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了正愁着如何开解她的赵氏好一大跳,忙道,“娆丫头,你干什么?”
裴娆定定地看着赵氏,好一会儿,她颓然跌坐在床上,低头看头自己手上被指甲掐出的痕迹,木然地道,“我就想去找小姑姑问个明白!”
原是这事。赵氏大松了一口气,又长叹一声,将裴娆搂在怀里劝道,“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再有,你别光看着你大伯娘和大伯娟丫头眼下光鲜,将来有他们煎熬的时候。”
裴娆讥讽地扯了扯唇角,怪不道人都说:人嘴两张皮,正反都是理。
若你们早拿这样的道理劝她,她还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么?
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进去。
可是再听不进去,又能怎么样呢?她不能绑着他成亲,那样的招数已用过一回了,她即没机会再用,也没人替她打掩护了。
沉默好半晌,她乖巧地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娘。”

第四十九章 得知

小儿子的酒,裴明远和苏氏根本没想着大办,只知会了近亲和相厚有礼的街坊,简简准备了五桌。
这时农忙刚过,家里都没什么紧要的事儿。大家吃过了酒,就坐在裴家当院儿说话。
帮着收拾残席的裴妍端着一摞碗正往厨房走,才从东边院子过来,就被宋大用叫住了,指着她那些快要盛放的石竹问她怎么种的云云。
裴妍只得把碗筷送到厨房,站在那花前给他讲解。还没说上几句,宋大用说要寻裴明远说道盖宅子的事儿,自去了。
裴妍待要去接着忙,却见宋贤立还立在边儿上,含笑看着,偏头听着。又不好撂下他去忙活。
指着石竹简简说了几句,再没新鲜的话可说,便带他去看自己种的百合。
自打那日和丈夫暗猜了一番之后,早攒足了劲儿,专等今儿观察观察,再去探女儿的话的苏氏,一脚从厨房踏出来,就看女儿拉着宋贤在那里指着她的花儿显摆。
登时上了愁。
她即是中意宋贤这个人,又是厌裴明霞这个将来的婆婆,又怕女儿当真和丈夫说的那般情窦初开,一颗心死死系在宋贤身上,这要再耽搁下去,生怕她愈陷愈深。
想到这儿,就再按奈不住,拉她娘进了堂屋悄悄说起这件事来。
苏陈氏愣了愣,隔窗觑了眼立在小厨房南侧菜地边上看百合花的宋贤,和站在他一旁热心给他讲解的裴妍。
融融春光中,男的身姿稳重挺拨,一身新衣的女孩儿,偏头而笑。娇俏可人。
端地是一对壁人!
就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愁的?妍丫头要是能得这么一个女婿,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苏氏见她娘关注错了重点,急道,“哎呀,娘,不是这个。是妍儿他爹说。老大老二家都打过贤哥儿的主意。如今我们再…那岂不是姐妹相争,叫人家看笑话?再说了,我实在瞧不上明霞那个性子。她也瞧不上妍丫头。万一真成了,往后妍丫头也不晓得要受她多少窝心气呢。”
苏陈氏就斜了斜女儿哼道,“你当妍丫头是你?只会受气,屁都不敢放一个?凭前些日子她和她爷爷跳脚对骂那劲头。她也不会叫人给欺负了去。”
苏氏急得直摆手,“那能一样?她现在有我和孩子爹在前面顶着呢。和爷爷吵两句嘴,他爷爷也奈何不了她。要真到宋家,明霞是她正经的婆婆,她还敢这么着?就算人人都说她有理。又能怎么样?不照样让人家说嘴?”
顿了下,她愁道,“让人家说嘴还在其次。关键是自己个儿受气。她再厉害,能拦住旁人给她气受?明霞那个性子可不是吃素的!妍丫头真要和她顶牛闹上了。那家里还有宁日?”毕竟谁家过日子也不是奔着那吵闹生气去的,都是想和和顺顺的。
苏陈氏想了想就道,“即这样,你也不用等。你现下叫她来,我替你探她的话。”
裴妍正和宋贤显摆得没了话说,突见裴钰过来叫她,说姥娘找她,她就朝宋贤歉然地笑了下,进了堂屋,“姥娘,什么事啊。”
苏陈氏坐在里间床沿上笑呵呵地朝她招手,“来让姥娘瞧瞧。听你娘说,你如今也会看书识字了?还照着那书上的法子种了不少的花,卖了不少的钱呢。”
裴妍笑呵呵地在她身边坐下道,“我哪会看书,都是哥哥看了书再讲给我听的。”
苏氏就在一旁接话道,“我正要说你呢,即不识字,你又拉着你大表哥去找书干什么?”说着,她嗔道,“在旁人面前装装倒也罢了,那都是自家人,谁还不晓你不识字?偏装得跟个诗书小姐一样,见天书书书的不离口,也不怕人家笑话!”
听苏氏这话头,好似她又去找宋贤寻了什么书一般。裴妍皱眉道,“我只找大表哥借过一回书,还是他主动要给我的。还有上次,是他给哥哥的。哪还有再找他借什么书?谁又装诗书小姐来着了?”
听了这话,苏氏就是一愣,“你没有?”
裴妍重重点头,“没有。”
看女儿面色不象说慌,苏氏就奇怪道,“就是宝哥做生辰那天,你爹他们从酒楼回来,在屋里说话。你不是找了个小丫头叫她去叫你大表哥给你找书,还说嫌闲着没趣儿,要翻来解闷的。”
裴妍就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一手抱着玹哥儿,还得看着那几个小的别摘花别捣乱,忙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心看书。后来姑姑叫我们去铺子里看绢花…”
说着这儿,猛想到不知何时走了的裴娆,裴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应该不会吧?
若真是象她猜的那样,怎么她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还有,今儿裴娆也是来了的,只不过即没象宋宝生辰那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没往宋贤那边凑一下。
老老实实的吃过饭,就和赵氏先一步回了家。
单看她的神态,根本不象做出了这种事。
根本想不到旁处的苏氏还在那里奇怪着,“难不成你爹是听错了?”顿了顿,自己又摇头,“不应该呀。”单看丈夫初从府城回来那副愁样,这事必然是真的,再不可能有错。
裴妍便径直将那日的事说了,和苏氏道,“那金贵领着我们从大表哥的院子里往铺子里走时,我心里还纳闷,明明铺子后门离主院院门更近,怎么特意绕一绕?现在想想,该是她们早盘算好的。”
从宋贤院子里绕到铺子里,而在主院的宋贤根本不知情。若是他起了疑,必然去后花园看。若她还在后花园,那岂不是立时就穿帮了。所以裴明霞才叫金贵把她们给领到铺子里,拿挑绢花绊着她。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只这些,已让无辜被她们拉了做帮凶的裴妍恼得无以复加,“娘往后别再理二伯娘了。”
上回裴娆在宋家算计她,这气还没消呢。这几天家里做酒,赵氏又热心的来帮忙。虽生她的气,不想理会她,可她端着笑脸来了,又是来帮忙的,当着那么些街坊的面儿,苏氏也冷不下脸。
苏氏再想也想不到,她和丈夫愁了几天的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坐在那里呆了半晌,方喃喃地道,“你们说她们怎么就那么的…”顿了顿,偏头隔帘瞄了一眼独自站在自家篱笆墙内,负手而立,面朝南山,闲看山景的宋贤,收回目光低声道,“也不知道到底让她们得逞了没有?”
裴妍嗤道,“若叫她们得逞了,今儿热闹的可就不是我们家,而是二伯娘家和姑父家了!”
正说着,突听院中传来裴珍兴灾乐祸的声音,“好丫头,你爹娘在家里打架呢。听说你爹给你找了个小后娘。”
正气着的苏氏听了这话一怔,忙挑帘出来问道,“珍哥儿你说的是真的?”
裴珍往老院儿方向一指,重重点头,“真的,才刚我四婶儿还拿大棍子打四叔呢。”
苏氏“哎哟”一声,慌忙往外走。
黄氏可是已有七八个月身子的人了,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偏要舞棒弄枪的,这要是动了胎气,可不了得。
坐在当院闲话的众人一听是这事,也都一涌出而去,去看热闹。

第五十章 得逞

苏氏等裴家的近亲一听黄氏和裴老四闹上了,大家都赶着老院儿劝架。其它的近邻,还有象苏氏娘家这边的亲戚,原本和人家就不熟,也不大好意思跟过去。就立在裴家西侧的青石板小桥上,翘首往老院儿那边张望。
从这小桥看过去,中间无遮无挡的,倒也看得清楚。
五岁的裴钰人小个子矮,想看热闹又看不看到,青石桥小桥上又站满了人,他只得侧着身子溜着桥边往桥东走,想过了桥,去老宅门口看热闹。
才刚走到桥中,身后突的有人象转了个身还怎么着,重重撞了他一下。
裴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扑通”一声掉到水里。
北安镇这条溪流并不深,但里头却分布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潭子。这青石板桥下正是一个约有一丈见方,六七尺来深的深潭。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的裴钰,下意识踢腾着腿脚,在水中哭喊着扑腾个不停。
正在翘首看裴家老院热闹的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愣住了。
站在桥尾可有可无看热闹的宋贤,率先反应过来,要往水中跳的身子已离了地面,胳膊突然被人紧紧抓住,那声音带着哭腔喊,“大表哥,快,快,快救钰哥儿!”
尽管他已分辩出是谁,想要甩开已来不及了。
只听“扑通”“扑通”又是两声闷响。
宋贤和裴娆双双落了水。
回过神的众人正要下水救人,突见这两人跳了下去。还当是救钰哥儿呢,才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落了水宋贤和裴娆不知道是衣裳缠在一处,还是太过紧张。不但没向钰哥儿游去,反而纠缠在一处,在水中浮浮沉沉的,离钰哥儿越来越远。
大家都急得七嘴八舌的喊道,“娆丫头,他外甥,快松开手。缠到一处更麻烦。”
根本没料到自己能够得手的裴娆怎么可能松手?满心的不甘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不但不松手,反而手脚并用死死缠在宋贤身上。
反正她已是个笑话了,再多添一个又能怎样?
而苏氏等人急匆匆到了裴家老院儿。果然在院外就能听到里头的阵阵吵闹声。
紧接着,裴老四狼狈的从穿堂里蹿出来,挺着大肚的黄氏手里拎着一棍子哭得满脸是泪,紧追在裴老四身后叫嚷着。“…老四,裴明仕。你今儿要不和我说明白那钱你拿哪儿去了,我跟你没完…”
还真是打上了!
苏氏忙小跑过去,夺过黄氏手中的棍子,问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刚你们到那院儿吃酒的时候不还好好吗?”
“三嫂,这日子没法过了呀!”黄氏反手抱着苏氏的胳膊大哭。
苏氏只得连声的劝,又问究竟。
黄氏抹了眼泪。指着立在院门外头小溪边的裴老四恨声道,“今儿早上我给玹哥儿添礼钱。开了箱子,见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二十两银子不见了,我慌得赶忙问老四。他说,是他拿了,但是他有正事儿,等吃过了酒就我和说。”
“那可是我嫁来这*年,整日家累死累活的,才积攒了这么些家底!一家人都指着它呢。他说酒后告诉我实情,我也不愿三嫂那里正摆着呢,和他闹起来,那我就等!如百爪挠心一般熬到酒后,我拉他来家,让他说。他又死活不吐口…”
说到这儿,黄氏借着苏氏的手劲儿,一个挺身站直身子,朝裴老四大叫,“…你今儿到底说还是不说?你要不说,我这就回娘家,你也不用去接我了,去把那吃钱的小妖精接回来算了!”
说罢,挣开苏氏的胳膊往回走,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苏氏赶忙拉着她劝道,“你先别急,老四说是有正事就是有正事,你听老四说说,再说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裴蓉一溜小跑地匆匆跑过来,大声朝苏氏道,“娘,钰哥儿掉水了里。大表哥和三姐也掉水里了。”
苏氏不由得一怔,忙问,“是什么时候?”
裴蓉急急地指着青石板小桥方向道,“就是刚才。”
苏氏拨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半道上,遇见王大壮家的小儿子青松往这边跑来,看见她忙道,“裴三伯娘,钰哥儿被他姨父救出来了。”
说完了这话,他越过苏氏跑到裴家老院门前,朝正呆呆立在院子里的赵氏大声喊,“裴家二伯娘,妍姐姐让我来告诉你,快拿衣裳给娆姐姐穿。”
说着,他想到裴娆从水里出来时那薄薄的衣裳贴在身上的狼狈模样,憋不住一乐,又忙收住,说道,“娆姐姐的衣裳都湿了,没法穿了。你快拿去给换上。”
“她这会儿还在水里蹲着呢…”根本不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的青松,说到这里,又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着飞奔回去,接着看热闹。
而明白这意味着的什么的赵氏,只觉头顶如响过一串春雷一般,轰得她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那个死丫头明明已经放下了呀。
这两天,她不但没再过那件事,整个人也跟往常一般,该做活做活,该做饭做饭。
甚至连对裴明霞恼意也渐渐消下去了。
今儿知道宋大用宋贤父子要来,她原本是不打算让女儿也去坐席的。
可她说,“当日都说了只是进书房,我多看了两眼,这会子不去。不反显得自己心虚?”
赵氏原怕裴老三一家瞧出些苗头,这才借着去给帮忙,想探探苏氏的态度,看看她到底知情不知情。
结果一连去了这几天,苏氏除了最初对她淡淡的,好象也没有新添什么气。
这才放了心,带着裴娆去了老三家。
而她也好象真的放下了心结一样,去了之后,就搭手帮忙。宋家父子来了,虽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却也没多瞧一眼。
赵氏这才相信她是放下了心结,却没想到,她竟然…竟然敢…
敢私自在大庭广众之下…
赵氏恨得咬牙,心慌腿抖,几乎不能站立。
突地眼前有人影闪过,“啪”一声脆响在耳边炸开。
直到那剧痛慢慢涌上来了,神思恍然的赵氏,这才明白刚才那声脆响是自己被打了耳光。
裴明霞气得混身发抖,一指戳到赵氏鼻子上喊道,“赵氏,你竟敢…”
这一巴掌倒把赵氏乱哄哄的脑子打得清明过来,她抬手慢慢的把裴明霞戳着她鼻尖的手指拨到一旁,缓缓低语说道,“妹子,不敢也敢了。”
话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咱们还是商议商议,怎么善后吧。”
正生着气的黄氏两口子见状都愣了,这是闹的哪一出?

第五十一章 善后

裴明霞气都要气死了,明明已经说好了不再提的事情,赵氏母女两个竟敢背着她暗地里行事,还要和她商量善后。
她怎么可能和她商量?怎么可能让算计了她的人如愿?!
狠啐了赵氏一口,喷了赵氏一脸唾沫星子,“你想得美!”
赵氏豁然变了色,想要怒时,又笑了。亲亲热热地拉着裴明霞的胳膊,借她的身形掩住了裴老四夫妻俩,还有韩氏两口子的目光。这才冷着脸低声道,“妹子也别嚷,嚷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再说了,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撺掇着我,我也没那高攀的心思。妹子把人拉上了贼船,眼看不成事了,就想干脆利索的把人踢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裴明霞气极。想她自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憋屈?宁肯叫宋大用指着她的鼻子骂,也不能让赵氏如愿。
连连拿手点着她,一叠声的嚷道,“好好好,怪不得人都说那会叫的狗不咬,不叫的才咬得凶。今儿我算是知道了。”
说着,她重重推了赵氏一把,把赵氏推了趔趄,“你也别拿话吓唬我。我做的事儿,我自会向老爷说个明白。可今儿这事儿,你莫说吓我两句,就是闹破了天,我说不成,就是不成!”说罢,大步回了院子。
赵氏顿时有些慌神。她怎么忘了,裴明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真惹她恼了。真敢做出玉石俱焚的事儿。
忙忙的追着她过去。
方才老四两口子闹起来的时候,裴刘氏又是压又是骂,也压不住黄氏。气得干脆钻到屋里,不管不问,随他们闹去。
突听外头动静歇了,还当是黄氏不闹了,正要出来再骂黄氏一场。
却见裴明霞寒着脸大步进来。赵氏一溜小跑跟在她身后。不住的赔不是。
这些日子可真是没有一天太平的时候!
裴刘氏心里烦闷,不高兴的问,“这又是怎么了?”
裴明霞反手指着赵氏。冷笑,“你说,我看你们做的那些龌龊事,你说不说得出口!”
裴刘氏莫名地看着赵氏。“老二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这事儿不能瞒,也没法瞒。她还指着裴刘氏给作主呢。于是赵氏简简单单含含糊糊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儿。
虽然没明白,意思却说到了。
裴刘氏气得手都是抖的,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死丫头,她竟敢…竟敢…”
裴明霞就冷笑着看向赵氏,“有二嫂给她撑腰。她有什么不敢的?”
赵氏连连喊冤,“我没有。我也当是她放下心结了…”说着。她一把拽着裴刘氏的衣袖道,“娘,我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这事儿瞒着妹子,就是私下做成了,将来娆丫头也没好日子过。怎么可能撺掇她这么行事?”
裴明霞冷笑道,“那倒不见得。你们娘俩这么有手段,我碍着你们了,拉我下马就是了。”说着,她讥讽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氏一番,“以你们的本事,还不是小事一桩?!”
说罢,赌气挑帘进了屋。
自打知道了这件事,她就知道,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索性也不想着怎么自辩了。
宋大用要怎么怪就随他好了。
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休了她。
外头赵氏见她彻底撒手不管了,也顾不上去分辩裴明霞那些拉她下马的气话。拽着裴刘氏的衣袖哀求,“娘,事情即然到了这一步,还求你说句话儿。”
裴明霞可以撒手不管,但裴刘氏却不能。
家里已有一个裴老大闹出了事,再出一桩,可叫他们怎么在镇上抬头?
何况裴娆这事儿,和裴娟那事也不能相提并论。
裴娟虽然嫁的人有些毛病,但她本人却是名媒正娶的。即使四邻知道了,也只能说些贪财爱慕虚荣的话。
可裴娆这事儿若是传开了,那可是事关德行品行的大丑事。
她们一家就等着尝尝那老栓头家尝过的,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的滋味儿吧。
虽然此时恨不得溺死裴娆,但面儿还要装得镇定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路感叹着,怎么事赶事儿,这么不小心之类的话,去了裴明远家。
此时,久等不见赵氏拿衣裳过来,王大壮家的早拿了自己的衣裳把裴娆裹着,送到堂屋裴妍的屋子里坐着。
裴家当院里,来走亲的客早散了,只有裴明远一家、裴老二并宋家父子在坐。
裴刘氏一路走来,也想明白了。这件事,要想顺顺当当地办成了,必得把姿态放得低低的。
于是,她进了院没二话,就径直向宋大用道,“贤哥儿爹,今儿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她这话一出口,宋大用和宋贤倒诧异地对了个眼儿。
尤其是宋贤,以裴娆在水是拼了命缠着他的那劲头,他还当,今儿老裴家借机强压呢。
原来是示弱恳求。
不论她们使哪一招,他都没打算把事情担下来。
宋大用也是这样的心思,端出他招牌似的笑脸,笑呵呵地道,“岳母这话严重了。本是贤哥儿急着去救钰哥儿,娆姐儿又恰巧也催贤哥儿下去救。谁想贤哥儿跳得太急了,娆姐儿来不及收手,也给带了下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娆姐儿和贤哥儿都没大碍,也就不必再提了。”说着,他站起身子道,“倒是钰哥儿年纪小,又受了些惊吓。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三哥了。”
说罢,他摆手叫宋贤,“叫人套车,咱们也该走了。客走主安嘛。”
裴刘氏叫宋大用这番话说得,一时下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这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是来说叫贤哥儿娶娆姐儿的事么?
怎么叫宋大用三两句话就给说得丁点儿事没有了呢。
见他真个儿要走,裴刘氏急了。忙拦他道,“贤哥儿他爹,先别着忙走,这事儿咱们还得说道说道。”
宋大用就知道今儿不会那么容易脱身,方才也是试探。
若裴家真的听了他这番话,把这件事轻轻巧巧的揭过去。往后,自然还有几分亲意在里头,若是借机大闹…
宋大用眼底一沉,收回往外走的脚步,含笑看着裴刘氏,“岳母有话请说。”
叫他这么带笑的盯着看,裴刘氏就觉得嘴皮子有千斤重,几乎张不开嘴来。
可不说又不行,硬着头皮道,“虽是凑了巧,可娆姐儿到底是和贤哥儿在水里头纠缠了那么久。这是大家都看到了的。她这样,往后还有谁肯给她说亲事。这一辈子岂不是毁了?”
说完这些,她抬头看看宋大用。却见宋大用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
只得接着道,“我看这事儿,只有委屈委屈贤哥儿了。”
她话头已说得这么明白了,宋大用也不好一味的不接话。
只是他长叹了一声,为难地道,“岳母是知道贤哥儿的性子的,执拗的很。若是硬压着他娶了,将来也要闹得家宅不宁,这是何必呢?”
他这还是委婉的说法。
事实上,自打这事一出,他就知道。若是裴家执意要把裴娆嫁过来,那将来,自家日子不和顺不说,裴娆就更有的煎熬了。
他这一是为了自家儿子,二也是为了裴娆。
不要以为就这么缠上贤哥儿,就能做她期盼的宋家媳。
等真正做了亲,那才是她百般受煎熬的时候。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怕也拦不住,压不住儿子。
只是这话即便明说,老裴家人也不信。
何况,他也不想明说。
他虽然和善,却也不是个任人算计的。一辈子在生意上没栽过跟头,倒在儿子的大事上,栽了个大跟头。
且憋屈着呢。
再说,这话也不用他明说,难道裴家人想不到么?
这么明显的事儿,但凡是个顾及亲戚情份,或者心疼女儿的,都该想得到。
即然想得到,她们还执意这样。
也只能说,能嫁到宋家这件事,所能得的利益,超过了对日后的担忧。
可,宋大用就摇头呵呵地笑了。
他是个生意人,从小称斤算两的生意人。而且还算是个头脑清明的生意人。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如了她们的愿?
再者,这事儿不用他出手。同是生意人,又青出于蓝的儿子就能办得妥妥当当。
罢,就这么着吧。
想罢,又在心里叹息。今儿他冷眼观察了儿子好一会儿,觉得和裴明远这亲事也做得。还想隐隐和他先透个话呢,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儿。
有这件事在中间横着,哪怕裴明远愿意,这亲事也没法做了。
妹妹嫁名义上的姐夫,他和裴明远都丢不起这人!
思量到这里,宋大用脸上一寒。
从这点上来说,裴娆活该!

第五十二章 不管

一心只盼着宋家能应承的裴刘氏,根本没有细想宋大用的话,确实以为他是想推脱。
就反反复复地说着宋家若不应承,裴娆就没了活路。
宋大用一点耐心都没了,把这事儿踢给儿子。
宋贤静默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理会殷殷看着他的裴刘氏,而是向堂屋走去。走到西间窗外,他隔窗朝里问道,“三表妹,可是执意要嫁我?”
纵然一横心做出这样的事,裴娆听了这话,也觉得难堪刺耳。特别是“执意”那两个字。
赵氏见这话女儿不好出口,忙代她答道,“大外甥,这件事儿也只能这么办才能救娆丫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