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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饿么?”
“嗯,睡着了,一天都没吃什么。”
“吃的什么药?”
“啊?”
“不论吃的什么,都先别吃了。我回来的时候,去医院给你开了些药。吃完饭,把药吃了再睡。”
“哦。”不知道没病吃药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且喜很乐天的想,他未必会看着自己吃,拿出来几粒,扔掉就行了。
“赵苇杭,你今天的事情很重要啊,忙完了么?”
想起今天的事情,赵苇杭就头疼。这本来就是个重要的项目,几份标书之间,相差得不多。但请来的专家,内部意见却不统一,都是德高望重,他也不能轻易下决断。如果任他们热烈的讨论下去,估计几天也出不了结果,赵苇杭又惦记家里,后来只能是把各种意见都综合起来,折衷了一下,选了一个最贴近的。这样的结果,当然是皆不欢喜,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也只能如此,实践上哪里有什么尽善尽美。
“还好。我工作的事情,你不用管。”赵苇杭忽然想起,对于自己工作调动导致的一些变化,他还没来得及同且喜细谈,她太容易被人忽悠了,这点很麻烦。
“顾且喜,我现在的位置,很敏感。慢慢的,可能会有来自各种地方,形形色色的人的很多花样的请托,你不要答应。我的工作同这个家,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工作上的事情,你不要对我开口,明白么?”
且喜坐在那想了半天,“赵苇杭,他们会找到家里来么?”
“可能吧。”
“那我怎么办,不开门么?”
“你就记住,谁也别理,什么东西也别收,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真的有人来,我就说自己是保姆,不能开门,也做不了主。”顾且喜有顾且喜的高招。
赵苇杭却领略不了她的幽默,对于她否认身份,规避麻烦,他唯一能辨认出来的自己的感觉就是,失望。
压着心里的情绪,他还是给且喜倒了水,按服药量拿了几粒药,“给,吃了就去睡吧。”
赵苇杭就在面前盯着,且喜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里面似乎还有消炎药,这个赵苇杭,真敢给她乱吃药啊。
“我可能青霉素过敏。”且喜用手指拨了下那些药。
“不是青霉素的,是红霉素。快吃,吃了好休息。”
吃了不会就真的长眠不起了吧,且喜握着药,攥得特别紧,似乎要把胶囊都融化了。不行,还是不能吃。
她接过杯子,“你去刷碗吧,止夙说得饭后起码半个小时才能吃药,我等会儿就吃。”
第三十九章
且喜看着赵苇杭进了厨房,就放下杯子,进屋了。四处寻摸了一下,似乎还是丢到厕所里面最保险。可她丢是丢了,冲了几次水,都有个小药片,不肯下去。完了,这不是天要亡她么!
“顾且喜,你在干吗?”
且喜顿时被这个声音定住了,她一转身,一下子坐在上面,“你怎么可以进来,我,我上厕所呢。”
赵苇杭端着那杯水,“我以为你想躺下了,给你送进来。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且喜穿的那么整齐,坐在上面,赵苇杭再看不出来有鬼,那就太无视他的智商了。“顾且喜,你真是让我每日一新啊,竟然还会耍手段,会撒谎了。”
且喜忙拉住要出去的赵苇杭,“那你说我怎么办。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你发短信,发的估计你手机都要爆掉了,你也不回。我,我这个算不上撒谎这么严重吧,只是个小小的技巧而已。”
“真难为你了,为了我,还需要运用技巧这么高难。看我颠颠的跑回来,看我丢下工作,给你做饭,是不是特得意?顾且喜,你真是不知轻重!”赵苇杭握着那个杯子,恨不得砸在地上。可是他最后只是把水倒掉,把杯子放下,转身出去了,脸上的表情,那么的冷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别扭,她找自己回来,何必管她是不是因为想念,何必管她是不是只是不想改变,何必管她是不是出自真心?只要她在自己身上花了心思,想了办法,不就行了。可是不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顾且喜有什么了不起,赵苇杭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没被她放在心上,会让他这么难受,这么不堪。
这一周以来,她都在发着询问加报告行踪的短信,他虽然没回,但每条都看了又看,等下一条发过来的时候,才删掉。一般,她都会在下班到家之后打这个电话,赵苇杭也习惯了在那之前,把铃声调成无声,电话来时,他会一直盯着屏幕,看着上面闪现的顾且喜三个字,直到她那边挂断电话。昨晚,她就没打电话,害得他只能把电话放在桌子上,几分钟就要扫上一眼。习惯,只要几天就可以养成,可是,戒掉,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现在,赵苇杭就是要戒掉顾且喜,戒掉的同时,却还期待,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有点错乱。对,就是这样,才会在知道她生病的时候,忘记掩饰自己的关心,轻手轻脚的抱着她,翻出最厚的被子给她盖上,看到她不老实的总伸出手脚,只好又找出一床被子压上。就是这样,还担心她会冷到,傻傻的在那里看着她两个多小时。
可是,女人在赵苇杭这里,就是最势利的一群人,她们爱的,如珠如宝,什么都可以妥协,什么都可以奉献,她们不爱的,就轻贱到底,弃之如履。他在吴荻身上,已经充分的经历了这个过程,实在是没有兴致和热情再重复一次更没有把握的爱情。
“赵苇杭,你别走!”且喜总算是赶在他拉开门之前抱住他。
“我知道这次的事,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你别走,你一走了之,也达不到惩戒我,以观后效的目的。”
“谁要惩戒你。”赵苇杭真是没这个心情,他也知道,走不是好办法,可是,他总得搞清楚自己,搞清楚自己要怎样,再来面对顾且喜同志。而不是这么对着她,眼看着自己莫明其妙的深陷下去。
“不如罚我写检讨,批判顾且喜错误一百条。做家务,用体力劳动折磨我,不,是改造我。你可以骂我啊,我一定骂不还口。就是别不理我,也不许走。你看看,还有什么我认识不足的,可以补充,我一定虚心接受。”且喜噼里啪啦的,倒真把赵苇杭弄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且喜看出来他有点动摇,就往屋里面拉他。瓦解敌人,还有什么比美人计更直接有效的!这是且喜琢磨一周得出的最后一招,据说是必杀绝技,不知道在赵苇杭这里,到底会不会有效果。她从来没机会主动出手过,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开场才算自然,所以,心里是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此招。
现在的状况,也由不得她矜持,她推着赵苇杭,让他坐在床上。“屋里怎么这么热?”她想,就着这个话,很自然的脱掉外面的衣服,接下来,如果气氛好,或者他就接手了,毕竟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可是,她扯了一下那个缎带,本来的活结,似乎让她拽成死结了,越用力,越扯不开。难道让她从下面撩上来脱掉?简直太破坏气氛了,何况,那个结系在胸下,也不知道脱不脱得掉。
赵苇杭本来没看她,但等了半天,她也一句话没有。抬头看看,顾且喜正低头同她的衣服奋战呢。“过来。”
“啊?”
“让你过来!”
且喜走过去,看赵苇杭很自然的接手了解开自己衣服的工作,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脱下衣服,且喜马上环上赵苇杭的脖子,压倒他,“赵苇杭,你说,你原谅我不?”
她贴在赵苇杭的脖子上,在他脉搏跳动的地方来回轻舔,跳跃,本身就是一种挑逗的姿态。
“原谅怎样,不原谅怎样?”他的声音已经不自觉的暗哑。
“原谅的话,我就用我的唇舌伺候你,不原谅的话,就只有用我的牙了。”且喜说着,轻轻的咬了一下他,她的手,在他的下面,暗示着什么。
“那我既想原谅,又不想原谅。”
第四十章
“顾且喜。”
“怎么?”
“别笑了,这儿不酸么?”赵苇杭揉了下且喜的脸。
且喜自己也揉了一下,“不酸啊,你笑的时候脸会酸么?”且喜恍然大悟般,“所以你才很少笑,对不?”
赵苇杭不理她的问题,“这儿不酸的话,这儿呢?”他吻上且喜。
气喘呼呼的推开赵苇杭,“知道我累还让我动?”她不知道,她现在因为缺氧而有点迷离的目光有多诱人。
“高兴么,你高兴么,顾且喜?”他把她的头安置在自己胸前。
“嗯。”虽然不怎么光彩,但是毕竟把他留下了不是?
高兴就好,赵苇杭把身体放空,把感觉放空。管她爱不爱自己,管自己爱不爱她呢,她高兴,自己也高兴,其他问题,想的多了又有什么意义?赵苇杭在满足的疲倦中,忽然顿悟了这个道理,过日子么,把那些情爱想得那么透,计较那么多,在这么贴近的时候,显得多少有些多余。
“赵苇杭,你以后尽量回家住吧,别留我一个人。”且喜明显感觉到他心情大好,不得寸进尺可不是她的风格,乘胜追击,或者是得了便宜卖乖?她反正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取得突破性进展。
“好。”赵苇杭很爽快的答应,尽管这意味着他可能经常会深夜回家,第二天又得起早走。
“赵苇杭,你说‘好’的时候,最帅了。”
“顾且喜,我已经缴械投降了,可以不用继续灌我迷魂汤了。”
“那不行,我得提前把你灌晕了,以后我再犯错误,你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随便吧,赵苇杭闭上眼睛,心里装进了顾且喜,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满满的,晕晕的,哪里还需要什么甜言蜜语。
顾且喜从那之后,就开始每天都要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晚上等赵苇杭回来一起吃。他也是,不论多晚,都会回来,和她吃点东西再睡。虽然早上他走的比较早,但两个人都是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出门,且喜去早市买菜,赵苇杭上班。他们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节奏,赵苇杭忙工作,顾且喜忙着钻研美食,配合他的时间团团转。
偶尔赵苇杭出差的时候,回来还会有个一天半天的休息时间,那时候,且喜就最幸福了。他会把家里大清洗,消除很多安全隐患与卫生死角,还会做好饭,等且喜回来吃。如果正好且喜也休息,他们要么是在床上消磨时光,要么就在傍晚的时候开车出去,找些有特色的小饭馆,吃吃喝喝。
“赵苇杭,我觉得我现在人生的主题就是吃。”且喜有一次不无抱怨的说。的确,简直可以说无吃不欢。
“怎么,不喜欢?”
“不是说人都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么。”丁止夙马上毕业了,还忙的什么似的,赵苇杭的工作也很有意义。单只她,日复一日的,似乎存在没有任何价值。
“那你想追求什么?”
“就是不知道该追求什么才苦恼。”她细想之下才发觉,自己是没有什么理想的。曾经,秦闵予就是她的理想,现在,赵苇杭是她的信仰。她已经开始接手打理他的所有衣食住行,推敲他的好恶,妥帖的照顾他。
但是全身心投入这样的生活中去,在忙忙碌碌中,却更觉得有些迷失了。
“是想再读书么?”赵苇杭替她分析。
“我?读书?还是算了吧,别折磨那些导师了。”过几年考个高校教师的硕士,在这里也就够用了。就是太够用了吧,家里,学校,已经什么都看到尽头,就是这样了,一辈子就是这样了,这种感觉,带着点不安,侵扰着她。
之前的生活,就像是无目的的在海上飘荡,虽然不知道何处是岸,还要经历很多风浪,但她始终觉得,是她不想控制罢了,她的心飘在那里,没有责任,没有负担。如今,真的扬帆掌舵,跟在赵苇杭的后面,只看到他,只能看到他,总觉得有点缺失。
“现在的工作不喜欢?不顺心?”赵苇杭也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寂寞。所以且喜有什么波动,他都很重视,哪怕只是听她发发牢骚。
“还好了,还不就是那些。”且喜多少有点恹恹的,工作了三年,是不复初始的激情了吧。
最近刚刚有个学生硕士毕业留校了,负责分团委的工作,年龄比且喜大一点,是院长的学生。这个女孩同且喜完全不同类型,八面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因为且喜负责的是本科生教学的部分,所以同她没打过什么交道。但这个叫叶婀娜的女生,以前还顾老师,顾老师的叫着,现在还没正式上班,就已经直呼她的姓名了。
这也就罢了,且喜想,自己虽然工作时间长,但毕竟年龄小,叫叫名字也无所谓的。可是,这位叶老师,特别会巧使唤人,总是让且喜给她打杂,然后她自己邀功,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次数多了,让她有点不胜其烦。
有一次,黄艾黎都看不下去,“这个叶婀娜什么来头啊,你大小也算是个官太太,怎么让她给欺负了。”黄艾黎还是有分寸的,她只是让系里的人知道且喜结婚了,至于赵苇杭的职务、背景之类的,她都没说出去。或者正是因为这样,且喜才被人小瞧了吧,尽管资历不算浅,但因为年龄的关系,跑腿的总是她。
“县官不如现管,明白不?”叶婀娜是院长的得意门生,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无冕之王,尾巴翘得高得很。
第四十一章
黄艾黎现在已经有个固定交往的男朋友,就是乔维岳生日在秋苑认识的,是建筑设计院的高工,那次也是跟朋友去的,同乔维岳并不熟识。他们交往日子虽然不久,但条件相当,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她的男朋友是很平和的人,且喜见过,觉得特别适合黄艾黎。他的敦厚多少中和了一下黄艾黎的尖锐,让黄艾黎的美,柔和淡雅了很多。
“周末组织老教师去抚松温泉,是不是又得你去?”
这件事,最是费力不讨好。因为那些老教师,都德高望重,相对的,年纪也高。组织他们出去旅游,当天往返虽然安全,但他们觉得对他们不够重视,安排的不够精彩。可是去稍微远的地方,路上他们都疲惫不堪,到了目的地,根本玩不了什么,还要这些陪着去的人小心照顾着。所以,去十个老教师的话,起码得配五个人去照顾、招呼着。
这样的活动,都是一个副院长带着几个老师去,一般是带个新人,美其名曰,认识一下这些学术界的老先生,更好的领会和继承。这样的活动,风险高,要应付很多突发事件,去一次,累的恨不得休息几天才能缓过来。且喜已经连续三年参加了这样的活动,这次本该是叶婀娜去的,毕竟她已经正式留校了。但是,通知下来,竟然还是她,吴荻也在其中。
这样的事情,就是所谓的暗亏吧,不想去,也不好说不去。跟吴荻一起去,且喜就更加不想。毕竟就只她们两个女老师,要在那里住一晚呢。她现在很怕破坏自己同赵苇杭得之不易的这种温馨的平衡,但这样的话,她又很难对赵苇杭说清楚,所以,对他的询问,也只能含糊其辞。
赵苇杭倒是很支持她出去玩玩,给她准备了应急的药,还有他在那边朋友的电话,以备不时之需。
周六他们这些陪同的人员要在院里集合,一家一家的去接那些老先生,所以时间约得特别早。赵苇杭觉得那么早,街上人太少,总是不大安全。所以他也起来,开车把且喜送过去。到的时候,只有吴荻已经到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你回去吧,他们也快到了。”且喜承认自己小气,她并不希望赵苇杭下车和吴荻打招呼。远远的看到吴荻的身影,连她都觉得美人如画,神色寂寥,不知道赵苇杭的眼里是什么,心情又是个什么滋味。
“好。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
“嗯,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我到了给你发短信。”他昨天夜里回来,不过睡了四个小时,虽然他都习惯了,看起来还精神,但毕竟对身体不好。
赵苇杭没说什么,捏了下且喜的脸,就让她下车,开车走了。经过吴荻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停下车,打个招呼。吴荻没站起来,也没说话。等到且喜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只听到她说:“幸福了么?还是幸福给我看?”
且喜只当是没听到,两个人沉默着等到人到齐,开始了这段不情愿外加不寻常的旅程。
因为报了团,很多手续之类的不需要且喜去跑。所以,且喜同吴荻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好老教师的夫人。毕竟温泉不比别的,温度和时间都要控制好,才能保证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泡得尽兴,又泡得安全。
在更衣室换衣服,忽然听到齐老师的爱人“呀”一声。
且喜忙走过去,“怎么了?”
“小吴,这是这么了?”她颤巍巍的指着吴荻的胸。
且喜看过去,上面是一道红色的疤,虽然算不上狰狞,颜色也淡了,但还是比较明显。
“几年前动过一次手术。”吴荻尽可能轻描淡写。
齐先生的爱人,退休前是医生,她仔细的看了看,“乳腺癌手术吧,虽然保乳,但左右还是有些微差别。”她之前惊讶,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身上有这么显眼的伤疤,有点没想到。但现在,已经是职业的就事论事,丝毫不觉得吴荻这样被研究有什么不妥。
“能这样,已经是万幸了。当时发现得早,又遇到个好医生,算是保住了。”
“真不容易啊,复查的结果怎么样?”
“嗯,这几年的检查结果都还好,我当时发现的比较早。”
“健康重要啊,学问啊,差不多就行了。”老太太感慨的说着,先进去了。
再怎么样,且喜觉得自己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吴荻的伤疤,在她甚至散发出珍珠般光泽的身体上,实在是太触目惊心。开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你就是因为病了,离开赵苇杭?”
“是不是太傻?”吴荻换上泳衣,“那时,刚刚检查出来的时候,先想到的是,自己要用残破的身体对着赵苇杭,就觉得宁愿死掉。”
“手术后的状况,你不是知道了,怎么不去找他?他就没找过你?”
“他以为我去了德国。那时候,知道复发率高,一直不敢。我不能离开他两次。”吴荻围上浴巾,“顾且喜,你看,我就是这么懦弱。病的时候,想他的时候,只会在医院里面偷偷哭。”
“这件事,别告诉赵苇杭,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何况,也改变不了什么,别无端的让他心里不舒服。”吴荻苦笑了一下,用苦情博同情,实在是太不入流的手段了。说完,她就先进去了,留下且喜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面乱极了,不知道该先想点什么才好。
第四十二章
顾且喜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身边并没有哪个亲朋经历病痛。所以,虽然经历过死别,但是,医院啊、绝症啊,对她来说,都感觉特别遥远。仿佛只是一个名词,或者一个画面,知道是知道的,但同自己并无联系。
可是,吴荻的病,且喜却是知道的。刚结婚的时候,她曾经在丁止夙那里看过一本小说,毕淑敏的《拯救乳房》。当时,是止夙推荐她看的,因为作者有过做医生的经历,小说本身很写实,这个题材又是同女性健康息息相关,她认为且喜需要了解一下。
且喜在看的过程中,就觉得像是在看惊悚小说,心被高高的吊起来,情节一环扣一环,让她的难受也一阵甚过一阵。看的时候,恐惧流泪自是不必说了,她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得病了,会经常对着镜子看,或者自己按压,查看有没有什么异样。这种恐慌直到学校体检,被医生告知她十分健康,才终告结束。但那种感觉,却留了下来。
且喜不知道,吴荻是怎么自己面对的那一切,但可以想象,必定是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她能在那种状况下,咬牙坚持不告诉赵苇杭,实在是需要毅力和勇气。换作自己,会怎样呢?自己都没有需要咬牙坚持的那个目标,所以不会坚强,会哭哭啼啼,会做个彻底的手术,摆脱那种步步紧逼的死亡的恐惧。但,会从此拒绝照镜子,拒绝赤身出现在任何场合,拒绝别人的碰触,心理上,终归是引以为憾的吧。但,这一切毕竟只是假设,对于真正面对生死,面对完美与缺残的吴荻,才真正是现实而残酷的。
且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与吴荻朝夕相对的两天一宿的。虽然,她同吴荻的相处,中间始终隔着一个赵苇杭,可那种喜欢和艳羡,却是发自内心的。尽管这样说或者有些虚伪,避开赵苇杭不谈,对于吴荻遭遇的这些,且喜虽不能说像对止夙一样,感同身受,但一样会担心,会忧虑。她没有想过,如果赵苇杭知道了,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婚姻。她只能想到,吴荻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已经痊愈,不需要再受那种折磨。并不是多么高尚,这是她对于一个身边的人,一个朋友处于病痛中的起码的态度。
吴荻没摆出多防备的姿态,但也并不想多提就是了,她一如既往的对待且喜。但在且喜看来,这倒显得特别的非比寻常,让她的心,抽搐般的疼痛。她忽然理解了吴荻接近她的一些用心,她只是想把她的喜好,赵苇杭的喜好,折射给且喜。这样,在赵苇杭的生活里,就会有她的一份努力,有她的一份心意,有她的一抹淡淡的颜色。就像是暮色中最后那丝红霞,她眷恋,但不纠缠,她在慢慢淡出。
且喜回到家,觉得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场,很长时间都缓不过劲儿来。赵苇杭看她不舒服,反倒愈加体贴,每天早上,给她做完早饭,才自己先去上班,晚上回来早的话,总是买些小吃带回来,哄着她多少吃一点。可是,她越觉得赵苇杭好,越觉得幸福,就更觉得自己不该幸福,鹊占鸠巢,是自己阴差阳错的占了本该属于吴荻的这一切。虽然并不心安理得,但还是略显卑鄙的霸占着。
且喜装着心事,却不知道可以同谁讲。这天,秦闵予打电话过来,说是他负责的部分已经完工,要把钥匙给她送过来。
“先放在你那儿吧。”且喜哪里有心思想房子的事情。
“家里有什么事情么?你很久都没过去看了。”秦闵予也是想了一下,才开口问。
“没事,家里没事。”
“你有事?”
且喜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秦闵予的声音,是少有的关切。
“没事。”虽然说着没事,可她却突然流泪了,最近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她也知道,不应该把这些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却苦无解决的办法。
“我在房子这里,你过来一趟。”秦闵予说完,就挂断电话。
且喜踯躇了一下,还是去了,钥匙要拿回来,态度要明确。
秦闵予见到她,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刚刚哭什么,什么事,还是你知道什么了?”
秦闵予竟然把地板都帮她铺好了,且喜席地而坐,“有什么是我该知道,却还不知道的?”
秦闵予不说话,关心则乱,他的话多了。
且喜斜睨着秦闵予,“你早知道了。”她很肯定。
“你早知道吴荻的病,所以你提醒我,所以你要我给自己留后路,所以你认为我争不过她,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且喜也是刚刚想明白的,秦闵予对自己,始终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突然这么照顾她,必然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