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鬼鬼祟祟地走,一边嘀咕:“快了快了,马上就出来了。”

窦阿蔻正好奇是什么要出来,就听到耳边嘭的炸起一声巨响,一股气浪夹带着热气直扑门面而来,她惊呆了,看到清墉城男澡堂的屋顶,缓缓地塌了一角。

一群男人鬼哭狼嚎地从里面冲出来,幸运的人,在人仰马翻的时候捞着了一条毛巾一个木盆,挡着自己的重要部位冲出来,有一些则是赤膊精光就冲将出来。

窦阿蔻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裸男狂奔图,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混乱中,她一直听到不远处躲在一棵树后的霹小雳念叨:“怎么还不出来……哎呀出来了!”

窦阿蔻顺势一看,瞧见傅九辛也正从里头出来。他与别人不同,披了一件宽大的亵衣,衣带没有系紧,衣襟松松地从领口处一直敞到腰间,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正往下滴着水滴。

窦阿蔻很震撼,比她刚才看到了很多狂奔中的男人们的私密处还要震撼,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香艳的先生,她咽了口口水,看着先生发梢上滴下的一滴水珠,沿着他的喉结,锁骨,滑落胸前,慢慢隐匿在他被衣服遮住的看不见的地方。

“啊……”耳边传来霹小雳失望的声音,“炸得太早了……该等他全脱光的……”

傅九辛刚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鬼祟的霹小雳,她打他主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胆子竟然这般大了!

怒从心起,傅九辛正欲起身追去,眼角余光一瞥,瞥到了神情呆滞的窦阿蔻。

他心里一惊,刚才那般乱,她究竟看到了多少不该看的东西?

窦阿蔻口干舌燥,呆若木鸡,她看到先生神色严肃地朝她走来,她知道自己应该移开眼光,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先生出浴的样子。

“阿蔻,你——”傅九辛有些担心,她的眼睛怎么直了。

“先生……”窦阿蔻迷蒙地开口了,“……他们的都没你的大。”

“……”

他们谁都没看到,远处的徐离忍若有所思地看着傅九辛胸前袒露的一个小小胎记,皱起了眉头。

打擂台

第二天,傅九辛站在窦阿蔻门口敲门。
“小姐,起来了。今日弟子试炼,不可迟到。”
里头窸窸窣窣了一阵,窦阿蔻揉着眼睛开了门:“先生,我眼睛痛,又痛又痒。”
傅九辛拿下她的手,一看她的眼睛,眼睑处有一个小疖,又红又肿。
“你长针眼了。”傅九辛的声音凉凉的。
窦阿蔻大惊失色:“先生!是不是因为我看了很多师兄师弟的身子所以我才会长针眼?”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傅九辛的脸又黑了,心也黑了:“怎么?清心经还没有抄够?”
窦阿蔻又想拿手去揉眼睛,一听这话,立刻摇手:“够了够了。”
昨天她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啊,先生的确比他们都要大的,现在回想起来,先生当时的脸色很复杂,后来就罚她抄清心经了。
傅九辛看着窦阿蔻又困又痛的样子,看样子昨天抄清心经抄到大半夜,今日眼睛又长疖子,心里不免软了软:“别拿手去揉眼睛。等会儿请明空散人给你开药。”
“喔。”窦阿蔻听话地跟在傅九辛后头,眨了眨眼睛,又觉得痒,刚想去揉,先生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小姐。”
窦阿蔻想,原来先生的背后也长眼睛的么。
他们到了舞象台,台中央搭起了一个一丈高的擂台,周围围了清墉城的弟子们,看上去都很兴奋。
唐寻真从人群中挤到窦阿蔻身边来:“阿蔻,你抽签了没?我第一场是和胡芳儿对打,顾怀璧和十二排的一个门人对打,就剩你和傅九辛没有抽了。”
窦阿蔻听了,又挤到明空散人那一边抽签。
她抽到的是和殷颜对打,也就是擅舞绸带的那一位。唐寻真笑:“阿蔻你没问题的。殷颜那招数,就是花拳绣腿,哄哄男人还行,真刀真枪上阵,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窦阿蔻握了握自己的刀,放下心来,她踮起脚,抻长了脖子去看傅九辛手中的签:“先生,你是和谁对打?”
她都已经看到纸上的黑墨迹了,傅九辛倏地折起了纸张,回头看她:“没谁。”
“喔。”窦阿蔻也没追问,她知道先生的剑很厉害,她不担心。
他们的场次被安排在后面,起先窦阿蔻还有兴致挤在人群当中观看比试,后来乏了,便偷溜出人群,去找徐离忍。
徐离忍在房前空地上弹琴,或者说不是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拨弄,他听到窦阿蔻来了,回头看她:“你不用试炼?”
“还没轮到我。等轮到我了,徐离给我去助阵好不好?”
“哼。”徐离忍不置可否。
他拨弄了一会儿琴弦,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窦芽菜,你先生和你一起长大的么?”
“嗯。先生来我家的时候,已经十岁了,我们一同长大的。”
“那你先生……胸前的胎记,是小时候就有的?”
窦阿蔻对徐离忍问这个的用意丝毫没有怀疑,她皱眉竭力回想,从十多岁的时候,先生就再也没和她一起洗过澡,而能一起洗澡的时候,她年纪又太小,她想了想,好像先生胸前是有一块很淡的疤痕,原来那是胎记。
“喔。是有的。”
徐离忍不说话了,他想了很久,弯起唇角笑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窦阿蔻莫名其妙地看着徐离忍突然的笑容,陡然紧张起来:“徐离,莫非你……你……你也看上先生了?”
她昨天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觊觎她的先生,尤其是那个霹小雳,简直太张狂了。
徐离忍一愣,怒道:“胡说什么!”他摔琴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窦阿蔻。
窦阿蔻赶到舞象台的时候,刚好轮到她,她轻功不行,不知如何上那一丈高的擂台,幸好先生在后头用内力送了她一程,她才跃上了擂台,颇有些狼狈,底下的人群一阵哄笑,朝着她指指点点。
窦阿蔻摸摸鼻子,也不在意,四处找她的对手殷颜。
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喝彩,窦阿蔻循声看去,只见殷颜手腕微动,一条七彩的绸带从她袖中遥遥飞出,缠上了擂台上的木桩,她借力一跃,自人群中腾空而起,顺着那彩带飘飘摇摇就落到了擂台上,绸带顺势收回,像是一道彩虹钻入了她袖中。
她婷婷立在台上,台下不知多少师兄师弟叫好。
窦阿蔻真诚地对她说:“殷颜师姐,你真的很漂亮。”
殷颜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一道绸带冷不防从袖中飘出,直取窦阿蔻门面。这回这绸带里灌了内力,不是轻飘飘的彩虹,而是一条来势凌厉露出毒牙的蛇。
窦阿蔻“哎”了一声,堪堪躲过,那绸带像是有生命似的,拐了一个弯,又冲窦阿蔻脑后而去。
窦阿蔻一个折腰,顺势抽出刀来,刀在绸带上绕了几绕,使出斩峰十二式的最后一式斩,破空裂土地往下一冲,只听丝帛断裂之声,殷颜的绸带尽数断裂。
她这一场赢得毫无悬念,招式干净利落地断了殷颜念想,她高兴地偷眼往台下看去,只见顾怀璧和唐寻真朝她竖大拇指,先生虽然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不过看着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些笑意。
接着是顾怀璧和唐寻真,他们俩与对手的比试十招之内就结束了,也是在人意料之中的。
最后一场是傅九辛,窦阿蔻看着他轻松跃上擂台,对面则是……厉三。
唐寻真叫起来:“厉三?怎么是他?”
江南厉家擅鹰爪,一爪下去,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掏出一个血窟窿来,且招式阴狠,令人防不胜防。虽说此次试炼规定了不许用本家武功,可厉三为人下作,谁也不知道到时会出什么变数。
顾怀璧的眼神闪了闪:“寻真,我倒更担心厉三。”
窦阿蔻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怀璧和唐寻真的暗潮汹涌,她紧张地看着傅九辛,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傅九辛,可傅九辛出剑的时候,她却依旧没有看清,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剑已出了剑鞘。
“哼!”厉三轻哼一声,侧身闪过,他在清墉城练的是长枪,枪头上先闪着幽幽绿光。
这次比试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弟子试炼,两方都用上了真功夫,擂台上剑影刀光,看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厉三枪法虽纯属,但内力不及傅九辛纯厚,一百招拆解下来,就觉得精力渐渐不济,一招狼腾虎跃下落时,下盘有些虚浮不稳。对面的傅九辛丝毫不见疲累,剑倒是越来越快。
厉三节节败退,心里吃惊于傅九辛的剑法。这样的速度,在一言堂的江湖榜排名上,起码能快过排名第四的快刀麒麟王。
他心里冷笑,盘算了一番,迎着傅九辛的剑,不退反进。他的枪比傅九辛的剑长,傅九辛要伤到他,势必要将距离拉近,他的枪恰能在这距离内送出去。
傅九辛的剑擦过厉三的枪身,划出铿锵铮鸣,这样的距离内,都在彼此的攻击范围内。
眼看剑尖就要直指喉咙,厉三阴笑一声,枪如游龙,笔直朝前送去。傅九辛算准了他这样的招数,折腰下弯,枪头堪堪擦过胸前,厉三手腕一动,按下枪柄上的凸起,本已再不能送出去一寸的枪忽然又长出一小截,将枪头发射了出去!
他的枪里有机括!
窦阿蔻看得仔细,大叫起来:“阿辛!小心!”
然后她呆住了。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剑法,傅九辛的剑以一种诡谲的毫无章法的态势斜刺里收回,剑身将将挡住枪头,应声断裂成两截。
傅九辛扔下断剑,双手如电,擒住厉三两掌,手上用力,厉三惨叫起来,两只胳膊被生生卸下,傅九辛还嫌不够,足尖往他膝盖上踢去——“九辛!那是厉家三公子!”
顾怀璧再也坐不住了,飞身掠上擂台,一把擒住傅九辛的肩,低声道:“九辛,我知你痛恨厉三,想为阿蔻出气,但他到底是厉家的人,到时候只怕交代不了。”
傅九辛眼里沉沉一片,扔下厉三的手腕,任由他倒在擂台上。
厉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挡落在地上的枪头,他这招从没失算过,当时那么近的距离,那么快的速度,傅九辛不可能有时间抽剑回挡,他又想起方才傅九辛诡谲的剑法走势和招数,厉声大叫:“傅九辛!你用的不是本门招法!酒肉散人没有教过你!这是什么剑法?这是什么剑法!”
底下观战的人都是练家子,也看出傅九辛的剑法不是清墉城所授,甚至不是中原武林任何一派的套路,不免都存了疑心,在暗处窃窃私语。
“这就是老夫教他的!你小子眼拙看不出来就算了,怎么,还怀疑起老夫了?”
酒肉散人忽然出现,声如洪钟,将那些流言碎语全部打散了。
“师父!”窦阿蔻欢欣地跑过去,酒肉散人难得出现一次,这一次出现,正是恰到好处的时机。
“徒儿,你且先歇着去。我找你先生有事说。”酒肉散人难得一见的严肃,“九辛,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回,你有些过了。”
傅九辛垂了眼,没有说话。
顾怀璧看着傅九辛,摇了摇头,掠下台时,在窦阿蔻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小师妹,如果先生不是你的先生,怎么办?”
如果先生不再是先生了,那……

吃豆腐

窦阿蔻躲在傅九辛屋门口,看着窗纸上的暖黄烛光。
先生和酒肉散人已经在屋里面谈了半个时辰了,他们俩的武功都比窦阿蔻高,刻意压低声音的情况下,窦阿蔻支楞着耳朵也听不见。
“吱呀”一声,酒肉散人从里头出来了,窦阿蔻把身子往树后一藏,看到老头子捋着胡子,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地走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先生,却见先生站在门边,淡淡道:“小姐,出来吧。”
“哦呀!先生!”她跳出来,“你看见我了呀。”
傅九辛倒不是看见窦阿蔻了,他感觉到她的气息了。但是他不想说话,方才和酒肉散人说了那一番话,他现在没兴致搭理人。
“小姐,若是想问我身世,恕我无可奉告。”他有些厌倦了。
“先生,不是的。我是想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先生,都是我的……阿辛。”
不知道为什么,窦阿蔻说这番话的时候,总觉得脸上发烫,心口处也噗通一阵乱跳。她有些奇怪,明明她只是想对先生表明自己不在意先生身世的意思,怎么心跳得这么厉害?连说话也结巴起来了。
傅九辛一怔,眸色沉沉,他刚跨出一步,却看到窦阿蔻像一只仓惶的兔子,几下就逃到了紫竹林里,不见了。
窦阿蔻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用手捂脸,呜,刚才先生那样长身玉立,拢了一袖盈盈烛光,对着这样的先生,说出那番话来,有一种奇异的,心旌动摇的感觉。
她正惊讶于自己这样的感觉,冷不防被人拉入林中:“窦芽菜。”
“啊!”窦阿蔻惊叫一声,回头看到徐离忍皱起眉来的脸。
“你干嘛?”徐离忍因为她对他的忽略而感到不悦。
窦阿蔻定睛一看,徐离忍在紫竹林中摆了一架古琴,清凌凌的月光洒落在七弦上,衬得徐离忍像一个贬落凡间司乐的谪仙。
徐离忍借着月光,看到窦阿蔻脸上淡淡的两抹红晕,心里腾起怒意,他阴鸷地盯着窦阿蔻:“刚才去哪了?见谁了?”
窦阿蔻已经习惯了徐离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脾气,也不在意他嚣张狂妄的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去找先生了。”
傅九辛?徐离忍更愤怒了,这蠢丫头,本来以为是志在必得,却三番两次和傅九辛纠葛暧昧,哼,他要的东西,从小到大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逼近窦阿蔻:“窦芽菜,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又和先生拉拉扯扯?”
窦阿蔻很茫然:“徐离,你在说什么?”
徐离忍勾魂夺魄地笑了笑:“不明白?不懂?那我就来让你懂!”
他最后一个字还含在嘴里,猛地欺身上前,勒住窦阿蔻的腰,脸就俯了下去。
窦阿蔻抖了一下,瞠大了眼睛,木瞪瞪看着徐离忍放大的脸。他他他亲自己嘴巴了!
鼻端充斥的是他身上艳丽的浓香,嘴唇上触感冰凉,窦阿蔻愣了一会儿,感觉到徐离忍越来越用力,想撬开她牙关闯进来,她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摇着头想躲避。
徐离忍只当她欲拒还迎,手上更加用力,把窦阿蔻压在树上。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女人了,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虽然不是他喜欢的,但总能纾解欲|望……他的手沿着窦阿蔻的腰慢慢攀上了她的胸……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往后退了好几步,吃惊地看着窦阿蔻,“窦芽菜你疯了?”
窦阿蔻手上是她的佩刀,她虽然是用刀背对着他,但那一下也结结实实地让人有些痛。
“我我我……”窦阿蔻说不出话来,她抹了抹嘴巴,抹去徐离忍身上的味道,想说很多话,却又在心里说不出来。
“你……”徐离忍不可置信地朝她走了一步。
窦阿蔻立刻跳开一步,犹豫地看了看他,跑走了。
她不喜欢徐离忍身上的味道,她不喜欢徐离忍的嘴唇,她不喜欢徐离忍压在她身上……
她不喜欢很多,却不知道怎么和徐离忍讲。她又有些内疚,徐离说过,喜欢他,就要听他的话,而让喜欢的人亲亲抱抱,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的身后传来徐离忍的呻吟,听声音,是又发病了。窦阿蔻止住脚步,停了好一会儿,绕着一棵竹子转了好几圈,最后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那一天晚上窦阿蔻没有睡好。她从前一直是挨着枕头就睡得黑甜,今回终于体验了一回失眠的感觉。她团在被子里面,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一下子想到徐离忍的轻薄,一下子又想到徐离忍还在竹林里发病,像是被一团火煎熬着,早上起来,就睁了两个嗡咚乌鸡眼。
她昨天就长了针眼,一夜没睡好,疖子不仅没有消退下去,反而更大了,所以现在眼睛就肿了。
唐寻真看到她,大惊:“你昨天晚上偷野男人去了?”
“没有,我……”
“哎呀好了好了,”唐寻真打断她,“赶紧梳洗,今天是试炼第二天,你可给我好好打啊,我们要一起去三月二十五的武林大会,你要是落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盘算得很好,武林大会在西烈堡举行,顾怀璧恰好是西烈堡少主人,到时他们几个行事也便宜。
窦阿蔻“喔”了一声,赶到舞象台,没见着徐离忍,傅九辛却早早候在那里了。
“先生。”窦阿蔻蹭过去,她一想到昨天晚上,就觉得还有些脸红心跳,可一想到徐离忍,又觉得沉沉的。
“眼睛怎么了?”傅九辛一眼就看到窦阿蔻肿起来的眼睛。
“喔。早上起来就这样了。”窦阿蔻说着又想去揉眼睛,被傅九辛拍下手:“别揉。去明空散人那里抽签。”
这次是试炼的最后一天了,只要再比试一次,城主就会排出名次,选出这次代表清墉城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人。
窦阿蔻抽了签,还没看,被傅九辛半途截去,先生看了好半天,默默地把签还给窦阿蔻了。
“霹小雳?!”窦阿蔻吃惊了。
顾怀璧和唐寻真随着傅九辛一同沉默,带着同情的眼光看向窦阿蔻。
霹小雳那娃儿,本家擅火石,但试炼规定不能用本家武功,她只能用清墉城所授。至于她在清墉城学了些什么嘛……如果九阴抓奶手、猴子偷桃术这些也算的话,她的确是很精通的。
窦阿蔻郁闷地被先生送上擂台,她对面的霹小雳飘扬着一头枯黄的头发,兴奋地笑了几声。推不倒先生,能推倒这个软妹子也是不错的!
试炼一开始,霹小雳果然招招都阴损下流,窦阿蔻躲了几次,因为要提防自己被她占便宜,手脚就施展不开。
几次过后,窦阿蔻生气了。
她心里想,得亏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她,如果是先生,还不知道要被揩多少油水去,又想到前几天霹小雳还想偷窥先生的身子,心里更生气了。
她也不客气,佩刀出鞘,铮鸣一声,霹小雳的攻势顿时缓了下来,两人胶着在一起。
窦阿蔻正专心对付霹小雳,眼睛忽然痛痒起来,她不敢分神去揉眼睛,只得眨了几下。她的眼睛本来就肿得只有一条缝,睁眼闭眼的间隙,越发看不清眼前光景。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霹小雳已经趁了这片刻功夫,曲指为爪,攻了过来。窦阿蔻连连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她硬生生扭转自己的身子,霹小雳的爪子从她脸侧擦过,一把抓住了她的绒球耳环,因为极快的速度和力量,耳环被生生扯了下来。
窦阿蔻的耳朵被撕开一个口子,痛得差点儿哭出来。她忍住痛叫声,趁着霹小雳看着那耳环发呆的瞬间,猛攻过去,刀锋在她颈侧停住,这场比试,算是赢了。
“阿蔻!”傅九辛在霹小雳得手时就忍不住要飞身而上,被顾怀璧死死按住,现在比试一结束,立刻跃上擂台,转过窦阿蔻的脑袋看她耳朵。
窦阿蔻捂着耳朵原地打转:“哦呀痛!”
“别动。”傅九辛沉着脸,看她的耳朵,耳朵上已经是鲜血淋漓,本来创口不会这么大,但因为比试时力量不在掌握之中没有分寸,窦阿蔻小半个耳朵都被撕烂了。
霹小雳有些内疚:“阿蔻,我以为你躲得开的。”
窦阿蔻一边倒抽冷气一边摆手:“不碍事的。不是什么大伤。”
傅九辛垂下眼,一言不发,将窦阿蔻打横抱起,几个起落,擂台上就没影了。
窦阿蔻被先生抱在怀里腾空飞起,惊奇得连痛都忘了,她左右环顾,颇有些像回到了小时候,傅九辛驮着她骑在脖子上时的感觉,那个时候,她还是叫他阿辛的。自从她叫他先生以后,她就再没这个待遇了。
傅九辛踢开房门,把窦阿蔻放到床上去,窦阿蔻还很兴奋,扭动着叫:“先生,先生!我又不是什么大伤,我不要躺床上。先生,刚才你飞得那么高,原来舞象台从高空看下去,是这个样子的呀。”
她还想挣扎,结果看到傅九辛黑沉沉的眼,立刻噤了声。
傅九辛打来水,替窦阿蔻擦去血迹,窦阿蔻吃痛,又不敢叫出来,只能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角。
一路往下擦,血迹蜿蜒成了细小的蛇,沿着脖子流到了肩膀上,傅九辛稍稍松开窦阿蔻的衣襟,只见她圆润小巧的肩头一片莹白,再里头就是一览无遗的柔软胸脯……
先生“嚯”的站起来,背转身去,将手巾丢给窦阿蔻:“自己擦。”——他的声音哑了。
窦阿蔻胡乱地擦了几下,翻了几下身子,终于忍不住去拉傅九辛的衣角:“先生,我痛。”
傅九辛转过去,轻轻碰了碰窦阿蔻的耳垂。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人,到底是舍不得她吃一点点苦:“忍着点。我去叫明空散人。”
明空散人过来,开了几帖药方,嫌傅九辛小题大做,又走了。
窦阿蔻今晚因为受伤而不用临字帖,而且先生还守在她旁边等她入睡,心里很高兴。她裹在被子里,喝了药以后就睡了。
傅九辛守在她床边,支着额头,眼神慢慢从窦阿蔻的睡颜移到她又红又肿的耳垂上,本是小巧可爱的耳朵,此刻又红又肿。
他闭了闭眼。罢了,他这一生,注定是要栽在这丫头手里,永世不得翻身。
窦阿蔻醒来的时候,先生在她床边睡着了。窦阿蔻默默地端详着,只觉得先生的睡颜很好看,灯花煌煌,红烛昏黄,她陡然生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念头:只愿先生就此守着她一生一世。
她绕着先生转了几圈,挠了挠头,想起昨夜徐离忍那个轻薄的举动,他的气味仿佛还沾在她身上一般,窦阿蔻顿时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偷偷打量傅九辛,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鼓足勇气,轻轻地靠到先生身上去。
这具胸膛和怀抱,是从小庇护她的一方天地,她习惯了他的味道和温度,靠上去的时候,像是徘徊已久的倦鸟终于归了巢。
先生毫无动静。窦阿蔻把胆子放大了一点,盯着先生的嘴唇瞧。
她被徐离教坏了,徐离昨夜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虽然讨厌,但仿佛在一瞬间启蒙了她的心智一般,又或者是天性使然,她自然而然地便懂了。
她想亲先生。
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然这么做了。嘴唇贴上嘴唇,不似徐离忍那样冰凉、那样令她恐惧,先生的唇柔软温暖,像她吃过的桂花糕。
心跳得仿佛要爆炸,堕落的罪恶感,想亲近先生的渴望……不管了!
窦阿蔻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甜的。于是她又舔了舔,自先生的唇角舔起,像吃一颗她不舍得的糖果,慢慢的,细细的,小心翼翼的,她还觉得不够,却又不得而入,像被猫尾巴一下一下挠着,心痒得厉害。
先生在睡梦中似乎被惊动了,略微动了动,微微张开了唇。
窦阿蔻愣住了,有些事情不用人教,她猛地便懂了。她又偷偷看了一眼先生,先生好像又睡过去了。无意识微张着形状美好的唇,唇上水泽莹润,不知在诱惑着谁。
窦阿蔻挨近了一点,直到近得不能再近,又亲了上去,唇齿相贴,软糯濡湿,鬼使神差的,她悄悄溜进了先生唇里,缠上他软滑的舌。
她毫无技巧,只凭本能,像含一颗桂花糖,吮吸咂摸,偶尔稍稍离开,又很快贴上去,厮磨啮咬,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窗外有一朵硕大的秋菊坠了地,发出轻微的一声声响。
窦阿蔻一惊,突然从魔怔中醒来,她唰的一下蹦起来,一跳就离先生一丈远。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对先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窦阿蔻满心都是负罪和内疚感,再也不敢看傅九辛一眼,闷头钻进被窝里,只想一辈子躲在里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