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璟言几不可察地轻勾了下唇角,本就清浅的笑意也只停留了一秒。他低垂下眼帘,黑眸中再无任何情绪。
按了按门铃,很快有人过来开门。见到时璟言,对方似乎都忘了反应,呆呆地站在原地。
时璟言见此只是很礼貌地问:“刘妈,先生在吗?”
刘妈这才想起早前先生的交代,“在,在,一直在书房等着您呢。”
“好。我上去找他。”
时璟言刚进书房,江茹锦就从另一间房间里走出来。盯着熟悉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皱眉,下了楼,在厨房里找到正忙着做饭的刘妈。
“刘妈,刚是谁来了?”
“是少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帅。”刘妈笑嘻嘻地回答。
刘妈是从时璟言小时候就开始在别墅里工作的,见到他自然高兴。而江茹锦却笑不出来,这个时候时璟言突然回来……
江茹锦抿抿唇,向楼上望了一眼。见刘妈还在忙着给时璟言做爱吃的菜,她脚步一旋,轻轻上了楼。
书房虽然关着门,但还是有声音飘出来。一开始,江茹锦只是好奇,但听得越多越心惊,时璟言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要隐退?
这时,客厅传来动静,刘妈好像已经忙得差不多。江茹锦也不敢再多听,赶紧下了楼。可是听到那些话之后,却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思前想后,江茹锦又拨通了那组数字。
江茹锦打来电话时,锦欢刚刚睡醒。这个晚上应该是她最近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晚了,而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锦欢没有在公寓里看到时璟言的身影,神色有些黯淡,有点小失落。经过了昨夜,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对时璟言究竟是什么感觉。理智上告诉她要放手,可每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听着他耐心轻柔地同自己说话,她又无法狠下心来将他拒之门外。
和他在一起,就像是饮鸩止渴,明明知道是毒药,却宁愿毒入骨髓也不想放开手。
锦欢忘了外面满城风雨的绯闻,忘了事业停滞不前的困顿,此时此刻,满脑子竟然都是时璟言那张精致英俊的脸,怎么也挥散不去。
手机铃声响起,锦欢立刻回到卧室找手机,只是在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后,上扬着的嘴角垂了下去,最后连眉头都皱起来。
没想到那天不欢而散之后,江茹锦还会再打电话来。
锦欢迟疑了两秒,也许是好奇对方想说什么,还是接通了电话。
“锦欢,我那天说的话你究竟考虑了没有?”江茹锦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你和Stephen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动了这样的心思?锦欢,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锦欢无从答起,不,应该说她根本不知道江茹锦在说什么。
“如果你打电话过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那么我挂电话了。”
“别挂!”江茹锦似乎是真的关心时璟言,示弱似的语气,“锦欢,如果你要报复,就报复在我身上好了。这一切和Stephen没有任何关系,请你别毁了他……”
毁了他?谁?时璟言吗?
锦欢也不由得愣了,“你到底在说什……”
她的话还未说完,电话的另一端忽然响起熟悉的男性嗓音,“嗯……别准备了,刘妈……我不在这儿用餐。”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昨晚在她耳旁温柔低语的,就是这个嗓音。
锦欢闭上嘴,手指紧紧捏住手机。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冷得连她自己都感觉陌生,“他和你在一起?”
江茹锦不知有没有听到她说话,匆匆说了句“稍后我再打给你”,就挂断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连串的忙音,锦欢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手机自动挂断,她才像是突然回神。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偶尔有树枝打在玻璃上,发出刺耳又恼人的噪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缠缠绵绵的雨水,让天气变得更加寒冷。
这个冬天,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锦欢默默地望着窗外,最后闭上眼睛,笑了笑。
经不住刘妈一再挽留,时璟言才决定留下来吃饭。
从他走进这间别墅起,始终没有同江茹锦说过一句话。而对方今天也格外反常,若是平时见到他,她才不顾他的冷脸,会主动和他攀谈。可今天倒是出奇的沉默,若有所思的目光经常会落在他的脸上。
而时璟言也不动声色。
刘妈刚将饭菜摆上桌,时璟言就接到了沐非的电话,“时先生,出事了!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喷了油漆,墙上都是骂锦欢的话,好多媒体现在都聚在楼下,还有粉丝在对着窗户喊话……时先生,我联系不到陆哥,而且锦欢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不停地跟她讲话,可是她一直不理我,一动也不动,脸色很差很差……”
时璟言听到这些后也为之变色,“先不要慌,沐非!我马上赶过去,你要时刻盯着锦欢,让她一直在你的视线之内,明白吗?”
此时,时璟言已经顾不上一桌子的人,立刻跑到玄关拿了衣服就要出门。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问道:“爸,你的车钥匙在哪儿?”
把他送来之后,时璟言就让徐毅先回去了,现在已经没时间再等徐毅开车过来接他。
时骏忌惮时璟言之前出过一次车祸,本想劝他不要自己开车,可是一看时璟言的表情,知子莫若父,明白就算是劝他也没用。于是,时骏指了指前方某一个方向,只是短暂片刻,就再也看不到时璟言的身影。
时璟言将车开得很快,一路上,还不停分神打电话给锦欢,只可惜始终无人接听。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时璟言也是一样,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随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各种可能渐渐收紧。越是担心,就越是不停拨打锦欢的电话,就越是踩紧了油门,恨不得立刻奔到她面前去。
在娱乐圈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也就多了。他看到过太多起起伏伏,有的人在经历挫折后会越挫越勇,有的则是一蹶不振。一部分人会在精神上留下创伤,但也有少数人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锦欢就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挺得住。如果她也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的话……
时璟言禁止自己再往下想,专心拨打锦欢的电话。终于,他的坚持不懈收到了成效。
电话接通,这时候他的心脏跳得异常猛烈。
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他微怔,以为自己听错,刚要说话,还是被她截断,“我们结束了,时璟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说得异常冷静,几乎冷到他的心坎里。
此刻的时璟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上一次她这么说时,他还能假装对她发发脾气,充耳不闻,可是现在,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告诉他:她要和他一刀两断。
于是,他选择不做回应,挂断电话。
在时璟言走神的片刻时间,绿灯已经转为红灯。只是他此时心思已经飘远,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信号灯。而他的车速,也没有丝毫降下来的意思。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陷入一片死寂。
像是鬼魅出没的夜,绵绵阴雨恍若一张薄纱笼罩,天与地之间缩短了距离,水气形成的沉沉雾霭,压抑到令人无法呼吸。
短暂的安静之后,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睫毛微颤,终于醒了过来。
时璟言只觉得自己的上半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疼痛,似乎有只手在撕扯着他敏感的神经,难以忍受的疼痛已经侵入百骸。只是奇怪的是,他的下半身几乎没有半点知觉,已经麻木。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他用手去摸,指尖一片黏腻。虽然视线受到撞击的影响,根本看不出颜色,但他知道那是血,因为此刻车子狭小的空间内,除了汽油味,满满都是血腥的味道。
眼皮渐渐发沉,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之前流传得很广的那个问题:如果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现在你想做什么?
有的人说要吃遍天下美食,有的人说要和前男友复合……
那么他呢?
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他不能动弹,只能用视线扫向四周。还好,手机没有掉,就在旁边。
按在手机按键上的手指都在颤,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头上的血不停地流,模糊了视线,他只好擦了又擦,直到一张帅气的脸都被血红所盖满。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这里,那人跑过来,不断拍打着他身旁的玻璃,叫他打开车门。
可他不想打开车门,也不想被救出去。此刻,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打通电话给她,把那些从没来得及对她说的话全部说一遍。
快接电话吧,锦欢。
如果此刻是他的世界末日,那么他唯一想做的事,是听听她的声音。
在他第三次拨给她的时候,她终于接通了电话。
可是,想说的话太多,第一句要说什么才好呢?
“不是说不要再打来了?不是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束了吗?”
他的神情一僵,然后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我……”
“我已经受够我们这样的关系了。当初不是说会好聚好散,为什么你还要纠缠?因为我这个玩具很好玩,还是我的身体你觉得好用?”说到最后,她似乎有些激动起来,然后耳旁响起她深呼吸的声音,“时璟言,知道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会选择这一辈子都不要认识你。”
胸口间的震痛似乎比刚刚还要剧烈,他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有什么要从喉咙里向上翻涌,他拼命咽下,满嘴的血腥。
他长时间的沉默终于引出她最后一句话,“时璟言,我讨厌你。真的,非常讨厌。”
过了良久,他略带虚弱的声音才轻轻传来,“我知道了。”
拿着手机的那只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他闭上眼睛。
唉,他想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句都还没有说呢。
这一整夜,锦欢都没有休息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口像是有什么缺失掉了一样。
为什么这么不对劲?是因为她对他说了那么狠的话吗?
可是,她真的是气急了。为什么那男人可以一边对她小心呵护,一边又瞒着她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而那女人却好巧不巧的,偏偏是江茹锦。
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当初她和时璟言在一起不正是因为江茹锦吗?而她那个时候不就已经知道江茹锦和他的关系吗?
为什么只是过了一年,对于他和江茹锦的过往,她再也不能平静地接受了?
一直在改变的,真是只有时间吗?
这一刻,锦欢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恐惧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锦欢很惊奇地发现,楼下的媒体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之前被爆绯闻的关系,锦欢已经很少看电视,以至于错过了有关时璟言的消息。当她得知时璟言出车祸,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陆世钧在晚上突然打电话来,告诉锦欢近期辰星可能会安排一场记者发布会,专门解释她和颜若冰之间的事。锦欢好奇辰星高层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不过毕竟对她是有益的事,她也不必深究原因。
陆世钧说:“我近期可能要请一次长假,不过你的工作我会尽量在这之前安排好。沐非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实在不行,我会让Melody多帮衬一些。这件事结束后,我想你会有很多工作合约,你不用看上面的意思,接你想要接的工作就行。”
锦欢还是点头,陆世钧今天有点奇怪,语气也始终闷闷不乐似的。锦欢只当是他最近为她的事情奔走有些累了,于是也没有问。毕竟她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陆世钧交代了一大堆,挂上电话前,忽然猝不及防地问了句:“为什么你不问他好不好?”
她心头倏地一紧,嘴巴有些干涩,“为什么要问?”
陆世钧在电话那端轻笑,但锦欢却听出一丝讽刺,“还真是无情啊。他出了车祸,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什么?”锦欢的心瞬间停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时璟言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陆世钧吃惊了,但过后又听到他夹杂着埋怨的声音,“昨天沐非打电话过来,说你出事,为了赶回去他等不及徐毅过来接他,自己开的车。警方说主要责任都在Stephen这里,是他走神没有看红绿灯。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呢。不过,这些,你都关心吗?”
锦欢沉默不语,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将她整个人放进火里,滚烫的温度,灼得她全身都在痛!
“车祸”、“重症监护室”这样的字眼像是烙铁一样,刺痛她的心。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从没把时璟言同戴着呼吸机、缠着绷带的病人联想到一起过。
她想问陆世钧,他还好不好,会醒来吗?可是张开嘴,除了破碎的呼吸声,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很快,陆世钧又说:“不过你放心,在这之前Stephen将一切都交代好了。就算我多为他觉得不值,我也会帮你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不等锦欢回答,陆世钧已经挂上了电话。
锦欢过了一分钟才惊醒一般,马上用冰凉的手指按下陆世钧的手机号码,可是再打过去,他已经关机了。
不行,她不能就坐在家里干等他的消息。锦欢跳下床,可是双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虽然卧室铺着地毯,可膝盖还是觉得疼。待短暂的麻木感过去,她又要急急地站起来,只是这一次,沐非大步走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医院,沐非,我的鞋呢?皮包呢?哦,对了,还有手机!”
沐非的眼睛红了,很用力地握住锦欢不断在地毯上搜寻的双手,忍不住尖叫:“不要这样!锦欢,你不要这样!”
她终于停了下来,却只是呆滞地坐在地上。
沐非用力捂住唇,但还是有哭声从指缝中透了出来,断断续续,听着就让人难受。
锦欢缓缓抬起眼睛,对沐非说:“我想去看他。就看一眼。”
沐非泪掉得更凶,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了她们两个的手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沐非才说:“我们不能去的。现在媒体都守在医院门口,针对你的事马上就要开记者会解决掉,这个节骨眼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些人手里。而且……时先生现在昏迷不醒,只有陆哥守着他。而陆哥……”是断然不会让她见他的。
锦欢闭上眼睛,她都明白。
即便有狗仔在医院严防死守,但仍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在时璟言出车祸后的第五天,陆世钧代表时璟言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他做了简短的声明,称时璟言在这之前和颜若冰并不熟悉,两人被拍到一同用餐,也只是偶然的巧合。至于颜若冰单方面谎称和时璟言是男女朋友,陆世钧给予了否认。声明中并没有提及到锦欢的名字,但在发问环节还是有记者问到。当时陆世钧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Stephen非常欣赏叶小姐,这次记者发布会也是他在车祸前就交代过我,一定要好好澄清那些针对叶小姐不实的谣言。”
对于颜若冰,陆世钧措辞强硬。而对锦欢,陆世钧只是含糊带过。但对于媒体来说,已经能够大致整理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紧接着,陆世钧又发表了时璟言的另一份声明,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陆世钧无波无澜地说:“急流勇退这件事也是Stephen很久之前思考后的结果,辰星也一直很支持。只是这次的车祸发生得太让人措手不及,所以也只能由我来代替Stephen发布这个消息。Stephen说要感谢这些年来,所有影迷和媒体的支持……”
在这一天之后,各大媒体的头条,都被时璟言出车祸和隐退的消息占据着。
影迷得知这件事后向辰星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一是不满辰星竟然放任颜若冰散播那些不实的谎话,让粉丝都成了不辨是非的傻子,被她利用;二是不满辰星竟然一直隐瞒时璟言要隐退的消息。
影迷甚至到辰星大楼门前静坐,还挂满了抗议的布标。
不久之后,颜若冰之前顶替锦欢拍摄的影片终于上映,票房一落千丈,制片方赔了个彻底。颜若冰陷入信任危机,许多广告商纷纷提出和她解约,辰星也对这种情况无可奈何。
沐非口中的自食恶果终于实现了,锦欢却高兴不起来。
一个月过后,陆世钧和时璟言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的消息每天都有媒体报道,却没有一个是真的。锦欢也曾想要去偷偷看望,却得知半个月前时璟言就已经办好手续转院,而他现在的下落,没有人知道。
后来的某一天,锦欢接到了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只是轻描淡写的五个字——我们分开吧。
短信没有署名,但锦欢却知道是谁。
有时候分开的原因,往往并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找不到理由继续下去。
是啊,时璟言此时已经隐退,她的演艺事业也一步一步走上正轨。当初在一起的原因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的她和他,还有什么理由在一起?
知道他是安好的,她就已经很满足。
而这个电话号码,在之后的四年里,锦欢拨打过无数次。但是始终,都没有再接通过。
第九章 须臾
五星级酒店的附属西餐厅内,金碧辉煌。静夜中的钢琴声,流畅的音律带着一种柔韧婉转的情韵。今晚的客人只有一桌,但侍者却丝毫不敢怠慢。毕竟BSB集团总裁包场,他们也只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服务。
锦欢从盥洗室出来回到座位上时,侍者已经将餐盘撤下,换成芝士蛋糕。在水晶灯的照射下,蛋糕泛着橙黄莹亮的色泽。
她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下纤眉,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坐在对面的男人捕捉到。
“怎么,不喜欢?”
“没有。只是待会儿还要去片场,不想吃太多。”
冷湛表示理解,做了个手势,侍者立刻上前等待吩咐。不消多久,便换上了两杯咖啡。
锦欢并没有喝,而是用莹白纤细的指尖一圈圈轻抚着杯沿。她向来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只是偶尔会在通宵拍片的时候,叫助手买一杯卡布奇诺给她提神。而冷湛却喜欢。他甚至从不喝加了糖和奶的咖啡,因为他说过,咖啡就是要喝苦的,一如西瓜就要吃甜的一样。真是混乱的逻辑。
锦欢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微勾了下唇角,却落入冷湛的眼底。
今晚的她并没有刻意打扮,刚下了飞机就赶来赴他的约会。墨色的长发是没有修饰过的垂直,乖顺地披散在背后,淡蓝色的小礼服一如她带给人的感觉,清润雅致,只是妩媚更甚。
她微微低敛着眉目,柔和的灯光将羽睫映下两排剪影。
如玉的肌肤,嫣红的唇。
他见过的名媛佳丽何止千百,却从未有人如她一样,未施粉黛,却偏偏让他移不开目光,恍若尘嚣之中唯一的静美。
终于察觉到冷湛热烈的视线,锦欢这才抬起头。
“我有东西要给你。”他神秘一笑。
锦欢也有些好奇,因为他很少送礼物给她。不是送不起,而是知道她不喜欢。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他经常会派人来送她一些珠宝,情人之间互送礼物很正常,只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送的东西自然名贵奢华了些,可她却收得兴致缺缺。冷湛是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男人,久而久之也慢慢改掉了这个习惯。
锦欢看到冷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红色的锦盒,盒子有她拳头般大小,此刻就摆在她面前。
她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只是盯着那只小小的盒子,迟疑着不敢打开。
冷湛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身,高颀英挺,带着无形的压力和气场。尤其安静的时候,与生俱来的尊贵更加凸显。他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似在安抚,而后拿起桌上的锦盒打开。
锦欢的目光被那枚钻戒锁住,其实她并不是不喜欢珠宝,而是不太懂。他曾经送给她的那些珠宝如今不知躺在她家的第几层抽屉里,因为那些所谓的钻石翡翠在她看来,不过都是颜色不一、价格昂贵的石头。沐非就因此嘲笑过她,在演艺圈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名利场那些贪慕虚荣的本事一点也没学到?
她不知道沐非这话是褒是贬,但即便她只有如此贫瘠的欣赏品位,也能看出这颗钻石的名贵。精良细致的做工,将钻石的每一面都打磨得璀璨光耀,水晶灯散发出来的光芒根本不及它的十分之一。
冷湛执起她的手,欲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锦欢缩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最后,他低头轻吻她戴着戒指的中指。
“我并不是想给你压力,锦欢。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也明白目前你的事业正如日中天,肯定不想这么早就隐退。但我也同样清楚,太多男人在你周围虎视眈眈。若不提前将你订下来,我会忍不住想要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你身边。”
此时面对她,冷湛褪去了一贯冷峻的神色,眼神有了温度。
从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手上戴着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冷风毫无预警地从领口灌了进来,锦欢立刻蜷缩了一下。
冷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将她身上的外套细致地围拢好,而后又觉得这样似乎还不够暖,于是脱下自己身上黑色的大衣。
“不用,这样已经够暖和了。”他也只穿着三件式西装而已,这样冷的天气,肯定也受不住。
他却不容置疑,“你待会儿还要去片场,一来一回这样折腾,不感冒才怪。”最后,还是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极其认真地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锦欢有些感动,冷湛和她不一样,他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沐非说,这样一直站在高处的人,很少会低下头来看看仰视着他的人,更何况是停下来关心他们?
可冷湛待她,却格外不同。
也因他私心的关系,BSB近两年来投资了不少电影剧本,不惜重金,都是为她量身打造。国际知名的大导演,炙手可热的金牌编剧,连国际获奖的影帝都被请来和她搭戏,成绩皆不俗。不知道有多少同行红了眼睛,更有一些人等着看终有一日冷湛甩掉她。可除了对她的呵护日渐细致外,这个男人连条绯闻都不曾有过。
也有朋友劝她,冷湛这样好,不如趁早结束工作和他成家。毕竟女明星最好的归宿,便是能找到一个豪门嫁过去。可她却迟迟犹豫不决,至于为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冷湛抬起头,看到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自己。如此近的距离,美眸波光潋滟,瞳仁倒映着皎月和他的脸。
他的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眼睛墨黑,薄唇划开一抹笑意,“我想吻你。”
不待锦欢反应,他已经俯下身来,以吻封缄。
冷湛的唇冰凉,贴在她腰间的掌心却温热。他小心翼翼撬开她的贝齿,唇舌交缠。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香。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闭上眼睛。
须臾,他松开她,黢黑的眼中有更深一层的情绪涌动,但还是放开了她。
她的助理和他的保镖就站在不远处,送她上车前,他不忘低头在她额头轻吻,“回去考虑一下。当然,我希望你给我的答案是yes。”
去片场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沐非立刻就注意到了锦欢手上的钻戒。主要是因为车内太黑了,那价值不菲的石头散发出来的光芒实在无法让人忽略。
“哇,这得多少克拉?冷总也太奢侈了。”沐非越过座位悬着身子,执起锦欢的手端详,啧啧了好几声。末了,倒也不忘本职工作,“你答应他了?”
锦欢没有回答,蹙眉沉思。
沐非很快换成了冷静的口吻,说:“以你助理兼半个经纪人的角度,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接受,就算接受,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公布出来。但是以朋友的角度,我觉得冷湛是个不错的男人,应该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