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接了秦秣的电话,虽没听到秦秣具体告知秦云志的位置,但听她言语,也知道他们是在一个地方的。今天裴霞眼见女儿压着小儿子回到面前,心里高兴归高兴,脸色却必须要摆起。不然这一个丫头一个小子,通通都不将她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她以后还怎么管教孩子?
哪知秦云志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怨气虽消,心里头的面子可还抹不下呢。男孩子的脸就像是龙的逆鳞,只要不是特别油皮的那种人,都经不得打脸。就算是被自己母亲打了,照秦云志的脾气,那也不是轻易就能绕过去的。
“不会来就不回来,我还不稀罕!”这样甩下一句话,他转身又要往店门外走去。
店里本来有几个小女孩子在挑东西,这一见店老板娘跟一个小子上演起了家庭伦理剧,就有了点要看热闹的心思。她们小声议论,间或嬉笑,秦云志没走几步就面红耳赤,猛一回头,又向她们怒目而视。
方澈走到他身边,一手拍到他肩膀上。
秦云志顿时就觉得自己左肩好似被铁钳子给钳住了一般,疼得钻骨。他眉毛抖了抖,心里怒意更重,一手挥拳就要往方澈胸膛打去,却没想到方澈反应奇快。几乎是秦云志拳头刚刚伸出,方澈另一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反一绞,秦云志当即就疼得直冒冷汗。
他平常咋咋呼呼地,这时候却硬是忍住了不叫一声疼,只是恨恨地说:“方澈,你仗着比我多吃了几年饭,就想要用力气压服我,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你别等我长大,练上几年改天打得你满地找牙!”
裴霞却在愣神之间反应了过来,当即就大是心疼。她连忙抢上前来,有些手足无措地道:“你…你放开小志。”顿了一下,她又叫秦秣:“秣秣,这…你这朋友…”
她有些想要数落方澈,但她多年以来都逆来顺受地成了习惯,这时候眼见这年轻人一身的冷峻端凝,心里先将他高看了几分,一时便骂不出口。况且秦云志也没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只是挨了几下疼而已。
方澈退后一步放开了秦云志,看裴霞一脸心疼,他脸上就有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在裴霞面前留了坏印象,不过眼见秦云志正被裴霞拉着絮叨,再没有那一言不合就要离家出走的架势,方澈心里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秦秣悄悄拉住他的手,向他眨眨眼睛盈盈一笑。方澈心底又再掠过惊喜,一惯都是他去牵的秦秣,秦秣虽然从不拒绝,但也几乎没有主动牵他手过,现在她做出这样的动作,让方澈瞬间就产生了一种两人一直都是恋人,已经很久很久的错觉。
下一刻,方澈心里便回绕着:就算原本不是,也很快就是了!
过得好一会,裴霞才跟秦云志絮叨完,秦秣在这期间还卖出了两件衣服,方澈就跟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做生意。
秦秣卖衣服卖得还挺顺畅:“姑娘你个子高挑,穿这个长装最能显气质,你看这衣服,你把这左下角往上一收,是不是就时尚了?你再放下来,又显得端庄。来,再搭上这条长链子…像这种衣服前面单调点没关系,可以配围巾,还能配其它的饰物…”
等那几个女孩子走出去后,方澈才低笑一声说:“看不出来,你平常酸得跟个秀才样,还能卖东西卖得…天花乱坠,斤斤计较。”
秦秣脸颊微热,轻哼道:“秀才算什么?我可从来就没有看上眼过!再说了,哪个商家卖东西不用自夸一下?我又不是在坑人,我家店里的衣服真材实料,怎么夸不得?开了店不卖东西我家还开店做什么?”
“无商不奸!”方澈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眉眼间也是含着笑意。
那边裴霞听完秦云志的解释,就有些讷讷地:“那个女孩子为了那么点东西,牺牲也挺大的。她好端端扒了自己的衣服露给那么多人看到,你…你就让让她吧,她一个女孩子…”
秦云志的声音扬了起来,他愤怒地说:“女孩子?女孩子就可以随便冤枉人?她为了冤枉我,都敢扒自己的衣服,我还要因为她那个什么牺牲,就乖乖地被她冤枉?完了我还得可怜她?不可怜她就是我小气?妈,你这是什么逻辑?你!”他顿住话语,好不容易才把那句“你到底是我妈还是她妈”咽回了肚子里去。
秦秣眉头蹙起,走到他们身边,声音微冷:“妈,你不用发挥你那种泛滥的善良,那种人自己都不在乎廉耻了,你还用帮她遮掩什么?”秦秣一向不喜欢骂人,但碰到实在可恨的,她也从不嘴软。
说完这句话,秦秣将视线落到秦云志身上,又道:“我们这就回学校去,小志,去跟那个女人分辨清楚。你去不去?”
秦云志重重地哼了声:“去!怎么不去?”
他一转身就往外面走去,裴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拉他,只对秦秣说:“秣秣,你好好看着点他。”
“我知道的,妈。”秦秣点点头。
方澈才有机会同裴霞说话,他敛下一身的冷意,略显歉疚地说:“伯母,我先前是有些冲动了,小志他…”
“不怪你。”裴霞略微笑了笑,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事实上,她见方澈品貌非凡,心里也另有几分想法。但方澈刚才略显暴力,裴霞着实不喜,便又有些心忧。
不过秦云志已经走远,裴霞也没时间多想,连忙就催促秦秣:“秣秣你快去管着他,这个…你…”
“我叫方澈,是秦秣的朋友。”方澈说完这句话,心里也有些惭愧,觉得自己今天几乎可算是进退失据了。
裴霞倒是恍然:“原来是你。”她早听秦沛祥说起过方澈,这下心中又自改观,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那你们快去吧。”她心里其实也知道,方澈先前揪住秦云志的动作虽然稍显粗鲁了些,但在那种情况下,那孩子还真需要有人帮他冷静冷静。
况且都是男孩子,也用不着像对女孩一样柔声细语地来哄。事实上若非秦云志是自己儿子,裴霞有些偏心,她甚至会认为方澈该当场把那混小子揍上一顿才算好。
秦云志再见到方澈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他甚至拒绝去坐方澈的车,只是闷头走路,愤愤道:“二姐,我不跟暴力分子为伍。”
秦秣好笑地瞥了方澈一眼,对他努了努嘴:“方澈,你自己看着办吧。”
方澈点点头,走到秦云志身边就往他肩头揽去,秦云志身手远不如他,这下没躲过,气得又暴跳起来。
“男人的亲近方式。”方澈冷冷地说,一边也不管秦云志的挣扎,大力压着他的肩膀就拖着他往前面走。
“不行!你这是偷袭!”秦云志气呼呼地大叫,全身动员起来,拳打脚踢地挣动。
奈何方澈自小就是打架成习惯的,这几年也没搁下锻炼,秦云志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这毕竟是大街之上,年轻的男孩子推推囔囔倒没什么,要真的大打出手那可就完全是给别人免费看猴戏了。
这一路打打闹闹,秦秣在后面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原来在方澈的逻辑里,男孩子的交情是打架打出来的。
秦秣从小到大还真没跟人打过架,就是在当年,秦陌所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里,战也只会文战而不会武战。宋朝是一个积弱的年代,一片都是靡丽之风,文人士子地位很高,而将军武士当中,纵有真英雄也多在边关,徒留汴梁腐朽的繁华。
秦秣心中竟有些羡慕,她也想痛痛快快地找个人打一场才好,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宣告生的喜悦。
用脚丈量了五条街道的距离,他们到得市三中的时候已经是八节课上课了。
三人先找到教导主任罗元,他跟方澈很熟悉,两人甚至像老朋友一样寒暄了几句,才说到秦云志的问题。秦云志出于学生怕老师的习惯,对罗元这个学校头号的铁面人物更是怵得不得了,难得一改那平常的嘴倔,竟然很乖巧地解释起前因后果。
罗元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又板起脸训斥:“就算你是被薛佩佩冤枉,你在网吧通宵也是不对的!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高二,你有没有想过家长挣钱供你读书的不容易?你要是还有点出息,你这就承认错误!回去写份检讨,明天八节下课之前交给我!”
秦秣在旁边听得悄悄一呲牙,冲方澈扮了个鬼脸。她心里其实正觉得笑意那个绵绵:“罗主任的台词也不换个新鲜的,就这说法,连我这个半路出道的学生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可怜的小志…”
秦云志耷拉着脑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承认错误之类的话,但他早就连连点头,反正是罗元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乖得不得了。
出了主任办公室的门以后,他又长长地吐一口气,接着就得意地道:“二姐,我的抗性很强大吧?嘿嘿,一般人还真顶不住罗元的无敌霹雳俗套攻势,我是有了绝招,反正把他说的话全都当成是蜜蜂在唱歌,哈哈,我头一低,我就想啊,我抗过了蜜蜂的攻击,就能吃到蜂蜜了,真是美啊!”
秦秣很无言,方澈淡淡地说:“被蛰了满头包,是该吃点蜂蜜补偿一下。”
秦云志哈哈一笑:“我脸皮厚,不是你这种智商的人能够理解的!”他打不过方澈,就处处不忘嘴上沾点便宜。反正他现在是看明白了,方澈绝对已经栽在了他家二姐手里,他这嘴上便宜以后还可以放心地大占特占。
秦云志甚至幻想着,方澈要是哪一天变成了妻管严,而自家二姐变成了领导,那他翻身的日子大概也就有望了。
到了高二年级所在的第五栋教学楼前,秦秣脚步就是一顿。她走在前面,这时候回身问秦云志:“那个薛佩佩在哪间教室?”
“十五班,就在四楼,我教室隔壁。”一提起薛佩佩秦云志就有些恹恹地,“二姐,现在是上课的时候呢。”
“没错,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去找她,当着她班上的同学问问,看她到底有多大的底气,敢这样冤枉我弟弟!”秦秣踏上楼梯,脚步极稳。她个子娇小,一向又是温文洒脱的样子,很少有讲话这样霸道的时候。
方澈听着都略有些惊异,秦云志更是想起秦秣在给他做家庭教师时的手段,当即就咧开嘴笑了。他心里得意,他家二姐可不是吃素的,这有姐姐的孩子就是比没姐姐的幸福。
十五班正在上英语课,那个英语老师在台上说:“现在很多人都喜欢自行车自助游,你们以这个为论点,写一篇百字左右的短文,题目自拟。”
秦秣刚好走到门口,就用还算流利的英语回答:“旅行,所享受到的不仅仅是经历各种风景的美好,更是一种对自由的追求。而自行车自助游,可以更好的磨砺人的心性,让人更加亲近自然。”
她的英语其实不大好,但走过一段英国之后,最近稍有进步。而这个时候她存了先声夺人的心思,思维竟是格外敏捷,说得也就有模有样。
在高二(十五班)的学生们眼里,秦秣这一举动却是令人惊艳的。
中国学生学英语每每都跟打仗似的,学得好的固然不是没有,但学不好甚至厌学的却跟更多。尤其是高中生,每天除了课本就是题海,三不五时地还要挨各科老师一顿批,家长关注着,同学比拼着,上头还有一个高考压着,好多学生都是苦不堪言,一个个就是日复一日地熬着。
在这种大环境下,但凡能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燃少年们躁动的血液。此刻秦秣潇潇洒洒地往教室门口一站,将那英语老师的一句话接得气度朗然,简直就跟对剧本似的,有好几个学生听过以后,当即就哄闹起来。
后排有人吹口哨,还有人尖叫,总之借着由头破坏了英语老师的讲课,那几个男孩子心里就是痛快的。
薛佩佩坐在倒数第二排,她扯了自己那个正吹着口哨的同桌一把,撇嘴道:“你激动什么呢?”
“去去!我爱激动关你什么事?”
薛佩佩有些无趣,又往教室门口看去。她仔细一看,心里正觉得那女孩身后一个男生很眼熟,就听那门口的女孩朗声喊道:“薛佩佩,你站起来!”


第36章 那围墙
教室里开着八根节能灯管,窗户外天光也正大好,映得这一整片都是明亮。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神情微愕,视线落到后排薛佩佩身上。薛佩佩先是一惊,接着眼见差不多整教室的同学都向自己关注了过来,心中又有些得意。她一向喜欢出风头,不管这风头是好是坏,总之有人关注,她就觉得满足。
“嗨!”她站起身,遥遥地向那教室门口的女孩招手,“小妹妹,找姐姐有什么事啊?如果要玩耍,等过几分钟下课再说哦。”
教室里顿时笑倒一片,薛佩佩的女流氓风范向来十足,讨厌她的人不少,但觉得她有个性,吹捧她的人也不是没有。她在学校倒是没敢化妆,但穿着打扮也是向着成熟妖艳的方向去,这乍一看,还真比秦秣要显得年长些。
不少人将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就见那原本站在门口的女孩迈动步子走上讲台,那模样虽然娇小朴素,气势却是从容端凝,犹如朝堂之外缓步走上华辇的古代士子。这是一个矛盾的错觉,众人却见她很自然地对英语老师说:“老师,教育,是教书重要还是育人重要?”
十五班的英语老师是个年轻男子,今年才刚从师范毕业。因为年轻,他与学生们的距离并不算远,也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听得秦秣一问,他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教育,当然是教在育的前面,不过…一样重要吧。”
苏瑞看着秦秣,目光带着好奇。
“我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秦秣笑起来眼睛微弯,“有人如果犯了错,是不是应该勇敢承认?”
苏瑞点了点头,当是默认。照正常情况,他若是碰到这种打扰自己上课的人,是该大发一顿脾气才对,但眼前的女孩行为虽然大胆唐突,那言语气度却显得有礼有节,令他实在生不起气来。
“谢谢。”秦秣向他微颔首,转身直视薛佩佩,轻喝一声:“薛佩佩,你还不承认?”
薛佩佩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住,顿时有些心虚。她害人的事情向来做过不少,一时间硬是想不起秦秣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但这样子被人兴师问罪到门上,对她而言还是头一遭,顿得一顿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眼珠子四散溜了起来,看到门口有个高大的帅哥斜靠门框,姿态悠悠闲闲,虽然是帅得一塌糊涂,但也陌生得一塌糊涂。当然,那讲台上的女孩在薛佩佩眼里也是陌生的,不过有门口的方澈做对比,薛佩佩很自然地就无视了秦秣。
“什么什么事啊?小妹妹,你没吃饱饭吗?声音好小哦!”她嬉笑一声,目光紧紧盯向门口的方澈,在心里疑惑着,那同来的似乎有三个人,还有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孩此刻却没见影踪。
其实秦云志就站在方澈身旁,不过他站的位置刚好折在门边,落在了薛佩佩的视线盲点上。
秦秣脸色沉静,表情不变分毫。她稍稍举起手,不紧不慢地说:“你前天在紫光速网吧做的事情刚好被旁边一台摄像头录到,录像就存在这个U盘里,你是道歉还是让我当场公布你的脱衣秀?”
薛佩佩脸色大变,犹似被一记重锤当头砸下,心中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就觉得天塌,再过后又觉得这不可能。
她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形成反应,就又听那讲台上的女孩冷声一喝:“秦云志!你上来问她,看她敢不敢把当众扒了自己衣服污蔑你非礼她的事情再做第二次!”
薛佩佩犹自有些神思不属,她一看秦云志走进了教室,脱口就说:“原来是你!”
这话一出,众人哪还不知道这事情果然很有内容?那些看向薛佩佩的眼神里,也就各起异样。
“这不可能!”薛佩佩尖叫一声,猛地一推坐在外边位置的同桌,迈步就冲上讲台,张牙舞爪地向秦秣扑去。
秦秣将手上的东西塞进衣服口袋里,脚步往后一错,恰恰让开薛佩佩的手,而秦云志就在旁边,一伸腿,就拦住了她。
苏瑞堪堪反应过来,立即就喝道:“回去!”他眼看这都要上演全武行,哪还能再由得秦秣在这教室里闹事?他先是向台下叫:“班长,把薛佩佩拉下去!”紧接着又将手上的书本往讲桌上一甩,向秦秣怒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台下上来几个学生,合力将脸色可怖的薛佩佩押到一边,秦秣微微笑了笑,向苏瑞点点头,拉了秦云志就往教室外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秣又转身说:“薛佩佩,你在为了一点点虚荣心那样污蔑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被你污蔑之人的感受?刚才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也不存在你被录像的事情,你要不是心虚,何必如此?”
薛佩佩挣扎的动作一顿,张眼死死往秦秣瞪过来。
“这是我弟弟,谁要欺负他,一定别忘了我!”秦秣目光流转,轻轻在薛佩佩身上打了个圈,这才往外头缓步行出。
方澈本来斜倚在门框上,这下站直身体,就拍了拍仍在瞠目的秦云志,也向那教室里扫视一圈,才唇角微扬道:“这也是我弟弟。”他面容冷峻,就算扬唇,那点笑意也很不明显,倒像是猎豹亮出了利爪,叫人没地心寒。
一直走出了教学楼,秦云志还有点走在云雾里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忽然兴奋道:“二姐,我解气啊!”
秦秣反手又敲他脑袋,笑骂道:“没出息!这样就解气啦?我可就帮你这一次,以后要再被人欺负了,你自己把场子找回来!”
秦云志捂着脑袋,小声嘀咕:“别人就算欺负我,也就是偶尔的事。你欺负我反而是经常的事…”
秦秣横眼看他,秦云志咳一声道:“二姐,你干嘛要告诉她你是骗她的?不告诉她多好,让她整天提心吊胆,说不定没多久就来主动找我道歉,求我把U盘里的东西删了呢!”这么说着,他就有点不甘心,脸上也现出懊恼之色。
“笨蛋!”秦秣揪着他的衣袖往食堂方向快步走,“她当时是被吓到了才反应那么激烈的,我要不是先声夺人,你以为她那么容易被骗到?你看她那个架势,都敢用那种法子来污蔑你,你以为她好欺负?见好就收吧,要不过了一会她反应过来了,还不定能想出什么招数!”
秦云志摸着脑袋,“啊”了一声说不出下文。
方澈一直沉默,这时忽然蹦出一句:“你拳头硬了,她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秦云志嘿嘿一笑,又凑到方澈身边跟他探讨打架的学问。
秦秣:“…”
她很想回给方澈一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又同时在脑袋上挂着无数理工天才的光环,让秦秣忍了又忍,还是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再次吃到市三中食堂的饭菜,秦秣唏嘘不已:“想当年…”
“噗!”秦云志喷了一口土豆丝,肚子有点抽,“二姐,你不老,还有,这么老土又搞笑的开头,拜托你别在吃饭的时候说,好不好?”
“其实,”方澈顿住筷子,很认真地表情,“我也想说想当年。”
秦云志:“…”
“我从高三开始的第一天起,就想着等自己考上大学以后,一定要再到这个食堂来吃顿饭。”秦秣则很严肃地解释,“我要在没有题海和考试压力的状态下,轻轻松松地说这句话。”她叹息一声:“唉,想当年…”
“哈哈!”秦云志抓着筷子在盘子底上一顿,另一手捂着肚子,“二姐,你叹得好幽怨啊!活像个…”
他憋着后面的话,憋了好一会,才吐出来:“饿死鬼!哈哈!”
方澈夹了一块豆角吃,点头道:“没错,油水还是这么少,豆角炒肉应该要改名叫肉炒豆角,豆角才是主菜。”
“方澈。”秦秣轻轻叫了一声。
“嗯?”方澈侧过头。
“我刚才好像看到你那块豆角上有虫洞。”
方澈:“…”
秦云志:“…”
吃过饭后,秦秣便将秦云志赶回了他们宿舍,让他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上晚自习。秦云志依依不舍地望了秦秣老久,就差没眼泪汪汪了。
秦秣笑骂一声:“去!你个混小子少来装可怜,现在不是给你玩的时候,忍着!熬过去你再回食堂去说想当年吧!”
秦云志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大铁门,心里想的其实是:“我想做电灯泡,二姐,你可悠着点啊!”
秦秣还正盯着秦云志搞笑的表情动作,刚想再嘱咐他一句,手又被方澈拉住,然后听他说:“想当年,就在那个铁门边上。”
“什么?”秦秣侧头微仰,方澈刚好低头,唇角一触,擦过她额头,柔柔软软。
秦秣偏过头低下,明明是经历花丛过的,这时候却有些脸上发热。
方澈牵着她的手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那棵桂花树犹如当年,枝桠仍然繁密,只是叶子有些枯落。太阳已经被重云半遮,冬季里白日较短,这时候光线也开始有些暗下,照得那桂树的颜色凝重悠远。
“那时候是九月,桂花还很香。”方澈低笑一声,说:“我带你爬过了围墙。”
秦秣心中一跳,仰头望他,目光晶莹莹闪亮亮:“再爬一次,你还带我去吗?”
方澈握在秦秣手上的那只手微一紧,忽然大力将她一拉,带她往足球场的方向跑去。
秦秣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得低呼了一声,脚下就有些不稳。方澈稍缓脚步,回头向她扬眉而笑。秦秣一咬牙,提起力气也大步跑起来,方澈哈哈一笑,带着她更是跑得飞快。
他难得有这样畅快的笑声,就连冬日寒风都不能掩盖他的笑意分毫。
年少的脚步声一路从那个初秋滑到这个寒冬,带起一串快速掠过的风景,然后停留在墙边。
足球场上枯草低伏,有几个男孩子在上面随意踢着球,看是忙里偷闲。
学校的围墙上果然被倒挂了尖锐的玻璃刀,就像当年方澈所说:“再不来爬,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
“这…要怎么过?”秦秣大张着眼睛,左看右看。
“上有政策,下面肯定也会有对策的。”方澈轻笑一声,“要相信我们的师弟师妹们。”他拉着秦秣的手绕着围墙仔细找过,果然在体育器材室背后那个转角的地方找到了一段安全的围墙。
这段围墙上的玻璃刀已经全被敲得光秃,围墙脚边甚至还散落着好多块砖头,看这模样,就该知道这段围墙是常被市三中学生们蹂躏的。
秦秣抿唇笑道:“看来我们是捡到师弟师妹造就的便宜了。”
“他们也走过我们给他们铺的路。”方澈微挑眉,叠了几块砖,然后就后退几步,再做势一冲,一脚踩到砖头上跳起,双手已敏捷地攀上了墙头。他手上用力,一个翻身就利落之极地骑到了围墙上,连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轻松写意得让秦秣羡慕不已。
秦秣苦笑着低头一扫自己的双腿,想起自个这身板儿,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快点,秣秣!”方澈伸出手,“把砖头再叠高一点,我拉你上来。”
他原来叠的那些砖头被他刚才一蹬,又散落掉几块。秦秣再叠加了六块上去,眼见这一叠砖头已经垒得很不稳当,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脚踩上,将手伸给方澈。
大力忽就涌上,秦秣刚在脑子里闪过“这家伙也不提醒一声”的念头,整个人就好像失重了一样,猛的被方澈拉上墙头,抱在怀里。
“啊!”她惊叫一声,以为又得旧事重演,两个人再次从围墙上跌下。这一瞬间,她甚至都做好了自己跳开不给方澈增加负担的准备,但在片刻之后,她却感觉到腰腹间被人揽着以致支撑了全身重量的疼痛——
这个姿势很搞笑。因为方澈是双腿跨开骑在墙上的,而秦秣本来正面对着围墙,方澈伸手一拉她,虽然是将她拉上了墙头,却不可能直接将她拉得跳到墙的另一边,所以就造成了这样的后果:秦秣被方澈紧紧揽着腰,俯身挂在围墙中间,活像一尾失水的鱼,两头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