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场地负重三十圈,即刻!”吴夜来给出最后的判决。
那个新兵立正敬礼,想了想又说:“报告连长,今天,是因为我女朋友生病,她昨天就来了,病得一直都没吃东西。我带她去打针,实在
没办法让她那么病着上车,所以又带她去招待所住下,我才归队。我错了,任何处罚心服口服,报告完毕!”
吴夜来挥挥手,“去吧。”
陆野在旁边又起刺了,“毛还没长全呢吧,女朋友挂嘴上了。病得要死了?要死了也得按时归队。三十圈轻了,五十圈还差不多。最烦的
就是这些小孩拿着家里的钱在一起起腻,风花雪月海誓山盟的,管屁用。”
“嫌少你追过去加上。”吴夜来习惯了陆野的刀子嘴豆腐心,根本就不理他那茬。
是啊,年纪太轻的时候,是不懂什么事爱情的,尽管爱情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去弄懂。要做的,不是给爱情定义,而是在享受喜悦冲击的同时,
为今后的困难、磨难积累厚重的基石。能承担,能扰击的,才能说爱,才敢说爱。
第五十九章
“嫌少你追过去加上。”吴夜来习惯了陆野的刀子嘴豆腐心,根本就不理他那茬。
是啊,年纪太轻的时候,是不懂什么事爱情的,尽管爱情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去弄懂。要做的,不是给爱情定义,而是在享受喜悦冲击的同时,
为今后的困难、磨难积累厚重的基石。能承担,能扰击的,才能说爱,才敢说爱。
“我不去,我懒得理他。回去有的是人等着收拾他呢。”想了想又说:“你说,至于么,为在一起多那么几个小时挨这顿捋,挺好一孩子。”
“在他看来,可能就很至于。”操场上的那个身影跑的不快,却很坚定。
“我跟你说,我都替你们这样的亏得慌。”
“什么?”
“我说替你们这样有家有口的亏得慌。在这里就惦记家里惦记得不行,好不容易回家了吧,加倍的觉得对不起老婆孩子。家里家外的活都干
不说,估计就差把媳妇供起来看着美了。我不娶媳妇为啥,不是找不着,是不愿意遭这份罪。想也见不着,见着了又觉得低人一头,一辈子欠着
她似的。”
“都这样么?”
“啥?”
“都觉得对不起媳妇?”
“当然了。一个人顶门立户的过日子,在家里干守着,不容易。”
“是么。”吴夜来拿出根烟,点上,吐出去烟气,却吐不尽后知后觉的懊丧。他原以为,她愿意,她就会高兴。他给了她身边的位置,给了她
忠诚,给了她管理那个家的权利,她就会安心,就会幸福。原来,他始终没真的付出过哪怕是一点点的关心。因为,只要真的关心过她,关心过她在
想什么,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就不会连一点歉意都没有的理所当然的只会享受。她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待过一秒钟么。自己都不如陆野想的明白,
都不如陆野懂得疼人。舍我其谁,不舍你舍谁啊,要你干嘛,当风景画看?还得加上遥想。吴夜来自嘲的笑了下。
“我说,”陆野走过来,借了下火,“你别笑了,我怎么觉得有点恐怖呢。你是不觉得我是眼红你们才瞎说的,我跟你说,真不是。”
吴夜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抽他的烟,一根抽完了,有点上一根。
陆野还在继续他自己的话题,“好吧,我承认有点眼红。要是能找个你媳妇那样温柔漂亮的,回家怎么伺候我都认了。”
“你觉得她好?”
“别别,你可别想歪了啊,就是打那么个比方么,再好也是你媳妇,兄弟分的清。”陆野的回答,并没否认他觉得冯隐竺看起来不错。也的确不错,
他觉得没什么可挑的。论模样,是这些夫人里面百里挑一的了。好像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从来也没听说跟吴夜来找什么别扭,这样就做够难得的的了。
吴夜来按住胸口,那儿是撕裂般的疼痛。抓过衣架上的训练服换上,冲向操场。如果,耽误时间的需要惩罚,那么,他这种彻底误了时机的,就更
需要惩罚。那天,他像一个苦行僧一样,一次次的挑战生命的极限,坚持着向前。
陆野一早发现他不对劲,把参谋长都找来了。参谋长跟着吴夜来跑了好几圈,冲他直喊,“你看你这像个什么样子,谁允许你私自加大训练力度?你
这叫什么,你这叫非战斗减员,跑死你,你就知道厉害了。”
吴夜来充耳不闻,只是继续他的脚步。后来还是陆野想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在后面不轻不重的给了吴夜来一下,他终于顺势倒下,不再考验这些人
的神经了。
这次事后,吴夜来似乎恢复了常态,但是陆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好像吴夜来已经因那次倒下而垮下去了,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总是咳嗽,
烟却不离手。话由以往的很少变为绝少,基本上同任何人都没有交流。
吴夜来的反常,引起上面的高度关注。找他谈话,他自认没有耽误工作,对敏感话题拒不交代。所以,这个侧面了解的任务,就落在陆野的身上。
陆野知道,吴夜来这边是别想打开缺口了。所以,他就趁着有假,打算到吴夜来家里看看。知道铺的是什么雷,才能着手排除不是。当然,结果远远超出了
他的预料。所以,他在C市根本就没停,直接就赶去J市了。
隐竺当时才回来上班不久。那天正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东西,坐在卖场外面,忽然就觉得这里真是好地方,好像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把什么烦心事也带走了。
“在哪儿呢?”沈君飞发来短信。
“不告诉你。”隐竺笑着回了一条。
“无线追踪不成,待我卫星定位。”
“搜到没?”
“系统忙。”
“啥破系统。”
“提示点,缩小点范围,或者就行了。”
隐竺对沈君飞随时随地、无时无刻的操心,渐渐习以为常。他也是被她吓的,人多的地方,他怕她缺氧头晕,人少的地方,他担心不安全。在他看来,
恐怕除了家里就没什么适合隐竺待的地方。这个家,还要是有爸妈在家的家。
前一阵儿,爸妈非要跟她会俩,方便照顾她。她猜想,这多是沈君飞煽风点火的结果。但是,她觉得根本没那个必要啊。她不是小女孩,她已经独立
生活几年了,工作朝九晚五,她完全想不出,要爸爸妈妈去有什么意义。难道她上班,就让爸妈在家里干等他下班么?
所以,她在一车保证之后,又同意接受沈君飞同学的随时监管,总算是把父母留在了C市。但这个沈君飞就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使,
不只是监管,而是无所不管。手段单一,不服从就告诉家长,但却及其管用,让隐竺每次都以惨败告终。
别的不说,就说鸡汤吧,回来这短短几天,每天按早中晚三顿来。虽然沈君飞也算是调着花样来,但实质不还是鸡汤么,喝得隐竺
真是想吐。但沈君飞是不容拒绝的,他振振有词,虽然都是鸡汤,但是鸡首先就不同。有家鸡,有乌鸡,有山鸡,品种首先就不一样,
怎么会至于喝得要吐。何况,每次他都陪她一起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晚上想吃什么?”沈君飞显然还不打算去忙他自己的。
“我要做咖喱。”隐竺看看袋子里,材料应该是买齐了。家里有胡萝卜,回去就把牛肉煮上。
站起来走了没有两步,沈君飞的电话就到了,隐竺接通电话,先发制人,“我告诉你沈君飞,你再提营养两个字我就跟你急。”都是
他误导爸妈,说她主要是缺乏营养,她在家养病期间,已经被填得长了五斤都不止。
“别急,别急啊。我是想说,我有点饿了,你多做一人份。”沈君飞不紧不慢的说。
“求你放我一天假吧,您也好好休息,关键是少造杀孽啊!”
“呵呵,我一会儿下班过去啊,这边还有点事儿。”沈君飞自说自话的挂了电话。
电话还没来得及放回包里呢,又响了起来,隐竺手忙脚乱的接起来,“又怎么?”
那边半天没有声音,停了几秒才问:“请问这是冯隐竺的手机么?”
“是,我就是。请问您哪位?”
“你好,我是陆野,咱们在基地见过。”
第六十章
隐竺马上反应过来是谁,“是不是吴夜来他,他有什么事?”话说到后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这种在天上飞的,发生事故几率小,
但是事故生还的几率也小。
陆野知道她想岔了,忙说:“不是的,今天是我找你。我在车站,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方便,还有,怎么过去找你?”
陆野的语气完全是不容拒绝的,虽然开始的一句因冯隐竺对吴夜来的关心,多少有些松动,但后面又因隐竺第一句的捻熟话语,联想
到什么恋奸情热的情节,转又冷硬起来。
隐竺马上说:“我在外面,我打车过去接你。”她认识陆野,这当然是最好的方法。
把陆野接回来,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情。可这期间,两个人无话可说,就显得特漫长了。
隐竺不方便把人带回家里,陆野一身正装,她只好把他带到小区附近的小茶馆。不管他吃没吃饭,不是客气的时候,也不是可以客气的人。
陆野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代表组织找你谈话,主要谈谈你和吴夜来同志之间的问题。”其实,就是拼着一口义气过来的。已经离婚了,
他没有任何立场再来发言。
隐竺点点头表示配合。她真的是很紧张,当初稀里糊涂的就离婚了,完全忘记是军婚这茬了。这算不算政治错误?对这个问题她没关注过,
嫁给吴夜来,就没想过会和他分开。
“首先要问一下,你们离婚的理由。”
“他怎么说?”隐竺后悔了,去接陆野的路上,怎么也该先跟吴夜来通个气啊。现在真是措手不及,不知道那边什么形势,是不是要提干
政审才找她谈话。不管了,把错都揽自己身上就没错。
“我们现在想了解的是你这方面的原因。”陆野把话挡回去。
“原因么,主要是因为离得太远,缺乏沟通,慢慢就很难沟通了。问题主要是在我身上,是我提出离婚的。”
“你们双方都是自愿的么?”这话问的,连陆野自己都觉得牙碜。可他又不想直接说,吴夜来看起来并不愿意离这个婚,他不能在冯隐竺
面前落吴夜来的价。
“是。这件事对吴夜来有什么影响么?”离婚都快一年了,现在找她谈话,让她有点不大理解。
陆野正愁找不到什么借口向冯隐竺施加压力呢,没想到套就这么递过来了,不收口就不是陆野了。“当然很大影响。”
“可这都一年了,还有影响么?”陆野正想着这么把影响落实呢,隐竺又问。
“拖了这么久,是因为组织上一直相信,你和吴夜来同志能自己把这个问题处理好。但你们是怎么处理这些家庭内部问题的?离婚!”
陆野严肃起来,实在是很严厉,“嫁给军人,你就该具有一定的觉悟。嫁给那么优秀的一位军人,你竟然还好意思提出离婚?!你们
的婚事为你们自己结的么,是为了国家,为了部队,为了让他能更好的工作,为了能让他最大限度的发挥他的才能。”
隐竺被陆野训得抬不起头来,她承认,自己的觉悟是很低,从来也没上升到那种高度去考虑过和吴夜来的婚姻。在她看来,婚姻就是
他们俩的,就是为了相守着相望着生活,才要结婚。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确切的说是为了守着他、望着他才结的婚。
陆野正说到激动处,被隐竺的手机铃声打断,他习惯性的说:“谈话的时候,手机要关掉,这都不知道?”
隐竺掏出手机,沈君飞的电话。“对不起,我忘记了。我一会儿就关,但这个电话我得接一下。”说着,把电话接起来。
“你到底在哪儿呢?我都回来了,你还没蹭回来呢。”
“我还在外面,有点事儿,过会儿回去。”
“那我可开门进去了啊,你别又说我私闯民宅。”沈君飞让隐竺配了把钥匙给他。她一个人住,遇到事情,天不应地不灵的时候,可以
找他。但这个紧张大师,拿到钥匙的第二天,就因为打电话隐竺不接,摁门铃没人回应,很自动自觉的开门竟来。不请自来就不请自来了,
正好赶上冯隐竺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从浴室出来,这个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的罪名就这么定了。
“好,不说你。既然你先回去了,就把冰箱里的牛肉拿出来煮上吧。嗯,对,冰箱里面我都切好装在保鲜袋里的,···对,第二格
里面,找到了吧,我挂了啊。”沈君飞的电话,她不能不接,让他担心就是变相的给自己找麻烦。
对面陆野的脸色,已经由黑转青了。明显的男声,这样的对话,让他连原本的施加压力的初衷都不愿继续下去,继续下去,只是给
吴夜来脸上摸黑。所以,他连坐也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赶回基地,给吴夜来点实质的安慰和支持。
他正要起身,隐竺慌了,“我已经关机了。”
陆野坐下来,却并不说话,等隐竺自己去接上之前的话题。冯隐竺坐在那儿又着急,又紧张,好不容易想出来他之前说了什么,却怎么
也想不出自己该说点什么。
可她更怕冷场,所以还是拼凑了两句话来充充场面,“是,是我当时考虑不周,当时也就是一冲动。吴夜来没反对,我们就办手续了。”
陆野此时已经定下心神,拿出他一贯做思想工作的转业态度来,“这个情况我基本已经掌握了。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问题抛出来却不待隐竺思考后回答,而是马上定下基调,“谁都有冲动的时候,你觉得后悔,其实也不算晚,吴夜来那边的工作,我们
可以做。我们干什么的,就是要稳定军心。”
最后这句话砸过来,隐竺基本上就不用回答了,陆野一副要大包大揽的架势。但是,她又不能不表态,她不能让吴夜来觉得,她要通过
这个渠道逼他复婚。要离也是她,要合也是她,吴夜来不被她的反复无常气死才怪。“我觉得,暂时还不需要麻烦你们,我们俩的事情,
我们会商量着慢慢解决的。”
“你们能解决,也就不会拖上一年了。”陆野话锋一转,“我们都理解你一个人在家照顾老老小小的难处,这一年多了,你们俩谁也没
再找,已经说明问题不出在你们的感情上。我们出面干预,你可能会觉得不自在,但再努力一次,不提为了多志向高远的目标,就为了你们
自己,为了老人,难道不能再努力一次?”
隐竺低下头,努力,她何尝没努力过。婚姻可以努力,可感情在怎样也努力不来,而她要的,恰恰就是努力不来的。她没办法开口拒绝,
可也不能就这样顺承了这份好意再去勉强他,所以,她只好说:“让我再想想。”
陆野见好便收,他确信,他们彼此还是有感情的,所以管深管浅,他要把握好这个度。“那行,我这就回去了。老吴那边,我不会多嘴,
上面我也会处理,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隐竺苦笑着,这个陆野不是一般的恨,说什么再努力,搞了半天,是要她自己一个人努力。上赶着吴夜来,她不是没做过,也不差这一次
半次的。可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最后,还是要她去求着要着。这种要求,竟然是应所有人所托,不难看出,在大家眼中,她就是那个
俯首帖耳低三下四的。凭什么,还不是因所有人都知道她爱的比较多,而符合她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最大获益者,先期投入自然也被认为
是理所当然的了。
掩下心里的那份苦涩,隐竺送陆野出去坐车。
陆野自觉这件事处理的还算是符合预期,冯隐竺的表现总也算是差强人意,虽然不积极,可也没一口回绝。所以他这会儿徒然轻松起来,
语气也和缓了许多。“最近基地要迎接检查,老吴忙得饭都顾不上吃,你有空,过来看看他吧。”陆野对冯隐竺的印象不错,该说的话说了,
该办的事情办了,他也就不再以势压人。
“他的身体,你们多照顾着点。”等车的空挡,隐竺忍不住说。上次,吴夜来过来,她没怎么仔细打量他,并没觉得他瘦了。可陆野这么
一说,她又觉得吴夜来似乎是脸色不大好,只是她没注意罢了。
第六十一章
陆野这边上了出租车,隐竺就住小区里面走,手上还拎着菜呢,再不快点,沈君飞又该上蹿下跳了。想到沈君飞,隐竺的嘴角会不由自主的略翘起来,
这一点,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正想着呢,就看到沈君飞从里面晃出来。
“你干嘛去?”
“你还咖喱饭呢,家里没米了都不知道。”沈君飞把牛肉煮上,要做饭的时候才发现米不够了。
隐竺笑起来,“先前不是没算上你那份么,单卧自己,怎么不够。”
沈君飞长臂一勾,隐竺就随着他转了半圈,“是是,你家的米都是我吃光的,我这就没米补上。”
隐竺有点奇怪的道:“米店不是能送货上门么,号码还是你帮我抄的呢。”他干嘛要多跑这一趟。
沈君飞拉起她就要往前走,“米店的米不新鲜,咱们去超市选。”
他们当时的位置,正在小区的大门口,两个人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周围的车辆往来。偏偏这会儿刚进去了一辆车,后面的车想就这这个机会也钻进去,速度
明显快了些,站在里面的沈君飞发现车扎过来时,也只来得及把隐竺向自己怀里带然后转身护住她。饶是这样,那个面包车的后视镜还是碰到了沈君飞,让她
带着隐竺向侧面退了几大步。
本来是危机时刻的无心之举,但是看在有心人的眼里却完全变了味道。陆野的车被堵在路口,而这一幕被他捕捉个正着。冯隐竺此前的种种表态,到此刻
全转化为敷衍,不只是敷衍,全部转化为口蜜腹剑重重的插在陆野的心上。
陆野回去的汇报,直接讲明吴夜来已经离婚。他同冯隐竺说那么多,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离都离了,就算是部队,也没权再干涉了。现在的当务之急,
是怎么让吴夜来转过这个弯。
想帮忙,却有劲儿没处使,陆野这心里也憋着火呢。尤其是对着吴夜来,能说的话没有任何作用,不能说的话一句不能露出来,就更让他难受。所以,喝酒的
时候,他不愿意找他,生怕喝高了,说出来没深没浅的话,伤到兄弟。
陆野的反常,吴夜来并没察觉,他本来就不像他们,逢五必喝,多半来找也是不去。但是下面的人很快就开始嘀咕开了,说是陆野对吴夜来恐怕是有意见,谁
提去叫连长,指导员都不同意。
吴夜来本来把这事儿当无稽之谈,根本没往心里去,但是下面哄哄的厉害,他也不能完全不理。所以,尽管没受到邀请,他还是出现在酒桌上。
他和陆野有他们的默契,没演什么把酒言欢的戏码,他们一致对外,上来就摆到了两个大言不惭吹自己酒量无边的。
喝到后来,不用吴夜来问,陆野就搂着他的肩膀说:“老弟,哥看走眼了,哥没摆平,哥对不起你!”说着话,就一口杯白酒要干下去。
吴夜来喝的不少,但还算清醒。一伸手,陆野手上的杯子就被他硬拽了下来,“你喝个痛快,总得给我个明白。”
陆野扫了眼桌面上,还能做着说话的就他们两个,索性也豁出去了,他总不能真的一直躲吴夜来。“你该被我明白,你家里的事儿,你那个
媳妇,唉!”陆野并不想弄成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可他是在说不出口,讲究人家的家事说不出口,讲究人家的前妻更说不出口。
吴夜来握着杯子的手颓然垂下,然后突然举起,“我明白什么,我是最糊涂的那个!”杯里的多半杯酒,就这样被他一口干了下去。
陆野那容得别人在他面前这样,他拿过来一个空杯,抓起酒瓶就往里面倒,“我陪你这杯,喝了后,你把这事儿给我抛开,像个爷们儿似的
好好活,别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吴夜来没再说话,他只是把酒杯倒扣在桌上,把额头抵在杯底,动作很轻很轻,声音也很轻很轻,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笑话,谁会看?”他
在这里,求她多看一眼都已无可能。
这些日子,他开始慢慢回想和隐竺之间的事情,也想自己对隐竺的感情。一直不都是她追着他跑么,一直不都是他勉强接受么,为什么面对分手,
反而是自己不干不脆的不愿意分开?
想了很久,想起了很多事,吴夜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先爱上的那个。笑她幼稚,可被隐竺激起好胜之心,在她面前抢那个风头的他其实更
幼稚;嘴上不赞同她呼朋唤友的过日子,心底却隐隐羡慕她那种肆意青春的潇洒;对她算不上了解,可却受不了别人诋毁她的清白;明明不耐烦被她
纠缠,可是她不在眼前却总会担心她有没有出去胡闹,有没有安心学习;考上军校时意料中事,看到她榜上有名才真正如释重负;在隐竺不再掩饰的爱意前,
偶有回应到最后半推半就的落实她的身份,相恋也好,结婚也好,都是掩藏起自己的心情,被动的接受她给与的一切。
为什么要保持被动?是知道能给的太少吧。单说他这个人,如今或许称得上威武神奇,但他无趣。他喜欢听隐竺讲起事情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再穿插几声
狂笑的样子,这是他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的,他善于聆听,却很不善于那么外放的表达。还好,隐竺不是每天都对着这么无趣的他,偶尔见上一次,她不会觉得无聊。
两个人之间呢?吴夜来知道,这并不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起码不是他想要的。他能感觉得到,隐竺并不喜欢被探入、被挖掘、被毫无保留的剥开呈现。
她的排斥多少也影响到他吧,会让他不得不克制。每次的背对,是不是有点小孩子似的赌气?
一个人在部队,真的不想她,不想家么?回过头来,他才敢去想,才敢去承认,想的。尤其是有几次任务,登机前要写遗书的,他没写。那时候他想,他没什么
可嘱咐的,家里交给冯隐竺,他很放心。如果写,会写放不下心的事情吧,那只会写她,那太软弱。他不想软弱,那个节骨眼上,也容不得他软弱。
如果重来呢,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能不能不再故作姿态,能不能更早的认识到爱她?似的,他不是不诚实,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而已。他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只是习惯了这样的他和这样的冯隐竺,习惯了这样变扭的依赖与爱。习惯到,认为这就是对的,认为他们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认为日子就会这样一天天的继续下去,
到老了,不去谈情爱了,也能自然的这样相伴着,相守着。是啊,他的爱,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更改,站在她身边,就没再张望过任何人。
想到这些,吴夜来也知道,这些并不算多,甚至是少的可怜,他的爱,只能是仅此而已。所有的表述,只是心情而已。
总是担心两个人越走越远,总是担心付出的变成笑话。所以,量入为出,所以,要什么给什么,不多做一丝一毫,不去揣测她的心思。恐怕就是这样,连最基本的关心也没给过她;
恐怕就是这样,连最起码的挽留的姿态都没做一下。到后来,是想做也放不下身段,想做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才对了,想做也不知道怎么拉住这个人,怎么开口让她再多给一个机会。
吴夜来的想,也只敢想到这里而已,也只敢想这么多而已。曾经揪住自己衣袖的手,现在拉住的是别人的胳膊,他怎么还敢在想?他的时间,停留在以往的任一刻都好,就停在那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