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单小葵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笑道,“多亏去年一场大雪,这墒情还好。”
“可不是,现在还好!”春生嫂子笑道,说着望了望天,“若老天作美,过十天半个月的,能下一场透透的春雨,头半个春天便不用浇水喽。”
“对了,姑娘,你让我寻油坊买豆饼,菜籽饼的事儿,有眉目了,只是不知咱们要多少。”春生将牛赶着调了头,将犁头扶正,笑道说道。
“嗯,今年只徐婆这一块田种花儿,南边的田还种菜罢,西边的田空下来,那边放盆栽。”单小葵边想边说,“…两边儿都按平常菜田施肥量,春生大哥你算算该买多少。”
“好咧!”春生笑应了一声,扬起鞭子在空打了响,那头体骼健壮的老黄牛如得了号令的士兵一般,勾着头拉着犁,大步往前走。
刘妈在院中听见声音,笑着迎出来,只有单小葵一人在田边瞧着,走过去好奇的问,“孟姑娘怎没跟着姑娘回来?”
“她陪季妹妹呢。”单小葵刚说了一句,一股草木烟味儿飘来,忙转头看过去,只见池塘最西边一股浓烟伴着微微的火光冲天而起,隐隐见有一个男子的身影在荒草丛后一晃而过,不由的问,“是谁在那边烧荒?”
“嗨,我本想着和姑娘说了,一提孟姑娘便忘了。”刘妈往那边瞧了一眼笑道,“是老刘头和刘家三郎来了,又拉了一车树根,我叫他们拉到西院里去了。他们来时,菊香和兰香两个没事,正商议着要去烧荒,这不,这父子俩见姑娘不在,也没事做,就去帮忙了。”
是了,过年时,老刘头叫刘三郎来了一回问年后还挖不挖了,单小葵是和人说过,仍要继续挖的。拉着刘妈向那边走去,二人边走边闲儿,刘妈问季家的事儿。
单小葵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儿,刘妈吃了一惊,“季家少爷也怪了,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考武科了呢?”
“谁知道。大约是喜欢罢!”单小葵笑着摇了摇头,想到季老太爷走后,季二夫人苦口婆心地劝,他仍然不肯吐口的模样,不由暗叹,想让他回心转意,怕是很难。
将来这祖孙俩会不会再闹一场?
因他不肯说个不字。气得季二夫人和季妍都恼他,单小葵家里忙,一堆的事儿,她不在跟前实是放心不下,孟清菲便自告奋勇地留下开解季妍母女,顺带也帮着劝劝季云翼。


☆、第065章 春日琐事

去年秋冬做得准备,都是为了今年春天。因而,自打一开春儿,单小葵就没一日不忙的,饶是如此,现有的人手还是缺得很。
又要犁田,又要买肥,夜合球还要现去挖,各家许下的花苗子,也要现去挖来移栽,最麻烦的是那些盆栽,只挖来移栽到盆里,培植成活,这才算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还要四处搜罗些红梅,和苹果等移栽过来,以便这些树发芽之后,趁着春天最适合的时候,进行嫁接。

这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人人都会地。眼下也只能她自己慢慢的做。

不过,今儿老刘头父子二人来,倒让她想到另一桩事儿,那便是去清风镇韩家挖夜合的事儿,干脆交给他们父子二人得了。

石至镇离清风镇倒也不算远,不过十来里的路,去那边,或来这边送货都便宜。至于那树桩么,反正他家的还有两个儿子,现下田里也无事,正好能搭上手。

和老刘头一说,春天里还没大活计,老刘头自然是愿意的,忙笑呵呵地的应下。立在塘边看那新盖的大宅子,夸赞道,“姑娘这里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叫人看着心里舒坦得很。”

单小葵笑着自谦了两句,回院看过老刘头父子新挖的树桩,叫他们卸了车,先回去,等余二郎今儿回来,得了准信儿,便叫人去知会他们。

送走刘家父子,夕阳也就西沉了。刘妈忙忙的叫菊香兰香回来做晚饭,边和单小葵说道,“姑娘,那些树桩得趁空儿移到盆里吧?”

“嗯。”单小葵点头。接过刘妈手中的白菜,坐在厨房门口,沐着西斜的春阳搭手摘菜。

“早先姑娘说的秦六媳妇儿,姑娘可还想着?若是想着,就趁早去说说,家里一日比一日忙,早些叫了人来,也好安排活计。若是不想着他们。咱们就再寻两个帮手来。莫误了农时!”刘妈自西草屋里拨了几根青蒜坐在她身边一边摘菜一边说。

“算了。不指望他们了!”单小葵望着西斜的太阳,舒了口气儿,这回去杜府,单林氏那嘴脸,她便厌烦得很,决定从此能少和杜府打交道,便少来往。“再寻旁人罢!”

“哎,好咧!”刘妈也赞同她的这个决定,欢快的应了一声,将摘好的菜端回厨房清洗。

塘边的荒草丛里,火苗还没全灭,草木灰的烟气。和着早春傍晚的潮湿雾气,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单小葵信步自院中出来,田里,余春生两口子已下了晌,四周真正的空旷静寂起来。

她沿着塘边缓缓走着,想自己接下来的耕作安排,也想今儿在季府发生的事儿,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孟子然出城那日,一叶小舟顺水而下,他负手立在船头,平白的就多了几分洒脱,明明身后是繁忙的船只。却象能看到他们傍晚落霞时,在茫茫水面上航行的情形。

前后水茫茫。两岸风萧萧。单小葵不觉砸嘴,有些羡慕呢。

老张头早上出门儿。一天跑遍跑早先说好几户人家儿,将孟子然早先说好的花苗子都给拉了回来。满满的一大车,其中以菊花和月季小苗最多,余下的芍药牡丹不过各两百来棵。

虽然和单小葵的计划数差得甚远,也让她十分的高兴,忙叫他将车子赶到西院,将花苗子都卸在当作临时仓房的西屋。这里已堆了一大堆老刘头父子二人挖来的树桩。

刘妈连看着春生两口卸车,边笑,“多亏了孟少爷帮忙,不然姑娘哪里去寻这些。孟少爷也是的,姑娘说好了要自己付钱的,他竟悄不吭声的把钱提前给了!”

单小葵笑笑,“可不是么,孟大哥这样倒让我受之有愧了。”

老张头摆手笑道,“我们少爷说了,我家小姐这些日子给姑娘添麻烦了,这些本是小事儿,何至于还要姑娘操心。”

单小葵只得又客套了几句。钱已经付了,这会子她想还,也找不着人儿。只是不知他到底何时去办的这些事儿,问老张头,老张头也说不知。

卸完花苗子,天就黑了下来,留老张头在家用饭,他只是不受,听说孟清菲回了城,便也要赶回去。单小葵晓得这都是孟子然走时的安排,也没多留,送他到院外,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成一个模糊的黑影,才回了院子。

“姑娘,那塘边儿的活计你只管交给我和兰香就好。”菊香自厨房里走出来,笑嘻嘻的道,“我们两个负责把那岸边的花草给种起来,姑娘旁的事儿不用管,只管伺弄那些树桩便好。”

“是呀,那个活计我们两个也能做。”兰香坐在灶下烧火,听见也扬声道,“还有小竹帮我们呢。”

眼下也没甚要她们做的活计,衣裳鞋袜的,去年冬上,刘妈领着二人见天不松手的做,连夏天的衣裳都做好了一小半儿。单小葵心中一动,趁势将家里的话计做了简略的分工,“好。那你们两个负责那片儿,至于刘妈,您就和春生嫂子操心塘南那块菜田罢。这边的花田,有我和余二郎还有孟家的人帮衬着,眼下人手虽有些紧,等忙过这一阵子也就好了。”

刘妈自然没话说,不过那花田的事儿,她下意识还觉单小葵不过是书上瞧来的,并没经验,怕她种不好,但又不好直说。便说怕她累着,让赶紧的寻两个花匠来。

单小葵也想寻,主要是这花田日后的琐碎活计太多,打尖,嫁接,改良品种试验的,样样都要这类人手。微微点头。

只是这样的人手,一时也不知去哪里寻可靠的。

自己闷头想了一回,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彭公子家里不是做这行的,咱们让他帮忙寻两个知根知底的人,如何?”

刘妈点点头,如今她们认得的人,也只有找他帮忙了。

次日刚用过早饭,老张头便赶着车又来了。单小葵自正房出来笑道,“你怎么又来了,你家小姐呢?”

“回柳姑娘,我家小姐还在季府陪季姑娘。她知道姑娘这里忙着,叫我来给姑娘跑跑腿儿。”老张头笑呵呵地道。

单小葵本不打算多麻烦孟府的人,只是昨儿想起彭君安来,旁人去说这话倒不怎么合适,还是老张头是个最最妥当的人选。便笑道,“如此,我不客气了。正好儿我也有事要你帮着走一趟。”

老张头一直在孟家兄妹跟前儿当差,见自家姑娘格外高看这位柳姑娘,他自己也打心眼里认同。何况少爷临走时,也特意交待了。忙笑问是何事。

单小葵将去彭家的事儿说了,老张头呵呵笑道,“这不值什么,我这就去走一趟。”说完,便调转车头,匆匆去了。

他前脚走,后腿余二郎过院来。昨儿夜里,他回来时,已是深夜,只春生嫂子过这边来说了两句,韩家那边儿说好了,随时可去挖。一株夜合作价十文钱儿。

详细的情况单小葵却没来得及问。这会儿见了,便问,“昨儿你怎的那么晚才回来?”

余二郎道,“我去时,韩家正有客来,不知说什么事儿,直直说了大半天,等天快黑了,我才见着那位文叔,他倒没说旁的,只说这是年前姑娘和韩少爷说好的。只是开挖时,得寻两个可靠的人监工,莫将他家的茶树给祸害了。”

单小葵微微点头,“这是该当的。你没和他说,咱们这两日有了空就去挖?”

“说了。他说不打紧,何时去,提前去府里打个招呼,到时也叫他们府中的短工跟着就是了。”

“嗯。好,我知道了。”这事办得顺利,单小葵心头爽快,想了想道,“就明儿吧,明儿你去石至镇找老刘头,带了们去清风镇和韩家的人见见面儿。”

余二郎应一声。单小葵见事说完了,便准备去西院移栽盆景。

余二郎似是还有话,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见单小葵转身要走,嘴张了几张,终是没说什么。见菊香兰香在塘边舀铁锹吃力挖着隔火沟,他便也去寻了一把铁锹,径直往塘边儿去了。

单小葵到了西院儿,余春生在套牛,今儿他们还要犁田,春生嫂子自厨房出来,见了她,忙过来笑道,“姑娘今儿可是要栽种那些树桩子?”

“嗯。”单小葵点点头,往西屋走。春生嫂子也跟了过去,边走边问,“二郎和姑娘说没说昨儿在韩家的事儿。”

“说了。”单小葵只当还是那夜合球的事儿。

春生嫂子一听,忙说道,“这么说来,那韩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喽?”

“什么?”单小葵一怔,不大明白她突然冒出来的话。

春生嫂子本是好奇,又当说个闲话儿,见她怔住,便笑问,“二郎没和姑娘说,昨儿去韩家的人,好象是个什么大人呢。二郎说,听见下人们都这么叫的。那个什么大人对韩少爷礼敬有加,恭敬得很。想来,这韩家原来必定也是官喽!说不定还不是小官呢!”

单小葵又是一怔,也是个官家?

☆、第066章 春日琐事(二)章

打春已有十五六日,一日日的暖和起来。
今儿又是个大晴天,半丝风也无。到半上晌的时候,太阳已能让人感受到热度。大地虽还是一片肃荒,凑近草木枝细看,枝上的嫩芽鼓了苞,树皮也悄悄地泛了青。

家里的人各忙各的去,两个院子都十分安静。

单小葵坐在西院正当院的太阳底下,缓慢细心的舀铲子将从田里挖来的土混上农家肥,混匀了,再将那树桩慢慢的移到盆里。

没人打扰春日里,自己一个人做活,边想些事情,倒也怡然自得。

“韩家竟也官家?真是没想到。”她将一棵移栽好的两尺高的盆景吃力移到墙荫下,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望着已移栽的四五盆盆景,自言自语的道。

这大半上午的,她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主要实是好奇那韩家到底因何来此地,那位韩公子的腿是否就是大眼嫂所说的,小时候好好的,后来遭了事,腿才断了?

立在明媚的春阳里,回想那个晦暗冬日在韩家压抑无声的情形,真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大约恍如隔世比较妥当罢。

单小葵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想不透,猜不到,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妈和春生嫂子先去塘南边看了一回那块打算用来种菜的田,商议了一回,今年种什么好。春生嫂子仍去帮着春生犁花田,刘妈和菊香兰香两个搭手整了一回儿塘边的荒草,见天到半午准备回来做饭。

远远的,透过西院儿大开的门儿,瞧见自家姑娘穿着碎花小袄子立在屋荫里,不时的摇头,嘴唇张张合合,似是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那脸上的神情一会儿展颜,一会皱眉。不觉笑了。这还是小时候爱自言自语的毛病,只当大了,就改了呢,笑着走近。“姑娘,您做什么呢?忙了半晌,可是累了?”

“呃?”单小葵正努力想着韩家的事儿,突然被打断,迷惑了一下,才笑,“不累。你们说没好。菜田里种什么?”

“春生嫂子说,咱们不种太侍候的菜,种些韭菜,种下了,从春到秋,能割好些茬儿,又不大费工夫,也好卖。一般的人家都爱吃这个。”

刘妈笑呵呵地走近,又说道,“春天合种的菜也不多。他的意思是再洒些菠菜,等这茬儿菜收了,到时,天也暖了,好接着种胡瓜。再还有,再种些蒜苗子,这几样就差不多了。除了韭菜,余下的几样,不过长两个月就能卖,那日天也暖了。正好改种别的。”

单小葵微微点头,“好。就种这些罢。”这几样菜都不怕冻,现在就能种下。

刘妈道,“菜种子这余家头村都是现成的,不难寻呢。等春生把花田犁了,就去犁那菜田。犁完了。趁着有墒情,就赶着种下去。”

“好。”春生两口子种菜都是经验的,这事儿就交给他们舀主意便是了。

和刘妈说了会闲话,她去做饭,单小葵继续做她的活计。顺势又琢磨了一会儿韩家,仍是想不透,索性就抛到一边儿去了。

**********

老张头得了单小葵的话,匆匆进城,并没直接去彭家,而是先去了花市的彭记铺子。

此时的花市不比冬天好多少,反而愈发的萧条。各家门前摆的多是石头盆景,现今花时还没到,便是有的人家摆几盆迎春盆景,也是稀稀落落的,不成个成候。

老张头赶车到了彭记花木铺子,下车立在门口伸头往里瞧了瞧,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年岁小的伙计,正凑到一处,小声说着什么,这样子,倒不象彭君安在此。也没瞧见周掌柜。

立着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他正想着是进去问问,还是直接去彭家寻人,转眼瞧见周掌柜脚步匆忙地顶头,自街那头走来。忙下了台阶迎过去,拱手笑道,“周掌柜好。”

周掌柜只顾闷头走,不妨前面有人,吓了一跳,还当是自家的什么人,脸上不觉染上恼意,待要发作,抬头却见是老张头,忙换了一副笑脸,微微拱手,“哟,怎么是你?是和谁一道来的?”说着就往他身后的车上瞧。

“并不是和谁来的。是有件小事儿来求你家少爷。”老张头虽瞧见这周掌柜脸上略有气色,象是在哪里受了谁的气,却不好贸然相询,便径直说了来意。

他话音一落,周掌柜便苦笑起来,摆手,“如今我家少爷在何处,我还正寻着呢。你怕是见不着他了…”说着一顿,笑道,“是什么事儿,若不是难事儿,与我说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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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老张头整日家的跟着孟子然,对彭君安也是知道些的,眼下周掌柜这样子,莫不是因这位彭公子又跑到那个花楼里逍遥去了?

虽心中猜,却仍是不问,这种事儿,亦不是他能问地。便将单小葵所托之事简略说了,因笑道,“我家少爷走时,再三与我说,柳姑娘的事儿要尽心。我听她正烦恼这个,便自告奋勇地蘀她来了。你们府上又做着这一行当,想必认得的花匠也极多,瞧瞧能否举荐两个人。”

周掌柜一听这事儿,便微微点头,“小事一桩。做这行当倒也多,你若这会子有空,便去我家庄子里寻管事的,就说是我的话,让他帮你寻两个人。年年我们花木庄子都要寻些做短工的,里面也堪堪有几个好手艺!”

老张头忙告了谢。见他面上有隐有急色,也不多留,匆匆告辞而去。

他这边前脚走,后脚便也见周掌柜招来马车,顺着来时路又匆匆的走了。老张头暗自摇头,无奈叹笑,这位彭公子可真真是,过年的时候,听说彭家老爷和他因什么事儿,父子两个闹了一场。

这会子,他不好生在家里呆着,又去那等烟花柳巷之地鬼混,若是寻着了,彭家怕又是要生一场气。

感叹着出了花市,往彭家花木庄子去。

彭家的花木庄子在城门外东南方向,亦靠着一座小山,那山脚下几十亩的田里,种的皆是花木与盆景,也算是南京中花木这么一行的翘楚了。

听说早家彭家的庄子还大些,只是彭老爷一心想叫儿子读书,当初为了他进南国子监,咬牙卖出去一小半儿,舀银子蘀他走门路。谁知花了大价钱送他进去,他文章没学多少,竟一头扎到书画里头。

早先彭老爷是不高兴的,书画虽也是文人风雅爱好,到底不算正途。有才情的,不过是闲来几笔,陶治情操罢了,哪有人将它做正经事来做?故而常常斥责彭君安。

彭君安又是个逆毛驴,彭老爷不让他做甚,他偏做。倒是发狠了练书画,不想,这书画竟渐渐的小有名气。

彭老爷见儿子倔强,一门心思在这上头,且小有所成,那些老友至亲们见了,一个个的都齐声夸赞,也颇觉脸儿上有光,渐渐的自己回转过来,也就不反对了。不但不反对,反而大力支持他。

这位彭公子见彭老爷转了态度,反而又犯起倔来,你要我画,我偏不画!自此,连笔都少见他舀,整日家的和一帮南监的学子在那烟雨十六楼,十里秦淮画舫上钻来钻去。

兴致来了,便画几笔,不过画的可不是什么高洁意境山水,而些画舫行乐图,再不然,就是蘀哪家的头牌画个工笔肖象之类的。倒也不是谁求就画,不过是看眼缘,或看他自己的兴致。慢慢的,他的画儿倒在青楼这一行当里博了个好名声,但凡有点子名声,都想寻他画一副,没得叫旁家的比下去。

这名声传出去,将彭老爷给气了半死,父子二人又闹一大场。

父子二人不闹时,这位彭公子去画舫时,还悄悄的。这一闹倒好,他素性就不管不顾了,大摇大摆的去逛。

听人说,如今他在秦淮河的画舫,烟雨十六楼里,名声大的很呢。不但去哪家不要银子,那些粉头花舫妈妈子们,反而摆酒治菜,倒过来招待他…

老张头赶着车出城,一路想彭家的事儿,愈想愈觉得可笑又可叹,又觉这位彭少爷实是可恼。偏事事和他老子做对!倒是自家少爷,自在南国子监与他相识以来,这么些年,不管彭公子做什么,他该怎样便怎样。

并没因此而疏远他,也并无因此又十分亲近,更不随他去逛。

这样两个性子截然不同的人,竟能成了至交好友,倒也奇也怪哉。

他赶到彭家花木庄子时,天已快午时,倒也巧,那位庄子里的管事,正要外出,老张头刚好到了,两下见了礼,老张头说了来意。这彭家的管事头头们,倒是都知道自家少爷和孟家少爷交好,这样的小事儿,自然也极爽快。当下这管事头子就叫了庄子里的工匠去寻人,自己也不出门儿了,将老张头迎到庄子里陪着,等着人来。

那人去了约有三四刻钟的功夫,匆匆带着两个年约二十来岁的汉子过来。

彭家管事的笑指着二人和老张头道,“这两个是邻近村子里的。时常我们这里忙的时候,他们也来帮帮忙。虽不是正经学徒出身,学得却用心,手艺也堪堪过得去。普通的嫁接打尖,侍弄花木的活计都会做。是我们这些短工里头,手艺最最好地。”

老张头见这二人都是一副老实农家人装扮,面目也憨实,不是那等面相奸滑之人,心下也满意。


☆、第第067章 新的财路?

春天里,事情忙得紧。单小葵一日也不得闲,有心去城里再瞧瞧季云翼的伤势好些了没,那祖孙两个可还在闹着别扭,无奈总是抽不开手,也只得暂时作罢。
其实她去不去,对事情也没什么帮助改变,不过是表表自己的心意罢了。
这几日,有老张头寻来的两个帮工,她的活计就轻省了许多,而且,干活的进度也快了许多。那边老刘头父子两个在清风镇监工挖夜合球儿,留二人在石至镇的山头仍旧挖树桩。
每三天儿往这边运来一回。
基本上,运回来,当天便能移栽好。也不要单小葵亲自动做这些活计。她的工作重点就转移到那些夜合球儿,以及扦插自孟府庄子里剪来的月季苗--这些只是孟府每年例行剪枝时,剪下不要地枝干,白扔了可惜。是老张头没事儿去孟府庄子瞧,回来时偶然说起的。单小葵就让他帮着给一股脑的拉了回来。
她现在的想法就是,千方百计要把小苗数量凑够了,至于品种么,一时也没办法做得最好,只有慢慢改良。
只是,别看她家自过了正月初五后就开始忙活。整日家的牛车进进出出,人也是忙碌碌,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实际上,她的花苗缺口还大着呢,远远达不她的要求。
如今这些花苗,堪堪能种两亩田。其中以菊花苗最充足,当然,也以这种花最普通,价格最便宜!而且是秋天里的开的,要卖钱得等大半年呢。
她原计划种的这些花中,开花最早的当属月季芍药和牡丹三样。无奈。月季苗不成气候,且品种未知,芍药和牡丹的数量就更少了。何况,这三样在她的心中,不过是切花的补充品种罢了,真正最最满意的还是夜合。哦,对了,还有她自杜府挖来的那十几株野姜花。--这种就更少了。虽然可以象土豆一般,切茎分植,要成气候,也要经过四五年的繁殖,现在基本可以匆略不计。
“哎!”单小葵立在翻犁过的田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垂头丧气在地上画圈儿,“真是白忙了几个月。”
“什么白忙了?”刘妈手中拿着件棉披风自院中出来,刚走到她身后,便听见这么一声叹,不由地弯腰笑问,“姑娘愁什么?”
“愁花苗子少呗。”单小葵将手中的树枝一扬。笑着站起来,伸手接过披风,边系着带子边叹息,“今年春上,看样子是种不满了,余下的田,还是种菜,还是种什么呢?”她虽不甘心。可也没甚好办法。总不能让田地都空着吧?
“姑娘也不必太丧气了。”刘妈忙笑呵呵地安慰道,“咱们今年是头一年,少种些也探探路儿。若是今年卖得好,明年不就好了?姑娘不是说那夜合球一个可切成几个种呢,还能用什么压杆儿法培育小球。还有那月季,今年养一年。明年就足够了…”
单小葵无奈地笑了笑,理论上说。这是行得通的。只得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瞧瞧最终能从清风镇挖来多少百合球,实在不行,余下的田就种一茬儿菜。”
刘妈忙笑笑地点头,又劝她,“姑娘也累了这么些日子,今儿歇歇罢。我看新来的李家兄弟干活也怪实在,手脚利索,也象是个有经验地。那些活计也不够他们两个做的。”
李家兄弟就是新请的短工。单小葵这几日冷眼观察,他们二人倒象是熟手,也听他们说,在彭家庄子里做短工时,象扦插嫁接之类的活计也做过,不过,更多的则是做些打尖、浇水以及除虫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