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去了,馨灵。这里有包核桃粉,送给你泡着喝。”秦秣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包没开封的核桃粉放到张馨灵桌上,拉起钱晓的手便往门外走去。
走出很远以后,钱晓才疑惑地问:“秣秣,你送馨灵核桃粉做什么?”
秦秣淡淡道:“核桃,给她补补脑。”
“噗!”
钱晓拍着胸口,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她咳嗽了半天,才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秣秣,原来你不是泥捏面做的?你脾气还不小?还会记仇?”
“还好吧,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秦秣转头冲着钱晓呲牙一笑。
钱晓近乎惊恐地说:“秣秣,你居然给我扮鬼脸?”
秦秣欢快地笑了起来。
方澈一早发短信给秦秣,说他假期被取消一半,暂时不能陪秦秣上课了。
下课之后,秦秣却遭到了班上同学的围攻。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紧盯着她,众八卦党言语犀利,嗖嗖攻击。
“快交代吧!秦秣,什么时候有的奸情?你们还玩行为艺术?”
秦秣囧了:“那就叫行为艺术?”
“嘿嘿,你承认有奸情啦?那江远寒怎么办?我们可是看到喽,他那天对你的那个表白可是闪闪亮亮,比你昨天还行为艺术啊!”
秦秣还没说话,钱晓却偷偷摸摸地从围观的八卦众之间挤了出去,快手快脚逃之夭夭。
“你们无视我吧…”秦秣左右张望,也想逃跑。
“不行!”邵元拍起了惊堂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文学院的姑娘居然自动外销了,你要是不给交代清楚,叫我们广大男同胞情何以堪?”
秦秣扑哧一笑,看着自己班上这个初见憨厚腼腆,实则阳光外向的小个子团支书,说出一句雷得大众外焦里嫩的话:“阿元,我发现你真的是太可爱啦!”
在一片焦糊当中,秦秣扒开挡路的几个挺尸众,一个加速就往食堂跑去。
其实她没说错,在她看来,不止是邵元可爱,钱晓更可爱,她那班上大多数的同学在很多时候都是很可爱的。
比如那个喜欢坐后排,在下课的时候表演吐烟圈,然后一看到老师进教室就慌慌张张把烟头往自己手背上按的袁昊;再比如那个总是踩着点上晚自习,大多数时候睡眼惺忪,但只要有人谈到电影明星就生龙活虎口若悬河的许小雪;还有那个喜欢书法,上课都要铺着毛边纸偷偷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练字的姚思思…
他们年轻,充满朝气,秦秣若是愿意微笑看他们,他们自然也会回以微笑。
有时候善意需要发掘,生活是阳光还是阴暗端看你眼睛看到什么。
下午第七节快上课的时候方澈却打来电话,问清楚秦秣的教室在哪里后,他几转就出现在秦秣面前。
教室里发出连片惊叹声,绯闻男主角自动现身,八卦党们再次蠢蠢欲动。
方澈走到第三排秦秣座位旁边,向邵元道:“同学,麻烦让让,谢谢。”他笑得灿烂,邵元看得都呆了呆,才一边让开座位,一边又紧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方澈给解剖了。
方澈无视掉邵元的“X、Y、Z”射线,转头看向秦秣,唇角上斜:“昨天说的话,总算还是能实现了,我陪你上课,顺便开小差。”
秦秣将手伸出去,不知怎么,又想揉方澈的头发。方澈却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困得很,想睡觉,好不好?”
秦秣听了方澈的声音,正觉得耳朵都在发痒,一转念又看到他眼圈底下淡淡青黑,心中便是微惊:“你睡眠不足?那还不赶紧补眠?”
“那我睡了。”方澈声音低下来,带点笑意。他将手肘往桌子上一横,便趴着睡了起来。
秦秣心里头微酸,想要去拉他,又怕打扰到他。
“他…”旁边站着的邵元伸手指着方澈,憋了好一会,终于蹦出话来:“有没有搞错?这个人真的是昨天吹笛子的那个?怎么跟个睡神似的?秣…秦秣,他、他、他什么意思?”
秦秣好笑地瞪了邵元一眼:“睡觉的意思,怎么?不让人睡?”
邵元抬着的那只手抽了抽,嘀咕道:“我被打败了…”他揉着自己的手腕,低头又往后面重新找起了座位。
这次上古代文史课的还是那位博士师兄,他在上课的时候好几次都将目光落到了趴着睡觉的方澈身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找他麻烦。
大学课堂当然远不同于高中课堂,基本上只要学生不扰乱课堂,或者特别招老师恨,讲课的老师都不怎么会去管这学生究竟有没有听课。方澈趴着睡觉本来是不惹眼的,只是他跟着秦秣坐在第三排,才会被老师盯上。
方澈睡着了,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秦秣在旁边却频频为他提心吊胆。虽然方澈不是H大的学生,不可能挨到什么惩罚,但秦秣不希望有人吵醒他。
在这种环境下用这种姿势都能睡得这么沉,他得有多累?
秦秣甚至怀疑方澈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睡觉,又猜测他是不是从昨天回公司起就一直工作到来这教室之前。
直到八节下课铃声响起,方澈还是睡的沉沉,没有分毫要醒转的迹象。秦秣不忍叫醒他,干脆就坐在旁边陪着他。看他的头发短而清爽,乌黑,又有些凌乱,看他弓起的肩膀宽宽,背部线条利落,整个人就是睡着了都像一只蛰伏的猎豹。
“就为了不食言?”秦秣低低叹息,在心中自语,“怎么不说一声,直接躺床上睡觉多好?真傻…”
她将手轻轻落到方澈左肩上,心里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不能让这个人跑了。
天快要黑的时候,钱晓的脑袋从教室后门探出,小声叫唤:“秣秣,你要不要吃饭?”
秦秣转头竖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钱晓便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走进,又绕到秦秣前一排座位的空地上站着,提出两个一次性饭盒放到秦秣桌子旁边。
“我给你们打饭啦。”她小声说着,还不忘拿好奇的目光对着方澈扫来扫去。
“晓晓好孩子,值得奖励。”秦秣笑眯起眼,也很小声地回了一句。平常总是她帮钱晓打饭,现在钱晓也会打饭给她,秦秣大感欣慰。
钱晓噘起嘴,轻哼道:“我不吃奶糖,要吃酥糖。”
秦秣只是笑着,也不说话。
钱晓便又道:“这间教室晚上好像有个班要用哦,你准备什么时候叫醒他?”
“等那个班的同学来了的时候。”
“那你等吧,反正也要不了十几分钟啦。”钱晓摆摆手,又蹑着脚步小跑了出去。
这十几分钟却好像格外漫长,冬季天黑得早,秦秣又没去开灯,她搓着手,只是在寒冷里数着秒钟走过。三分钟以后,秦秣想起方澈就这么趴着睡觉,只怕比她还要畏寒些。她犹豫片刻,还是俯身抱了过去,尽量想给方澈增加点温暖。
方澈身上的气息却暖暖烘烘,衣服上有橙子味洗衣粉的清香。
秦秣抱得不过几分钟,就觉得这姿势别扭得很,然后开始腰酸肩麻。她在心里怀疑自己这动作能不能起到些许效用,但时间缓慢爬过,她却依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教室外忽然响起脚步声与笑闹声,片刻之后便有人疑惑道:“没开灯啊,怎么没开灯?”
“啪”一声教室里灯光大亮,秦秣眼睛眯起,人也反射似的从方澈身上弹开。
方澈肩膀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直起身,摇晃脑袋,然后打哈欠。
秦秣张大眼睛望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方澈近段时间以来建立起的成熟稳重片刻无踪,这眼迷神糊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少年。
秦秣轻笑出声,推他道:“还不醒醒?”
“秣秣?”方澈伸手摸到秦秣的脑袋,又揉她头发,“你还想睡吗?那我去准备早餐。”
秦秣一口气没上来,笑得肚子都有点抽痛。
教室里陆续有人走进,喧闹声起,还有人奇道:“那两人怎么回事啊?”
秦秣连忙左手提起饭盒,右手拉起方澈就往教室外跑去。
一直跑到楼下,冷风吹来,方澈才打个寒战,总算清醒过来。
他轻咳一声,嗓子有点哑:“秣秣。”
“你活该!”秦秣瞪他一眼,“谁让你就那么趴着睡的?着凉了吧?”
方澈低笑道:“我身体其实很好,喝点热汤就没事了。”
“那你还不走?”
“去哪儿?”
“食堂啊!”秦秣晃了晃手上的两个饭盒,“真是可惜了这些饭菜,都凉了!”
“凉了我也吃。”
“那不行,凉坏肚子多划不来。”
“秣秣。”
“嗯?”秦秣转头直望进方澈的眼。
“我的意思是,”方澈眉眼含笑,“饭盒我来提。”


第26章 故人
元旦节的时候学校放三天假,秦秣回邵城后,在家呆了一天,又陪了秦沛林两天。但韩致远那边一直没有消息,秦沛祥认为韩瑶是想避开此事,断了再会的念想。
没人会去责怪韩瑶,秦秣每每想起,只是觉得有心中惆怅之感隐约环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寒那天是一月五号,周二。C城的天空蒙着一层墨青的云,上午九点的时候终于飘飘荡荡下起了柳絮般的一场雪。这场雪不大,只下了两个多小时,看看凋落了一片含羞带怯的白。
说那白雪含羞带怯,是因为雪落在屋顶上、树梢上、地面上,等等许多地方,却不曾实实在在地掩盖住哪一处。这雪有点小,温温柔柔,不进不退。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却出了一轮明丽的好太阳,阳光并不和暖,只是光线明亮,温度是冬季特有的冰凉。
秦秣班上七八节没课,而五六节排到了体育课。因为地上的浅雪将融不融,体育老师干脆就放了学生们自由活动,由得他们去室内体育馆或者打篮球或者打乒乓什么的。
秦秣跟钱晓打了招呼,回寝室戴上帽子裹了围巾就往学校外可以打车的地方走去。H大并没有围墙,校门也算不上门,只是一块大石碑立在路口,沉稳地接受着一日日风吹雨打。
路两旁的行道树高高大大,枝桠交错,叶子多半已经枯掉,留下白雪颤微微挂在上面,风一吹簌簌掉落。
秦秣先打的去了步行街,到超市买到一个中等大小的保温食盒,然后借开水烫过洗净,才又去到火宫殿,买了一份麻辣杂烩汤,和一小碟花生凤爪。她没再犹豫,出了步行街就直接乘车到青山大厦附近。
方澈有一次无意中说起自己经常忙得忘记吃饭,然后工作到极疲劳的时候就特别想吃麻辣。秦秣虽然觉得自己在方澈上班的时候打扰他会有些唐突,但她想起方澈那日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疲惫样子,又觉得面子这个东西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既然想要跟他长久走下去,自然是要尽可能地对他好,了解他,关心他,照顾他。
虽然大多数女孩子都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照顾,但对秦秣而言,她的保护意识远比被保护意识要强烈得多。
上楼之前秦秣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方澈,如果青山网络不准许员工在上班的时候私人会客,那她还是立刻打道回校得好。方澈接到电话的时候声音很是轻松愉悦,秦秣只问他上班的时候能不能会客,他就立即反应过来:“你要来?”
秦秣还没来得及回答,方澈又急忙忙说出下一句:“你现在在哪里?路上积雪,我来接你!”
秦秣走进电梯,扑哧笑道:“路上的雪早就被车子压化啦,你待在办公室里都不知道外面是天黑还是天明了吧?”
话只说到这一句,手机就没了信号。
电梯在二十一楼停下,秦秣转过一个弯,到了青山网络那片玻璃门前,就见方澈站在走廊上,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孩正扯着他的衣袖,噘着嘴说:“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呢,让你帮我看我的设计你说没空,怎么往外面跑你就有空啦?”
“我的专业是计算机,不是图形设计。”方澈不冷不热地说,“你应该去问你师傅。”
“方澈!”女孩跺脚,“周爷爷让你照顾我的!”
从秦秣站的位置来看,方澈只见背影,而那个女孩正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柳昔。在这里的乍然一见,秦秣惊讶之余,往日关于柳昔的记忆又尽数回笼。
当初她们本也在秦云婷的谢师宴上结下了小小的交情,只是后来长时间没联系,再见的时候秦秣刚好被鲁松推得扭伤了脚。方澈本来在陪柳昔晨读,却在那时丢下她送秦秣去医务室,然后柳昔就开始敌视秦秣。
柳昔很喜欢方澈,在很早以前,秦秣就知道了。
那时候秦秣虽然对方澈没什么心思,但柳昔有所误会,产生敌视也不奇怪。不过时隔三年,秦秣却不敢再说自己无辜,因为她现在不止是对方澈别有心思,这心思还特别的重。
几米之外站着,乍见情敌,这种滋味真是奇妙得很。秦秣倒没觉得拈酸难过,只是心里很强烈地泛起了要更全面了解方澈的意向。柳昔与方澈的关系显然不一般,再从前往后一推,他们两家应该是老一辈结下来的世交。
“放开我,柳昔。”方澈只说了五个字,声音不轻不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柳昔头一低,就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手。她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等方澈转身过后,她又忽然抬起头偏移视线,然后就看到了秦秣。
“你是…”柳昔咬了咬下唇,低呼出声,“秦秣?”她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目光在秦秣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满带着难以置信。
方澈已经走到了秦秣面前,眉目间满是柔和喜悦:“秣秣。”
“给你的。”秦秣将手上的食盒递给方澈,“这时候我能进去你们公司吗?”她问了一句,又向柳昔打招呼:“好久不见,柳昔。”
柳昔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是啊,见到你挺好的。”她还是绞着手指,在心里愤愤地想:“好才见鬼呢!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到这里还能见到你?”
方澈牵起秦秣的手,带她往公司里走,进门的时候对柳昔淡淡道:“回去吧,现在是工作时间。”
柳昔心里更委屈,忍不住又顶了一句:“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怎么就忘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啦?”
大办公室里的一台电脑后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人家是TE过来的台柱子,高级精英人士,公司都主动给他配房配车,还不限制他的工作时间,哪里是你能比的?傻柳妹妹,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兼职工读生,还不快回来努力工作?”
柳昔脚尖往地上一踢,踏着重重地步子走到了一台电脑后。轻哼道:“魏明,谁准你叫我妹妹的?”
那个叫魏明的人嘿嘿笑着,不再说话。
方澈只是拉着秦秣的手,向进门处坐在前台的年轻女子点了点头:“汤助理,我带一个朋友进去,她叫秦秣,麻烦你登记一下。”
前台的汤丽化着精致淡妆,一见方澈说话,脸上就露出适当恭敬的笑容,连忙道:“方工你太客气了,我记一个有访就行。”她这样说着,手指就在键盘上敲出几个字,然后又悄悄转动目光,好奇地打量秦秣。
这间大办公室布局简约,一眼看去怕不有两百多平大小,望都望不到头。办公室整体是浅蓝色调,分割出了许多一米四左右高度的小隔桌,中间有好几条交错十字形岔道,还有几根挂着游戏海报的承重柱。
方澈低声向秦秣解说:“运营方面都在二十楼,二十一楼的全是技术相关,外面是策划部,我们的办公室在里面。那边还有一间专门摆放周边产品的展示厅,等下可以带你去看看。”
这个策划部也划分着好几个小区域,柳昔所在的美工组正处于整间办公室靠左的位置,那里靠近方澈他们做引擎调试的办公室。
当秦秣跟方澈走进他那件大办公室的时候,才真是被震撼到了。
震撼人的不是那整面墙的显示屏,也不是那些尖端的主机服务器,而是那两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大男人,以及那些红着眼睛坐在电脑前,手指敲得飞快的工作狂人。
这间办公室大概百平左右,里面人不多,只有六个。
方澈见秦秣将视线落在那两个打地铺的人身上,便解释道:“他们是太累了,懒得跑回去,干脆就在这里就地补眠。”顿了顿,他又道:“这里空调开得挺高,你可以解下围巾帽子和外套。”这样说着,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往右侧衣帽间挂去。
秦秣也解下了帽子和风衣,围巾却只稍稍扯开,并不取下。
“方澈,你也会在这里打地铺吗?”
“有时候会。”方澈回头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要不要看看我的铺盖?”
秦秣愣了愣,忽听一人大声打哈欠,然后用英语嘀咕:“哪里来的香味?好香!我肯定,有好吃的!一定有好吃的!”
方澈从衣帽间里走出,眉梢微扬,戏谑地笑了起来:“托尼,你的鼻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灵!”
说话之人立刻从电脑前跳起,几步就走到方澈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的保温食盒。这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子看起来是三十岁出头年纪,个子和方澈差不多高,都是一米八五左右。他五官深刻,脸型长方,下巴上胡茬子青青黑黑,头发凌乱,还有一个凸起的小肚腩。
“方,我可是你的师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饿肚子,是不是?”托尼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硬是伸着脖子,眼睛眨巴眨巴做可爱状。
方澈轻嗤道:“半个小时前你才吃过,你的胃是黑洞吗?”
“方…”托尼还是眨巴眼睛。
秦秣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保温食盒密封性能很好,托尼居然能隔老远就从中闻到食物的香味,要不是他真的很饿,那他就是个顶级的老饕餮了。
“你想吃东西可以让你们家苏珊给你送过来,这个食盒里的是我收到的礼物。”方澈手一抬,提着食盒走到一张办公桌前放下,那飞扬的表情里怎么看都带着十二分的得意。
秦秣偏过脸去,在心里默默反省自己的认知:“这小子压根就没长大,还是这么欠扁!”但她已经生不起当初那种看小孩的感觉了,只是觉得心脏在温水里打转,跳得格外起劲。
托尼却没那么容易放弃,于是接下来秦秣就看到了一场两个大男人对一个小食盒的精彩争夺战。
方澈身手敏捷,托尼却胜在无赖。
正僵持间,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吵吵闹闹的,通通回来给我做这个测试!谁不认真工作,回去把你们学分通通扣光!”
托尼一下子就缩了肩膀,又坐回自己那台电脑旁。
方澈拉过一条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旁边,向秦秣招招手。
秦秣左右看看,见托尼已经是一副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而其他三人更是专心好像完全不知外事。她有点不好意思了,犹豫了一小会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方澈身边坐下。
方澈打开食盒,端出盘子和汤碗,又拿出勺子和筷子,分了勺子给秦秣,然后扬着笑意说:“我们开吃!”
秦秣无言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小声问:“不是说让你专心工作吗?”
“那也不能让我不吃东西。”
“可现在本来就是工作时间。”
“那你还来?”
秦秣被这话堵住,好气又好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方澈夹起一块卤豆腐,手一伸就塞进秦秣嘴里,看她猝不及防的样子,唇角便高高往上翘起。
过得小片刻,他还是轻声解释道:“我们工作压力大,领队的教授允许我们用各种方式自我解压,偶尔闹一闹没关系,影响不到别人的。你看托尼,他其实也没那么好吃,只是喜欢表现得好吃。还有那个两个躺地上睡觉的家伙,他们在之前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秦秣听着,也不说话,只在心里泛疼。方澈说的虽然是别人,但秦秣只要稍一联想,就能知道他有多累。
两人随口闲聊,吃起了东西。秦秣吃得少,那些麻辣大多都进了方澈的肚子,辣得他额头冒汗,筷子却不稍停。
吃过东西收拾好碗筷,方澈就投入了工作。秦秣在旁边看着,那些枯燥的代码她是完全不懂,只觉得方澈认真的侧脸别有魅力。
过得一段时间,方澈显示器上的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挥剑起舞,放出各种华丽技能的红衣女剑客。
秦秣心中一动,方澈恰好转头来问她:“感觉这些动作还算流畅吧?”
“看起来还不错。”秦秣问:“这个游戏里所有人物的造型都已经设计好了吗?”
“才刚刚起步,这些都是草稿。”方澈摇头,“引擎必须先于美术和建模完成,我们虽然已经将引擎完成绝大部分,但还需要与制作方面进行同步调试才行。有些是商业机密,我无权透露给你看,不然还能解释得更详细点。”
他忽然凑到秦秣耳边,低声道:“别看这里连个保安都没有,其实监视器二十四小时开着。引擎核心都锁在TE总部手上,而摆在外面的都是一些不需要保密的东西。”
秦秣侧头想了想,反问:“在这里,能随便带人进来的没几个吧?”
“我不介意稍微炫耀一下。”方澈靠到椅背上,唇角上翘,“我确实是特权人士。”
秦秣看他那样子,不知怎么,就觉得他身后好像有条豹子尾巴在慵懒地拍打。
“这里还招不招做人物造型的美工?”秦秣问出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
方澈眼睛一亮:“你愿意来做?”
秦秣挑眉:“你不怀疑我的能力?”
“我哪里需要怀疑你。”方澈起身去拉秦秣的手,“来,我带你去见美术组的经理。”
美术组的经理也同样坐在大办公室里头,他的名字叫禹万红,四十多岁,样子秀气,名字秀气,但确实是个大男人。
“方工介绍的,我自然可以信任。”禹万红同秦秣握手之后,脸上带着笑意,言语也很客气,“不知秦小姐擅长的是哪一方面?”
“禹经理客气了,叫我秦秣就行。古代人物造型设计,手绘,可以吗?”
不远处魏明那懒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手绘?现在这年代,谁还用手绘啊?怎么?不能电脑制图?”
禹万红脸上有隐约的怒意一闪而过,但他压制得很好,转瞬又笑道:“小魏,你这话可是有点偏激喽!咱们做造型,难道不需要手绘吗?”
魏明干脆从座位上站起,轻晃身走到禹万红身边,撇嘴道:“现在谁找工作不用先问清楚会几种软件?更何况,还是咱们做游戏美工的?柳妹妹,你说呢?是不是啊?”
柳昔被点名,也笑吟吟地站起身。她的办公桌就在禹万红桌子旁边,这一起身,便直接站在原地,目光扫过秦秣,又落在方澈身上:“是啊,只懂手绘,可是跟时代落伍了呢!除非,咱们请到的是那位《雕月》的作者。”
魏明接着应和:“唉,《雕月》那书里的几张插画可真是叫人惊艳!行内人一看就知道汴河沙在古代人物造型方面的功力。不说那书写得怎么样,就那几张画,我第一个看了,就得说一声服!”
秦秣本来还在思考着魏明是不是跟方澈有过节的问题,这时候却突兀地听柳昔和魏明将《雕月》作者猛一吹捧,她——脸部神经有些僵硬了。这一瞬间的感觉就是:忍笑,原来可以将人忍得快内伤!
“咱们不是本来就在商量,要怎么请到汴河沙,让她帮我们做一些文史方面的考证吗?”柳昔看向禹万红,“师父,你还说了,等下五点钟的时候开会讨论呢。”


第27章 笔法
汴河沙是什么人,柳昔不知道,魏明不知道,禹万红不知道,方澈也不知道,但秦秣却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种站在旁边,听人拿自己的两个身份互相比较,还极力用其中一个去打压另一个的感觉,真是奇异非常。旁人不知道秦秣是在憋笑,只看她那僵硬的脸色,还以为她已经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了。