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将头转向王夫人:“我一向当你是个细致周到心中有数的,你就将我的孙女教成这般模样?筝儿这般娇纵。婉儿整天闲逛,二丫头…我不说也罢!”说到这里重重哼了一声。
转头又冲着青篱怒道:“整个家里就数你最不消停,你才折腾过几天?莫以为你结识了县主小王爷,我就不敢罚你…以后那青阳县主来找你,你不准出去!”
说完又将桌子重重的一拍:“筝儿和篱儿都去给我到祠堂思过。没我的话,不准吃饭,不准离开。筝儿她娘,在岳府的亲事没作下前,不许再传来传去…若是哪个奴才敢再多嘴半句,直接打死!”
“…都给我下去罢!”老太太怒火一通发作,将这三人各打五十大板赶出了上房。
苏青筝和青篱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在婆子的带领下,又一前一后去了苏府的祠堂。
王夫人被老太太的话斥责得脸色阴沉胀红,却仍然强撑着留在上房里,见这二人出去,才换上一副委屈神色:“老太太息怒。筝儿自小脾气冲动,昨天那事儿虽然她有不对,可以媳妇儿看来,根源不在这儿…”说着偷偷瞄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仍然余怒未平的坐着,脸上却没添别的神色。便接着道:“…媳妇儿猜想定是二丫头见府里头只顾着筝儿的事,心中不平。昨儿晚上和老爷商量了一番,寻思着早早给二丫头定门亲事儿,许是她就稳了心了…。”
老太太见她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二丫头没几天也就十三岁了,此事现在张罗也算不得早。便轻哼一声:“你即是有这个心,就先替她张罗着罢,若是有了合适的,再说与我听。…筝儿你要严加管教,否则她这个样子到了岳府,怕是有一天这亲家会变成仇家,岳老爷和你们老爷的交情到时还要不要了?”
王夫人见老太太应了二丫头的事,心中微平,连连点头称是。
那婆子将姐妹二人带进祠堂,便立在祠堂门口守着。青篱挑了一个离苏青筝远远的蒲团跪了下去。
昨晚她膝盖上的红肿,今早上起来便消了去,皮肤也恢复了先前白嫩,只拿眼儿看,看不出丁点异样,只是用手按下去时,还微微有点疼痛。
苏青筝冷着脸哼一声,也挑了一个离她远远的蒲团跪了下去,不停的拿眼腕向青篱。只是,这二人自打出了老太太的房间,便谁也没说一句话,此时都默默的跪着。
终于还是选择了抗之。
太太愤恨的脸仍然在脑海中清晰可见,苏青筝离自己虽远,那混身散发的怒气也让人不容忽视。姨娘的生活也该不平静了吧。虽然似乎从未平静过,但是这一次从暗流涌动到波涛汹涌,她终究能不能护得她周全?
王夫人从“慈宁堂”里出来,行至前往学堂和“静心院”的叉口处顿了脚。使了紫梅去打探下岳先生在不在学堂,紫梅去了片刻,便回来,说是岳先生在呢。
王夫人点点头,转身向学堂的方向而去。岳行文早立在学堂的抄手游廊上侯着,这让王夫人又添了一分满意。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王夫人颇为婉转的将府里要另请西席的事儿说了,岳行文黑眸闪动两下,回说那他便教至新的西席先生到来。整个过程没有惊讶,不问原因,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表情。这让本想试探他一下的王夫人有些拿不准,强坐一会儿便先行离开了。
目前王夫人离去,岳行文走到教室门口淡淡立着,目光定定的看向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良久,转到条几后面,又埋首书中。
苏青筝与苏青篱二人自早上辰时二刻一直跪到午时末刻,整整跪了两个半时辰,又加上未用早饭,到了这时。都有点撑不住了。苏青筝早已是半坐半跪着,青篱强撑着直挺挺的跪到现在,也已到了极限。
见方才门外看守的婆子有事匆匆走了,连忙也放松了身体,学着苏青筝的模样半跪半坐着。苏青筝见状发出一声嗤笑,不过她显然是累极又饿极,吵架的力气都是使不出来了。
还没放松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青篱连忙又挺正了身子。
那脚步声走到门外不远处便停住了,青篱以为是方才那婆子,也没在意。正打算再用一招自我催眠术,咬牙硬挺着将这下午难挨时光挨过去。
鼻尖传来一阵食物的香味,令她微微一震。显然苏青筝比她发觉的更早,她睁开眼时,她已起了身子,迅速向外面跑去。
不多时苏青筝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对着青篱冷冷一笑,自顾自的打开食盒,夹起一只翡翠虾饺塞进嘴里,一边吃还一边对青篱发出得意洋洋的嗤笑声。
青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猛然,她站起身子,因起得太猛,身子微微晃动了几下,歪歪斜斜的跑到祠堂门外一看,外面空无一人,急忙转身,那食盒里的虾饺已空出三个位置来,见苏青筝又夹起一只要往嘴里填,猛的扑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筷子打掉。
因她扑得太猛,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苏青筝坐起身子,指着她的鼻子大怒:“你做什么?”
青篱紧张的盯着她,脸色微微发白,颤声问道:“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见苏青筝一脸我就不告你的得意样,青篱厉喝一声:“说!”
苏青筝吓得一个激灵,怒道:“我哪里知道是谁送来的,外面根本没人……”
不待她说完,青篱呼的一下站起身子,一把拽起她,另一手拎了食盒,就往外拖。苏青筝挣扎,她猛的一回头,厉声喝道:“若你不想死,就给我好好走…”
苏青筝刚欲开口,脸色突变,双手抱腹倒了下去,嘴角泛起白沫,狂呕不止。青篱顿时慌了手脚。一面大声叫喊,一面伸手探入她口中帮她催吐。
破着嗓子高喊了十几声,才有两个婆子匆匆赶来,还未跑到跟前儿,已是吓得大呼小叫起来。青篱怒喝:“一人去回老太太,太太,快请大夫;一人去学堂看看岳先生可还在。”那两个婆子脚不停地的飞快跑着去了。
那两个婆子的叫声又引来几个人,青篱手中不停,冲着那几人厉喝一声:“去取些加了盐的温水来,快去!”
正文 第九章 中毒(二)
第九章 中毒(二)
人群人有两个手脚利索的。立马转头飞身而去。
那几人中,其中一个正是太太跟前儿的王嬷嬷,一见苏青筝这般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半伏在她身上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青篱怒喝:“大小姐还好好的呢,你哭的哪门子?去给我将守侧门的人,厨房的人统统拿了绑上。”
王嬷嬷见事情重大,又事关大小姐,不敢不从,连忙止了眼泪,一撅屁股爬了起来,讪讪的去了。
苏青筝仍然呕吐不停,身子拱成虾米状,面目已微微泛着青色,青篱一边抠一边不停的叫着大姐姐不想死就快吐之类的话。
许是过不久,也许是过了很久,只记得手在机械的做着催吐动作。在她觉得苏青筝随时都会死掉,而她自己随时也会晕倒时,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映入眼睑,眼睛一热,泪水小溪般的淌了下来。
岳行文脸色苍白如纸。脚步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和慌乱。直看到那娇小的身影好好的立着,脚步猛然一顿,神色才微微放缓。
青篱见他走近,扯起衣袖抹了一把脸,急急忙忙的将苏青筝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岳行文神色疑重的点点头,看了苏青筝一眼,吐出两个字:“砒霜”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粒黄豆大小的药丸,交于她手上,青篱连忙坐下抱起苏青筝的头,将药丸强塞入她口,取了一旁刚送到的温热盐水,灌入她口中,一手将她的鼻子紧紧捏住,那水与药顺利的送了进去。
那娇小的身影接药,坐地,抱头,塞药,灌水,捏鼻子,动作快速准确流畅一气呵成。
岳行文眼中原本深藏的一抹恐惧登时消散了不少。
药丸进肚,不一会儿苏青筝的呕吐状况便有所好转。青篱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极度紧张后的骤然放松,五个小时的长跪,十来个小时粒米未进,三种因素综合到一起,终于在此时爆发。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就要向后倒去。岳行文脸色猛然剧变。迅速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扶正,另一只手几乎同时搭在她手上诊了诊脉,好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来,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声音低沉暗哑,轻轻吐出两个字:“服下”。
老太太太太气喘吁吁的赶来时,苏青筝的呼吸已经平缓,只是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吓人。王夫人见躺地上一动不动的苏青筝,一声筝儿未叫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太太趔趄着退后两步,被身后的丫头扶住,青篱连忙上前回道:“祖母,幸亏先生赶得及时,大姐姐现下已无大碍了。若是祖母不放心,再使人找个大夫来瞧瞧吧,现下还是先把大姐姐送回去再…”她下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老太太却听明白了。
老太太面色阴沉的点点头,几个婆子去抬了软兜过来。将苏青筝抬了去。
青篱指着拿绳子绑了跪着的几个人,对老太太道:“祖母,这几人是厨房和看守侧门的人。青篱怕她们趁乱跑了,便叫人去绑了来…”说着将手中的食盒举起来,“这是方才大姐姐吃剩下的东西”老太太点点头,一个青衣婆子上前来将她手的食盒接了去。
因苏青筝有惊无险,岳行文又是自家孙女的救命恩人,二丫头镇定自若,行事利索,点滴不漏,老太太心中的对这二人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儿。
见青篱身上被苏青筝的呕吐物沾得满身都是。便和悦着颜色叫她回去梳洗,在院里好好歇一歇。
青篱恭恭敬敬的应了。老太太带着众人离开,岳行文临去时,路过她身旁悄悄说了一句:“去草药园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篱对着远去的背影微微撇了撇嘴。
在回院子的途中与匆匆赶来的杏儿三人相遇,青篱没空安慰她们,现下最要紧的是要确认她那姨娘有没有被人当枪使。
使了杏儿快速到幽兰院将丫头婆子全叫到篱落院里。青篱略做梳洗,看了眼前只有合儿一个大丫头,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和一个姓杜的粗使婆子。 不由感叹不受宠的好处来。
青篱叫她们一一上前来说说自早上到现在都去哪里,干了什么,可替别人捎过东西传过话,重点是可去厨房和祠堂外。她们一上午窝在院中,除了合儿去厨房传饭外,并无一人出院子。
青篱又细细的问了合儿去厨房传饭时的情形,合儿一一回答了。她仔细思量了一番,发现并无异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叫红姨好好看着院子,“幽兰院”的主仆四人暂时也不必回去。等她回来再说。又叮嘱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姨娘是担心她来瞧瞧的。
这才带着柳儿出了院子。进了小花园,青篱丢下一句在这儿守着,便径直向那狗洞而去。钻那么多次都没感觉不好意思,这次有丫头远远的看着,她竟然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脸红耳赤的钻出狗洞,一片月白衣角映入眼睑,有人!青篱下意识想缩回去,再一细想,不对!这才抬起头来,果然是这假面狐狸仙儿。
青篱极为不雅的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土与草屑,不满道:“先生,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好的立在这里做什么?”
岳行文一言不发,伸手摘去她头上挂着的一根草屑,顺势拉了她的手,这才向亭子走去。
青篱乖乖的跟在他后面,直觉今天这人太怪异,大白天的拉什么手?
岳行文拉着她坐下,伸手搭在上面细细的诊脉,待那手指完全贴在肌肤之上,青篱这才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细微的不可抑制的却又极力抑制的抖动。
她眼睛一热,将另一只手覆在那正诊着脉的手上,扯出一个大笑容来:“先生,我真的没事呢,那东西我一口都没尝。那食盒出现的那样不同寻常,也只有大姐姐那样粗心的人瞧不出来。我聪明着呢。”
岳行文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盖在她的头顶上:“没事就好。以后也不要有事。”
青篱连忙大大的点了点头:“保证以后都没事,一直都会没事的。”
岳行文眉头微挑:“能保证?”
青篱又重重的连点数下:“能保证!”
岳行文抽出手来,将石桌上青布小包打开,里面是七八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每个瓶子上都有小标签,青篱细细看去,有些是解毒的,有些是止血消肿的,还有两瓶似是**和毒药的东西。
青篱微微怔了一下,眼泪唰的流了出来,随即扯了衣袖抹去,不满嘟哝道:“先生就会招人眼泪。”
岳行文将那布包包好,放在她手上:“看来你是对的。先前你不是想要这些东西么,好好收着罢。”顿了顿又道:“有了这些东西,可能做十分的保证?”
青篱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百分的保证也做得。”
岳行文伸出手抹去她眼角新溢出的泪水,淡笑道:“下次莫再哭了。”
青篱待他将那眼泪擦去,重重的点了点头。想起府里的头事儿,便催他道:“先生还是快帮我查查那张姨娘的事儿罢。这次府里头的事儿还真有些怪——先前我那次,可是有人暗着来呢,这次却是这么大张旗鼓的明着来,而且一次就想解决两个人。先生,这说明了什么?”
岳行文眼光闪动,淡淡道:“那人急了。”
青篱抚掌笑道:“先生真真是聪慧过人,孺子可教也”
岳行文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轻声斥道:“还是这般的顽皮。”
青篱凑近他展颜一笑道:“先生,方才那模样不适合你,这个模样才正正适合呢。”
随即撤回身子,正了正神色道:“先生毋须过于担心。青篱会小心谨慎的,断不会叫那些人轻易的害了去。倒是那幕后之人一天不除,我们府里头就一天不安生。原先我就说过,她找旁人要债我不管,可这次她要到我头上了。少不得我也出把力揪出这祸害来…”
岳行文点点头应了:“为师昨晚已经找人先去查那张姨娘,你姨娘仍是不松口么?”
青篱笑容微敛,叹了一口气,:“先生今日问这话,可也是觉得我该尽早离开么?”
岳行文点点头:“先前为师训斥你,是因你年纪尚小,唯恐你做了不正确的决定。…现在看来,你都是正确的。与其看你这般心力交粹的整日提防,不若早日出府。”
青篱苦笑:“我何尝不是怕做了不正确的决定——姨娘始终不愿走。若是强绑了她走,谁知道到了外面,她会是高高兴兴的,还是会整日闷闷,抑或为了我,强颜欢笑。——先生,我现在也很迷茫,若姨娘最终不愿走,我该怎么办呢。”
岳行文也叹了一口气:“这几日暂切先防着些罢,这师也替你想想办法。”
青篱点点头。
“早些回去罢,可吃了东西?”又指了指她膝盖:“可还疼?”
青篱笑着一一答了。将小布包揣入怀中而去。
正文 第十章 紫兰之死
第十章 紫兰之死
大小姐的院子里一片愁惨淡,老太太,老爷,太太以及除了在禁足中赵姨娘之外的三位姨娘,有头脸的婆子丫头满满当当的挤了一屋子,齐大夫神色微松的从里间出来。王夫人一把拽着他的胳膊连声问道:“我的筝儿怎么样了?”
齐大夫面上稍有尴尬之色,不动声色的挣脱太太的手:“太太不必忧心。贵府大小姐吉人天象,在下行医二十年,还尚未见过服下如此重剂量的砒霜之人还能生还的……若非催吐及时,及时服用解毒灵药,此时恐怕早已无力回天…太太可否告在下,这施救的是何人,这药是何人所赠?”一面拈着山羊胡子,一面自去一旁儿开了药方。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头大定,若有所思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屋内众人将齐大夫的话听得真真的,一时间都陷入沉默和惶恐之中。
青篱匆忙赶到时,被这一屋子的疑重吓了一跳,连忙在人群中扫视,见李姨姨完好的立在那里,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的到来将一屋子的疑重打破,老太太阴沉的脸上透出几许赞赏:“今**立了大功,待你大姐姐好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再好好赏你。”
青篱连连推辞谢过,又问了几句苏青筝的状况,这才走到李姨娘身旁,低头站定,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张姨娘。
王夫人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盯了她几眼,转向老太太眼中含泪道:“老太太,二姐妹一同跪祠堂怎么偏偏筝儿这般模样,二丫头却了一点事儿也没有。”
那张姨娘在青篱进屋时,脸上浮现一丝狰狞,随即便恢复平静。听到王夫人这番话,嘴角微不可见扯出一冷笑来,被青篱抓了个正着。
她不动声色的撤回目光,抬起头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投向老太太,一脸平静的又将祠堂里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说完略思量片刻又道:“祖母,篱儿以为在此事查清之前,大厨房不宜再用。暂且先命各院的小厨房启用起来,以防那恶毒之人再下手…。”
老太太愈发满意,:“你母亲急糊涂了,你莫在意。难为你想的周全,就这么办吧…”说着重重一拍桌子,满目寒光将屋里众人扫视一遍:“有人以为我老太婆老了,不中用了,那可就错了。敢害我苏府子孙的,我老太婆要百倍千倍的还给她。”
苏府被这大小姐中毒一事弄得人人自危,青篱为了避嫌,除了每日给老太太请安,到大小姐的院子里看望一番,剩下的时间都窝在院子里。
查那背后之人自然有老太太,太太和老爷,也用不着她使什么劲儿。一度曾想把心中的猜测告知老太太,但转念一想又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这事儿是老太太亲自做下的,她最是清楚不过,不需自己提醒。若是提醒了,惹得她恼羞成怒就不妙了,而且,她也不相信老爷与太太对这些事丝毫不知情,这么一想便心安了不少。
如此过了两三日,这天听说大小姐苏青筝醒转过来,正想去再瞧瞧她,杏儿从外面脸色煞白的跑了进来。
站在院子中间喘了好一会粗气,才道:“老太太把紫兰打死了。”
院子里的人被杏儿没头没脑的话儿吓了一跳,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杏儿见这些人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我方才亲眼看到的。”说着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子也不停的抖着。
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将她听来的看到的讲了一遍:原来老太太只用了一天的功夫便查到紫兰头上,早已秘密的把她看管起来。只所以今天才发难,就是为了等大小姐醒来。
紫兰的心思,满府皆知。赵姨娘早就对她恨之入骨,因她原在太太的院子里,倒也不能拿她怎样,可没想到太太将紫兰拨到她的院子里,这下子,正好将对太太的怨子与对紫兰的恨意,一股脑儿的都发作到她身上。那紫兰原也是个不安生的,赵姨娘挑她的刺儿,她嫣有不还击之理?于是这二人倒在“幽香院”里三天一闹五天一吵的。
前不久,赵姨娘又被太太禁足在院里,心中更是愤愤不平,愈发把气都撒到她身上。一会子要吃这个,一会子要吃那个,偏偏不让院子里的其他人动弹,只将紫兰一人支使得团团转。
她们跪祠堂的那日,赵姨娘先是吵着要吃燕窝,燕窝炖好送到她面前,被她一把掀了,说是天天吃不耐烦了,这会子又想吃鱼了。
紫兰因在厨房闹过一场,厨房的人极不待见她,赵姨娘又三挑四捡的,厨房里的人愈发不待见,对紫兰冷嘲热讽的。
紫兰为了这燕窝又受了好一顿排落,好容易才给弄了来,却被赵姨娘一把掀了,委屈的哭着跑了出去…心中气赵姨娘,也气厨房里的一干人,便又去了厨房,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拎走了厨房里给大小姐准备的食盒,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藏了起来了。
至于那食盒为何会出现在祠堂,为何里面会有砒霜,她一问三不知,只说她没有害大小姐的心思,偷食盒不过是了为了出一口恶气,老太太便命人死打,打得紫兰实在杠不住了,便又说那食盒是赵姨娘指使她送去的,里面的砒霜也是赵姨娘给的…
太太当下就要冲去将赵姨娘拿了,被老太太拦下斥责一通。老太太与老爷都说紫兰是诬陷赵姨娘,连连喊打…,紫兰就这么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听了杏儿的讲述,院中几人都呆愣了,各个眼圈红红的,李姨娘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青篱叹了一口气,紫兰纵然不讨人喜欢,却也没到必死的份儿上。况且这件事的疑点如此之多,怎能不查清楚便妄害人命?不但妄害了人命,还叫那真正的凶手逃过一劫。
紫兰扯出赵姨娘的话,无疑是假的,单单说她与赵姨娘平日里已闹得势同水火,怎么替她做这种事情?即使被迫做了,也没道理替她担着,自己白白挨打。可她之前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呢?若是真的,这紫兰死的真真是冤枉,若是假的呢,她不由想起杏儿说的那个破锣声音来…若是紫兰说了谎话,定是与那人有关。
紫兰的死,不但没有让事情水落石出,反而更复杂了。又看看院子里众人的悲凄神色,把目光转向屋脊与蓝天的交汇处,起伏连绵的天际线之外此刻应该是秋阳正浓、秋风正爽的好时光呢…
看着李姨娘哭得红红的眼圈儿,青篱心中暗自下了决心,待她生辰一过,便与她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正文 第十一章 青篱生辰
第十一章 青篱生辰
青篱合上手中的《大周疆域志》。望着窗外出神儿。
这书是大小姐中毒的第二日那人送来的,他一向擅长猜人心事,且一猜一个准儿。
书中有两页被人折起,一页是《青阳县志》,一页是《长丰县志》,这是他希望自己去的地方罢?青阳县,倒是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选这长丰县又是为何?
青篱神色不明的坐了一会儿,伸出手来细细的摩挲着梳妆台上的匣子,那里面是她全部的财产:银票九百五十两,现银二十五两,并十五贯铜钱和首饰若干。
今日是她十三岁的生辰。七月十五,百鬼夜行。青篱突然自嘲一笑,她生的还真是个好日子呢。
一大早,李姨娘便领着丫头合儿与她送了生辰穿的吉服来。青篱低头瞧瞧身上这件艳粉色的缎子吉服,衣身下摆绣满了极淡雅的小菊花,那花朵有白的蓝的黄的浅粉的,枝叶绣得根根分明,如活的一般。
这是李姨娘与合儿二人为她准备半月有余,才做好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可她越是这般。青篱便越是狠不下心来,左右为难的滋味儿真不好受呢,不由暗自长叹一声。
自大小姐中毒后,太太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阴郁,青篱不用猜也知道那阴郁的目光背后,定然藏着许多对付她的法子。前几日她便恍惚听见太太欲给她定亲一事,想来这便是她要出的第一招罢。
因老太太发了话,说十三岁虽不是大生辰,总归也是小喜事一件,再加大小姐遭此大难平安无事,更是喜上加喜。正好趁此机会热闹上一场。是以一向冷清的篱落院,今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房的姨娘都早早的派了丫头来送贺礼,府里头有头有脸的管事儿婆子丫头也都因老太太的话儿,或单独一份儿,或者两人凑一份儿的送了些小玩艺表表心意。
杏儿三人在院子里,手忙脚乱的招呼应付着,莺莺燕燕的打招呼声私语声笑声充斥着整个院子。前面儿隐约还传来锣鼓声——那是老太太特意请了戏班子来,许是想趁着这场热闹将砒霜事件掩盖过去。
人是最最健忘的动物,这话说得果然没错。昨儿府里头还是一片愁云惨淡,人人自危。今儿只须一场戏,一场小小的热闹,府里头便没有几个人还能记得大小姐的毒、紫兰的死——除了参与其中的人。
正思虑着,柳儿进了里间:“小姐,老太太说宴席快开了,要小姐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