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尔口里应着,“不是,还有个朋友……”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们桌子上的餐点,同记忆中那美好的一晚几乎一样的那些食品,原来跟谁吃,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或者说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
曲东光很体谅地把她送回家,拍了拍她的头就走了,什么都没说也没问。
卷尔呢,到家就发了一条短信给丁未,“她是谁?”丁未迟迟没有回应,卷尔就再接再厉地发。
等到深夜,卷尔才想起来可以给他打电话。可电话拨过去,那边关机。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煎熬,卷尔自厌自弃地想了很多,直到天亮的时候才昏睡过去。
之后的周日、周一,卷尔都没能联络到丁未。周一下班,她才在家里见到拎着行李正要出门的丁未。
“你去哪儿?”
“出差。”
“她谁啊?”卷尔拉住他的包带。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被她当面撞到,她不能当没事发生。何况这么多年,她头一回问他的事情,他别想蒙混过去。
“你烦不烦人?”丁未有点儿后悔过来这一趟。本来出差带那点儿东西并不是非得从这儿拿。他只是图个近便,没回家取,反而倒给自己惹麻烦了。
“嫌我烦人了,谁不烦人?”这句话绝对怨气十足。
“我要是抬脚走,你是不是都能坐在地上?”丁未索性把手里的包扔在地上,不跟卷尔争夺。
卷尔把包也放开了,改抓他的衣服,这件衬衫还是她新给他买的呢,花了她整整五百块。她刚发了工资,正巧听到他提起同事说他的穿着太过古板和老气。所以逛了一天街,很是研究了一下流行趋势,买了这件有花纹却又不太花哨的衬衫给他。这件衬衫比她受宠,买回来之后,没有卷尔担心的如以往般被束之高阁,反而是时时跟着他。“坐地上耍赖那是要东西的孩子,我干吗那样!你不说清楚,你走哪儿我跟你到哪儿。”
“你以为你现在不是耍孩子脾气?”
“如果你觉得我是耍脾气,我道歉。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吗?”
“回答很容易,但我觉得我不需要回答你,因为你根本没有提问的资格。”丁未点了根烟,表情轻松地随着烟雾吐出无比恶毒的话语。
“我没有资格,谁有,她有?!丁未,没想到你如今处处想赶时髦,还玩上劈腿了。”
“如果你算得上一条船,我自然有问有答。”
卷尔终于知道,什么叫出离愤怒,她的声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那我问我有资格问的吧,我在你那儿,算什么?”
丁未没给卷尔答案。他看看时间,得马上走了,两小时后的飞机。陆卷尔不再是奓了毛的斗鸡一样,他安抚性地说了一句,“别闹了,看你像什么样子。”
而后,他拎着包就走了,这次卷尔没再拦阻。
陆卷尔算他的什么?丁未在去机场的路上往深了想了想。结果呢,是没有结果。对她没一见倾心,甚至都谈不到日久生情,但他作为男人的很重要的一方面,却是经由这个女人成长起来的。目前为止,她还是让他最放心的一个,在一起最舒服的一个。可如果就这样被绑死,就此跟她恋爱、结婚,一辈子在一起,他却想都没想过。
赵琦对他,可能是有些别的意思,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打从赵琦进到他们组那天开始,就一直“丁哥,丁哥”地叫他。不懂的事情,不论是不是跟丁未工作相关,总是找他帮忙。帮忙之后呢,顺势再提出要表示感谢,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
赵琦学历不高,一进电视台就是正式编,想想也知道她后台有多硬。张涛曾经话里话外地点过他,长得过得去,脾气也过得去,差不多就处处。成了,他也就不用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了,随随便便还不给他个制片人做做?以后的前途就更不用说了,硬件丁未都不差,关键是有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平步青云。
可也就是这么一说,他跟赵琦还真是什么事都没有,充其量只是处于被谋划的阶段。那天卷尔如果再多留一会儿,就能看到后过来的几个同事。即使是背景有点儿说道,丁未也不会胡乱就沾手,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
丁未他自觉无愧于心,对卷尔的态度自然强硬得很。没事不代表就非要跟她陆卷尔解释是吧,必须得把她这种企图管他的这种苗头灭掉。现今她也工作了,真要是吵闹着让他负责,跟他结婚也够让他头疼的。
不想结婚,他也并不想真的跟卷尔分开。两个人除了私下的关系,还有同学的情分在。以他的想法,两个人之中先离开的最好是陆卷尔。这样谁也不伤,日后好相见。
当然他的这些想法、他的这一番“苦心”,卷尔是通通领会不了的。他那么走掉了,光明正大而又肆无忌惮地把卷尔就这么丢下了之后,卷尔就强迫自己不要那么犯贱地再去搜索他的新闻。虽然她没能很狗血地喊出来“跨出这个门,你就不要再回来了”,但是她心里的确是那么想的。那一步他跨出去了,就应该有就此了结的意思在里面。
不被珍惜的感情,再坚贞的,也会过去。

35 苟延残喘
本以为歇斯底里的妒妇样子一逼一闹,两个人已经算是一拍两散了,却没想到丁未出差后又回来了,破天荒地应着情人节的氛围,送了她一朵水晶玫瑰,一看就价值不菲。以往他送过她什么啊,去海边就是贝壳小挂件,去西藏就是藏饰,要不然就是不知道哪个展会送的纪念品,手表啊、笔啊,五花八门,既不用心,也不费钱。这次肯花点儿血本来哄她,的确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按说她应该很有骨气地拒绝他献的殷勤。可是他在情人节送她礼请她吃饭,事先托人订好位子,是不是他有什么话要说?
所以陆卷尔同学再次被她自己的期盼打败,乖乖地换好衣服,跟他去吃了这顿等位的人多得出奇、菜贵得离谱的晚餐。但物有所值,听了音乐,喝了葡萄酒,仅仅是气氛已经让人觉得无价。
“陆卷尔,你要是喝醉,以后别想我再带你出来。”
丁未见她把酒当水一样和,以为她还在闹脾气,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冲。
卷尔放下杯子,看看酒瓶,似乎是喝得急了些,转眼就喝了半瓶。刚刚做了一本乐享葡萄酒的书,所以她点了一瓶澳大利亚产的葡葡酒。不用丁未举杯,她一个人品着,回想书中的文字,不知不觉喝得有些多了。
“我没事。”卷尔手抚住额头,冲丁未笑了一下,“这个的风味,果然跟书里描述得十分吻合。”
她做的书,他都没有看过呢!这是她做的第几本书了?她自己都不十分记得。想当初丁未的每一条新闻她不仅标记好播出时间,连重复播出的次数都要一一标出。有条理的陆卷尔,那个时候可真是永不知疲倦。丁未起码应该颁个最佳观众奖给她,不枉费她一直坚定地只支持他。
提到书,卷尔其实希望丁未多少能关心一下她。工作一年半了,她步入了第一个倦怠期。
办公室里的人走了大半,原本带着她的那个师姐的朋友,早就跳槽了。那个师姐的朋友走的时候,问过卷尔愿不愿意跟着她走,可卷尔考虑一下还是婉拒了。公司虽然不以出版为主,但是由于挂靠在国有企业之下,卷尔他们部门是撑不到也饿不死。公司的福利待遇很好,去年所有人都轮班去新马泰玩了一个星期。卷尔没去成,她的户口冻结在学校,没有办法办护照和签证,只能领了些钱,一个人苦哈哈地加班。在她看来,别人不上班,她一个人坚守岗位,加班。留在公司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户口。国企每年还是有留A市的指标的,尽管机会渺茫,她也要等一等的。刚毕业,频繁地换地方,并不是好的选择。
卷尔在上司走了之后,被提了一级,变成版权经理了,赚的却还是助理的钱。上面还不知从哪里调派来了一个主管,对版权这块完全不懂,却整日里指手画脚,让卷尔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被折磨得够呛。她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时候了,偶尔不顾那个老女人的呼来喝去,直接找老总摊牌,毕竟她自己负责一摊事,已经有她的步骤和节奏,别人插手的话只会添乱。
她不完全忍气吞声,并不代表她的心情就会好,大部分的时间她还是要给主管面子,还是要听人吆喝。不对也得听,最锻炼人委曲求全本事的就是工作。再者有的时候,反抗后的感觉并不是畅快,反而有些许的惴惴。很久以后卷尔才渐渐懂得,原来她明面上的抵抗,对人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伤不到别人分毫,她的那点儿良善,完全是用错了地方。职场就是这样的地方,上面的人怎么整你都有人家的道理,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卒子,没有任何神通,只能一步一步地挪,而且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她工作上的事情只有跟小罗能聊聊,可是小罗却是个忙人,没有多少能用于开解她的时间。范菁芒已经禁不住“月下”的哀求,直奔大洋彼岸了。少了这个闲人的陪伴,卷尔真正是形单影只了。
卷尔曾经试着跟丁未聊起他的工作,但是由于办公室里面都是女同事,丁未对于她们之间的纷争,很迅速地归结于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很有些不屑一顾。他的建议就是那两句话,“干好你的工作,别的事情不要参与。”
果然丁未对卷尔提到的书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很果断地找来侍者,结束这次看来有些风险的晚餐。他可不想卷尔的犟脾气被他买的酒勾上来。

不谈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直接而纯粹。卷尔不会再处处小心讨好,毕竟她工作已经很累,拿不出多余的精力再供起一个上司。
菜做得不合他口味,没吃几口?但是她再不会有马上进入厨房变着法补救的情形出现,爱吃不吃,谁饿谁受着。家里没有电视,想用电脑?没问题,等她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他爱用多久用多久,大不了不跟他计较电费。嫌屋子乱?没问题,她乱她的,周末她自然会收拾,不用他帮忙。他要是看不过眼,两个选择,要么不看,要么不来。
她是在跟他发脾气!就因为他跟女同事吃个快餐,气足半年,鸣金收兵已经毫无希望,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丁未过了好一阵子才觉出来不妥。可卷尔不再发脾气,倒也让他想不出什么好辙来打破这个局面。两个人的力量对比似乎掉了个个,换他在她这儿委曲求全了。
而今她甚至对他漠不关心,竟然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他不知道,除了走、除了离开,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次由卷尔彻底忽视而导致的冷战,一经爆发就变得无法收拾,因为似乎没有人采取了什么有效的办法去试图收拾。
“那场直播我都看了,你竟然没看?”罗思绎在一个月后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她觉得对朋友有些疏于关心,但是还是先表示了一下惊讶。
“是啊,没看。”卷尔回答得理直气壮。心呢,会不会因为空了下来,也虚起来呢?摸一摸,好像还行,还在那里。隐隐作痛的地方,还是会疼,但大部分的疼痛似乎都被压了下去,压实在心底。只是在一个人走漆黑的楼道、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入睡的时候,会突然钻出来刺她一下。然后,流着泪醒来,试着说服自己。别离,总是要到来的,她只是让它提前了一些罢了。
“放得下?”
“放不下我也要自己捂着。”求他回来,继续这么不清不楚地住着?图什么?就图有个伴儿,缓解下寂寞?缓解的那一点点,怎么解得了渴呢!缠也缠了,他能给的,她也都得到了。还巴望着什么呢?
“你们这么僵着不是事儿。”以罗思绎的性格,分分合合都得要个说法,她不赞成拖拖拉拉。
“我们不是僵着,我们是分了。不,似乎叫分了并不恰当,我们是关系终止。”至于是什么关系,卷尔已经不想去定义,反正是散伙。
“要不要相亲?我们部门有几个小伙儿都不错。”罗思绎不想她们来之不易的小聚两句话就陷入低潮,也就不再深劝,转移了话题。
“结了婚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当媒婆?”
相亲的话题,如今对卷尔来说,可以算得上是老生常谈,没有任何刺激性。别的不说,连房东都给她提过好几个人选了。父母那边由操心她的学业、工作,已经很与时俱进地进入到为她的婚事操劳的阶段。他们先是明示、暗示地告诉她,如今毕了业,有合适的可以处处。而后在卷尔迟迟没有动作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发展到发动所有熟的、不熟的朋友给她介绍了。多的时候,一周有三个人选可供她选择。当然她都没选就是了,没需要也没必要,不知道爸妈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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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愿意啊,换一个人我才不管。这么大的城市,你自己没人选,自然要靠介绍认识了。认识了,觉得不错,常来常往地才可能有发展。我呢,就做好你们常来常往的媒介。”
“再说吧。”卷尔不置可否。如果真的要被介绍,朋友介绍总是比长辈介绍要自然些。小罗是好意,她不会不识好歹地表示自己有多反感。
“别拖拖拉拉的,不为了把自己嫁出去,也为了认识个新的人,谈一场正常程序的恋爱啊!”
“我现在的心态,谈出来也是黄昏恋的感觉。”卷尔没办法配合小罗调动她的情绪,所以只是扯了扯嘴角,呼应一下。
“不用这么悲观吧,依我看丁未未必就离得了你。”
以她对丁未的了解,如果他对卷尔一点儿没感情,那就根本不可能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但这话罗思绎本是不想说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两个人有个完满的结局,可这两个人就没让她踏实过哪怕一天。她认识的这两个人,对感情认真,对彼此在意,可又不是常规的认真和在意。卷尔要的,丁未不肯给;丁未要的,卷尔迟早也会拿不出。在感情这块,谁也做不了活雷锋不是。所以对这两个人的事情,她只能是袖手,尽管她很想干脆劝分不劝合。
还真让罗思绎给说中了。丁未在一天夜里,突然出现在卷尔的床上。
卷尔对他是怎么进来的,一点儿没有察觉,只是在翻身的时候,发觉身边有人。她迷迷糊糊地想,他又是半夜到家,也不知道吃点儿东西没有。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向他那边拽了一些,确定盖在他身上了,卷尔才翻过身,继续睡去。
突然,她猛地坐起来,异常清醒,他怎么又回来了?不需要打开灯,卷尔完全可以确定,这会儿躺在她床上的就是丁未,带着些风尘仆仆味道的丁未。微微的鼾声说明,他很累,他睡得很实。
在黑暗中,卷尔坐了很久,一动不动。叫醒他,赶走他,一切就再难挽回了。可是,就这么任他随意来去吗?走的时候,没个交代;回来的时候,堂而皇之。
卷尔坐到身上有些冷了,才又躺下来。算了,忍不下心来叫醒这么累的人,也狠不下心来,亲手切断彼此微弱的联系。随便他吧,就算是任他来去,一年他又能在这儿待上几天呢。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很有准备地、尽可能地表现得若无其事。卷尔呢,早起了一会儿,做了早饭;丁未呢,强挺着起来陪卷尔吃过早饭才继续补觉。
可是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并不代表真的什么事都过去了。当矛盾曾经化为冲突之后,就很难让其永不升级。很小的事情在心里的疙瘩上面颠一颠可能就会压不住势头地窜起火来,再难压制得住。
压制不住燃烧起来的战火,对卷尔来说,只是自焚,因为丁未很少有时间能参与整个过程的始终。前半程两个人还吵得热火朝天呢,他突然就有任务走了,怎么办?只能是她自己降温。
她打电话过去理论,在数次拉锯中寻求解决办法未果的情况下,丁未会问:“我承认我全错,你全对,你还是生气,你说怎么办?”
“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好听的!”
丁未很配合。可是这种配合,只会让卷尔觉得她是通过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方式在向他撒娇,而他并不想说什么、做什么来哄她。不过神奇的是,她竟然也开始不那么受伤了,挂断电话,该干吗干吗,好像之前伤痛欲绝、泪流满面的不是她?他们打着打着,谁都皮实了,谁都不可能还那么把对方当回事儿了。
“你最近别过来了。”
“你不是说你不去吗?”卷尔公司组织去青岛旅游,她说了不去,丁未以为她临时变卦。
“不去,我爸妈要来。”不去青岛,是因为手上接的私活儿快到截稿日期了,必须赶出来。她接的活儿是月下帮忙联系的,在报纸上连载呢,坏了信誉以后再想揽活儿就难了。工作以后,她日益尝到生活的艰辛。当学生的时候,她觉得身不由己,觉得被约束、被支配。等工作了,她才知道,那些真的什么都不算。那时候没有人会真正跟你计较,约束管教的同时更多的是维护,有很多人都对你负责。工作中却只有你自己在对自己负责,为自己的现在和将来负责,需要无比的慎重。这以后再没有人包容小孩子般地包容你的毛躁,再没有人会带着治病教人的态度帮你纠正、帮你提高。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个时间?”丁未有点儿惊讶。不年不节的,医院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请假啊!卷尔工作快三年了,她爸妈也不过来过三次而已,就是因为没有假期。
“最近不是有房展会嘛,他们要来看看。”卷尔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
爸妈想在A市给她买处房子,他们说与其付房租,不如还贷款了。但以目前的房价,卷尔觉得很难买得起。有心问问丁未能不能帮上忙,却一直都没能下决心开口。
他们两个的关系又近又远,求他会让她特别不自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求太过卑微,使得她要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想法,表现她的独立。如果她最想要的他给不了,那么其余的她都不要。这不是故作清高,这是卷尔对于她感情的纯粹的最后一分坚持。这种想法,别人知道了也许会觉得特别可笑吧。只为了排遣寂寞住在一起的两个人、对彼此尽量不闻不问的两个人,还谈什么感情纯粹?可在卷尔心里,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这保留的一点点的纯粹了。如果这个都不存在,她真不知道在这种关系中她应谚如何自处。
“哦”丁未仅仅是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再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房子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干了这几年,认识了不少人,但真正能指望得上的朋友其实是很难交下的。如果是利益交换,行里的人都知道,好处拿不完,可在那之前,你也得掂量掂量,长没长能拿得起好处的手。所以他规矩得很,想往长远了干,就得守规矩。
卷尔虽然没指望他有主动帮忙的表示,但对于他这种不冷不热、事不关己的表现,还是难免有些失望。这两年每次爸妈过来的时候,他都会迅速消失,而且消失得那叫一个彻底,总给她一种他随时准备完全撤走、不会再回来的错觉。
倒是已经不怎么私下联系的曾毅,每次听说她父母过来,都要张罗着请他们吃顿饭,很记着当年他们的热情款待。弄得妈妈疑神疑鬼地问她,是不是曾毅对她有什么想法,还很是得意地说,早几年她就看出来了,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心诚。卷尔生怕妈妈由这种猜测胡乱表示出什么,只好很严肃地拒绝他们的胡乱推测,讲明自己同曾毅同学纯友谊得不能再纯了。
在爸妈那儿,显然她乖巧的优点已经成为极大的缺点,他们认为她至今还乏人问津,是情商不高的表现。归结来看,以往的聪明都是小聪明,这孩子还是笨,不开窍。
等爸妈真的搬过来,她想不开窍也得开窍了吧。她的任性只能到那个时候为止吧。

36 决心渐定
丁未把东西大概收拾一下,竟然三大包都装不下。卷尔躺在床上似乎已睡熟了,根本不管他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丁未轻轻放下手上的一摞杂志,坐在床边,仰面躺下。卷尔的小脸像是团成一团的棉被上静静绽放的花朵,纤弱而美好。还是闭着眼睛的她比较可爱,清醒的她只要是对上他,准是斗志昂扬的,一句话不对,就要喷火。
奇怪吗?这个心性大变的陆卷尔?说不出为什么,他并不觉得奇怪,怎样的陆卷尔,他似乎都能接受。偶尔会帮他收拾出差的行李,在他因有人要来而躲出去的时候却从不伸手,哪怕只是拿一支牙刷,她也不会帮忙。她心里别扭,才会跟他闹别扭。
闹就闹吧,丁未倒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得舒坦,没有什么负担。她把情绪都摆在明面上,能做的他就做,不能做的她明白了之后会收敛,再不触及。不用费尽心思地猜测对方的心绪,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伸手捏了捏卷尔的脸,不去点破装睡的她。他刚要坐起来,却被卷尔勾手从后面放倒。他承认,他只是顺势倒下。
“哪儿跑?”卷尔的声音从他的后背传来,闷闷的、热热的。
他伸手把身后的卷尔捞到身前,“没跑,候着半天了,有何吩咐?”
卷尔蜷在丁未的怀里,摇摇头,没吩咐,就是不想让他走。忽然她抬起头,抱住丁未的头狠狠地压上去。别误会,她不是要亲他,她只是用自己的鼻子压住了他的鼻子。丁未的弱点就是他高高的鼻子很怕碰。卷尔呢,由于鼻子小小的,这样压过去,相当于用整个脸的力量去欺压人家一个鼻子。
可没等丁未感觉疼痛难忍,卷尔这边先喘不上气来了,只有悻悻地放手。这次却是丁未不放过她了。他止住卷尔的后撤,把卷尔的头向左掰了四十五度,而后才俯身下去,用自己的鼻子蹭蹭卷尔的,“下次,建议你用手。”他说完就吻住了卷尔。
用手吗?卷尔马上顺应民意地把自己的手腾出来,向丁未的脸上招呼过去。丁未处变不惊地仅仅是翻转一下,就把卷尔稳稳地压制在身下了,手呢,被他握住举在头顶。
卷尔很果断地求饶:“我错了,我保证不再捣乱,你还是继续忙吧。”虽然,这个当口告饶,太过没有骨气。可如果在嘴上不卖个好,只顾着骨气,那骨头可就要遭殃了。
“行!”丁未答应得也痛快。
卷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她疼吗?他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肯花时间和心思让她好过,似乎这样的瑟缩很合他的心意,会让他更加的兴致盎然。由疼到忘记了去想疼还是不疼,随着他的节奏浮浮沉沉,似乎已经是身体的一种习惯。习惯了在些微的痛楚中自己找快乐。毕竟,这个时候,他的手总是那么用力,似乎直接握到了她的心里,紧紧地抓住,不会放开。

爸妈比预计过来的时间晚到了两天,卷尔上班,是高莫去接的人。晚上曲东光的爸爸请客,卷尔由于要等美国那边的电话,耽搁到九点多才赶过去。
卷尔本以为到饭店接了爸妈就能回家呢,没想到曲伯伯见她过来,又点了两个菜,非要她吃完才能走。她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只好奋力地吃。
曲东光见她吃得急,倒了杯茶递过来。卷尔接过来刚要喝,就听他小声说:“你的吃相还可以再难看点儿。”
卷尔吭都没吭一声,照吃。被人盯着吃,卷尔心里就够别扭了。这种火上浇油的话,她选择不理会。
曲东光凑过来,“你再不来,咱们结婚的日子都要定了。”
卷尔的手抖了一抖,“胡说什么呢!”
大人们对他们两个人有悄悄话说似乎很满意,不再盯着他们看,自己找话聊着。曲东光还是保持低音量,“我爸说了,我们家房子是现成的,还买什么房子。让咱们快点儿结婚呢。”
“什么跟什么啊,你干吗来着?”
“我也才来不久,刚听明白他们说什么,你就来了。”
卷尔瞪了一眼曲东光,一肚子鬼心眼,想挑唆她出头,没门儿。“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不用顾虑我的脸面。”
曲东光点点头,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可直到他们送卷尔一家回家,曲东光都没说什么,只是在卷尔下车的时候,给了卷尔一个少安勿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