西,还是觉得有点心疼。
她工资里很大一部分用来租房,另一大部分的开支无非跟大部分单身年轻人一样,买衣服、买化妆品、买包、买电子产品去了。而跟死党合伙开咖啡馆的本钱,则是奶奶偷偷替她攒的嫁妆。
过了会儿,艾景初回到座位。
曾鲤见他似乎是有事,急忙放下筷子,准备收工。
他却对曾鲤说:“你慢慢吃,不着急。”
曾鲤哪还好意思,于是招呼旁边的服务员过来埋单,服务员却说:“刚才这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这下,曾鲤才明白过来,他接电话要走那么远,不过是不动声色地借机抢在她之前去埋单。
“说好是我请啊。”曾鲤说。
“这次算我的,下次归你。”艾景初解释。
曾鲤没辙,总不能把钱塞给他吧,只得直说“不好意思”,“你太客气了”之类的话。
等他们从火锅店里出来,离艾景初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截路,于是两人肩并肩缓缓地走着。走了一小截路,曾鲤想起艾景初说的那句“下次归你”,慢慢琢磨了下,他的意思岂不是她还是欠他一顿。
曾鲤心里顿时哀嚎了一下。
她始终觉得单独和一个年轻异性吃饭会别扭的要死。这毛病对事不对人,和对方讨厌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走到斑马线前,曾鲤一心思扑在怎么解决掉下一顿饭的问题上,没注意红绿灯,埋着头一心往前走。
而艾景初及时地拉住她。
她原本穿着骑车郊游的那套运动服,因为火锅店里气温高,她撸起的袖子便一致没放下去,双手的手肘完全暴露在傍晚凉爽的春风里。艾景初站在她的侧面,见她要越界,没有出声,微微一扣便阻止了她的脚步。
他的手指轻轻触到她手腕的皮肤,只是指尖留下的五个点的接触面,少得几乎让曾鲤都感觉不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温度,却暧昧极了。
艾景初站在侧面,一拳之隔。他的右手拉住她的左腕,仅仅只是制止她闯红灯,却像恋人之间牵手错牵成对方的手腕。
她和他不是头回有这种肢体接触。
第一次,他脱下手套替她检查口腔里牙套上的铁丝;
第二次,她在那个无助的小镇上追上他,拉住他的手,嘴里大喊着他的名字;
第三次,他恶作剧似的在黑路上叫她名字,把她吓得哭了出来,那个时候,他握住她的双手,把它们放在他的脸上说:“活的。”
每一次都是理所当然,所以她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回却有点不一样。
曾鲤转脸去看他。
春日的暮色来得这样早,天空已经没了光线,她只能借助街边的霓虹灯和车灯看了看一直目视前方的艾景初。
他的五官和唇线是那样美好。
可惜,她早不是那种怀着一股子韧劲,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她的手僵硬地扭动了一下,艾景初的五指随之松开,随后面色如常地对她说:“等会儿再过。”
就在此刻,曾鲤面前突然跳出几个孩子,将几枝蔫蔫的红玫瑰递她她鼻子底下说:“姐姐买束花吧。”
随后,孩子中间领头的那个突然觉得对象找错了,于是调头又将花递给艾景初:“叔叔,姐姐那么漂亮,你买点花送给她。”
曾鲤被那孩子如此跨越的称呼逗乐了,一边替艾景初摆手拒绝,一边忍俊不禁。
而艾景初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笑,只是看到这群孩子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往别的地方看去,在搜索了几个角落后,他终于确定目标,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曾鲤纳闷地跟上。
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蹲在街角玩石子,而艾景初走去一把就抓住了他。
那孩子尖叫了一声。
“还认识叔叔吗?”艾景初问他。
可孩子只停下来一两秒钟打量了他之后,又开始扭。可是他早被艾景初紧紧拽着,再逃不开。
曾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呆立在一旁。
艾景初怕孩子动来动去在地上磕着或者擦伤,便将他抱了起来,揽在怀里说:“你听叔叔的话,叔叔给你买吃的,买糖,买饮料,买炸鸡,带你坐滑梯,去动物园看熊猫……”
曾鲤站在那里,微微一哂,她估计艾景初已经将脑子里所有哄孩子的话都用上了。
孩子听见这些话,挣扎渐渐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曾鲤这才看清楚孩子的面貌。她愣了下,心中涌起难言的感概。
这个季节,春天已经降临了许久,大家都穿着单衣,但是这孩子身上仍裹着小棉袄,又破又脏,头发倒是不长,却被剪得参差不齐,而那张脸——相似的脸,她在电视上图片上看过,现实中确实第一次,恰恰就是艾景初之前和她谈论过的唇腭裂。
她走近了几步,那孩子察觉他的打量,急忙扭过头去。
艾景初和孩子之间挣扎与抵抗原本就吸引了来玩人群的侧目,而孩子不同常人的面貌更让看热闹的路人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曾鲤听见旁边有人叫她,“曾鲤!”
她抬头,看到离自己几米远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过几天,木头要去首尔一段时间,没时间用电脑,所以下一次更新暂缓,待回国后及时补上。
祝愿大家节日快乐。(^__^) 嘻嘻……
因为这周连续工作日,空间太少,所以写得仓促。如果今明两天看到收藏夹显示有更新,是木头在修文或者改错字哦,不是真更新。
晋江太抽,一直到半夜才更上来,不好意思啊。

☆、8——4
4
曾妈妈走前面,她有曾鲤屋子的钥匙,一言不发地掏钥匙打开门换鞋。曾鲤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随后,曾妈妈将钥匙收在自己手上挎着的包里,又把包搁在茶几上,再往沙发一坐,抬头冷冷地问:“那男的是谁?”
“我朋友。”
“我问的是,他是谁?”
曾鲤知道她要发什么脾气,索性一言不语。
“是你那个医生吧?”曾妈妈冷笑了一下。
“我早听秦丽华说了,她开始告诉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说我女儿不是随便和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人,我从小管她,管得跟什么似的,从没有男同学敢往我们家打电话。”
“结果人家秦丽华说什么来着,说小顾陪你去医院,在候诊室坐了一个多小时,人家还是请假去专门陪你的,怕你闷,怕你无聊,结果你倒好,一看见男医生姓什么都忘了就跟着别人跑了。”
“你说,人家吃饭时当着这么多人说起我女儿这样没教养,我老脸往哪儿搁。”
“我当时真不信,就当你跟以前一样,就是忘不了于易,故意干的,所以才一直没和你提。今天我说这姑娘一个多月没见着面,专门跑来看看,就看到你跟那男的亲密得跟什么似的。”
“你真回心转意了,要找,你找个好的啊。秦丽华给你介绍那小顾,人家他爸爸在市委混的风生水起,家里三环以内房子就六七套,头两个月给他的婚房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再心里跟我提爱情?我呸,你把它一辈子当饭吃?当房住?”
曾妈妈说得激动,大约觉得曾鲤站着,她坐着,又隔得近,索性也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曾鲤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他叫什么?”
曾鲤不答。
“家里父母干嘛的?”
曾鲤还是没说话。
“有房子吗?”
曾鲤依旧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别处,一动不动。
僵持了一会儿,曾妈妈似乎消了点气,走到曾鲤跟前,拉她坐下。
曾妈妈语气一转,苦口婆心地又说:“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就怕你以后吃苦受累,妈妈也是苦日子里躺过来的,知道那个味道不好受。而且,顾海东他爸和你爸现在在一栋楼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把关系弄僵了多不好。”
曾鲤转过脸,瞅着曾妈妈,突然问了一句:“我有三个爸,你指的哪个?”
这句话就像个符咒,立刻激怒了曾妈妈,她提起气,扬起手就抡了曾鲤一巴掌。曾鲤也没躲,就这么活生生地受着。
以前,伍颖一被她爸打,她就会逃到学校或者马依依家里,甚至索性去奶奶外婆家告状。而曾鲤挨了打,从来也不敢摔门出走或者彻夜不归,因为她不能,也不敢。
因为有些激动,曾妈妈这一掌歪了一点,没落在侧脸颊,而是打在嘴巴和鼻子上。曾鲤觉得火辣辣的,皮肤麻木着还不觉得疼。她从小便不怕挨打,不是因为不怕疼,而是觉得如果犯了错,与其天天被母亲数落,不如来顿痛快的。
曾妈妈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扬起声音又开骂,“好啊,翅膀硬了会顶嘴了,跟谁学的?你说!”
“你成天跟那个伍颖马依依混在一起,不学好,学着怎么跟我作对。”
“这十几年,我没嫌弃过你当拖油瓶,你倒反倒嫌弃起老娘来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你不过就是嫌弃人家顾海东长得不如你意。我还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欢个小白脸,于易一个,刚才那又是一个。男人长得好有什么用,于易他要你了吗?”
一提起于易,曾鲤的眼泪瞬间没撑住,掉了下来。
是的,她妈妈了解她,知道什么是她的软肋。
眼泪流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泪痕,然后慢慢地挥发,风干的皮肤被收得紧紧的,有点刺痛。
“不说他,行吗?”曾鲤说。
“怎么,说说都不行。亲戚朋友里,谁不知道你们的事。幸好我早和曾家没关系了,不然回了老家也没脸见人,侄女爱上表叔,谁说出去谁笑掉大牙。于易他妈还跑来城里找我,那个趾高气扬的,你不是不知道——”
曾鲤在那里坐着,默默地流着泪。
打断曾妈妈的是个电话,电话里曾鲤的继父问她回家的,于是,又说了几句终于走了。
而曾鲤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于易的妈妈是曾鲤的四舅婆,她来省城里找曾妈妈的事情,曾鲤至今记得清楚。当时,曾妈妈对他俩的关系还完全不知情。四舅婆和无数电视上的母亲一样,觉得这是近亲,又差个辈分,说出去让人笑话,加之她和电视上无数的母亲一样,唯恐不求上进的曾鲤耽误了他儿子留学的前程,更何况,曾鲤和她妈妈原本就被视作是整个曾家的敌人,死也不想来往的那种。可是面对对方的气势汹汹,曾妈妈按着自己的脾气仍然硬着脖子骂了回去。
和以往一样,不但骂了于易,连同曾家上下一个不拉地全骂了一通。
结果可想而知,在曾妈妈这里受了窝囊气的四舅婆,对曾鲤母女简直就是恨之入骨。但是,她又和别的母亲不一样。曾妈妈会暴跳如雷地让曾鲤跟于易断绝关系,而四舅婆却没有,她甚至只字未提。她是清风细雨,绵里藏针,连最后,曾妈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个暑假是曾鲤最快乐的暑假。
她和于易去了东山,他在山上说,他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永远?
当所有人不再反对的时候,当曾鲤和于易可以正大光明地约会的时候,曾鲤才发现,原来爱情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她幼时与于易相识,爱他爱得那么苦涩心酸,到头来却觉得,他们不合适。
结果,她了解的是那个她年少时幻想中的于易,而不是他。
于易是家里的小儿子,心地善良却也骄纵。有来玩的异性同性朋友数不胜数,三句之内和谁都可以混熟,聚会中对于众人的视线甘之如饴。
这些曾经像阳光般吸引着曾鲤的优点,真真切切地来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却让她无所适从。
伍颖对曾鲤说:“你爱上的不是于易,是自己心目中虚拟出来的爱情。”
后来,伍颖偷偷地告诉了曾鲤,自己和那位导致她离家出走的小男友分手的事情。
曾鲤突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逆境中都拆不开的恋人,在一帆风顺的日子里却一拍两散了。
她彷徨害又焦虑,也不愿意面对叶公好龙的自己,所有的不安叠加起来变得有些神经质。
她害怕于易的朋友和同学,同时又害怕他不让她和那些人接触。
她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他在美国背着她和别的女孩交往,同时又希望什么人把于易从她身边带走。
直到有一天,于易从大洋彼岸打来电话说:“小鱼,对不起。我们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最终,四舅婆获胜了,她没有做出任何蛮狠的举动,冷笑着放任着儿子和自己所不屑的女孩在一起,只在恰当的时机花些力气便称心如意了。
曾鲤静静地坐在自家客厅里,耳边还回响着母亲刚才的声音,想起与于易的过往,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甚至不清楚至今对初恋的执拗,是对于易的不舍,还是对那些年的自己不舍。
末了,她哭得有些累,将背轻轻地靠在了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就图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没想到有的人看文也能看出那么大的气。
暑热高温,肝火伤身呐~~
谨以新章节送给真心等待的读者。以后更新请暂时去我的博客看http://blog.sina.com.cn/po3all

☆、9——1
脸颊被泪润湿过的皮肤干涩涩地疼,曾鲤缓缓地起身去厕所洗了一把冷水脸。抬起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下嘴唇有抹猩红,她用手掀开嘴,似乎是刚才被打的时候嘴唇被牙套的帖子给磕破了。她动了一动,伤口又裂开,泛出血丝。曾鲤舔了下,抿了抿嘴,随着唾沫吐了一点出来,没再理它。
她回到客厅,将大门从里面反锁上,随后从抽屉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坐回沙发上缓缓地点火抽烟。
此时,她的脑子却变得很静,空白一片,偶尔能听见楼下邻居家孩子的哭闹和窗外推着车的小贩喇叭里机械地重复着的叫卖声。
过了许久,她想起自己的自行车还在小区门口,刚才遇见艾景初去吃饭怕耽误他时间,就直接放在保安室外面,如果不去拿回来也许会弄丢。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起身拿起钥匙出门去。
时间已经很晚,饭后遛弯的老人和孩子几乎都回了家,而她的那辆红色的自行车孤零零地还停在原地。她一走近,保安就立即从岗亭里出来,“怎么才来,你刚才说只停一会儿吃了饭就来取,我才让你放的。一会儿我们要交班了,丢了我可不管。”
曾鲤强打起精神陪了个笑,连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她打开车锁,推起车转了个身,走了几步看到了不远处的艾景初。
小区内的路灯幽暗昏黄,仅仅灯下那个半径不足一米的范围内才有一层橘黄色的光亮,而艾景初坐在那片灯下的木椅上。她刚刚来的时候从他前面经过,只是心里惦念着自己的车而没注意到。
而他,显然早就发现她了。
“你……”曾鲤愣了,完全不懂他坐在这里做什么。
“替你看车。”他站起来,侧了下头,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推车,走到他近旁。
“刚才我……”刚才曾妈妈黑着脸大声地叫住她。曾鲤知道母亲那个时候的表情说明了什么,怕母亲当众让艾景初下不来台,便拉着她就走了,急匆匆间回头给艾景初悄悄告了个别。可是,此刻她应该怎么解释?
“刚才那人是我妈,她有急事给我说,就赶紧回家了。”她撒了个谎。
“嗯。”艾景初答。
“就是这样,不好意思,没来得及给你当面介绍。”
她扶着车,站在他的跟前,仰起脸裂开嘴角笑了下,笑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脸,又将表情心虚地收了回去。
“你的嘴怎么了?”艾景初却捕捉到了异样。
曾鲤尴尬了起来,垂下头不敢再面对他的眼睛,只说:“没事。”
见他还想问什么,曾鲤连忙转移话题,“刚才那孩子呢?”
艾景初看着她,停顿了片刻才答:“我送他去医院了,交待了几句就回来找你,你手机不通,后来看到你的车还在那儿,想着也许你会回来取,就等了会儿。”
其实,之前他好不容易哄住那孩子去了医院,叫熟识的护士给孩子安排了张床,交待她们一定看住他,然后又赶来找曾鲤。曾鲤母亲对他的眼神,他全看在眼里,他见母女离去匆匆,就觉得有些不对,加上曾鲤的手机打不通,于是心中觉得不太放心。这小区刚才他们存自行车的时候来过,她具体住哪一栋却不知道。见她的车还没取走,便索性坐下来等,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
他没有多说,仅仅轻描淡地叙述了个大概。
曾鲤拨了拨额前的头发,阻挡了下他的视线,琢磨了下,突然说:“既然来了,去我家坐坐?”
如果换做之前,她肯定不会说这句邀请,但是曾妈妈的话像一副枷锁,加得越重她越想反抗。
艾景初怔了怔,随后答:“好。”
于是,她推着车,他走在一侧,并肩而行。到了楼下,她打开单元门。艾景初替她将车搬上楼,她没有过多推辞。
楼道里漆黑一片。
小区修建之初因为手续有些问题,一直没拿到房产证和土地证,很多业主心中有火没处发干脆不交物业费。物业公司就经常以入不敷出为由,服务更差。路灯不亮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当初租这里的房子也是看在离单位近,而且又便宜。
一路上楼都没有灯,她走在前面,他提着车跟在后面。她对路熟,时不时回身提醒一句:“小心脚下。”
自行车不沉,但是楼道里漆黑一片,而且还放着很多杂物,拐弯的时候不好调头,所以他比较谨慎,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台阶。
到了三楼,曾鲤使劲地跺了两下脚,四楼那盏昏黄的灯光便应声从中间透了下来,隔了一层楼,微弱朦胧,却也能勾勒出楼梯的轮廓。
曾鲤回头看了艾景初一眼,没想到艾景初正好抬起头来,她忙说:“还有一层就到了。”
艾景初点点头。
爬到四楼,曾鲤站在自己家门口对于刚才的邀请有点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冲动地请艾景初到家里坐坐。她出来之前抽了那么多烟,现在满室的烟味肯定还没有散,可是转念又想,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抽烟。
于是曾鲤大方地开门,请他进去。
艾景初将自行车靠墙放下,环视了一遍。
屋子和外面过道的破旧不同,显然经过精心改装,窗帘、沙发、吊灯满是小女人的气息。窗户下的铁艺花架上摆着一棵茂密至极的绿萝,像瀑布似的枝叶几乎垂直蔓延到地板上。角落里堆着很多东西,却收拾得很整洁,而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却是室内残留的烟味。
曾鲤在厨房里喊了一声:“你坐啊,我给你倒水。”
艾景初没有答话,便在沙发坐下。跟前的茶几上摆着三样东西,一盒女士香烟,一个打火机,以及装了四个烟蒂和一些烟灰的烟灰缸。
这时,曾鲤端着两个玻璃杯出来,抱歉地说:“我家没茶叶,只能喝白开水了。”
客厅里的灯很亮,以至于艾景初一抬眸就将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她显然哭过,眼眶肿了起来,而下嘴唇上有一个伤口,新的,像是嘴唇跟牙齿或者矫治器磕碰破损的。
如此一观察,他便又将视线转回她别的五官上,发现她的脸和鼻子微肿,仔细分辨下还有手指印。
曾鲤见他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解释说:“不小心碰的。”
他却问:“你妈妈打你了?”
如此的问题哪怕发生在孩子之间都是难以启齿的,何况还是两个成年人,曾鲤的脸立刻红了,立即答道:“没有。”
她否定之后,本想再辩白一下,却觉得自己词穷,所有的句子在他的注视下都显得如此苍白。
“因为我?”艾景初问。
“不是。”曾鲤摇头。
艾景初盯着她没有说话,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于是,曾鲤又说:“真的不是因为你,真的。”她顿了顿,才说:“我们吵架了,我说了伤害她的话,所以她才……”
说到一半,不知为何,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用手背去擦,刚擦了左眼,右眼又淌出来。她自小一直爱哭,但也鲜少在家人和于易之外的人面前流泪,可是艾景初却似乎成了例外。
艾景初一言未发,站起身从餐桌上拿了抽纸给她。
曾鲤说:“有时候我想我妈肯定也是为了我好,这世界上也许只有她会对我这么好,她再婚一次又一次,是为了给我最好的家庭条件。她干涉我读书恋爱找工作,也是为了我好,她以前肯定苦日子过怕了,就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她只以她喜欢的方式来对我好。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我没有这样的家庭,没有这样性格的父母就好了。”
他并未附和她,也没有安慰,只是任凭她静静地擦眼泪。
过了片刻,她平静了下来。
他提议,“出去走走吧。”
于是,她和他关门,下楼,出小区,开了车。
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开着车。到了河边,他将车停了下来。
对岸河面小船上的灯光闪烁起伏。
车的天窗和侧窗都打开了,夜间的河风一股一股地从车厢内穿过,刮过曾鲤的脸颊,格外凉爽。
艾景初看着远处的黑夜,静默之后说:“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可以选择可以努力争取,也有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家庭和父母都属于后者。”说完,他停顿了片刻,转头看着曾鲤,缓缓补充道:“我是个遗腹子。”
作者有话要说:~~~~(>_<)~~~~ ,谢谢支持~

☆、9——2
曾鲤有点懵,几乎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那个词是什么意思,须臾,脑子里回转了一遍才听懂其间的含义。她心中诧异极了,却不敢转脸直视他,而是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以免透露出丝毫的异样而刺痛对方。
艾景初面无波澜地将视线投向前方的河岸,似乎在打着腹稿,想着怎么表述自己的经历,眉心微微蹙起来又散去。
他说:“我父亲跟母亲恋爱时,因为家里的反对而带着她离开了这里,没过多久因为意外去世了。之后母亲才发现怀了孩子。我祖母得知后,千方百计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后来……”
他的声音低缓,沉沉的且不带色彩地叙述着,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或者又像在复述着什么听来的故事,概括得那么简洁那么明了,只是到后面,却停住了。
曾鲤终于忍不住去看他。
他们坐在车里,发动机熄了火,也没有打开车厢顶的小灯,在这样暗无月色的夜里,曾鲤看清他侧脸的轮廓,却捕捉不到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