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嘈杂中一声轻笑很清晰的传到我耳朵里来,我茫然四顾,众人显然都无视掉了我,只有站在谙暖国使节后面的那个侍从,嘴角噙着一抹轻笑,兴致盎然的看着我。我傻乎乎的也朝他咧开一个笑容,但我忘记了一个悲摧的事实:那就是我现在的妆容。我这么一笑不要紧,那脸上厚厚的粉就像干旱的泥巴一样皲裂开来,簌簌的往下掉粉。涂得像血一样红的嘴巴往两边一咧,那可真叫血盆大口了,而且我估摸着也许我牙齿上都还沾着那血红的胭脂。你可以想象,这样一笑的后果有多惊悚,所以可怜的小侍从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石化,我清晰的看到他按了按额角,转过眼睛去盯一个青花瓷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没想吓人的。
旁边有人偷偷的扯了一下我的袖子,我敛起笑容一看,是沐温泽。小狗皮膏药正举着他面前的一盘糕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指着我的袖子,意思是要给我。我欣慰的揉了揉他的头,如果说这琉璃皇宫里还有谁的心和水晶一样纯净,那就非我这五弟莫属了。
我还没把沐温泽的糕点偷光呢,席间突然安静下来了。真诡异,莫非是众人发现我的鼠辈行径了?我连忙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眼风四下里一瞥,发现众人的眼光都十分惊诧的盯着谙暖国使节,而后者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后知后觉,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头子解答了我的疑惑,他板着一张晚娘脸,眉头间的褶子都能叠成崇山峻岭了,说:“你说什么?谙暖国希望琉璃国能送一个皇子过去?这不是质子吗?”
“陛下,没错。谙暖国不需要联姻,只需要贵国一个皇子。陛下请不要担心,我以谙暖国帝王的名义发誓,谙暖国必定会善待来我国做客的皇子。等一年后签订条约,自会完璧归赵。”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娘说过,此次谙暖国肯撤兵和谈的条件就是要琉璃国的金矿开采权。琉璃国是天土大陆上四个国家里物产最丰饶的,尤数金矿最多。而谙暖国却最缺金矿,因此连钱币都是由铜铸造。可是倘若琉璃国交出了金矿开采权,那么就相当于交出了一条经济命脉,尽管谙暖国答应五五分成,可是这亏掉的五成对奢侈成风的琉璃皇室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老头子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需要一年时间交接事务,等一年后再签订条约,以此来拖延时间。
可是谙暖国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忽悠过去,他们怕琉璃国言而无信,因此要一个质子来掣肘琉璃国。我在心里鼓掌,对那素未谋面的谙暖国皇上致以崇高的敬意,他这脑子太好使了,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哈,赶紧把沐止薰当做质子送走吧!
老头子的脸色青了,迟迟没有讲话。
谙暖国使节又说:“如果贵国不肯答应这个条件,那怎么能让我们相信贵国的诚意?我们已遵从条约撤兵了,贵国却想出尔反尔吗?其实如果陛下舍不得皇子,我们可以退一步,公主也行。”说着,眼睛还往沐凌霄身上扫了一眼。
我真想一路引吭高歌,这简直是大快人心。送去当质子可不比和亲,这两者的区别就如同沐止薰和沐温泽的区别,简直是两个极端啊。谙暖国的这位使节,我欣赏你,你慧眼立刻看出了老头子最宠爱的是哪个公主。老头子估计万万也不能想到他弄巧成拙,想让自己女儿当皇后没当成,反而眼看着就要去做质子了。
我得意的笑,拍了拍胸脯,依眼下这情况,就算老头子想拿我滥竽充数,估计人家谙暖国也不要,所以我是比沐凌霄要安全多了。可是我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还没安定下来,老头子一句话又差点让我痉挛。
这死老头子说:“依使节之见,若送朕的五皇子去谙暖国,如何?”
4吻
老头子说:“依使节之见,若送朕的五皇子去谙暖国,如何?”
那一瞬间,我真想杀了他。
沐温泽在我身边重重的一抖,我别过头去,不忍心看他眼睛里的哀恸和恐慌。
使节犹豫了一下:“这……”显然他也看出沐温泽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皇子,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细节,我看到站在他后面的侍从极轻微的朝他一颔首,使节就云开雾散了:“既如此,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只是不知何时可以启程?”
老头子十分随意的挥一挥手,不经心的像是在赶一只野狗:“使节决定就可,朕无异议。”
使节诧异的看他一眼,再看沐温泽一眼,大概不明白何以沐温泽竟不受宠到这种地步。我冷笑,在老头子眼里,只有沐止薰和沐凌霄是他的孩子,而我们,都是野种。
宴席散了,我兜着两袖子的糕点挪回落霞阁,只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满腹辛酸。沐温泽被菊妃留下了,大概是要叮嘱他到了谙暖国后要维护皇室尊严,不要丢琉璃国的面子之类的问题。
我嗤笑,琉璃国的面子,皇室的尊严?这天土大陆上,不会再有皇室的血统比我们更肮脏晦暗了。
回到落霞阁,娘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我什么事。我挑拣挑拣和她说了要送沐温泽去做质子的事情,她也呆了,愈发的愁眉苦脸。
我们娘俩守着一根惨淡的蜡烛一起愁眉苦脸,一时间愁云惨雾。
我娘说:“温泽才十四岁,而且这孩子心性最是单纯。质子的待遇一向是糟糕的,他从小在菊妃那长大,受了不少苦,如今却……”
我盯着跳跃的烛光,说:“娘,我有时候真想杀了他。”
我娘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老头子以后,瑟缩了一下,躲闪着看我的眼神,嗫喏着说:“薏仁,不要恨他……”
我仰天长啸,娘哎,你这逆来顺受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最终谙暖国使节将回国之期定在三日后。第二天沐温泽睁着两只红眼睛过来找我。
我看他像兔子一样的又红又肿的眼睛,实在也觉得很心酸。只能摸摸他的头:“五弟,到了谙暖国,步步小心,事事谨慎,要懂得保护自己……”说到一半我说不下去了,开始抹眼泪。
沐温泽拉着我的手,扁嘴哭:“三姐,呜,我不要离开你,我怕,我不要去谙暖国!三姐,呜,你陪我好不好?你陪我一起去谙暖国好不好?”
我滴泪,我想,如果没有我娘,我一定陪着沐温泽去谙暖国。只不过是换个更恶劣的环境罢了,比起亲人的残暴,我更愿意面对陌生人的冷漠,起码能让我心甘情愿没有幻想。可是我还有我娘,在这个宫廷里我和她相依为命,我没办法抛下她离宫。
所以我摸了摸沐温泽的脑袋,狠心说:“五弟,对不起,我……不能走。”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扭头就走。快走回屋里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站在那里,看我的眼神很纯真又很悲伤,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想依偎到主人身边又怕被一脚踢开。我泪如泉涌。
回到屋里我娘看见我在垂泪,问:“是不是温泽来找你?”
我抹干眼泪强笑:“是,他想让我陪他一起去谙暖国。”
“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要陪着你。”
我娘说:“薏仁,你陪温泽去谙暖国吧,娘不要紧。”
我叫:“娘!”
“薏仁,娘一方面是心疼温泽那孩子,另一方面,也是娘的私心。你去吧,你去了谙暖国,也许……就能见到他了……”
我敏感的问:“谁?”
我娘一看就很敷衍:“没有啊,没有谁……总之薏仁,娘希望你去。去谙暖国是一个机会,一个离开琉璃皇宫的机会。娘不要紧,可是娘不想看着你把一生葬送在这皇宫里,也许以后被随便指给一个贵族子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一生。薏仁,你老实告诉我,你愿意这样吗?”
我不说话了。我娘欣慰的拍拍我的手:“所以薏仁,听娘的话,去吧。”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晚上,将利害得失反反复复的盘算了又盘算,沐温泽可怜的样子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头痛无比。
第二天我肿着一双金鱼眼去找老头子。
这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看他,这才发现,他不过也是一个被世事所累的垂暮老人罢了。我说:“父皇,薏仁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我估计这也是老头子十六年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我这个女儿,因为存在感淡漠的我难得用这么强制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仔细看了我两眼,说:“什么事?”
我跪下来:“薏仁想陪着五弟一起去谙暖国。五弟还小,不懂得人情世故,薏仁怕他丢了我们琉璃国的脸面,情愿跟着五弟,时时在旁提点教导。请父皇准许!”
老头子干咳了一声,把我晾在地上。在我面前来回踱步,我揪心的直想拔他的胡子,然后他开口了:“纹妃,她也同意?”
“是。母妃也赞同薏仁的决定。”
老头子不说话了,良久叹了一声:“你起来吧,朕准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和温泽出发去谙暖国吧。”
我应了一声退下,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他,在心里默念:爹,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再见。
我没有回落霞阁,而是去了沐止薰的腾云楼,因为沐止薰还没被封王,所以他和沐凌霄沐温泽以及菊妃都是住在一起的。
我给菊妃请了安,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呦,薏仁,是来找温泽的吧?他在他屋里收拾行囊呢,去吧去吧,就你们姐弟俩感情最亲厚了。”
我没空搭理她,跑到沐温泽屋里一看,鼻子又酸了。堂堂一个琉璃国的五皇子,即将要被送去做质子,行囊里却只有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一叠薄薄的银票和几本书。他看到我,讷讷叫了一声:“三姐……我要走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到我手上,羞涩的说:“三姐,我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这玉是最值钱的了,我送给你,让它保佑你平安。”
我接过玉,把它挂到沐温泽的脖子上去:“错了,是让它保佑我们两个一起平安。”
沐温泽懵懵懂懂的看我,我不卖关子了,说:“三姐和你一起去。”
他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狂喜,突然跳起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挂在我身上来回晃荡:“三姐!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困难的伸着脖子,脖子上吊着沐温泽,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甚为悲摧的说:“温泽,你再晃下去三姐就走不了了。”
他连忙跳下来,不死心的打算再往我身上蹭。
“你要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防的突然窜了出来。
我扭头一看,沐止薰靠在门边看我们,眼神里的情绪相当纠葛,各种各样的情绪融合成了他现在这么一个相当的复杂扭曲的表情。
沐温泽抢先开口:“是啊是啊,二哥,三姐要陪我一起去!温泽就不怕了!”
我也淡淡的说:“是啊。现在好了,碍你眼的人要走了。你也不用因为要联姻而娶不成杜兮兮,皆大欢喜,这不挺好的吗?”
沐止薰皱眉,突然走过来一把拎起沐温泽往门外一扔再把门一关还落了锁,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他几步走到我面前,鼻尖都要抵上我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直愣愣的瞪着我。我害怕的后退两步,娘哎,这禽兽不会又想打我吧?
沐止薰看到我害怕的表情愣了愣,苦笑了一下,然后又是怒气腾腾。我看着他神奇的变脸术,他太不正常了!
沐温泽在门外疯狂捶门,沐止薰充耳不闻,一把把我扯到他怀里,恶狠狠的说:“你就这么怕我?嗯?!”
废话!你还指望一个被你打了十六年的人在看到你时还能产生除了厌恶恐惧憎恨以外的感情不成?!能淡淡然的面对你那已经就是一个境界了,我如果还能对你行礼膜拜,那我就去当大慈大悲普度慈航感化世人的观世音了!
可是沐止薰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一把按住我垂死挣扎扑腾的四肢,失态的抱住我低吼:“你不能怕我,你不可以怕我!”那声音里浓重的悲怆让我一愣。
随即我立刻反应过来继续做垂死挣扎状,沐止薰忒不正常了,他不是发烧了吧?我可不是他的杜兮兮!他制住我的挣扎,按住我的头,寻到我的唇一口就咬了下来,娘哎,那真是咬!我都尝到我嘴唇破掉的血腥味了,他撬开我的牙齿窜了进来,血腥味淡淡弥漫开来。我怒了,手脚都被制住不能动,只有牙齿这个武器,于是我狠狠一咬,很好,他的舌头也出血了,于是我们和野兽一样的互相撕咬,血从紧贴在一起的唇边流下来。
撕咬中,被愤怒冲的昏头昏脑的我突然心里一凛,我们是兄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个认知像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浇的我神智分外清明。我挣扎的更用力了,一边闭紧了嘴巴甩头。
沐止薰低喘着放开我,然后突然悲怆的笑了起来。边笑边往门外退,一打开门,趴在门板上的沐温泽就一个狗吃屎摔了进来,沐止薰也不管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沐温泽着急的团团转:“三姐,你流血了!二哥对你做了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沐止薰消失的背影,半天反应过来,不自觉的摸着双唇,说:“没怎么。他疯了。”
5安亲王
启程去谙暖国的当日,我早早爬了起来,我娘想必也是彻夜未睡,早早的就守在我床边了。她想把我们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积蓄给我,我没要。没了我以后,她要在这琉璃皇宫活的稍微舒适一点,钱是少不得的东西。
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云尚宫来了。
她美丽的容颜此刻也有淡淡的哀愁,拉着我说:“公主,您一定要回来,要好好的回来。奴婢还要看您跳那支霓裳舞呢!”
我点头答应,然后托她代我照顾我娘。
云尚宫走了以后,我娘神神秘秘的从她枕头底下掏出了一个紫木匣子。我傻眼了,眼看她从那匣子里拿出一个银镯,那银镯子噌亮噌亮的,闪的我头晕眼花。
我娘拉过我的手,把那个银镯子套上我骨瘦如柴的手腕上。我抚摩着那镯子,分量十足,雕工精细,一看就是值钱东西,我拿牙齿咬了咬它,然后惊叹:“娘哎,敢情您老这些年来还藏着掖着这么一个宝贝啊?早把它卖了,我们娘俩的日子可不就要好过多了!”
我眼见着我娘额角有可疑的青筋跳啊跳,然后一把按住我的手:“薏仁,你记住。这个镯子,无论你以后落魄到什么境地,都不能卖。答应娘,谁都不能给,一定要牢牢的戴在自己身上。”
“哦。”好吧,我答应了。心里一阵惋惜,只是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啊,我对不能换成钱的东西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于是很快我就忘了这镯子了。
小太监在外面狂吠,说启程的时间到了。我潇洒的背起我那个单薄的包袱,一步三回头的和我娘告别。
到了凌霄殿,老头子,皇后,菊妃,沐修云和沐凌霄都已经在了。沐温泽看到我,那表情显然是很想扑过来黏住我,不过碍于众人在场,只能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
谙暖国的使节看到我时愣了愣:“陛下,请问这位是……”
“使节,这是朕的永仁公主。朕的五皇子自小娇惯惯了,朕怕他到了谙暖国后不知好歹冲撞贵国皇上,于是让永仁公主去陪着他,也好从旁提点。”
今天我没有穿前几日宴席上那套花里胡哨的红衣服,而是穿着家常的一套青绿色旧衣,脸上也没有化妆。于是使节看着我的眼光就像是在无声的询问:咦?一棵番茄怎么会变成一棵白菜了呢?
我黑了黑脸。本来还担心谙暖国的使节拒不接受我这个累赘,不过看起来他甚为宽容,不怎么在意多一张嘴吃他们谙暖国的粮食,客气的和老头子告别以后,就带着沐温泽这个质子和我这个主动贴上去的公主启程了。
我被甚为客气的请到一架马车上。我受宠若惊,天晓得我在琉璃国时还没这种待遇呢。一阵颠簸以后,马车开始启动。我撩起帘子往后看渐渐远去的琉璃国皇宫,想起我娘此时一定倚在落霞阁门前送我,于是再看这皇宫时,原先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儿留恋和怀念也灰飞烟灭了。
正要放帘子,我看到了我的二哥沐止薰。
我说刚才怎么没看到他和老头子那堆人在一起,还以为他是因为舌头被我咬了说不了话所以才没来,原来是躲起来一个人偷着乐了,这黑心的沐止薰!
他一个人站在一个宫殿的角落里,冷着一张俊脸,紧紧的抿着唇看我。我得意的朝他扮鬼脸,嘿嘿,有本事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沐止薰惨淡一笑,面容哀伤。而后不等我有所反应便消失了。我茫然,想了半天,对,沐止薰一定是被杜兮兮折磨成这个疯癫状态的光景了。杜兮兮,我钦佩你!
使节大队扬起旗帜启程了。琉璃国在天土大陆的南边,谙暖国在天土大陆的东边。这两个国之间的路途千山万水,没个把月的时间是走不到的。
沐温泽白日里一副威严状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到了夜里就闯到我的帐篷里哭诉。
“呜呜,三姐,我的腿好痛!那个什么什么踏雪追风,还说是良驹呢,我的皮都被磨破了!”
我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他终于有些小大人的样子,懂得一些诸如国家尊严等的狗屁道理了,心疼的是本不该由他来承担的责任却过早的扛在了他稚嫩的双肩上。
我问他:“你哪里磨破皮了?三姐给你上药。”
他本来还腻在我怀里的,突然一下子跳开了,红着脸支支吾吾的抓耳挠腮。我没耐心了:“屁话不要多说!你要不要过来?不过来我睡觉了!”
他磨磨蹭蹭的过来了,我去开了药箱,一把抓过他,恶声恶气的问:“哪里?”
他扒了裤子,脸红的像要烧起来,指指大腿内侧。
我恍然,拍了拍脑袋,对哦,骑马痛的当然是大腿内侧两边的肌肤了。我看了看沐温泽的大红脸,笑:“我都没不好意思,你害羞个什么劲!背朝上,扒过来!”
沐温泽提着裤子,吭哧吭哧的爬上床趴好。他大腿内侧细致白皙的皮肤都红肿蜕皮了,显然是摩擦的厉害。我刚用指尖抹了一点药膏轻轻涂上去匀开,他突然轻轻呻吟了一声。
我吓了一跳,连忙看他,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我问:“很痛吗?”
他摇了摇头,紧闭着嘴不说话。我又抹药膏涂上去,缓缓涂上他大片肌肤。他整个人都颤抖着,牙关紧闭,不时有细碎的呻吟泄露出来。我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战战兢兢的总算全部抹完,沐温泽的脸上一片不自然的潮红,连耳根都红了。我想,完了,他不会是发烧了吧?连忙把他翻正过来。
刚翻过来,眼前一晃,突然就有什么弹跳而出。我定睛一看,娘哎,他的那啥肿胀无比,直挺挺的立着,而腿根一片濡湿,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傻眼了,真想立刻装柔弱晕过去,可是沐温泽睁开眼睛,眼眶里一包泪水:“三姐……三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呜……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是不是很脏……”
我叹气。按说我只比沐温泽大两岁,可是为何我觉得我不仅是他的娘,还成了他的性启蒙老师?
我问他:“温泽,是第一次吗?”
他止住泪水,仔细观察我的表情,看我好像并没有嫌弃厌恶的样子,才讷讷的点了点头:“是。”
我料定他在菊妃那里过活,菊妃肯定不会请内侍监的太监们教他这种事情,于是只能仔仔细细教给他听。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事情,要归功于云尚宫。她那时正在教我跳一支销魂舞,尽管我已经把她的神态学了个七八成,可就是跳不出她那妩媚勾人的味道。于是我问她为何我就不能跳出那种味道,她就和我说了男女之间的这些个七七八八的事情。大概是我幼小的心灵被狠狠刺激了一把,于是第二日我就来了癸水。那年我十四岁。
我教完沐温泽,再三告诉他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是男孩子都要经历过的一个阶段,这表明你成大人了。最后帮他清理了秽物,还好生安慰了他恐慌茫然无措的心情,并再三保证我不会厌弃他,不会嫌他脏,只差没有指天发誓了。他这才放下心来,和我道了别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我为了彻底消除他的疑虑,特特送他到帐篷门口,笑着看他进了帐篷才回去。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人,正是跟随在谙暖国使节后面的侍从。
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正在假装赏月,因为那时天上的月亮刚好被云遮住。我在心底暗暗鄙视了他一回,还是笑着打了招呼:“大人好兴致啊。”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么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怎么那些事儿却知道的这么清楚,可惜了。”
我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和沐温泽既身为质子,想必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无数双眼睛盯着。刚才帐篷里发生的事情定然也瞒不过去。
然后我仔细斟酌了一下他的话,纳闷了。我说:“容貌清秀和知道那些事儿有什么关系?难道容貌清秀就不能知道那些事儿?那青楼里的姑娘还个个都是绝色呢,她们对那事想必知道的比我还清楚呢,她们岂不是更可惜?”
侍从哽了一哽,然后大笑:“永仁公主好伶俐口齿。”
“过奖,只望大人到谙暖国之后不要为难我们姐弟俩,薏仁就千恩万谢了。”
“咦,我小小的侍从怎么有能耐左右公主和皇子的境地?”
我不说话,不过我想我脸上的表情应该是鄙视的。小样,当我是傻子呢,老头子那双浊眼看不出来,不代表我看不出来。
他脸上有些尴尬了,最后摸了摸鼻子朗声笑道:“公主好眼力。在下容煌,谙暖国的安亲王。这厢有礼了。”
“不敢不敢,薏仁见过安亲王。”
我们俩客套完毕,彼此大眼瞪小眼,无话。于是各自回帐篷睡觉。
第二天上路,我没见着沐温泽。问了下人才知道琉璃国的五皇子已经策马往前面的队伍去了。要知道他这一个月来平时都是策马跟在我的马车旁边的,如今特意避开我,显见着是不好意思。我在心里唾弃,傻小子怎么这么抹不开脸。
队伍行至中午停了下来,使节命全队就地扎营整修。容煌特意溜溜的跑过来对我说:“这是盘龙山。过了这个山头再走两日,就到谙暖国的地界了。”
“哦……”我一边嚼着干粮一边下了马车登高望远。本来想俯瞰谙暖国的远景的,结果太大雾,什么都没看到。
6抢亲
我还在学猴子用手在眉间搭个凉棚往远处望呢,一群士兵哭爹喊娘的冲过来了。
我回头一看,一个士兵抱住容煌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上容煌的衣角:“王……王爷!不好了!锦瑟国又来抢人了!您快逃吧!”
我眼见着容煌剧烈的抖了一抖,额角青筋爆出,十分悲摧的下指令:“全军听令!即刻启程!后翼军垫后!”
这些人很熟练的在容煌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看这情况是已经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抢人”了。容煌被护着往前跑,我们也丢盔弃甲,逃的很狼狈。
我边逃边想:锦瑟国是女尊男卑,一直以来都是女人做皇帝。现任的女皇叫苏漩湖,而且据说还没有立男后。曾经我蹲在御花园的桃树上采桃子的时候听到树底下两个宫女谈论过这位女皇苏漩湖的丰功伟绩,怎么说来着:处事上精明睿智,果敢过人,一个锦瑟国被她治理的那是蒸蒸日上。只是在情爱上,那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死心眼的愣是喜欢上别国的一个王爷,还差点引起两国纷争。这两位宫女默了一默,突然又十分庆幸的感叹:幸而这位女皇没有看上我们二皇子呀!我一听这句话,立马觉得这位苏漩湖女皇实在是一个妙人,没看上沐止薰那就对了,可见她在情爱上也是十分的英明果断。而现在回想起来,我悟了,原来那别国的王爷就是容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