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楼时,人己稀少,方大壮把在外面的事儿简要说了,方老爷登时暴怒,先是骂贺永凌又骂贺府,最后又骂跟去的几个婆子,一人罚了半年月的月钱。
柳氏先是看了看佟永年的后背,衣裳没破,冬天里穿得也厚实,应该没什么大碍,便微微放了心,又让人赶忙回去找药酒,一边问李薇疼不疼。
李薇笑笑,说不疼,其实尾巴骨疼得要命,连胳膊肘估计都磨破了皮。
佟维安脸色黑沉沉的坐着不说话。何氏对生意上的事儿也不甚了解,直觉方夫人方老爷的暴怒与年哥舅舅的黑脸有关,年哥舅舅的黑脸色自然是因年哥儿遇上那府的人,且挨了一鞭子。
忙点李薇的额头,轻斥着,“让你非闹哥哥出去玩儿”
李薇也忙配合她娘,赔着笑脸儿说,再也不敢了等等。
回到佟府客院,何氏给李薇抹药酒,查看伤势,衣裳一脱,白嫩小屁屁上的大片淤青,唬了她一大跳,“哎哟,我的娘咧,怎么摔成这样t”
门窗李海歆和佟永年听见何氏叫,心中一凛,齐往屋里冲,李薇忙往被子里钻,羞恼大叫,“你们出去”
李海歆急忙问摔到哪儿了,听何氏说是尾巴骨,忙笑着,“好,爹出去,让你母亲给你上药酒。”
佟永年脸色酡红一片,逃似的跟着李海歆往外走。
何氏又是心疼又是笑,把李薇从被子里挖出来,沾了药酒一边儿给她擦,一边念叨,“都说村子里的孩子皮实,你在家里长这么大,也没摔着碰着过。这才刚进城两天就摔成这样子。咱们呀,明天就家去吧。”
李薇疼的呲牙咧嘴,叫道,“娘,你轻点。”又点头说,“好呀,反正我往得怪不自在,床太软,还睡不着。这里一点也
不好玩儿。咱们又该回去腌酸笋子了。”
何氏笑着点头,轻柔的帮她上了药酒,又看了胳膊的伤势,果然肘上磨了掉了一层的度,唏嘘着替她上了药,责怪,“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皮实了。若是那马车控制不住,你可让娘咋办…”说到最后己有一丝哽咽。
李薇忙赔笑,又把方碧莹猜中迷语得来的银子和贺永凌扔下的钱袋子以及后来经方大壮接过来的一百两银票堆给何氏看“娘,你瞧,我摔这一下子,挣了这么多银子,也值了。”
何氏又气又笑的点她的头。给她胳膊上上完了药,穿了衣服,又起身工去看看佟永年的伤势。
等她到客房正厅时,柳氏与佟维安也己来了。何氏忙说,“都这么晚了,年哥儿舅舅舅母去睡吧。梨花没事儿,年哥儿我给上些药酒就好。”
佟永年也说没事儿,让两人回去。
柳氏手抚在他背上,按了两下,问他疼不疼,他都笑着摇头,说不疼。
佟维安脸色黑沉沉的,一掌拍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盖子跳将起来,“年哥儿,你等着,舅舅会给你讨个公道”
何氏与李海歆对视,他们来了这几天儿,总没提起这个话题,却不防今儿出了这事儿。
佟永年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摇了摇头,“舅舅,这事儿我自己来就好。”
何氏心疼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现在说这些太早,忙插话,“年哥儿舅舅,这事儿日后再说吧”
柳氏也说天晚了,孩子们都受了惊吓,早些休息吧。
佟维安看了看众人,请李海歆去书房坐坐。何氏便知年哥儿舅舅定然要跟孩子爹商量接下来的事儿。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李梅歆点了点头,和佟维安去了书房。
佟维安与李梅歆到了书房,便开门见山的把与方府的关系,方府与贺府的矛盾等等简要说了,又说想给梨花小舅舅走动走动,看能不能在宜阳县寻个缺。钱知县明年任期将满,若是何文轩在九山做得出色,再加上赏识他的那位贵人能出出力,他们帮着出些钱,说不定能补了这个缺
李海歆摇了摇头,说道,“年哥儿舅舅,你的心情我理解。梨花小舅舅有意参加会试,官位这件事儿暂切不提罢。再者年哥儿明年满十三岁,也要参加童生试,梨花小舅舅说这孩子读书早,想让他早些去考一考试试。与贺府的事儿是不是先放一放,等孩大点了再说?现在他年龄小,心有余力不足,多在他面前提着,还不是让孩子心里更难受?”
顿了顿又说道,“这些年我和孩子娘也商量过了。不管年哥儿将来在哪儿,回不回本家,那都是我们的孩子。他要有事儿,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不管是梨花小舅舅,还是我那大女婿,将来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都得当亲外甥,亲弟弟一样出力”
佟维安先是心有不满,为了给姐姐出这口气,他等了近四年,眼下钱财虽然说不能与贺府抗衡,可有和方府的联合,也不怕他们
可李海歆说到最后,他也犹豫了。想了想半晌,把话扯到赵昱森身上,“你家大姑爷可是明年要参加乡试?”
李海歆嗯了一声,佟维安搓搓手,兴奋的说,“那这回我可耍早早替他打点一下,最好能到我们宜阳地界上做个什么官职。”
李海歆失笑,“石头不知道还能不能考中呢。前年考过一回,落榜了再者若是乡试过了,往前还有会试”
佟维安却笑,“李太哥,我说这回呀,你那大姑爷肯定能中。”见李梅歆看他,他忙摆手,“别问我为啥,就是直觉,直觉你们家呀,就衬这个”
说得李海歆也笑起来
第六十七章冰冻的盆栽
李薇因伤了尾巴骨,趴着睡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的更是青红紫肿,比前一晚更加厉害,何氏吓得面无人色,柳氏也忙使人去请大夫,还幸好大夫说只是轻微的裂伤,小孩子骨头长得快,无大碍,卧床休息几日,便可下地行走。又开些了汤药和几种加速骨头愈合的粥品。
佟永年很是内疚,自老大夫走了之后,就闷坐在她床前不语。李薇无所谓的笑着,“这下可能吃好的,喝好的,顺带懒上好几天。”
佟永年看她被屋内的碳火熏得白里透红的脸蛋,伸手轻轻捏了一把,轻笑着,“小丫头就会逗人笑。”
正说着,小丫头月牙儿进来,“表少爷,表小姐,方府大小姐和大少爷都进了些小玩艺来,说是给两位赔不是”
李薇暗笑,方府只一个小姐一个少爷,还要再带个“大”字。
反正她在床上也无聊至极,便叫月牙儿去把方府进来的东西拿进来,说不定有什么解闷的好玩艺儿。
月牙儿去了外面,请柳氏派来的婆子把东西进进来。李薇一眼瞧见其中有个八角羊度梨花灯,忙叫着,“拿来我瞧瞧。”
月牙儿正耍去拿,佟永年眼睛闪了几闪,笑着,“梨花,大夫说你病了,不能拈那些东西。那灯油的气味难闻,对你病情不利”
李薇转头看他,眼睛闪了几闪,“是吗?”
“嗯,”佟永年躲开她的目光,偏过头去,“要不我去舅舅书房里寻两本书来?”
李薇想了想便点点头。她娘和爹一大早的又被佟维安和柳氏请过去,也不知说到什么时候。平日里忙惯了,乍然到佟府手脚利索的时候还觉得无聊呢,更别提要窝在床上五六天了。
“那多找找,看有没有农书之类的,或者游记传记。”李薇从来不知道农书是这般难寻,自小舅舅捎来那本后,直到第三年才又给她寻了一本农事撰要,去年到九山任职时答应再给他四处寻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信儿。
佟永年笑着应了,让她躺下休息。
不多会儿,柳氏与何氏从主院过来,还有佟蕊儿与佟永洛。
“蕊儿,还不快给梨花妹妹道歉”柳氏一进屋便绷起了脸儿,李薇忙摆手,说役事儿,外面冷啊啊的,她正不愿意出去
柳氏一连声的夸赞她,愈发让佟蕊儿道歉。李薇急了,这小丫头就因为三岁那年跟她吵过一架,现在就看她如此不顺眼儿,这会儿让她道了歉,那不成了一辈子的仇人?
“柳婶婶,这个真的不怪蕊儿姐姐,是我自己没站好,再说我又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何氏也忙劝柳氏,“年哥儿舅母,你这是干啥,孩子家家在一起玩儿哪个能磕着碰着的,再说,也是梨花这丫头野性。这事儿,咱就别搀和了,让她们自己在一块儿玩玩就好了。”
柳氏看看佟蕊儿小脸儿绷着,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笑了笑,“行,我听你李大娘的,我不管你了。你自己个跟你爹说去。”
何氏忙拍拍佟蕊儿,笑着,“你别听你母亲说。你又不是故意的,你爹也不怪,我和你李大伯也不怪。”
又嘱咐李薇,“好好跟蕊儿姐姐玩儿啊”
李薇忙点头,谁让她内里是个大人呢,真不敢跟孩子一般见识。
笑着跟蕊儿说,“那里有方家姐姐进来的东西,你去挑挑看看有你喜欢的投有。”
佟蕊儿扭捏了一会儿,过去挑桌子上的那堆礼物,李薇看她专挑做工精致的小手链小头花小帕子和小荷包,暗笑自己与佟蕊儿的不同,她看到那堆儿东西的第一反应是卖了能值多少钱,不象小四姐…
想到小春杏,她突然笑了,这堆东西里面倒有不少的仿真绢花,比小四姐自己做的要漂亮得多,待走的时候可以带些给她。
“梨花,羽哥哥送来的那盏梨花灯能给我吗?”正在她想的入神的时候,被佟蕊儿的声音拉了回来。
李薇无所谓的摆摆的手,“行呀,你拿去吧。”
“在哪儿呢?”佟蕊儿撅起小嘴儿,瞪着她,“你不是藏起来了吧?”
李薇往桌上扫了一眼,果然没见那八角羊皮梨花灯,扯过礼单看了一遍儿,上面明明写着有,自己刚才也确实看见了呢。
叫月牙儿进来,“刚才那个八角羊皮梨花灯,你看见了吗?”
月牙儿眨了眨眼睛,扭头往桌上看,“刚才胡妈妈她们就放在桌子上了呀,要不我再去找依春姐姐问问。”
自这礼送过来也没多大会儿,除了柳氏刚才进来时,带了几个丫头婆子,难道是有人趁乱给拿走了?
想到这儿,李薇摆摆手,“没事了,不用问。”她于佟府来说也不是什么关系很铁又很尊贵的客人,犯不着因为这个事
儿,大张旗鼓。就跟佟蕊儿说,“你也听见了,月牙儿说刚才还在呢。这会儿却不见了,我真没藏…”
不待李薇说完,佟蕊儿摆摆小手,“没有就算了。”说着叫她的随身小丫头过来,把挑好的东西抱上,主仆三人便出了房门儿。
李薇冲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努努嘴儿,心说小丫头又不懂礼貌又不客气,还真真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呢。
“梨花,梨花,”佟永年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脸儿上带着笑。
李薇看他头脸儿都是灰尘,连衣裳上都是,笑了,“你钻灰堆了?”
佟永年咧嘴笑着,举着手中的书晃了晃,十分兴奋,“我在刚舅舅的书房找到一本农书”
农书?李薇猛的爬起来,一不小心触动了尾巴骨,疼得她真吸气。
佟永年忙把书放到一边儿,扶她趴下,看着她额上有冷汗渗出,忙掏帕子来给她擦汗,他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嘴唇轻抿很是认真的样子,一下一下擦着。
忽见李薇眼睁得圆溜溜的盯着他看,本己清润如大人的幽黑眸子,忽然闪了两下,闪过一抹羞涩,收回帕子,转头去桌边儿,声音有些不稳,“梨花要喝茶吗?”
李薇笑嘻嘻的看着他的背影,“大夫说我正在吃着药,不能喝茶”
佟永年身子僵了下,放下茶壶,说了句,我去换衣裳,匆忙跑了。
李薇叫了小月牙儿来,把那本满是灰尘的农书,拿去清表,接在手中一看,竟是《王祯农书》,这本书她可是知道并十分仰慕的,可惜前世无缘一见,竟在佟维安的书房中找到了。
翻开书页,被里面的灰尘呛了一口,摇头,可见都多久没读了,真是浪费。
李薇趴在床上的养伤的几天,都是在这本书的陪伴下度过的。到第五日,这本农书己被她看了一小半儿。李薇的尾巴骨也不那么疼了,可以下地行走。
何氏挂心着家里一堆的事儿,又只有春兰三个女孩儿在家,实在放心不下,便要家去。佟维安与柳氏苦留了半响,何氏应了再住一夜,明日一早走。
定下要走的时问后,用过早饭,何氏无事,便开始收拾行礼,小月牙儿在一旁搭手。佟永年从主院过来,见李薇己下地笑着,“还疼不疼?”这几日因李薇摔着,她与何氏李海歆一家都在跨院用饭,只有他仍陪着他舅舅舅母在主院用饭。
李薇摇头,“今儿不陪蕊儿练字吗?”
佟永年摇头,“方家小姐来了。蕊儿和她去了暖房赏花。”
李薇正想问他怎么没陪着,外面响起小丫头的声音,“表少爷,小姐请你去花房。”
李薇撇撇嘴儿,朝他一摆头,“去吧。”这几天来,方家大小姐几乎每天都来,每次她来,就必有佟蕊儿的小丫头来请他过去。
她自己刚好利索,懒得动弹,就不去当什么护草使者了。这几日佟永年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佟维安柳氏,顺带指点佟蕊儿与佟永洛写字儿,他有时不想去,何氏便赶他去。李薇也知道她娘的心思,无非人家是亲舅甥,不过因见得少不太亲近,这次趁机让他们多亲近亲近,省得佟维安夫妇俩心头不快恬。
他脸色有些不好,坐着不动。
何氏进来,也说,“年哥儿去吧,明儿咱们就走了。”
佟永年想了想,站起身子,“梨花也去吧。舅舅家暖房里有好多花儿,有一盆蔷薇,己打了苞,你瞧瞧若喜欢,咱们走时带走。”
李薇把书一扔,点头,“好吧,在床上躺了几天,出去走走。”
小月牙儿忙把她的棉披风拿过来,李薇看外面日头很暖,刚耍推,佟永年己接了过来,李薇只好穿上。
“咦,李小姐好了?”方碧莹看到她与佟永年进来,愣了一下,笑盈盈的站起身子,“早上母亲还记挂着你的伤势,说要来看看呢。”
李薇把棉披风解下来,小佟保姆很尽职的接了过来,她嘻嘻笑着,“谢方婶婶挂心。我没事了。碧莹姐姐今儿的衣裳真好看。”
方碧莹今日是一身的水色大衫长裙,料子上光华流转,绣着的海桌花一匝匝深深浅浅的粉,层次分明过渡自然,极象一入水色素衫立在梅桌花丛中一般。头上只有一只凝翠玉簪,映着乌鸦鸦的青丝与润白的脸儿,显得极为娇俏动人。
方碧莹捂嘴儿笑着,“梨花妹妹这一伤着,倒变得会说笑话了。”
李薇嘻嘻一笑,也不多说,转身欣赏起暖房的花儿未。
自来了这七八日,她是第一回到暖房来。里面的各种花卉,有的打着苞,有着己全开了,有幽幽花香在鼻尖萦绕。
李薇找了半响没找到自己的那盆梨树盆载,便问,“蕊儿姐姐,我的梨树盆栽不是佟婶婶让人搬到这里来了吗?”
佟蕊儿不耐烦的回头,“谁见过你的梨树盆栽,根本没有”
李薇皱了眉头,那盆栽在她摔伤的第二天,小月牙儿说放屋内里,不若先放到暖房里去,等她们走的时候,再去取来。李薇便让她去找依春,跟柳氏说下。小月牙儿去了不多大一会儿,带着两个婆子回来,说给夫人说过了,这就搬过去。
想到这儿转头去看小月牙儿。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扑嗵”一声跪下,“表小姐都是奴婢不好,盆我刚搬出来,姨太太有事儿让我去老爷书房请姨老爷,我就让两个妈妈先等等,结果我请完姨老爷,又去忙别的事儿。等我想起来,盆载上的花朵和叶子己经冻蔫儿,我…”
小月牙儿一跪,李薇愣住了,等她霹雳叭啦的说到这儿,才醒过神来,忙叫着,“你快起来。你就说我的梨树盆栽现在哪里?”
小月牙儿慢慢起身,还没说话,佟永年己在那边儿插话,“那个,咳,梨花,那个盆栽我看叶子冻蔫了,又怕你看见生气,就让月牙儿放到我房间去了。”
顿了顿又说,“后来好象死了,我就给扔到后面小花园里去了。”
“什么?”李薇惊叫起来,心疼得心里直抽抽,她还想着带回去摆在自己小屋的桌上,看着赏心悦目,吃起水果也方便,况且听方洪说那盘梨树栽我要二十两银子呢,即便不自留,转手也能卖个十两八两的银子…想到这儿不觉提高音量,“你咋把它扔了?”
“不就是一盆破盆我,哥哥扔了就扔了,你叫什么?”佟蕊儿绷着小脸儿,一副要开吵的架式。
方碧莹也皱了眉头说,“梨花妹妹,那个盆栽也不值什么钱,我家里暖房里还有旁的,你喜欢什么,我现在让人去取来。”
李薇愣了下,她也没怎么着吧,怎么一个个都跳出来替他抱打不平?想了想快步走过去,拉佟永年,“走,咱们快去找找,说不定还活着呢。”
拉着佟永年匆匆去了跨院的后花园,李薇看到那盆盆栽的惨状,差点晕过去,不知哪个天杀的,把除了主干以外的枝条全部给砍了下来,原本很有美感的盆我,现在只剩下一根粗老主干。这还不算完,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有人怕它死不透似的,在里面给倒满了水,现在盆里是厚厚的一陀冰,连带主杆上也挂着厚厚的一层冰。
李薇疑惑的抬头看天,认真想想,这几天确实没下过冻雨呀,怎么会成这样呢。若是人为的,除非那人有耐心在深夜最寒冷的时候,往上面一层一层的拔水,甚至可能是倒热水…
她气得纂紧了双拳,脸色铁青。小月牙儿愣了大半晌,大眼睛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哭丧着脸儿,又要下跪,李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儿,吐出两个字,“算了”
佟蕊儿咯咯笑着欢畅,也不知道她笑的什么劲儿。
李薇也没心情去什么暖房了,二十两银子眨眼不见了,疼得她心里直抽抽。
何氏见刚才一行人匆匆去了后花园,这会儿梨花小脸儿绷着,忙问啥事儿。佟永年简略的把后花园的事儿说了说。
何氏看了看缩在一边儿的小月牙儿,忙拍李薇,轻斥,“不就是一盆梨树盆栽么,不准再提。”又安抚小月牙儿,“快去歇着吧,没事了啊。”
小月牙儿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儿,又回头怯怯的说,“姨太太可千万别告诉依春依夏姐姐。”
何氏笑笑,“不告诉,你去玩儿吧。”
这时一个婆子过来找何氏,她赶忙出去,站在院中说着话儿。
“梨花,”佟永年嘴角含着笑,眼睛闪闪的,“咱去你屋里看农书,上次你不是让我给讲解吗?”
李薇长叹一声,郁闷啊是谁这么恨她,连带把她的东西大卸八块儿。猛然,她又想起上次莫名消失的八角羊皮梨花灯,忙扬声叫,“娘,你看没看见我屋里那盏梨花灯。黄色底画梨花花样,还是羊皮的。”
何氏皱了皱眉,“没有,只瞧见一盏画松树的。”
那婆子听了,想了想,笑呵呵的走近,问,“表小姐,是不是一盏红漆杆儿,红漆木架子的?”
李薇一听大喜,奔出房间,拉着她的胳膊,急切的问,“嬷嬷,你在哪里看见了?”
那婆子“嗨”了一声,可惜的叹口气,一手指后面儿,又气又恨的说,“前天扫园子的时候,在湖西边儿的小树丛后面看见一盏灯,被人踩得稀巴烂,当时我老婆子还说是哪个败家的把这么好灯的给踩坏了。原来是表小姐的呀…”
李薇心里一抖,稀巴烂?那不用去细看,定是与那盆栽的模样一样惨到底是准这么不待见她?莫非是佟蕊儿?
“唉呀,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儿,我得去告诉夫人…”那婆子看李薇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说着,作势要走。
何氏一把拉住她,“这位老嫂子,可不能给年哥儿舅母说,一盏灯也没啥”说着又瞪李薇。
李薇忙扯出一抹笑意,“是没啥,是没啥。”心里却又疼得霍霍的,那又是二十个大钱儿
“年哥儿,你说是不是有人特别讨厌找,才把我的东西都给破坏掉?”等何氏送那婆子走,又去主院儿陪柳氏说话儿,李薇进了屋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
“不会的。”佟永年浅笑着,“人人都喜欢梨花。”
李薇咯咯笑了,还很有自知之明的加了一句,“是咱们家”
佟永年点头,“嗯,咱们家”
第六十八章试解心结
宜阳佟家之行,收获一本难寻的农书,自己却摔了个屁股墩,受了疼还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得了一百零一十六两的横财佟永年却被贺府的车夫抽了一鞭子。
李薇笑嘻嘻的趴在桌前,看佟永年写字,一边问着,“年哥儿,你说咱是赔了还是赚了?”
佟永年抬头,放了笔,在她额上轻弹一下,“自然是赚了。”
李薇想到那盆被人五马分尸的盆栽和梨花灯遗憾的很,那可又是二十两银子呢。小拳头握着,咬牙切齿的说,“别让我查到是哪个王八蛋砍了我的盆栽,不然我让你舅舅扒了他的皮。”
佟永年刚握起笔的手一僵,缓缓偏过头来,眼睛闪着,“梨花…很喜欢那盆栽?”
李薇以为他是要斥责自己吐了粗口,谁承想却是这话。松了口气儿,笑着,“二十两银子呢,谁不喜欢?”
佟永年闻言手势一松,嘴角勾起,落笔写了几个字,才突然抬手,轻敲了她一下,“让娘再听见你骂人,看不揍你”说话到最后,嘴角的笑意己扩得极大,李薇莫明其妙的看着他,怎么好端端的笑得象个傻子?
她揉了揉额头,转身去提小泥炉上的铜壶,又拿了条几上的一个雪白茶罐子,笑着,“去你舅舅家一趟,咱真赚了。这龙井可比咱娘买的二十文一两的茶好喝多了。”
佟永年也停了笔,依在当门的桌子坐下,含笑,“嗯,什么时候想去,咱们再去”
李薇摇摇头,“蕊儿记恨上我了。我才不去。”
佟永年看她皱眉子又摇头的模样,呵呵笑起来。李薇沏了两杯茶,推到他跟前儿一杯,自己也抱着杯子坐了下来。
看看院中屋荫还很长,想了想便把头伸得长长的,说,“趁你今天高兴,我问你个事儿行不?”
佟永年看她说的正重,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才轻点头。
他的紧张模样让李薇也紧张起来。为难的抓抓头发,不知该不该问下去。可总避着也不是个办法不是?
把心一横,“那个,年哥儿,你是不是很恨贺府?”
佟永年一瞬,握着杯子的松了下,又猛然紧握。
李薇看他手背上青筋暴起,立时觉得自己真是做了坏决定,不该因为爹娘都含糊不清的回避,他从来不提,认为这个是脓包,若是不挤烂挑破,闷在心里总会慢慢的扩散…与其这样倒不如主动挑破的好…
她把小脸儿挎着,无精打彩又深深懊恼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
“嗯。”就在李薇快耍抗不住这长久的沉默时,对面响起他轻轻的声音。
李薇豁然抬头。
佟永年伸手抚着她发顶,扯出一抹笑意,“现在可以提了,我没事儿了。”家人的故意回避,他怎么不知,过去六年,每到清明中元时,去上坟回来,几个姐姐都会抛下活计,强扯着他说笑玩闹,这些心意他怎么能不明了。
他虽然笑着,可李薇却不敢再问了。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儿后,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豪气冲天的说,“年哥儿,将来我会挣多多的钱给你,咱把那个贺府踩在脚下,那个什么石夫人乔姨娘孙姨娘统统拉去砍头”
佟永年先是笑着,听到这儿,突然愣住,“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李薇也愣了。
佟永年双唇微启,缓缓的说着,“大夫人,乔姨娘,孙姨娘,赵妈妈,许妈妈,小红、寄秋、寄春…?”
“什么?”李薇还是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