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容多少明白太后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为皇帝拒绝了太后的提议而松口气。
太后不用瞧也只柳婉容此时是做何表情,在心里直摇头,柳婉容看不明白,她还不明白吗?皇帝越是不点头,越是显得对这宫女珍而重之。
长此以往,柳婉容的前景怕是更不乐观。
***
从太后宫里出来,景辕帝难得遣退了福清,身边只留晏卿一人。
晏卿同景辕帝始终维持着五米的距离,他停,她便也停下。
“太后方才说的,你觉得如何?”景辕帝站在湖边,双手背后。
“皇上指的是太后哪句话?”
皇帝转过头,沉沉的目光直视晏卿,半晌低笑一声,“跟着福清没学好的,装傻学了十乘十。朕问你,做朕的妃子,是好还是不好?——这个,给朕好好答。”
“不好。”晏卿对上景辕帝微诧的目光,缓缓道,“后宫有无数个嫔妃,但皇上只有一个,女人即便再冰清玉洁心有傲骨,掉进后宫这潭死水,也不会再像个活人一样的活着了。后宫女子争宠的手段,难看的吃相,皇上这些年看得还少吗?”
皇帝想起了柳婉容。
然后他定定望着她素净瓷白的小脸,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晏卿没答这句,径自道了句,“皇上要是纳了奴婢,日后,恐怕是要后悔的。”
景辕帝的确动了心思,不知为何,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可她说的也在理,后宫女人争宠的那副嘴脸,着实难看。
“回勤禄殿吧。”
晏卿望着景辕帝离去的背影,抿起了唇。
景辕帝头顶上的那簇蓝光越来越黯淡,若是她再不加紧脚步,恐怕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想起一切。到时候再行动,她只怕是没有这么大的把握了。
……
晏卿休沐这天,摆脱掉福清派来的人,早早就等在群臣下朝会经过的地方。远远地,人高马大的段应钦鹤立鸡群,霎时便吸引到她的目光。
段应钦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两人不动声色一前一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
“将军,刺客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段应钦没急着回答,反而先扫视了她一番,晏卿今日不用在勤禄殿当值,于是就没穿大宫女的宫衣,一件宝蓝色细纱抹胸上绣着素雅的白花,外搭着件浅色拖尾外披,素色的软烟罗在胸前系成蝴蝶结形状,将她衬得十分纤弱小巧。
随着那身宫装一同脱下的,还有身为大宫女的孤傲与冷肃,此时段应钦看到的,是一个正值妙龄,开得像花儿一样娇美的大家闺秀。
他那颗向来冷硬的心,蓦地狠狠一颤。
“将军?将军?”晏卿看他似乎在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那人嘴很硬。不过,你问这做什么?”段应钦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常年握刀的手,指腹带着薄茧摩挲她腕上的嫩肉。他想,这手腕也许比他的雁翎刀还要细一些。
“将军,我听说柳婉容似乎和这件事有关,不如你诈他一诈,看他能说什么。”
“嗯。”段应钦心绪飘忽地应。
晏卿拧眉看他,意识到自己被他抓着,说,“将军,我该走了。”
段应钦只是抬头看她一眼,黑眸深不见底,“我听说,太后跟皇上说,让他纳你为妃?”
晏卿不惊讶段应钦知道这事,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眼线。
“那将军也该听说,皇上可是否了这件事的。”晏卿边说着,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段应钦握的更紧了,“那你怎么说?”
“我?我说什么?”
“你想做皇上的妃子吗?”他目光灼灼的问道。
晏卿看了他一会儿,莞尔,“我若是想做,现在也就不会同将军站在这里了。”
盖在段应钦心头的乌云散了大半,他总算露出笑意,牵着她便走。
“那正好,本将军这就去向皇上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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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棋子皇后的重生(八)
晏卿被拉着走了两步,“将军, 你要干什么?”
“向皇上去要你。”段应钦头也不回的道。
晏卿杏眸大睁, 拽了几次男人均是无果, 才叹气道, “将军就不问奴婢愿不愿意?”
果然, 段应钦听闻这句才停下脚步,猛地回头,认真凝视她的眼睛, “那做本将军的将军夫人, 你愿是不愿?”
“不愿。”见段应钦瞬间皱紧了眉头, 晏卿又道, “晏卿也同皇上说过, 这个世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奴婢又见太多后宫里的失意女子, 所以不愿也走上这条路。奴婢的心愿是到了年岁能离开皇宫,云游四海做个畅快女子。儿女情长, 奴婢不想沾。”
段应钦一向知道她的想法与众不同, 却不想她竟连皇帝都拒绝,而且拒绝的理由是因为皇帝三妻四妾?
他沉吟道, “若是本将军答应你, 娶了你之后不会再纳妾呢?”
晏卿有些吃惊, 她能感受到段应钦对她的好感,却没想到他以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会为了她放弃最享齐人之乐的机会。
“奴婢……”
他不耐地打断她, “现在不必答复我,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还有,日后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听着扎耳朵。”
扎耳朵是什么意思?晏卿看着段应钦又想生气又怕吓跑她的别扭样,总是忍不住想要乐一乐。
“将军果然喜欢这个图案,我就猜到了,将军穿上这袍子显得和颜悦色了许多呢。”她扫了眼他身后的袍子。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段应钦的脸更黑了,几下解开身上的袍子硬塞到她手里,“你,赶快给本将军绣个猛虎上去,越凶越好!”
晏卿:“……”
***
几日后,段应钦私下递了折子。
景辕帝过目后,面容一直蹦得紧紧地,几下吐纳,猛地一拍桌案,“柳逸夫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连朕都敢算计!”
晏卿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心中并无意外。
“段将军,这事可证据确凿了?”景辕帝扬声问。
“只有那刺客一人的证词,至于柳大人和柳贵嫔那里,关系重大,臣不敢妄下定夺。”
皇帝明白,柳家和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事如何走向全凭他的意思。
想着,皇帝的头疾又犯了,“晏卿。”
“奴婢在。”
“帮朕来按按头。”
段应钦这时抬起头,看晏卿走到景辕帝身后,两手按在景辕帝的太阳穴两侧,而景辕帝则将手肘撑在手枕之上,闭目沉思,好似二人间这种举动已经做过无数次。
心里像被一团火反复地炙烤,他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再看,否则他不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嫉妒而失去理智。
“将军觉得,柳贵嫔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段应钦低眉道,“之前不觉得,现在想到其中关联,再回忆当时的情景,的确是有些蹊跷。”
“哦?”
“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躲在树林中的刺客向皇上射出那一箭之前,柳贵嫔已经从皇上身后跑了出来。如果不是早有计划,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怎会在刺客射出箭矢之前便有预感,并且瞬间精确的找准方向,让自己挡在皇上面前?”
皇帝直起了身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一个小小的后宫妃嫔,先是向皇帝下药,再陷害他身旁的大宫女,如今,又查出她参与行刺,甚至还妄想贪图救驾之功。他之前究竟眼瞎到何种地步,竟对这种女人呵护备至,疼入心坎?
“将柳逸夫押入刑部大牢彻查,至于柳贵嫔,没查出首尾前先打入冷宫吧。”皇帝说完一停,又道,“在这之前,先知会太后一声,毕竟是太后的本家。”
“是。”
……
“什么?”太后摔了手中的茶盏,一双眼睛瞪向来传话的嬷嬷。
柳婉容更是血色尽失,抖着唇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爹、我爹被打入了刑部大牢?”
老嬷嬷点点头。
“婉容,这是怎么回事?你爹他……”
柳婉容噗通一下跪在太后面前,泪流满面,“姑母,您救救我爹啊,我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若是再受刑,等于要了他一条命啊!”
一见柳婉容如此,太后便猜到柳婉容在这件事上也是知情的,忍不住一个耳刮子甩过去,太后怒道,“荒唐!”
柳婉容抚着被打痛的脸颊,哭声渐小。
“这时候我是你姑母了?你和你爹设计我儿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我是如何疼爱你的,皇帝又是如何疼爱你的?温柔端庄?贤良淑德?皇帝当真是看错了你!”
柳婉容哭着爬到太后脚边,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太后衣角,“臣妾知错了,我爹明明保证过不会伤到皇上的,谁知道……”
“你和你爹都是糊涂,行刺皇上,那是捅破天的大事!是会满门抄斩的大事啊!”太后看着自己一向宠爱的侄女,痛心疾首,“当真是鼠目寸光!你们眼前只看到那个位置,百般算计,觉得皇帝会念在救命之恩上立你做皇后?那你们想没想过,若是没了皇上,你和你爹,乃至于我,都算的了什么?”
太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你以为像我现在还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吗?你以为皇帝这些年韬光养晦,暗自筹谋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做任何决定都不受任何人的掣肘。若是他真能听我的,便不是做完决定才来知会我一声了。”
柳婉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天要塌了。
“姑母,那侄女怎么办啊?”柳婉容哭得不能自已。
太后闭上眼睛,“我的能力,或许只能保你一命了。”
“姑母!”柳婉容大恸,本家衰败,叫她如何在后宫立足?
***
一向备受皇帝宠爱的柳贵嫔近日来不止连降数级,如今还被打入冷宫。后宫众人虽然不知内情,但都觉得痛快不已。相比起从始至终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戚皇后,她们更恨的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柳婉容。
在皇帝面前一副弱不禁风的可人模样,可在她们这些妃子面前,却是趾高气扬,恃宠而骄的可以。戚皇后目中无人是理所应当,谁让人家生来就是皇后呢?而柳婉容一个小小嫔妃,还如此自视甚高,当真是可笑极了。
一时间众位妃子们都抓紧时机痛打落水狗,柳婉容在冷宫的日子很是难过。
又过了几日,柳逸夫的案子又被翻出新的罪证,卖官敛财,上通下贿,刑部呈上来的罪证确凿,如今只待皇帝做出决断。
近日景辕帝也因柳家的案子吃睡不好,晚上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才勉强睡熟了过去。
福清和晏卿在外间休息,忽闻皇帝殿内一声大叫,两人立即跑了进去。
景辕帝此时一头大汗的坐起身,闻声转过头来,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晏卿的身上,眼底有诸多情绪不断涌现,最后他闭了闭双眼,哑着声音开口,“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
福清低声问,“皇上,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晏卿没出声,她注意到皇帝的头上已经没有任何蓝光,他应该已经恢复了记忆。
只是不知对柳婉容那里,他会如何做?
景辕帝摇摇头,接过晏卿递过来的湿手帕,不着痕迹觑了她一眼后,问福清,“柳昭……柳贵嫔那里如何了?”
毕竟是曾放在心尖上的人,恢复记忆后,皇帝果然一开口便问起了她。
“听说这几日娘娘整日以泪洗面,清减了许多。”
景辕帝嗯了一声,屏退了晏卿和福清,躺在床上了无睡意地望着床顶。
他想起了一切,却也没忘这段日子以来柳婉容的所作所为,为何他曾认为最无害最温和的女人,竟然也是这般不择手段之人?
他自认为一直最厌恶戚皇后,憎恨她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可如今才知道,戚皇后的手段都是摆在台面上的,她不屑使那些阴险的手段,恨不得每次惩治人都敲锣打鼓一番,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而被他一直视作受害者的柳婉容,却狠心到连枕边人都可以设计陷害。
是他看错了吗?柳婉容究竟是爱他的身份地位,还是爱着他这个人?
亦或是……两者皆否?她真正想要的,是皇后的大位。
翌日下了朝,景辕帝来到冷宫,进去前他停下来,道,“福清在外面候着,晏卿跟朕进去。”
说罢,便推开冷宫的殿门。
“皇上……”
柳婉容如今一身素服,头上也没缀任何饰物,面色苍白如纸,果真憔悴了许多。景辕帝看着,心里也难受不已。
“你……”皇帝没了声音,也不知该以何种情绪面对她,半晌才道,“行刺的事,你知情还是不知情?”
对上景辕帝的眼神,柳婉容便能感觉到景辕帝今日对自己的态度和前几日不同。
这时,柳婉容纤柔的身子一颤,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眼泪已经流满面颊,“皇上与臣妾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相信臣妾吗?臣妾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皇上流一滴血的啊。”
景辕帝闷声不语。
“臣妾的确有罪,在得知父亲的计划时就该制止他,哪怕做个不孝女,至少对皇上是问心无愧的。”柳婉容轻轻啜泣,哽咽道,“可臣妾太自不量力,太不想失去父亲,试图以一己之力阻止父亲的计划,失败后臣妾还想着,只要臣妾能让皇上毫发无损便好了……什么高官厚禄,什么光耀门楣,臣妾统统不在乎,臣妾想要的,不过是想护着皇上,护着父亲罢了。”
柳婉容将一番话说的字字血泪,句句都是她夹在父亲与皇帝之间的两难与痛苦。
景辕帝眼神几经变幻,眸色也越来越冷,低低地,他叹口气。
“婉容,你究竟还是朕的那个婉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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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棋子皇后的重生(九)
“婉容,你究竟还是朕的那个婉容吗?”
柳婉容不解景辕帝的意思, 眼泪还挂在眼眶之中, 抬起了头。
“朕的婉容只喜欢吟诗作赋, 习字作画, 好似尘外不沾世俗的仙女。她曾说过, 若朕不是皇帝,她最想和朕过无拘无束的快意人生。”景辕帝顿了顿,语气转变, 低哑地问道, “那你又是谁?你的确不在乎高官厚禄, 也不在乎光耀门楣, 因为你在乎的, 只是皇后之位。”
柳婉容大惊失色,不住地摇头, “臣妾没有,皇上, 臣妾没有……”
“你有!”景辕帝怒喝了一声, “是不是你只想当皇后,朕是不是皇帝都无关紧要?所以你肯答应和你爹做出行刺国君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来?所以你肯让那些人伤朕!”
“皇上, 您要相信臣妾, 臣妾不想伤害您啊!都是我爹, 都是我爹出的主意,臣妾不能做出不孝之事,所以只能暗自想办法护皇上周全, 臣妾真的只是被逼无奈,一切都是我爹……”
景辕帝目露沉痛之色,低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抵赖。”
说罢,景辕帝侧目过来,“晏卿,将东西拿给柳贵嫔看一看。”
晏卿道了声是,将手中的东西拿到柳婉容的面前,柳婉容先是抬首看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憎恨,之后才看向晏卿手中的物件,刹那间,柳婉容双腿发软,连跪直身体都是不能了,瘫坐在皇帝脚边,她只是一边摇头一边流泪。
“这些是你和你父亲筹划这件事的书信,婉容,朕问你,这信上的字迹是不是你的?”
柳婉容低着头,思绪飞快运转,在想应对的办法。
蓦地,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皇上,您在说什么?我很久没有父亲来往过书信了,这……一定是有心人在陷害我,只为坐实臣妾弑君的罪名啊。”
景辕帝的眼神愈发高深莫测,“那你说说,是谁想要害你?”
柳婉容想借此将晏卿一同拖下水,自以为不落痕迹的看了晏卿一眼,可又想到如今皇帝对晏卿信任非常,上次她本就陷害对方一次不成,这次若是再提起晏卿,再加上事先没有布局,景辕帝一定是不信的,反而还会更加怀疑于她。
想通这一点,柳婉容哽咽道,“臣妾也不知道,这些年皇上宠爱臣妾,已经让臣妾在后宫树下很多敌人,至于谁有这个能力动手,臣妾不清楚。”
“可这些书信是从你父亲书房里亲自搜来的,而且,你父亲也承认这件事之中有你的筹划。难道,你父亲也是陷害你?”
事到如今,柳婉容知道自己是保不住父亲了,只能寄希望于太后那里。而她只要保住自己,若能有一天翻身,再度夺得皇帝的宠爱,或许,她们柳家还有重振旗鼓的那一天。
心中几番计较,柳婉容最后咬牙道,“父亲一定是受了小人的蛊惑,他恐怕也不知写信之人是谁。”
景辕帝定定的望着柳婉容半晌,忽而冷笑。
“婉容,到底你还是让朕失望了。”
柳婉容一听景辕帝瞬间凉薄的语气,心尖刹那一颤。
“你若是同你父亲共进退,朕还当你是个孝女,即便负了朕,至少保全了你这颗想要尽孝的心。可是——”景辕帝闭了闭眼睛,“面临生死时刻,你连你亲生父亲也能抛下,朕已经能想到,你是如何狠心的女子,而朕已经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爱朕了。”
“……皇上?”
“婉容,朕错了。”景辕帝再度睁开眼睛,双目望着柳婉容片刻,随即又将视线一向身旁始终低眉沉静的晏卿一眼,兀自叹道,“朕真的错了。”
在这冷宫里,不值是不是环境的缘故,景辕帝只觉得浑身发冷,事情其实早就由段应钦彻查清楚,他只是不相信罢了。
他终究,还是后悔来这一趟。他若是不亲自来问的话,柳婉容在他心中,至少还会是那个小巧可人,真心爱慕他的女子,他还可以自欺欺人,骗自己柳婉容还是爱他的,而他这些年,也并没有活在柳婉容一手为他编织的情网之中……
此时此刻,景辕帝已有些记不清之前和柳婉容在一起时那些惬意温暖的时光,包括柳婉容的脸,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与此同时变得更加清晰的,却是另一张脸。
洞房花烛时,那张含羞带怯的脸。
登上高位时,那张忍住害怕,还要故作威严的脸。
一杯毒酒时,那张含泪求来世不要再遇见的脸。
一时间,景辕帝心绪复杂,离开冷宫的脚步也虚浮起来。
眼见景辕帝离开,柳婉容再是不能维持平日里大方温婉的形象,几乎扑到景辕帝的脚边,“皇上,您信臣妾吧!臣妾是一时被权势迷了心窍,但臣妾对您的这颗心是真的啊!”
景辕帝缓慢的垂下眼睛,扫向柳婉容梨花带雨的脸,心中微微疼着,他道,“婉容,你知道为何我始终没有开口要立你为后?”
柳婉容蓦地没了声音。
“因为朕讨厌那个位置,坐上那个位置的女人,最终都会变得不像自己,你看戚皇后,那么单纯孩子气的人,一只竹蜻蜓就可以让她乐上好几日,可坐上那个位置没多久,她就可以面无表情的杀人,眼都不会眨一下。”景辕帝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坐上那个位置,会有多少身不由己?朕想的,不过是让你保持你原本的性格,让你无忧无虑。也想让你眼里只有朕,而非整日被那些后宫琐事困扰,变得不快乐。”
“……”
“婉容,你告诉朕,朕做错了吗?”
柳婉容抓着景辕帝衣袍的手,垂了下去,双目空洞。
***
离开冷宫,景辕帝一言不发,晏卿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向来挺直的背一点点的弯了下去。
她垂眸敛起冷笑,一个女人,就能让一国之君如此,怪不得原主会被柳婉容欺压那么多年,就连死后的心愿,也是想让景辕帝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之前景辕帝一心装着柳婉容,所以对戚皇后愈发不喜,而柳婉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如今失忆一段时间,正好让景辕帝的心不偏不倚,保持客观去看待柳婉容所做的一切。
结果没有出乎晏卿的预料。
没了喜爱,只有一颗平常心,景辕帝更能看清柳婉容的龌蹉和伪装,也明白她其实不过和其他后宫女子一般无二,就连争宠的手段,都那么俗不可耐。
晏卿心中冷笑,再度抬起头时,却发现此时身处的地方十分熟悉。
推开空旷已久的寝殿大门,这里竟是一点尘土都没有,干净得像是还有人在这里居住一样。
景辕帝熟练地走向软榻,手肘撑在桌案上,掐了掐眉心,同时眸子扫向突兀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晏卿,“还愣着做什么?朕头很疼。”
晏卿对上景辕帝的目光,心中暗忖着他突然来戚皇后的宫里是要做什么?
想通几个关窍,晏卿避开景辕帝高深难测的目光,缓步走近他身边,伸手就要帮他按摩——
“皇后这里常备着治疗朕头疾的药,你帮朕取来。”
“是。”她低头道。
晏卿转身走向戚皇后的床榻,在床榻的角落里有一个暗格,里面装满了戚皇后派人从民间寻来的各种治疗头疾的偏方和膏药。
只是在这之前,景辕帝猜忌戚家,从未用过戚皇后准备的这些东西。
晏卿几乎没有迟疑的找到了暗格,她也注意到背后那道目光越来越灼热炽烈,像是一团火要将她焚烧了一般。
了然地勾了勾唇,再回身时,晏卿神色如常。
她走回景辕帝面前,两只手分别拿着两种不同颜色的膏药,她轻声向景辕帝解释,“皇上,白色的这个是要涂在印堂穴和神庭穴,待吸收之后,再将黑色的这个药膏涂在印堂穴,加以按摩,您的头疾病就会缓解许多。”
说着,晏卿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再用指尖挑起一抹白色的药膏,准备涂到景辕帝的印堂穴上——
在指尖就要碰上景辕帝的前一刻,忽然,被他一把擒住了手。
他的掌心温度很高,很用力的攥住晏卿的手,眸色极黑,“你从未来过戚皇后的宫里,也没和这里的宫女有任何接触,晏卿,你告诉我,你怎会知道戚皇后那么隐蔽的暗格在何处?”
晏卿听着他一字一句的问,血色慢慢从她的脸上褪去。
景辕帝心里突突的跳,心如擂鼓,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挑起,目光紧揪住她。
“告诉朕,你是不是戚如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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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棋子皇后的重生(十)
殿内一派寂静,好似风吹过都能听到声音。
景辕帝不肯错过晏卿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脸庞。在这之前, 他从未这般紧张过, 明明是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 可他此刻却笃信不已, 甚至,是希望戚如烟还没死的。
可自始至终,晏卿都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皇上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晏卿就是晏卿, 怎么可能是戚皇后?”
景辕帝不愿相信, “你不是戚皇后?那为何你会写戚皇后的瘦金体?为何会知道戚皇后为朕准备的药膏如何使用?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