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赶着问柳大老爷,孟老太爷的病如何,可有大碍。
柳大老爷摇头道,“只听彭公子提了一句,究竟如何还没等人问,他便又出了门儿。”一径说,一径往西院去了。
刘妈立在厨房口怔了好一会儿,和单小葵说道,“姑娘,那咱们是不是也去瞧瞧?于情于理,咱们知道了这信儿,都该去探望探望。哪怕见不到人,只在门房上问个安,到底是一礼。”
这个单小葵自然也知道。只是她因孟清菲和那位孟夫人之间的事儿,不大想往孟府去,想来人家也不甚待见她,这会子孟清菲不在家,她才不想巴巴去讨没趣儿。想了想便和刘妈说道,“不若只叫二哥去走一趟。咱们也没甚么银子,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便不买了,只买些人参之类的补药送过去,想来或单吊汤,或配药都能用得上。”
“便是单买参,也要花不少银子呢。”刘妈搓着手叹息道,“那样贵的东西,送少了不显眼儿,送多了,咱们哪里送得起?”
单小葵也没法子,只得无奈地笑笑,“反正咱是个穷的,他们也知道。便是送上一二两的,他们总能用得上,这也是咱们的心意。不比旁的东西,送过去也白放着。”
刘妈微微点头,走过去蹲下,把她剥好的葱蒜等物装在篮子里,让她进屋去,莫再冻病了,一边道,“姑娘说得也在理。那咱们就破着二十两银子的人参送?这这也算还一还孟少爷先前给买的那些芍药球情份。虽还不够还他的,日后总有机会再探视,慢慢的也就还清了。没的这一下子送去许多,咱们家又没那样的财力,下次去倒只拿小小的礼。一厚一简的,不成道理,也叫人心里纳闷,疑咱们怎么着了呢。”
“嗯。”单小葵原先打算一次还完的,听刘妈这么一说,比她想得周到,便点头应下。饶是这么着,晚间柳墨翰自外头逛了回来,听说这件事儿,还取笑她大方。
单小葵懒得与他多扯旁的,只催他早早的睡,明儿个一早进城去寻家名声好的药铺,买了东西与人送去。
柳墨翰见她臊了,也没多说,拿着银子去了,次日一早果就早早的动身往城里去,过了午饭时方才回来。单小葵问了一回,原是老太爷一时受了凉,喘嗽的厉害,如今吃了药已略缓了些,他倒还记得单小葵,叫了柳墨翰进去,说了一回闲话,又叫他带话儿,让单小葵多早晚再城,往府里去玩。
听这话头倒不象大病,单小葵因此也就放了心。
过不两天儿,阴沉了多日的天色,终于飘飘扬扬地下了起了大雪,望着院中雪片扯绵搓絮地落,旷野里一片银白,单小葵不由又想起孟家兄妹,这会子还不回来,怕是河里要上冻了,下了雪,路上愈发难走,已近腊月二十,难道困在哪里不能回来过年了么?
刘妈打着伞抱着两匹缎子自西院儿过来,一见她大衣裳也没穿,只穿室内小袄子立在堂屋廊子底下,旷野的过院风一吹,雪花吹得一头一脸的,赶忙快步走来埋怨道,“姑娘站这里吹什么风,大年节下的,莫冻病了。”说着了合了伞,把脚在廊子上铺着的草棚子上跺了几跺,拉她,“赶快回屋,大太太就是昨儿一时大意,出门没披大衣裳,嗓子眼里就痒痒的,想是要病的征兆,你可莫再冻病了。”
单小葵依言进了屋子,屋里的炭火暖气熏得她头上的几片雪花登时化作水珠,顺着前额淌下来,一边拿帕子擦,一边问道,“早上听大嫂说要熬药,我问她有碍不,她说没事。到底还是病了么?若病得紧,趁早请个郎中来瞧瞧。”
刘妈把怀里的两匹缎子放到当门铺着的席子上头,自己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水珠,也脱了鞋上去,一边说道,“我问大太太,她说不妨事。早前大老爷在家里抓的风寒汤药,还余有十来剂,先吃几剂看看情况再说。”
一边展开缎子,菊香兰香两个停下手中正忙的活计,把缎子拉展,覆盖在已铺好的棉花上头,比了比长度,刘妈叹息道,“这一匹三两银子的缎子顶顶只能裁三床被面,姑娘非要用这些好的,倒有些可惜了。以我说用那些一二银子一匹的细棉印花布就好。”
菊香也笑,“谁说不是呢。我说这些东西该省的要省!”
单小葵看着那大红红双喜缎面,被外头自窗纸上透进来的雪光一映,喜气洋洋的,自己是极满意,笑道,“只做这匹缎子的,怕什么?余下的几床咱们就做棉布的。”
她这是按当地最厚的嫁妆做的,一共十二床棉被,六条褥子,这些算下来,也要不了十两银子。外加一只五斗橱柜,一张高腿八仙桌,四只圈椅,这些都不是顶好的,不过是日家常用,也合不到十两银子。其它妆盒铜镜箱子等杂项,约合几两银子。这些统共合起来已要二十来两银子了。
衣裳头面都还没置。她原说要再给各人添出十两银子,菊香兰香都不许,都说若要添,便从那一百两银子里再拿出来十两来。反正若是家常过日子,那银子动的机会也少得很。于是单小葵便依了她们,再拿出十两银子置办头面衣裳,又从她的钗环里头挑出两样玉制的,一人给了一样。
日常家用上倒丰足,衣裳头面也不很奢华,刘妈说这样正好,本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儿,也不要在这上头打肿脸充胖子。
屋里暖和,几人趁雪天无事,赶着把被子做起来,单小葵不会针线,坐在一旁和几人说笑解闷。午饭后,雪更大了些,刘妈几个仍做被子,单小葵自坐在暖炕上,与几人吹笛助兴。
吹的仍是她最拿手的一首曲子,不觉又想起那日浩瀚水面上,孟子然吹奏的情境,虽然有些调子记错了,但听一遍能吹成那样,真真叫她汗颜了。
想到那日他双眸微闭,面色温润如玉,神态安宁脱俗,室内静寂无声,只有船外水波声声,当时,那静到有些异样的感觉,突然又自心底升起…
笛音渐低,最后笛子僵在唇边,一动不动。
刘妈听笛音断了,奇怪地抬头,一看她这副模样,更是奇怪,“怎么了姑娘?”
“没事。”单小葵展颜一笑,重新把笛子横在唇边,才刚吹响一个音符,突听北风呼号中,似是夹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柳姐姐…”
单小葵一怔,侧耳再听,又似无声。摇头自嘲一笑,掩饰般将笛子重新架起来。
“柳姐姐!”又一声清脆喊声在风里头隐隐传来,刘妈和菊香兰香都是一怔,对视道,“怎么听起来象是孟姑娘的声音。”
“不能吧。”菊香说道,“这大风大雪的,便是回来,也要先进城的…”
话还未完,声音已到门口,“柳姐姐,在家么…”随着声音,门帘一挑,一个身披大红斗篷的人影闪进来,见屋里一群的人,冲着当门坐着单小葵没好气儿地道,“都在家呢,我喊了半天怎么不理人?”
刘妈等人赶忙起身笑道,“哟,真是孟姑娘。听是听到了,因不十分准,正说着呢,您就进来了。”
单小葵一见来人,也忙下了炕欢喜笑道,“你们可回来了。我在家里还说,这一场雪前不回来,怕是要在外头过年呢。”说着往她身后看,只见门帘一挑,一个身着黑色貂皮大披风的男子进来,油光水亮的皮毛衬得他的脸色愈发的白,浓眉黑眸经雪气一染,愈发的清冽精神,隐隐有一股子早先并不易觉察的富贵之气。
单小葵忙往里让人,“子然哥哥好,快来坐着,我烧茶来。”
孟清菲歪头看她,身着绯红缎子小袄,下头系着靛青裙儿,外头穿着一件镶兔毛的黄色半臂长比甲。在暖暖的屋子里头,显得人轻灵又得体,笑眯眯地看了一回,忙拉她道,“你别忙,我们这就要家去。因回来时我买了些小玩艺给你,走陆路却是顺道,便拐了送来。省得回了家还要打发人来再跑一趟。”
说着眼角瞄到地上的大红喜被,奇怪地道,“这是做什么,谁要嫁人?”
孟子然眉头也微微挑起,略有些意外。
单小葵忙将菊香的事儿说了。孟清菲十分惊讶单小葵的高效率,见菊香上茶来,不免要打趣儿她一回,菊香大方地道谢,又笑,“到时还请孟姑娘赏个脸儿,来家里坐坐。”
孟清菲连连点头笑道,“你放心,我必来。”
说着又叫人将来时置的礼呈上来,多是些小女儿家的玩物,如精巧的铜镜,又有小妆盒,胭脂水粉,扇子等物,林林总总的一大包。
现打了开来,要与单小葵一一解说。
单小葵忙向她笑道,“这个却不急。我件事儿要与你说呢。”缓缓地老太爷病了的事儿说了,因笑,“最近这些日子我不得进城,也不知现今究竟好了没有。早先我二哥去的时候,说是已略好些了。正忧心你们不能及时回探视。这会子,我不敢久留你们,先家去瞧瞧老太爷,若是大好了,使人送个信儿来,也叫我放心。等天再好些,我去府上寻你玩。”
孟清菲和孟子然二人脸色突地一变,孟清菲慌忙起身,手忙脚乱的拿了披风,嘴里嘟哝埋怨道,“祖父必定又是不听人劝说,好好的非要外出透风,他那病,是见不得天寒的…”
单小葵忙帮着她系上披风,见孟子然眉头不展,又宽慰了几句,送兄妹二人出门。
望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风雪中,才转身回了屋子。刘妈望着桌上的一大包东西,笑了笑,又重新给单小葵倒了茶新茶,递在她手中,依旧坐下做被子,顺便说闲话儿,“孟姑娘这回看着倒似比以往更开朗了些。”
“确是。”单小葵想到孟清菲眉眼,笑微微地点头,“可见带她出去走走,是有好些的。外头天高地阔的,人这心里头不觉就开朗了。”
边与刘妈几人说闲话儿,边将孟清菲与她带的东西,一一把玩。顺便挑了几样新鲜的,留给菊香兰香做嫁妆。
各地规矩不大一样,有的地方是进了腊月便不能动针线,南京城郊这一带却是到了小年。因此,小年的头一天,刘妈几个便将做被子的家伙式收起来,好等来年过了正月初八再开工。
新年到了,天又寒,她们也不出门,在家里做做吃吃,或叫齐氏和李氏一道来玩叶子戏,有时单小葵不止她们玩儿,也在东屋里烧得暖暖的炭盆,请大老爷和大少爷等人一道儿玩。
先前这二人总还有些不大自在,玩过几遭之后,却也放开了。
在玩闹中,感情又融洽了几分,欢欢笑笑中,又一个新年来临了。
第121章 春来
展眼过了年后,又下了一场薄雨,盆栽园里头的红梅一齐开了花儿,单小葵趁还没送到城里,冒雪去赏,大老爷见她喜爱,要留下两盆与她赏玩。
单小葵笑道,“咱们今年可不缺花瞧的,留它做什么?一盆也值几两银子呢。”
说着往年前秋里挖的盆栽瞧去,这里头除了在山上挖的各类根桩外,还有一些已嫁接的花木,其中里头便有贴梗海棠一样,笑指着与大老爷说道,“再往前一个多月,那个就开了。若论花形,与梅花不相上下,只可惜这样的好花无香。”
又指着十几盆迎春笑道,“这个再过几日也该开了,虽没有冬天里在暖窖里育出来的卖价高儿,因有个金玉满堂的名头,倒也能看。估摸着也能卖些银子。”
柳大老爷自到了这里,不曾和侄女儿多说过什么闲话儿,这会子一是凑了时机,二来听她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说得头头是道,很是诧异,便笑问,“青娘,这些哪里学来的?我记得早在家时,你只往庄子里去过几回,怕是连茶何时采摘,怎样炒制都不知呢。”
单小葵呵呵地笑,“那会子年龄小,家里什么都不缺,自然只顾着玩了。这些我自书上看来的,听着里头似乎大有学问,其实不过一通百通罢了。只要练熟了手,那扦插嫁接的活计,也极平常了。我是因在那府上没事做,自己试着种来玩,慢慢的也就会了。”
柳大老爷听说,沉默地点了点头,半晌方说了一句,你那府里受苦了。
单小葵把大披风围得紧紧的,立在他身旁笑道,“再苦没也没大伯一家子苦。不过,咱们还是那句话儿,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日后必是一日比一日甜。”
柳墨翰自外头进了盆栽院子,听见她这话儿,高声笑斥道,“你这丫头只会说嘴,你倒是换了衣裳,过来帮忙!”
柳大老爷回头斥他道,“家里男人帮工一大群,哪里用得着你妹子做活?”
单小葵向柳墨翰吐了吐舌头,笑笑,和柳大老爷说道,“大伯也别亲自做这活,有大哥和二哥呢。”
柳大老爷应了一声,到底帮着把几十盆红梅给搬出来,那红梅盆栽,或高一尺,或高二尺,老桩枯根,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冷香扑鼻。
衬着这场薄雪,格外好看。
大少爷和大老爷并几个帮工忙了一整日才将花儿拉到城里,回来大少爷和单小葵笑说道,“那彭公子埋怨呢,说咱们这盆栽太多了,倒夺了他家的生意!”
单小葵微微一怔,笑问,“以大哥看他是真怨呢,还是说着玩的?”
柳大少爷想了想笑道,“若说真,也不十分真。但是即这样说,想来是有些些想法罢!”
单小葵听了微微点头,若说彭家不喜接她的盆栽,想来也有几分真,也是有情可原的。原先的切花什么的,市面上没有,彭家也没有,在他家铺子里卖,是与他填补个空白。便是果树盆栽市面上也少,也算是个空白。
余下这些市面上常见的红梅、海棠以及迎春等,大家的园子里原本都有,而且多是许多年精心培育的老盆栽,自家的尚还卖不完,自也不大喜欢帮着旁人卖。
再想自己今年的花木倒也算丰足,不若就将开铺子的事提上日程。等晚饭过后,和大老爷一提此事,大老爷巴不得呢,欢喜笑道,“这些日子我总往城里送花,顺道倒瞧过几间空铺面,最中意的就是花市底街口的一间小铺面,今儿去送花特意瞧了瞧,那家铺门却还是关着,已过十五了还不开门,想来是还没赁出去。”
单小葵笑道,“那咱们就去寻了主家问一问。”有了自家的铺子,那些不甚值钱的野花草之类的,也可弄过去买一买,反正是自家铺子,也极便宜。
雪后两日天就晴了,打了春后,气温回升得也快。
大老爷和大少爷两个果就进了城,寻那主家去说赁铺子的事儿。倒也没怎么费事,铺子就赁了这下来。又赶着请了几个工匠,里里外外的收拾,并打制些放盆栽,花木,花瓶的架子。
这日天气晴好,地上雪水也快干了,刘妈和兰香、菊香三个已将被子做妥当,在家一时无事,见田里头的荠菜冒了头,趁着晌头天暖无风,各拿一把小铲子到田里挖野菜尝鲜儿。
才刚挖了半篮子,便见官道上转下一辆红漆马车,不是自家的,倒象是孟府的。
单小葵直起身子,手搭凉棚瞧了一回,和刘妈笑道,“别是孟姑娘久等我不去,兴师问罪来了。”自他们兄妹回来,其间也送过两回来话儿,说孟老太爷病无大碍,又说叫她过年时去玩。
原先她不过是客套话,又想过年时,孟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必然是客来客往的,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了,便显得没眼色,就借口给菊香打点嫁妆,家里忙乱,躲了过去。
刘妈直起身子,看那车果然是往自己家这边来儿,便向单小葵道,“咱们先去瞧瞧,叫菊香兰香再挖些。今儿中午,咱们做鸡汤荠菜面,或者包荠菜鲜肉饺子吃。”一面与单小葵沿田梗往家里走。
才到门口,那马车也在门口停下了。
头一个下来的却是久不见面的彭君安,他脚还没沾地儿,便向单小葵笑道,“你这丫头好气性,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你倒赌狠自己开起铺子来了。”
单小葵见他笑容满面,虽有责怪之意,又似不十分在意,便也笑道,“彭大哥这可是倒把一耙了。你有那话儿在先,我哪里还敢再烦你?少不得自已收拾出一间铺子来,苦哈哈地从头做起呗!”
说得彭君安哈哈大笑,拿手点她,“好丫头,小半年不见,愈发伶牙俐齿了。”
说音未落,孟子然和孟清菲自车上下来。孟清菲因接话,笑道,“她现在何止只是伶牙俐齿了,还会满口的瞎话儿哄人呢。”说着向单小葵道,“我问你,你说进城去瞧我,打算何时去呢?亏得妍丫头过年那几日得了空子,干等着你往城里去,谁想叫我们等个了空儿。”
单小葵只得赔笑道,“实是忙呢,你看…”说着转身指着院子四周的田野,此时已隐隐地透出点点绿意来,春风一吹,转眼就绿了。说着把眼儿转到彭君安身上,笑道,“再加彭大哥有那话儿,我们还要忙着再置铺子…”
孟清菲撇嘴儿道,“就你歪理多。妍儿可说了,你再不进城去瞧她,她可要恼你了。”
单小葵也挂着季妍,只是她家里头的事儿不顺畅,也不敢狠去烦她。再看彭君安和孟子然面色,倒象没甚事出城闲逛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请他们自便,拉孟清菲往屋里说话儿,问季妍的情形。
“不好呢。”孟清菲先扁嘴摇头,然后神情有些激动,抱怨道,“都是她家那老太爷,真真是可恶。她哥哥爱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呗?整天为这些没要紧的治气!”
单小葵先是担忧季妍,听她后面的话儿倒笑了,“这可是没要紧的事儿么?一辈子的前程大事!”
“哼!反正我是不喜那老太爷,忒固执。听妍儿说,年前还好好的,她那哥哥也安份一阵子,大过年时节,他祖父逼着他今年考什么童生试。妍儿他哥哥略露出个不愿来,他就恼上了,过年也没过好。真真是个老厌物!”
“好了,好了。”单小葵忙拍她一下笑道,“老人家固执是有的,你骂他,叫妍儿听见,心里又该不自在了。”说完这话,又是一叹,愁道,“她家的事儿咱们却不好插嘴,他哥哥总和她祖父闹,也不是个事儿,也不知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怕是快不闹了!”孟清菲闻言笑了,闲闲地说道。
单小葵不解其意。
孟清菲悄笑道,“初六时季云翼往我家去,和我哥哥吃酒,我听他说,今年正好有武试,他要去应试,若能中了,他早早离家,省得见天叫他娘和他妹子受他的连累!”
单小葵闻言一怔,“这么说,他还是没改主意?”
“他极烦那些八股孔孟之类的。怎会轻易改主意?我瞧着考武举也没什么不好的!”孟清菲说这话时有些得意,也不知是因季妍的缘故,偏着季云翼,还是出于单纯的逆反心理。
单小葵默坐了半晌,苦笑道,“那到时,他家岂不又有一场气生?”
“先考了再说罢。现今也没少生气!”相比较她,孟清菲倒是一副轻松模样。
单小葵还要再说,听见菊香兰香在院里和刘妈说话,商议今儿午饭吃什么。她忙舍了这话,问孟清菲。
孟清菲挑帘出来,立在正房廊子底下,望着院子南边,高远蓝天下,一望无际的田野,各色花儿种的如庄稼一般,一行行,一垅垅,整整齐刘的,便笑道,“你这里倒比我家里更叫人自在些。想吃什么,田里现挖现摘就是了,在屋里腻了,出门就是田野,比花园里头更有趣儿。”
单小葵笑道,“我问你吃什么,你倒扯这些。”
“就吃些野趣儿呗,对了,去年我在你这里吃的蒸白蒿,味道也好,现下田里有没有,叫她们去挖些来。我哥哥也说那个好吃呢。过年整日大鱼大肉的,肠子都吃腻了。”
单小葵闻言笑了,自去拿了个小篮子和一把小铲子,向她道,“你们兄妹两个口味都不算叼,要别的没有,那个现今确是长出来了。走,咱们两个一块儿去,边说话儿边做活。”
孟清菲笑呵呵地跟着她出了院子,往田里去。出了院门,见柳大少爷和柳二少爷陪着彭君安和孟子然正在塘边向阳处,晒着太阳说话儿。
第122章 商议
孟子然兄妹二人今儿倒也不是特意出城,不过是往前天将暖和,孟老太爷又在府中住得闷了,想到庄子里住一阵子,看看郊野春色。他们今儿家里无事,便往庄子里去瞧瞧,哪里该布置的,重新布置布置,地龙不通的,也先修整修整。
老太爷也是爱花的,孟子然自然就先去彭君安那铺子里瞧瞧,往前可有什么新鲜的花木,正巧又听说她在城里开了铺子,几人便一道儿,先拐到这里说说话儿,用了饭后,也没多留,便往孟府庄子去了。柳墨翰见家里一时无事,也自就跟了去玩。
孟清菲在这里的时候长,连带孟子然也是来惯了的,刘妈几个倒不那么在意。倒是齐氏初来时,虽瞧在眼中,觉得不妥,也不太好说。如今一家子愈来愈亲近了,她也开始正眼思量这件事儿。
借午饭后,大老爷进堂屋歇息,她先说了些家事,又说那位孟公子生得好家世好云云,接着话头一转,便说道,“说起来,青娘往前也十五岁了,老爷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柳大老爷眉头微微皱着听了半晌,知道她说的是今儿响午的事儿。这些事若说他们做大人的没一点想法,倒也不是真的。这么久的时候,一直没说道,一是那孟姑娘和侄女儿确实投缘,二来,还是两家人还有些疏离在里头,总不如自家的女儿贴心,不好多说。
齐氏今儿一提,他倒也要想想,歪在床上,半晌道,“老2去了,青娘的事儿于情于理,咱们都该过问。只是…”他想着今儿午时的宴,那位公子倒也不似有旁的意思,但只这么往家里三天两头的跑,让人瞧了,也说闲话儿。
只之前年纪小,倒也不大碍,往后再这么下去,着实不妥当。
齐氏也正是这心思,自己坐在炕沿上,从半开的窗缝里望院子,又自半开的院门,看到外边的野塘和远处田野,瞧了半晌,方不确定地偏头,笑笑,“你说,那位孟公子会不会…瞧上我们青娘了?”
柳大老爷被她几句话混得没了困意,闻言就坐起身子,微微叹了一声,默了半晌方不确定地摇头,“不能罢?年岁差着呢…”
齐氏也是身边没旁人,方敢说了一说,实则心里也是没底的,望着外头半晌,转向柳大老爷道,“即这样,咱们是不是该给青娘留意留意?再者,得了空子也隐隐地与她提一提,不然,叫旁人看着也不象!”
柳大老爷默默点了点头,只是也愁,复又躺下,双手抱头望着床帐,道,“我看她现今越来越有主意,这件事儿,须得缓缓的说,莫叫她以为我们强着她如何…”按说,大伯父与侄女做主,以他以往的想法,也想不到强不强着的这上头,只不过他们现今仍算客居,彼此尊重些,与大家都好。
齐氏点头,“行。我这找翰儿过来问问。青娘与他熟些,什么话儿也爱与他说道。他又与那位孟公子在外头相处了那么些时候。若说有什么,他必也能瞧出一些的。”
柳大老爷点点头。
齐氏说过这话儿,当天半下午的时候,柳墨翰自孟家庄子里回来,齐氏便将他叫到堂屋问他。
柳墨翰微叹一声,默了半晌,方将一路往杭州时,在船上的事儿说了,因笑道,“您问我主意,我自己也还不得主意呢。若说没有,倒也不象。若有说,听青娘说过几回门户之类的话,先不说孟府怎样,以我瞧来,不管是哪家,在亲事上,她是有心不高攀的。想来是在杜府里头受足了冷眼嘲讽…”
齐氏心中一动,急忙说道,“这么说来,青娘对那孟公子有几分上心?孟公子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