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池哼了一声,眼睛望天,先撩者贱,凭什么还要给你圆场啊?
融语淮一双长眉簇起,脸上也涨得微红,但没办法,妹妹今日名声要紧,他只好动作艰涩的背着众人双手合起,对着她动作轻微的比了个作揖的手势。眼睛却是别开去,不敢看她。
看着这一向中二得装出众人皆醉我独醒姿态的如玉少年羞红了的耳廓,薛池看得略有些不忍,清咳了一声:“青书,你去取我的骑装来。”
融语淮闻言松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她,眼中微微露出感激的神情。
薛池撇了撇嘴,心中却是软了一些,看了融妙一眼,倒也不再刺激她了。
现如今国泰民安已久,便从前有些武将家中还养了些好马,也渐渐的没了,顶多养些拉车的马匹,算不上出色。
白云牧场专养了些神骏异常的马,场子大,内又有饭庄,是前来赛马消遣的好地方。
薛池换了身红色骑装出去,倒让刘晋等人多看了几眼。
她这骑装是在宫中做的,自是不凡。融语淮看她脸上挂着笑,当真不再同融妙计较的样子,不免对她多了些好感。便趁人不注意,寻了个空走到她面前道:“多谢妹妹方才不计较。”
薛池正牵着马绳,抬手摸马的脸呢,转过头来对他一笑:“行啦,你以后劝着她点。”
她眼神亮晶晶的,嘴角扬着,神彩飞扬又得意的样子,融语淮一瞬间觉得她的样子很好看,嘴里说道:“她年纪小,又受不得激,妹妹往后莫激她…”
话没说完薛池就瞪他:“你当真让我在她面前控制自己言行?她受不得激是她没用,凭什么还要我让着她?”
融语淮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他可是一惯高冷,好言好语求人的事可是头一回做,不由得一下语塞。
薛池手一撑,旋身就上了马。火红的骑装把她的腰身勾得细细的,动作轻盈利落得像片红色花瓣随风舞动了一下。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瞥了融语淮一眼,扬长而去。
融语淮站了一阵,只好叹了口气,转头去看融妙。
融妙强挂着笑脸,眼圈却还是红的呢。看他过来,便委屈的牵住了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她可真狠毒,什么话也敢说,我饶不了她。”
融语淮淡淡的道:“不许再任性了,母亲如今正是艰难,你不要惹事。大妹妹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你要真惹了她,便无法收场。惹只是争口舌,你那一回占过便宜?再说她亦不是个心狠的,今日到底饶了你一回。”
融妙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哥,你居然替她说话?我这样是谁害的?她不过也是顾忌自己名声才圆了场,你怎么说得她像是施恩于我一般?”
融语淮抬手去摸她的头:“你看她往日行事,素无顾忌…”
话没说完,融妙已经一闪让他摸了个空,露出受伤的表情:“你是我嫡嫡亲的哥哥,只能向着我说话,怎能被些小恩小惠就收买了?我回去要告诉母亲去!”说着一转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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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发疯

薛池纵马小跑一圈回来,刘晋驱着马靠近,叫道:“融家妹妹,来赛一场!”
就连融语淮都望了过来。
薛池心知赛起来自己必然垫底,她倒不是怕丢脸,不过奔在一处万一碰着蹭着惊了马,恐怕就落不了好了。
当下笑道:“我不过跑着玩儿,不敢与人比试,先自认输好了。”
刘晋还欲劝说,融语淮便道:“咱们人数已是够了。”
刘晋便作罢,几人依次排开做起准备,薛池让到一边等着。
有个小童在一边将指头塞到口中打了个唿哨,众人便齐齐驱马窜了出去。一众少年俱都冲在前头,几位姑娘落后一步。
薛池正看着,突然发现融妙、融语淮落在最后。
薛池心道融语淮八成是主动落后好看顾自家几个妹妹,正想着,她与融妙眼神对上,心中忽道一声不好。果然转瞬之间融妙便纵马往她身边而来,一步之远时脸上就露出个笑容,抿紧了唇,扬起了手来,看这样子竟是要挥鞭往薛池所骑之马头上抽去。
这一下抽实了,这马必然惊了。
融语淮已经是惊呼了一声:“不可——!!”
薛池心中惊怒交加,但她一向反应敏捷,脑中还没琢磨清楚,手上动作却是快了一步。
融妙还在恶狠狠的高扬着手作势,看这样子似要蓄尽全身力气才落下,薛池却是迅速的一鞭抽了过去,鞭梢正卷中了融妙的颈项,一下把她带下马来。融妙顿时惨叫了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还好她的坐骑已经冲了过去,并没踩踏到她。
前头诸人听到惨叫声齐齐惊得勒马。
融语淮已经是翻身下马,冲了过来:“四妹!你怎么样?”
所幸是落在草上,融妙皮肤并没擦破,但她紧捂着先着地的臂膀,脸色煞白,瑟瑟发抖,颈项间一圈红红的鞭痕十分显眼。
融语淮上前去将融妙搂起来,一边转头对侍从道:“快些去请大夫!”
牧场里总免不了有些意外,原本是有大夫的。
不一会儿大夫就拎着药箱赶了过来,将围成一圈的人给驱散开来:“让一让,让一让!”
融妙正在哭天抢地:“哥,好疼!二姐、三姐,我好疼~~~”
大夫见惯这种场面,倒也没被她叫得心慌,沉着的检查一番道:“这是脱臼,要忍着些,待小老儿替姑娘正骨。”
融妙啊的尖叫一声,融语淮连忙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不让她看。
这老大夫做惯了的,动作十分利落,且避嫌的并不敢与她肢体过多接触,手上两三下动作就在融妙的惨叫声中正了骨,立即就退到一边:“好了,小老儿再开一剂内服,另有一瓶药油每日涂于红肿处,三五日便可无事,只是需得静养,手臂不可着力。”
融妙已经昏了过去,融语淮着人取了药。
众人这才有空来瞧薛池,因并不清楚内情,融妁几个到底和融妙亲近,此刻望着薛池已是满脸愤恨,只顾忌她是太后侄女,并不敢开口斥责。
融语淮却是亲眼见着所有情形的,此刻让他污蔑薛池他做不出,说出实情又是毁了自己的亲妹子,只得道:“四妹不慎落马,咱们赶紧打道回府,回去恐怕还有一番啰嗦。”
薛池见他将事情定性在“不慎”上,倒觉融语淮虽平时有点不搭理人,心倒不是黑的,撇了撇嘴不说话。
当下一群人闹哄哄的回了府,融妙可是伯爷嫡女,当下府上中下都被惊动了。老夫人让将人直接抬到碧生堂,担心村野大夫诊治有误,又另让人请了个告了老的太医来看。
薛池觑了个空偷偷溜了,回了莲华小筑,还没喝上口水,便听人来请她和小曹氏。
薛池心道不好,也只得随小曹氏前往。
这一路上三言两语的将情形向小曹氏交待一番,小曹氏闻言冷笑一声:“这丫头又刁又蠢,八成想往你身上泼脏水。”
到了碧生堂,不但敬安伯和伯夫人大曹氏在场,就连其余几位爷和夫人都在,围着融妙团团坐着,都是一脸的怜惜。
老夫人难得一脸不悦的向薛池看过来。
融妙这死丫头果然在哭天抢地的哭诉:“…她就这么一鞭子甩过来,差点没把我给勒死…”
大曹氏一见薛池出现,并不说话,只盯住了她看。那样双目充血,但却面无表情,薛池一瞬间觉得她似乎有些精神状态不对劲的样子,整个人绷得像根弦,随时都要暴发。
老夫人沉着脸道:“妩姐儿,你为何要害你四妹妹?”
薛池只道:“是她先要抽我,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融妙尖叫起来:“你胡说,我没有!是你记恨我和你的言语不和,有意下毒手!”
薛池冷笑:“场中又不是只有我们二人,寻了旁人来一问便知。”
老夫人锁着眉:“此事岂可大肆张扬?传出去旁人只说是融家女儿的错,快些遮掩才是。”
融伯爷温和的笑:“妩儿,为父知道你与妙儿素来不和,但此事却是过了。”
薛池略有些意外,看这情形,竟然是想不分清红皂白的给她定罪啊,不然的话,随侍的从人总要拉来问一问才对。难不成最近大曹氏在小曹氏跟前无还手之力,这老太太想玩儿平衡,要扶一扶大曹氏了?
她这么一想,目光就划过厅中众人,落在融语淮身上时,见他一脸微红,目光闪烁。
看他这样子还算有些良知,并不敢开口诬陷,想必心中也是煎熬,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以亲族为重,放到此种情形下嫡亲的妹子和便宜妹子那也是要有所偏重的。
薛池本身也很有些帮亲不帮理,所以并不怪他,但从今往后自是要划清界线。
薛池心中正在琢磨,融语淮却见她双目放空的只看向自己,只当她茫然又失望,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不由用力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其实,只是个意外…”
话没说完,大曹氏就转过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可是自己的亲儿子!这节骨眼上,怎么竟向外人说起话来?
大曹氏抬手就抓住了融语淮的手,指甲深陷进去。突如其来的变化使融语淮停住了话语,抬头看向大曹氏。
大曹氏声音低低的:“你说,是个意外?”
融语淮神色几变,终还是坚定了下来:“是个意外…”
大曹氏突然低低的笑,笑得融语淮一惊:“母亲!”
大曹氏笑着转过脸来,望向小曹氏和薛池:“好,很好,你们真好!”
她从床榻边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身形竟有点踉跄。
哭哭啼啼的融妙都觉得事有不对,停住了哭,伸手去抓大曹氏的衣角,却抓了个空。
大曹氏继续向前走着,抬手指向小曹氏:“我就知道你是复仇来了。”
小曹氏看着她,垂下眼睫,微微的笑:“姐姐在说什么?”
大曹氏眼中射出奇异的光来:“我的嫁妆俱都赔了你了,这不算什么,后头又诬我买凶在你们回府途中劫杀,再后头,李婆子也不见了踪影。我知道,你等着给我好看呢,我怕,但我受得住,受得住…”
薛池也听小曹氏提过两句,经过这些年暗里的访查,晓得这李婆子与当年小曹氏身边的丫环果儿是有勾结的,李婆子许了让自己的儿子娶果儿过门,是以当年李婆子买了毒来,让果儿下在小曹氏进给婆母的汤水中,这才陷害了小曹氏。事后小曹氏被关十数年,果儿悄无声息的死在乱葬岗上,李婆子却是出府了,她儿子如今在大曹氏娘家的铺子里当掌柜,一家子日子十分滋润。
小曹氏虽查清楚了,却是一直隐忍不发,薛池觉得小曹氏是步步逼近,想让大曹氏崩溃,并没有一棍子打死的意思。
如今大曹氏说李婆子不见了,想来是落到小曹氏手中了,这把刀悬而未落,大曹氏提心吊胆也是自然。
小曹氏想逼疯大曹氏,只怕已有成效,今日看来大曹氏已经是有点失去理智了。
正想着,大曹氏却转头看向薛池,突的厉声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动妙儿!啊?动了妙儿,还要使淮儿与我离心?你想做什么?想做什么?!”
卧槽,薛池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这是真要疯啊!
薛池心里开始害怕了,没听说过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的么?就在现代,间歇性神经病撞死人了还无刑责呢,谁惹得起啊?
大曹氏癫狂起来:“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不动我这一双儿女!我没有劫杀过你,你也不要动我的儿女!”她说着抱住了头:“你们都不信我,都不信我!我从来没派过人劫杀,可就连我身边的婆子都不信!”
她这一番发作,周围人都怔住了,下人们不得主人发话,都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大曹氏双手撑着头,仰头看天:“为了儿女,我死也是愿意的,对,我就以死明志,你们可要放过妙儿和淮儿!”
说着猛的扭头看向薛池,薛池心里咯噔一声,身体的动作快过了思维,大曹氏猛的冲过来的时候,薛池反手就去拉,死死的揪住了大曹氏的半幅裙角,整个人被大曹氏带得往前冲了数步。
大曹氏的头咚的一声撞在柱子上,瞬间就昏倒在地。

第53章 诈

屋里静了一瞬,然后就像凉水入了热油锅一般喧哗起来,有人哭叫,有人冲过来把大曹氏抱起,有人冲出去请大夫。
薛池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指尖一阵疼痛,抬手一看,这才发现指甲由于用力去抓大曹氏的裙子而断裂了。她轻嘶了一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小曹氏唇边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由心中一突。
这一团乱中,也没人再管薛池,她回了房,先让青书帮她把断了的指甲全给剪了,再上了药用小布条包好。
第二日薛池才听说,大曹氏由于薛池这一阻拦,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但醒过来却是又晕眩又呕吐,闹得不可开交。
薛池受不了府中氛围,便只带了两个丫环出府去。
说实话,薛池并不是个软弱之人,人欺她一尺,她也是要想办法还一丈的。但斗得这么惨烈,生生把个正常人逼疯了,她还是大受冲击,一时便有些茫然的走在街头。
直到有人唤住了她:“薛姑娘。”
薛池愣愣的抬起了头。
时谨目光在她面上扫过,问她:“薛姑娘可是有事?”
“啊——”,薛池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蹙了蹙眉。
时谨伸手一让:“在下新盘了间茶馆,不如请姑娘喝盏茶。”
薛池抬头打量,发现就是上回与时谨曾喝过茶的那一间茶馆,居然被他盘下来了。薛池本身就是对时谨满是好感的,此时也想找人说话,自是同意。
两人上了楼去,在上回临窗的雅间坐下。
时谨替她斟茶,十分平和的道:“我见姑娘方才神思不属,莫非有难处?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他的声音很好听,平稳从容,竟将薛池的心都抚平了。
她喝了半盏茶,考虑了一阵,心道常有人说男人比女人更理性,不如请他分析一番好了,只要化去人名,也不怕什么。
当下便道:“正是有一桩事心中疑惑呢。我有一友人,先前归家途中,突遇山匪劫道…”于是粗粗的将事情遮遮掩掩的说了一些:“可如今,她见这夫人言行,倒当真不像主使之人,可当地城守审问得贼人,确实是受指使针对她们一行人而去的,心中便有些疑惑,不知真凶是谁了。”
要说薛池与大曹氏最大的仇恨,便是差点被其派人劫去一事了,幸亏逃脱,不然会遇着什么事,例如先奸后杀什么的,简直是不敢想。
其余倒没什么深仇大恨,最多是站在小曹氏的角度替她义愤填膺罢了。可是今日她见小曹氏那抹笑,却也总是有些心中不舒服。
时谨抬手替她续了茶:“为何听你一说,觉得你这友人与她亲娘也并非亲密无间呢。”
薛池心道:卧槽!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他。
时谨看她这神情,圆瞪的杏眼,满是惊诧,不敢置信又有点叹服。
一时居然被逗乐了,微微展颜一笑。
薛池顿觉室中流光溢彩,他平凡的面目都生动了起来。
时谨道:“我知道的线索太少,若不考虑外人,就这家人来说,老夫人和男主人都是希望维持家中平和的。这桩事故,能从中得到利益的无非是这家夫人,和你好友的亲娘了。”
薛池啊了一声:“好友的亲娘?这怎么可能?那有自己劫杀自己的。”
时谨挑了挑眉:“为何不可能?从你方才神情,便可知这对母女另有蹊跷。唯一被绑走的就是你这好友,其余只损失了下人,她亲娘身边要紧的人可是半点损伤亦无。事后她便是最大的受害人,一经查实,将事推在夫人头上,夫人可还好得了?
凡事从结果倒推缘由,再荒诞不经的真相也是有的。只不过天下这般狠心的亲娘倒也少见。”
说着他抬眼看薛池,似笑非笑。
薛池心中一动,突然想到曾数次见到小曹氏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一时也不免动了些疑,时谨说天下这样狠心的亲娘少有,可小曹氏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娘,而是一个报仇心切的女人。只是小曹氏对她的处处关爱也是历历在目的,她与小曹氏虽不是真母女,但彼此之间却是当真处出了几许情份,难道小曹氏当真会这样对她吗?
一时薛池百爪挠心一般想知道真相,面上神情一会惊,一会怒,一会疑,一会愁。
时谨目光淡淡的将她种种神情看了个遍,唇角不免又勾起一丝笑意:“你好友势单力薄,一切尽在他人掌握之中,若想找证据寻真相,那便是一个难上加难。唯今之计,只在一个‘诈’字。”
薛池募的抬眼看他,不由问道:“诈,诈谁呢?”
时谨微笑:“若是直接诈这娘亲,不免打草惊蛇,陷己于不利。不如从她身边亲信之人下手好了,这便要看你好友觉得谁更好得手了。”
薛池简直觉得醍醐灌顶,脑中灵光一闪,已是得了主意,嘿嘿直笑:“好呀,我就给她来个冤鬼索命。”
当下兴冲冲的再三道谢,回了府中。先寻了方才陪同她出门的青书、重紫说话:“方才我与时公子所说之话,你们该也听出些蹊跷,可要去告密?”
青书、重紫对望一眼,齐齐跪下:“婢子不敢,已是姑娘的人,再无二心。”
重紫涨红了脸道:“婢子等从小便知要对主人忠心不二,身为奴婢,若卖主求荣,事后也定为人不齿,落不得个好结果。姑娘大可放心。”像她们这样要放到主人身边贴身服侍的,自是从小就被洗|脑,忠诚是第一品质。她们四人又是荣恩公府调|教后连着身契送来的,不管小曹氏怎么想,荣恩公府可真当薛池是外孙女儿,这服侍的人身上八成是不会动手脚的。
薛池心中一琢磨,抬手将两人扶了起来:“我并不要你们赴汤蹈火,只不过要你们不要出卖我罢了。放心,日后若有变故,我总能放还你们的身契,还你们一个自|由身的。”
两婢女自是百般表忠心,薛池却心道岂有人天生愿做奴仆?若她们当真忠心,来日必放了她们。
心中这么一想,也就不再多说,当即打发青书去查探信娘的踪迹。
不知为何,她直觉便是要从信娘下手。
***
夜色渐深,小曹氏躺在贵妃椅上,半撑着头,嘴角微微带着点笑意。
信娘在她背后,用梳子沾了发油替她通头。
小曹氏突然嘶了一声,信娘一惊,举起梳子来看,梳子上居然挂下了几根长发。
信娘的脸色一下变白了,咬着唇微低下了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谁知小曹氏今日却并没沉下脸来,只道:“罢了,你下去。”
反倒是柴嬷嬷往信娘头上扇了一巴掌:“你这死丫头,做事越来越不上心,木木愣愣的!”
信娘任她骂了一通,退了出去。
她袖着手低着头往前走,正要回自己房里,突然有个小丫头冲上来拉她的袖子:“信姑姑,我们姑娘怕是这两日被吓着了,正做噩梦,怎么也叫不醒,您去看看吧。”
信娘想推开她:“你去请大夫,我去报给莲夫人听。”
小丫头央求:“别啊,姑姑,这说出去上头还不得说是我们伺候不周道么?姑娘和您亲近,您安抚安抚她也许她就醒了。”说着就往信娘手中塞荷包。
信娘掂了掂荷包,又想起平素薛池总拉着她的手“好信娘”长,“好信娘短”的,不由抿了抿唇道:“好吧,去看看。”
信娘随着这小丫头往薛池屋子里走去,先进了外间,屋中只点着一盏黯淡的灯,几个丫环都守在内室帘外,见她过来,忙帮着挑帘子。信娘微微蹙眉,抬脚便进了内室。
她一进去便混身一僵,只觉屋中比外头凉上许多,屋角也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昏昏暗暗,更有一段闻所未闻的音乐声若隐若现鬼气森森的在屋中飘荡,有无数人在这音乐声中呻|吟,也有人偶尔低笑,便如走在黄泉路上,忘川河中的孤魂野鬼正在哀嚎引|诱…
身后的丫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推了她一把,已经把帘子放下,屋中更是一暗,信娘立时想退出,但双腿已经是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
突然听得薛池在呻|吟:“不要绑我走,不要绑我走,饶命啊~信娘,信娘,你为何要我找信娘来?你认识信娘?”
信娘浑身巨震,抬眼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的薛池,居然不再害怕,哆哆嗦嗦的走向床边去,颤声道:“志哥…?”
薛池心中惊涛骇浪,便含糊道:“什么…?你舍不得…?”
信娘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扑到床边去:“志哥,你找她做甚,你要入梦,也要找我。做什么这么忠心,死了也替小姐办事,我好恨啊!”
薛池心道:卧槽,信息量好大。
当下口中只:“信…,信…,信…”
她又不知道这死鬼“志哥”平素怎么唤信娘的,万一是什么“信儿”,“信妹”的,那不穿帮了?只管装做口齿神乱不清的“信”个不停。
信娘嘤嘤的哭个不停:“志哥,她好狠的心,我不死不活的陪她关了十七年,你也在外头替她办了十七年的事,我们生生的分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却要派你去做这样送命的事…你就不要再替她办事了,好生安歇不好么?还是说,你心里对她还有那点儿掂念?”
薛池没言语了:特玛的阴谋就不说了,还扯出段三角恋来。
薛池待听信娘哭了一阵,再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又听着音乐,知道这首歌快播完了,便含糊道:“我…,我走了…”
一句话落,音乐也幽幽的结束,薛池做恶梦惊醒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气,一眼看到床边的信娘,猛的一下抱住她:“信娘,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

第54章 失踪

信娘被薛池抱着,全身僵直。
薛池却是慢慢平息下喘息,这才松开了信娘,拿帕子去擦头上的汗珠。
实际上吧,薛池在房中各隐蔽处藏了数座冰山,有意将房中弄得阴阴凉凉的,此际自然是没什么汗珠的,不过是提前往自己面门上弹的水珠罢了。
薛池做得惊魂未定的样子,抬眼一看,连忙道:“来人,来人!屋里太暗了,多点几盏灯!”
外头人听见,连忙进来将几盏立式宫灯的灯罩取下,点着了灯再罩好。一时间屋中明亮起来。
薛池假装不经意的打量着信娘,只见她木愣愣的坐在床沿,发丝有些散乱,脸上还有泪珠,十分凄然。目光往下一扫,落在她腰间系的汗巾上,一时心中明悟。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没往这个方向想的时候,事实摆在眼前也看不清,往这个方向想时,蛛丝马迹都能发现。
信娘的汗巾是姜黄色的,边沿细细的秀着一圈黑色忍冬花纹,信娘是喜欢用这个颜色花纹的,她的绣鞋边沿上也常这样绣。
薛池猛然就联系想起当时劫走她的那个山匪,他被薛池用折叠刀刺死之后,薛池曾去解他腰上的大刀,就在那时,薛池看见了他的腰带,也是姜黄色绣黑色忍冬花纹的。只不过薛池当时虽觉得这山匪一身灰扑扑的却有这么条精致的腰带,不免多看了几眼,却是从没联想到信娘身上来,竟如证据摆在瞎子眼前罢了。薛池又想起离城相会之时,自己历难脱险,信娘非但不见欢颜,反倒郁郁寡欢,如今想来,那也是因得知了心上人的死讯吧,还好薛池一直没透露山匪是自己所杀,不然信娘虽不爱说话,爆发起来半夜提刀把薛池给抹了脖子也不是不可能,那得多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