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助理”两个字就像是禁忌,听到这两个字时璟言就像是竖起刺的刺猬。当晚陆世钧带着她要介绍给时璟言,还没说几句,一个烟灰缸就扔了过来。烟灰缸砸在墙上,顿时碎片乱飞,那么结实的东西一下子就粉碎,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着实被吓了一跳,连手臂被碎玻璃划了一道口子都没感觉出来。
当时她只想拔腿就跑,来之前只听说助理这个工作多么光鲜,也是最接近娱乐圈的职业,虽然很辛苦,但薪水可观,最适合她这种要养家糊口的人了。而时璟言是她第一个要跟的艺人,也是她第一次接触的明星,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
陆世钧随后又接触了她几次,锦欢却是说什么也不回到那人身边了,不得已,公司才把她先安排在颜若冰那里。
可谁又知道,兜兜转转,她又辗转回来跟了他。
“在发什么呆?”他像是叫宠物一样朝她勾了勾手指,“明天一早我还有戏,快点过来睡觉。”
她低垂着头,走得十分缓慢。
时璟言皱了下眉头,忽然长臂一伸,毫无预警地攫住她的手腕,轻轻向怀里一带。
锦欢下意识地用双手挡了一下,手心贴着他火热的胸膛,这才发现他的上半身竟然没穿衣服。
脸色蓦地一白,靠在他怀里的身躯也不由得僵硬如石。
“放心,在你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碰你。”时璟言微微眯起黑眸,松开了她。
锦欢立刻缩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将被子拉到胸口,紧紧地攥住。很快,身后就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周围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独属于时璟言的味道。
而锦欢呼吸着带有他气味的空气,一如之前多少个夜晚一样,难以入眠。
陈炳然来的时候排场很大,两个助理,两个保镖,外加一个保姆,黑色的房车开到片场,张导亲自出去迎接。
锦欢接触演艺圈也只是这几个月的事,不过对于陈炳然还是有些耳闻。这位导演之前拍过几部反响不错的文艺片,但是叫好不叫座,沉寂了几年,直到去年拍了一部《欲望之都》才重新被人记起。这部片子的题材是围绕时下年轻人速食爱情和两性之间的探讨,情节大胆,但是拍得很隐晦,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电影节上一举夺得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大奖,几乎一夜成名。
时璟言今天下戏比较早,在休息室里等着化妆师来给他卸妆,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却是陈炳然。
“张导说Stephen在这里休息,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今天撞大运,还真见到你了。”
锦欢见陈炳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但保养得宜,看上去顶多只有四十来岁,说话时眼睛带着笑,温温敦敦的。
时璟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陈炳然握手,淡淡地应了句,“陈导抬举了。”
相对于陈炳然的热络,时璟言的反应就有些冷淡了。但是圈子里的人大都熟知他的性格,刚开始还会觉得他傲慢无礼,时间久了才明白他不过就是这副性子。你对他越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他越不会理你。你自然平和当普通人一样对他,他就会变得很亲切。
不过有的人在高处站得久了,就会忘记该如何平视别人,时璟言自然也会这样。
两人交谈的时候,锦欢始终站在时璟言的身后,不言不语。而不知道为何,说着话,陈炳然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位是……”
陈炳然只觉得这女人很美,在这个圈子里见到的女人都是妆容精致,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但这种美却缺少灵魂和味道,看多了自然麻木。他鲜少能见到这样即使未施粉黛,都会让人觉得是值得花时间去欣赏的女人。
时璟言微微偏过头,简单地介绍,“是我的助理。”
“Stephen不愧是Stephen,人长得帅,连身边的助理都这么漂亮。”陈炳然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锦欢,“我新戏里有个女配角的角色很适合你,如果有意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我随时欢迎。”
锦欢有些不知所措,看了一眼时璟言,才双手接过名片,“谢谢陈导。”
陈炳然走了之后,化妆师才进来。但时璟言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冷冷的一句“出去”,把化妆师吓得夺门而出。
锦欢有些不明所以,下一刻,就被他捏住了下巴。
时璟言没有用太大的力气,锦欢也没感觉到疼,但是因为动弹不得,只能顺着他的手微微仰起头,迎视着他的眼睛。
像黑曜石一样黑亮、深邃的眼睛,此刻那其中却是带着警告意味的。
“他只是夸了你两句,你可动了心思?我承诺过会把你培养成明星,就一定会做到。”
锦欢承认,她的确是动了心。导演当场拍板邀请,还说了“随时欢迎”的话,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但锦欢自认为刚才她的表现还算不卑不亢,也没露出任何表情,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拿来。”
她眨眨眼睛,还是不明白。
时璟言抿唇,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烦,“把名片给我。”
锦欢捏了捏手中的小纸片,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交给了他。
时璟言拿过来,二话不说撕了个粉碎,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锦欢盯着垃圾桶里的碎纸蹙紧了眉头。这机会于他来说也许就像这垃圾桶里的垃圾一样一文不值,可对她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因为她把自己卖给他,他就可以这样霸道?!
怒气和不甘在胸中徘徊,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去。
终究,她还是有求于他。
而令锦欢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竟然接到了陈炳然亲自打来的电话。
“这几天我找了几个女演员试镜,但都没有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好。想来想去还是找人要了你的电话,你不介意吧?”
锦欢客气说:“当然不会。”
“那就好。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倒是有点意外,这次我想给你的女三号,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对于你这种新人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叶小姐,难道你不想成为明星吗?不想像Stephen一样被人崇拜喜爱,而是只甘心做一名小小的助理吗?”
锦欢想起时璟言的警告,有些迟疑,“可是,我从来没有演过戏……”
“那有什么问题!眼下娱乐圈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比Stephen还会演戏的艺人了,你又跟了他这么久,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是她从心底就渴望这个角色,所以陈炳然提出邀请时,她没怎么拒绝就答应了。然而目前摆在她眼前的困难,是要如何才能骗过时璟言,让她明天去试镜。
锦欢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回到房间时,时璟言已经躺在床上要睡了。也许是因为拍戏时生活太不规律,所以他的私人时间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几点夜泳,几点心血来潮折磨她做几样新鲜的菜式来尝一尝,时间都卡得极为精准。
上床在他的另一侧躺好,他身上的烟味立刻传了过来。虽然时璟言的烟瘾很大,但是他很爱洗澡,所以味道并不是很重,可对于锦欢这种天生嗅觉敏感的人来说,一点异味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不过一想到她待会儿要说的事,还是忍了忍。
窗外皎月明亮,微风偶尔拂过,窗纱拂动,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海水的咸腥味吹了进来,锦欢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犹豫着不知要怎么开口,这时,身边的男人却忽然说:“明天我的戏份就全部杀青了,晚上可能要有一个欢送宴。对了,你的酒量怎么样?”
锦欢摇了摇头,意识到房间里光线昏暗,他可能看不到,又出声说:“不太好。”
时璟言沉吟了一下,“没关系,明天让公司派个人过来挡酒。”
锦欢后来才知道,时璟言的酒量很浅,只要喝得稍微多一些就会不舒服。上次在楼中楼的楼梯间遇到他时,他就是喝得有些醉了,脸色苍白,才在那里躲个清闲。
大约他也没想到吧,躲来躲去,最后却躲来她这个大麻烦。
“我明天想请假……”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明天时璟言的戏份正式杀青,陆世钧还在香港无法赶过来,后续事宜都要她来操持,再加上晚上的酒会,时璟言也需要有人照应着。
“为什么要请假?”
她灵光一现,“去买睡衣!”说完,锦欢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擅长说谎,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把睡衣这样暧昧的事搬出来说,她这是急中生的哪门子的智啊!
时璟言的脸上浮现出怪异的表情,锦欢已经做好他不会放人的打算,可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嗓音中带了一丝困倦,“为了我的福利着想,多买几件回来。”
她双颊绯红,点点头。


第三章 满地梨花
站在别墅门前,锦欢再一次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之前为了工作方便,她的衣服都是T恤长裤,所以今天一早特意去逛了一下商场。礼服太正式,也显得过于刻意,于是她选了这件蕾丝的长裙,裙摆盖过小腿,能将她纤长的线条凸显出来。
陈炳然打开门,见到锦欢眼睛一亮,又露出那种温和的笑容,“来得很准时。”
锦欢略带紧张地笑了一下。
陈炳然的别墅同时璟言的比起来更加豪华,远远地就能看到那面醒目的电视墙,偌大的客厅金碧辉煌,水晶灯剔透晶莹。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锦欢却觉得这里太过压抑。
“之前在电话里,我好像已经简单地跟你介绍了一下你要出演的角色吧?”
陈炳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锦欢。她接过,没有喝,很认真地听陈炳然讲话。
“其实这个角色很简单,表面上是一名妓女,但真实的身份却是特工。她为了得到敌人的情报,不惜委身日本人,舍生取义。这个人物的精髓就是一个字——媚。”陈炳然喝了一口酒,抬起头来问:“这个角色你有把握吗?”
锦欢没有说话,她毕竟是第一次演戏,又没有看到剧本,要演活一个人物并不是这么简单,她无法轻易承诺。
陈炳然思索片刻,决定,“这样吧,你来演一演。就在这儿,把我当成那个日本人,想办法让我对你感兴趣。”
她一怔,“在这儿?”
陈炳然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很敦厚的笑容,但语气严厉,“演戏就是要不分地点和对象,排除一切干扰,立刻投入到角色中。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干脆就不要入这一行。”
锦欢攥了攥拳头,深呼吸,再松开时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她将手里的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缓慢向陈炳然走去。
陈炳然面带微笑,双臂伸展搭在沙发上,等着看她如何应变。
锦欢面对着陈炳然坐在他的腿上,纤纤十指如玉,在男人的腰间跳跃,如同弹奏钢琴一般,缓缓向上游弋,一分轻浮,二分娇嗔,七分诱惑。
“你这是在勾引我?”陈炳然问。
锦欢一笑,忽然猛地攫住他衬衣的衣领,逼他靠近自己。她浅浅一笑,媚眼如丝,樱桃红的唇瓣微微开合,“勾引你又怎样?”
眼前明明是一张素颜,却仿佛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陈炳然喉间一紧,倏地翻身将锦欢压倒在沙发上,“今晚你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锦欢的心跳快了半拍,但因为还在戏中,只好忍着将他推开的冲动。
“哦?我想要什么?”她笑着反问。
“名?利?女二号?只要我高兴,我可以让你一夜成名。”
锦欢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原来从一开始,陈炳然就对她另有所图。否则怎么会不让她去公司试镜,反而来他的家?她真是迟钝,竟然现在才发现。
在陈炳然低头吻上她的前一刻,锦欢迅速推开他,退到门口。
“你无耻!”被她如此看重的机会,其实这么肮脏,锦欢说不清此刻自己是失望还是气愤。
陈炳然还是笑,“别装清纯了,你在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天上真的会掉下来一块馅饼到你嘴边吗?懂什么叫‘一夜成名’吗?你给我‘一夜’,我让你出名,明白了吗?”
锦欢转头就走,因为她怕再晚一刻,自己会冲上去撕烂陈炳然那张伪善的嘴脸。
手刚碰到门把,身后又响起陈炳然凉凉的声音,“想做这一行,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你不卖给我,早晚有一天也要卖给别人。你再考虑一下,我随时欢迎。”
“随时欢迎”这四个字真的恶心到她了,锦欢夺门而出。
上一刻还放晴的天,突然下起细密的雨来。凉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冰寒彻骨。
这里是高档住宅小区,极为重视隐私,出租车根本无法进来。锦欢全身已经湿透,长裙紧紧地贴在身上,每迈出一步都要比平时多花费些力气。她精心挑选的衣服,没想到这时倒成为了累赘。
她拨开粘在脸颊上的长发,自嘲地一笑。
也许是她太天真,却不知普通人的生活都过得战战兢兢,更何况这浮华虚荣的娱乐圈?每一步更是要走得惊险万分。
其实时璟言的公寓距离陈炳然的别墅更近,可她还是选择回到和沐非一起租的宿舍。
见她这么狼狈,出租车司机都不想做她的生意。一步步走回宿舍,锦欢觉得双腿都是软的,刚进门就一头扎到了床上。
她们租的公寓不大,这种黄金地段的房租贵得惊人,像她们现在住的这个老楼已经有些年头,甚至房顶还有几处脱了皮,门窗也都是锈的,到了夜里只要刮起风,就会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不舒服,胡乱翻出两颗感冒药和着水吞下,可情况还没有好转。天气不配合地由细雨转成了大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声音沉闷,无休无止。
锦欢开始做梦,梦得乱七八糟。先是梦到了楼中楼的那次,陌生男人的触碰让她作呕,甚至都能清晰闻到那人身上可怕的酒味。他抱着她不肯松手,口中一直叫着“冰冰、冰冰”,像是一个咒语。好不容易逃脱那人的控制,却在楼梯间看到了陈炳然的笑脸,他远远地对她说:“你不卖给我,早晚有一天也要卖给别人。”她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换成了另一幕场景。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坐在门口发呆,瘦削的脸上那两只眼睛黑洞洞的,透露着病态。院落外种着的梨树落了一地梨花,白白的一片。她就站在他的身后,爸爸没有回过头来,对着山头那棵柳树傻傻地一笑,“不知道在我死前,还能不能见你妈一眼。”
“不,不要死,爸……”
锦欢像是陷入梦中出不来,拼命在床上挣扎,可那种恐惧还是笼罩着她,像是一张随时都在收紧的网,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泪珠混着汗水浸湿了整个枕头。
其实她已经醒了,只是刚刚梦中的感觉太强烈,以至于此刻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在虚幻还是现实。黑暗中她摸索到床边的手机,想要打电话给沐非,可眼眶里的水雾氤氲了视线,辨识不清,她的手指颤抖,毫无力气。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她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带着颤抖,“沐非,我好怕……”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听到那边安静了许久,才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在哪儿?”
那声音,似乎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手机脱离了手心,她环抱着自己,将头埋在膝间。
剧组将宴会办在了他们入住酒店的中餐厅,席开十桌。之前也有演员杀青离组,但都没有这一次隆重。开席前半小时是采访时间,请来几家电视台进行直播,导演、制片方和几位主演坐在一桌,轮流开始讲话,最后张导做总结,作秀才算结束。
深知时璟言酒量不好,公司特意派来两个助理为他挡酒。剧组那里提前打过招呼,敬时璟言酒的人不算多,可投资方派来的人能见到时璟言的机会千载难逢,统统把交情摆在酒桌上。纵然有人在前边挡着,时璟言还是喝了不少,脸越喝越白。
眼见两个人又倒了杯酒过来,恰在此时,时璟言放在助理那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时璟言将手机贴在耳边,揉了揉太阳穴,神情略带倦意。
助理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只见时璟言的神情渐渐肃穆起来,下巴紧绷,浓眉蹙在一起。
挂上电话,时璟言对面前两人一笑,“不好意思,临时出了些状况,我得先走一步了。”转身又对助理交代,“张导那边替我说一声,改天我亲自致歉。”
公司下过命令,今天这个宴会时璟言必须全程参加,毕竟还有十几家媒体在场,他提前离席,明天报纸上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新闻来。可助理还来不及阻拦,眼前早已不见时璟言的身影。
时璟言来到锦欢的宿舍时,因为这里的恶劣环境皱了一下眉头。将不大的公寓翻了个遍,最后才在浴室里找到蜷缩成一团的她。
锦欢的头很沉,原本想洗个澡,至少不想让时璟言看到她现在如此狼狈,否则知道了她是不顾他的警告去找陈炳然才落得这个下场,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呢。可是她好不容易走到浴室,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重新再回到卧室的床上,都力不从心。
听到开门声,锦欢才缓缓抬起头。她首先看到了那双定制的高级黑色皮鞋和笔直修长的双腿,再然后……因为她实在没力气仰起头,只好又恢复之前的姿势,将头埋在双腿间。不过即使没有看到来人的脸,她也知道是谁。
“你骂我吧,我去找了陈炳然。他想让我演女二号,条件是要我陪他睡一晚。”她有气无力地说,“时璟言,你说我怎么会那么傻,觉得娱乐圈里除了你,剩下的都是好人?”
锦欢以为他会回以她一番嘲笑,或者一顿臭骂,但是等了许久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俯下身将她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她安静地将头枕在他的胸口,如一只柔顺的小猫偎在他的怀里。这是她首度觉得他身上的烟草味道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而她一直排斥的怀抱竟然也有这样舒适温暖的时候。
终于又回到干净柔软的床上,她打了个滚,把被子都缠在身上,这才觉得有点安全感。
“淋雨了?”他站在床边看她幼稚的举动,眉头一皱。
她点点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时璟言背光而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颀长的身材此刻更加彰显,在她这个角度看来他就像是个巨人。不用猜也知道他又喝了酒,脸色恐怕比她这个病人还要苍白,短发有一丝凌乱,透着慵懒随意,而眼底却泛着浅浅的疲倦。
锦欢坐起身,已经干透的长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她忽然伸出手臂环住时璟言窄窄的腰身,“我准备好了。”
时璟言微微一震,她的头发透过衬衣扎着他的肌肤,轻微的刺痛。
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却清楚地明白她的意思。
锦欢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但是她却知道,此时此刻,哪怕这个怀抱只能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和慰藉,她都会像溺水者寻到浮木一样,死死地抓住不松手。
陈炳然的话像是复读机一样在她的耳边响个不停,可他不知道,她早已经出卖自己,把自己卖给了时璟言。她一直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她自认没有电影小说里女主角的特色,即便她真的美若天仙,但在娱乐圈里,以时璟言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但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想要追根究底的勇气,她要成功,而他能给她这个机会,何乐而不为?如果她真的要委身给不爱的男人,那么她宁愿那个人是时璟言,至少他的触碰不会让她觉得那样难以忍受。
时璟言的吻不算粗暴,舌尖伸进锦欢的口中,临摹画作一样地认真。属于男人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那样强势而霸道。同时,她尝到了他口中甜涩的酒香。从没有体会到过这样的感觉,只是一个吻,就好像要吸尽她的全部灵魂。
他的掌心热得像是着了火,一颗颗解开她长裙的纽扣,沁凉的微风瞬间侵袭进来,冰火两重天的温度折磨着她。锦欢微微挣扎,他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腕扣在头顶,唇一路向下,短发在她的颈子上搔痒,而更让她难耐的是他的吻所到之处,都像是被烙上了专属他的印记,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弥散起酥麻。
他将全部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锦欢的背部紧贴着柔软的床,密密的汗沁出,床单被汗水浸透。陌生而又隐秘的快感一寸寸吞噬她的理智,她只能无助地抓扯身体两侧的床单。
他褪尽彼此的衣服,她在迷迷糊糊中不由自主地弓起身体迎合着他,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她被折磨得香汗淋漓,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陈在白色的床单上,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经他润泽过的红唇宛若初开的桃花,娇艳妩媚。时璟言的眼神越发狂野起来,更加深邃的情绪在眼底凝聚成狂风暴雨。
在他终于冲破阻碍进入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她明显的颤抖,可能是因为疼痛,秀气的眉拧在了一起,缠在他腰身的双腿想要闭合,最后还是被他用双手扳开。他低头咬住她敏感纤细的锁骨,想要借此分散一些她的注意力,直到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才继续攻城略地……
也许是因为出了汗的缘故,锦欢的头没有那么疼了,但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连小拇指都懒得动一动。
她偎在时璟言的怀里,脸贴着他胸口火热的肌肤,自那里传来规律沉稳的心跳声,竟然成了最佳的催眠良药。隐隐地,她听到打火机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空气中飘散起香烟的味道。
锦欢原本就要入睡,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半起身盯着眼前激情过后显得越发性感的男人,“你刚刚喝了酒?然后自己开车来的?”
他呷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缓缓地吐出白雾,“怎么了?”
这时候她还不忘助理的职责,“怎么了?你要是被警察逮到,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明星酒后驾车,你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有多严……”
没等她说完,时璟不耐烦地掐灭了香烟,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堵住她滔滔不绝的小嘴。他将未吐出的烟渡到了她的口中,锦欢猛地推开他,呛人的味道引发她剧烈的咳嗽。
末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哀怨和娇嗔,泪珠挂在睫毛上悬悬欲坠,一张脸涨得通红。
时璟言眼神一黯,重新将她压倒在身下。
《一鸣惊人》的拍摄结束后,时璟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香港。因为那边有陆世钧,所以锦欢并没有跟着一同前往。时璟言提前离组,他住的房间一直没有退房。这两天闲下来,锦欢回到酒店收拾行李。中午,顺便约了沐非和几个同行一起吃饭。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话题向来不离男人。拜时璟言所赐,锦欢成为了几人中的焦点。
“锦欢你那天没在,你不知道杀青宴上时先生有多帅,谋杀了记者不少胶片呢。不过他中途离席倒是挺遗憾的,剧组为他准备的蛋糕都没吃上。”
锦欢掐着吸管的手微微一顿,那晚她的确没有看到时璟言有多帅,因为她看到的是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咳咳,少儿不宜。
这时,其中一人贼兮兮地说:“那么晚了,可能是佳人有约吧?”
“不会吧,时先生这么多年都没传过什么绯闻,除了之前那个江茹锦。但是那个女人老时先生那么多,我总觉得这个消息不太靠谱。”
“也不一定,传绯闻的时候江茹锦风头正盛,而且狗仔好几次看到江茹锦深夜出入时先生的别墅呢。”她捣了捣身边的锦欢,“欸,锦欢,偷偷泄露一下,你们时先生和哪位女星走得比较近啊?”
锦欢抬起头,看到几双眼睛都好奇地盯着自己,无辜地扬起笑容,“我也是刚到Stephen身边工作,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